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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本名:满炕的算盘第 35 集 |
【原创剧本网】作者:王学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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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5 集 1、上午,外景,溜槽,裴友仁、李玉宪、神簸箕、张天胜、二十多镇里人。 裴友仁帮张天胜给溜槽上砂料,不时地偷看几眼李玉宪和他身旁的铁锹,偶尔望眼西北。 (画外音)裴友仁:士队长咋还没来?还能不来了?能在——俘虏儿那?你可别打,那是我的兵。 裴友仁干了会儿,讨好地问李玉宪:你咋不多要俘虏儿,他们干得多快? 李玉宪目不转睛地盯着神簸箕,应道:调走了。 裴友仁:还不是队长一句话?十个八个也行啊。 李玉宪烦道:逃了! 裴友仁:咋逃了? 李玉宪:他就逃了。 裴友仁扫了眼砂场。 (画外音)裴友仁:真没有。 裴友仁惋惜道:白瞎了,多壮的劳力——那老多。 神簸箕随口道:逃地狱去了。 (画外音)裴友仁:地狱?昨晚儿一排排枪响,杀手还要埋我上俘虏儿那,那是毙了,完...... 李玉宪恼火神簸箕:死不死该你啥事儿?干活儿! 神簸箕叹息道:挖出多少砂子就埋进多少人。 (画外音)裴友仁:埋?这肯定是突突了。可毁了,五百人的大队伍,唉——再愁也没用了,还是寻思矿工吧。 裴友仁边干边偷偷地盯着神簸箕。 神簸箕身穿无袖短褂,弓着腰,两只胳膊左右晃簸箕,全身随着抖动,一双赤脚有节奏的轻松地颤着。 裴友仁边干边偷看边接过神簸箕的话:埋不埋的不说,他们可是壮劳力,俩就顶我仨。 李玉宪斥责裴友仁:再能干,他不干能咋的? 裴友仁惊奇地发现神簸箕向下一抖簸箕,右胳膊往回一收,簸箕撞了下右侧肚皮,一小捏砂金沿着簸箕边落到右侧腰眼里。右胳膊接着往下走,胳膊肘拐了下腰眼砂金处的皮肉,皮肉一缩,砂金不见了。 (画外音)裴友仁惊道:这一眨眼儿你就——你胆儿咋就这么大? 神簸箕神态自若道:他们也是,干几年还兴许出去了。 李玉宪盯着神簸箕,不屑道:寻思吧。 神簸箕嘟囔道:说是逃,横是又卖了。 (画外音)裴友仁:肯定都毙了,你这么没话儿找话儿,是要他不理糊儿。你——你也真有章程,能在他眼皮里做手脚,真是胆大包天,不光是艺高胆大,关键是队长那个靠山了不得——我高低得靠上。 李玉宪呵斥神簸箕:卖不卖该你啥事儿?干你的! (画外音)裴友仁:你一火儿一喊一溜号儿,正好上了他的夹子。你就没那死的主意正。 神簸箕道:人多咱就挣得多,卖了咱多亏? 李玉宪呵斥神簸箕:你能管的着? 裴友仁惋惜道:旁的碃毛浅,豁开毛层就飞毛上流(向坑外扔砂子),就这一个碃毛深,唉—— 神簸箕嘟囔道:这个碃最富,人多是不能快...... 李玉宪痛斥神簸箕:再富能咋的?他艾尺子能带走?俘虏儿能得着? (画外音)裴友仁:别怕——还他嘴儿——戗他。 神簸箕把砂金倒入李玉宪面前的瓷盆,搂了些溜槽上的砂子,边干边道:你还真别说,上回小拃子领走七十多,要是搁昨天还不都领走了? (画外音)裴友仁:咋忘了小拃子?拉矿工给他,他领着干老...... 李玉宪气恼地一指周围,训斥神簸箕:现在有警察队警备队、矿警队稽查队,皇军就比往常多老鼻子,他再来试试?这老些碉堡炮楼儿他来试试? 神簸箕趁着李玉宪说话,把砂金一小捏一小捏的从簸箕的右侧抖到右脚外侧,歪脚抠砂子,掺砂金埋入脚下。边藏边不动声色道:你多他不会也多?得,不犟犟了。(问裴友仁)老华,你刚来咋就得罪人了? 裴友仁冤屈道:我来就跟班长了,没离过班长啊。 神簸箕:在家那? 李玉宪轰赶裴友仁:东边去看看! 裴友仁望了眼西南,向东查去了。
2、中午,外景,金矿操场,裴友仁、李玉宪、仲保安、张天胜、二十多镇里人、众矿工。 裴友仁带着本班人在东边树荫下吃饭,不时地张望四周。 (画外音)裴友仁:咋还没士队长影儿? 李玉宪领仲保安过来叫裴友仁:老华快收拾,跟他回家。(见裴友仁愣着,催道)去去,快去。 裴友仁急望仲保安。 仲保安:快收拾。 李玉宪要了裴友仁号牌,催声“快走”就离开了。 (画外音)裴友仁:回家?队伍咋整?空手儿回家擎等着老芮收拾?眼瞅着移民抢地?可保安来接了,不回家咋说?俩杀手死了,后台不再派?还能老躲得开? 仲保安推了把裴友仁:快点儿车等着那。 裴友仁迷茫地脱口道:咋回事儿? 仲保安:我不道。你住哪快点儿! 裴友仁把饭递给黄同生,叫张天胜:你帮我收拾。
3、中午,内景,二十九号宿舍,裴友仁、仲保安、张天胜。 仲保安边催促边捆行李、包衣服。 裴友仁把一双鞋递给张天胜,耳语:鞋面儿鞋帮儿都是,早点儿给他们防瘟,一个一个偷摸儿给,一人一疙瘩,别露了。把脚儿上换了,这鞋也是,你穿好。 仲保安低声催道:完事儿没?胜子搁好。咱走了,走。 裴友仁耳语擦着眼睛的张天胜:多联络人。 (画外音)裴友仁:这就哭?看你那点儿章程!我要再有丁点儿旁的盼头儿,也不能靠你。 仲保安拽裴友仁就走:快点儿,人家等着急了。
4、下午,外景,裴友仁、仲保安、十个日军、十个警备队员。 (1)金矿大门。 裴友仁一行的马车在大门里接受检查。 仲保安掏张纸递给一个警官,指裴友仁:就他。 警官盘问裴友仁:你叫啥?哪的? 裴友仁:原先叫裴友仁,二柜改叫华友仁,中兴的。 警官:工号儿? 裴友仁一愣:啥工号儿? 仲保安忙释疑:号牌儿多少号儿? 裴友仁忙道:二一二五。 警官检查三个矿警的证件。 另外几个队员翻查了车上的包裹和车下、马套,搜查了几人的身上。 警官还了回纸和证件,放出了门。
(2)大门外。 裴友仁问赶车的仲保安:你拿的啥纸? 仲保安:掌柜写的,到家给你。 (画外音)裴友仁:就得等了。 裴友仁发现路旁倒毙个老太太,奇怪地问仲保安:这咋死个老太太? 一个队员叹道:山东的,找儿子,知道儿子死了就哭,就哭死了。 (画外音)嘈杂的喊叫声: 着火了—— 庙着了—— 救火—— 庙着火了—— (画外音)几声枪响。 裴友仁忙回头望。 东南方向火光烈烈,浓烟冲天。 一个队员嚷道:快回去回去。 仲保安忙道:回去啥?办咱事儿。驾!
5、晚上,内景,西屋,裴友仁、裴文。 裴文就着地桌上的油灯,小声告诉裴友仁:强子一找我,我就连上去求候团长。他找仨老犯儿丁上了,又给矿上写的信,保安找掌柜的就把你丁回来了,我和强子也不用去了。 (画外音)裴友仁:回来就回来吧,可求人不能不花钱。 裴文:一人五十。我出,你别心疼。你早点儿回来,多少都得花。 (画外音)裴友仁:你出不也是我的?不是,是老犯儿丁了咋还五十?这咋——争这有啥用?不是争不争,是地没了,再不省点儿不完了?不对,这钱没法儿省。唉,花吧。不对,这钱就不该花,就不该让我出来。我不出来就能拢来矿工,就——不对吧?不出来能活下去?那瘟那杀手能让我活下去?还是出来保掯。不是,出来保不了地指啥活?不对,是出来不对,不出来也不对,这咋都不对了?娘的,咋整的?去你娘的!命要紧,就是——唉,五百人大队伍,唉—— 裴友仁痛惜道:小拃子瞎忙道,白瞎十九路军那老多兵了。 裴文劝道:你别寻思那些了。他劫了矿上车队,抢了开拓团,叫人家撵江北了。咱消停的比啥都强。 (画外音)裴友仁:又上江北?完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了,那就更不能消停了,老芮不能让我消停,移民不能消停,这法那法的能让我消停? 裴友仁:左一出儿右一出儿,啥前儿能消停? 裴文:烟税加了两成,格外又加了烟苗税、烟灯税,别的税也加了不老少。我给你留了三百。 (画外音)裴友仁:税——没地要紧,可要是穷哥们儿都交不起,我帮不起就得罪了他们,就没谁帮我对付小喜富、老芮、移民他们。 裴友仁无奈地起身:睡吧,一睡不醒就万税大吉了。
6、8月末上午,外景,学校操场,裴友仁、芮法玫、十个警察、镇里人。 裴友仁环顾左右,皱起眉头。 (画外音)裴友仁:咋都不道愁那?胜子他仨说你们都不道加税、都不信移民来抢,你们真是心迷眼瞎了。你们不防备——那就——交!都交都受穷,我那些家底儿咋也比你们好过,我跟强子打工就够吃,就不信靠不过你们。你们过不了了一反把儿,税就加不成,地就抢不去,我就跟着借光儿。 裴友仁细瞧前面。 学生桌上的芮法政威严地扫视了警察和众人后,喊道:税!说不过来,就单说咱们镇的。 (画外音)裴友仁:说不过来?那得多老多才说不过来? 芮法政照本子喊道:烟税!加了烟苗税,一亩一块五;加了烟灯税,一亩一块。原先的都加了两成,特产税一亩是二十二块九毛一;地税一块七毛二;印花税三毛八;起运税一毛二;护运税一毛八;过境税一毛八;落地税一毛二;出售税六分。附加税里头的市政两块四;教育三块七毛五;国防两块;建设两块两毛八。捐里头的慈善捐一块八;警捐一块;贫民捐五毛;公益捐五毛。种子六块;看护费十四块八。 (画外音)裴友仁:怪不得拿本儿,真多,搁我也记不住。记他干啥?扣前儿再说吧,反正也不光扣我一家,咋扣也比苞米黄豆剩得多,扣吧。 芮法政扫了眼裴友仁:烟价也涨了两成,一两两块八毛八,照一亩六十五两算,一亩就是一百八十七块二,减去刚才那些六十三块二,净剩一百二十四,一垧就一千八百六。你不种烟还干啥?这些在烟钱下来之后扣下。 (画外音)裴友仁:扣是国家得了,可涨的不得国家掏?又扣又涨这帐咋儿算的?费那劲儿干啥?要钱直接扣不就得了,干啥还涨那?再涨还能干过波斯的? 芮法政喊:第二个,粮税!地税一亩三毛,印花税、所得税、交易税、地价税、土地增值税都是一毛。附加税里头的国防、教育、市政、建设、邮政都是一毛,懒税两毛。捐里头的慈善、弹压、警捐、田亩捐都一毛,贫民和公益都五分。费里头的村会、区会、兴农会、协和义勇奉公、爱路都一毛,保甲费、维持费先不收,这样就一亩两块五,一垧三十七块五,本钱十三,一车谷草十二,这样一垧就是六十二块五。苞米一垧八袋半,军粮一袋半,剩七袋,照七分一斤算,卖七十八,还剩十五块五。黄豆,黄豆一垧得,得倒贴四十多,好在咱们镇都种烟,黄豆种得少。地税过小年儿交完,还有贷款。 芮法政歇起来。 (画外音)裴友仁:黄豆咋就赔得那么邪乎?不灾不害——不对,是收得太多、扣得太多。那还种不种?不种——豆油豆饼咋整?还能人不吃油、马不喂料?娘的这咋的了这是? 芮法政沙哑地喊:第三个,做买卖的!营业牌照税、使用牌照税、验牌照税、营业税、货物税、所得税、印花税、邮政税、市政税、国防税、教育、建设都是一毛,总共是一块二;赶集的落地税五分;兑店兑货的铺底税两块;编炕席的席捐是百分之五;勤劳所得税按你一个月的收入算,不细说了;往外抬钱的交易税和盐税那些先不收。没说到的捐和费,都和粮食一样。 芮法政喘起来。 (画外音)裴友仁:买卖,文儿你整吧,我可管不起。看看还啥税。 芮法政:第四个,杀猪牛羊卖肉的税!用猪说,一头小猪税三分,猪行牙贴税三分,猪小肠兽骨税两分,牲畜检验税三分,屠宰税三块六,粪场税两分,别的和买卖一样,这样就是一头猪六块左右。鸡鸭鹅狗猫,照猪的三成收。杀一个鸡一块二,别犟犟一个鸡五毛六毛的,有啥用?政府定的谁敢不办? (画外音)裴友仁:一个鸡五六毛你就收它一块二,还不让犟犟?我说——去你娘的,都杀了不就行了吗?杀,都杀!馋了就买——不对呀,我能杀旁人也能杀,都杀巴光了哪买去?不对——不对不对,不是哪买去,是绝了鸡没了蛋,对,一块二,绝户了鸡鸭鹅。哦——你法政——你娘的满洲国真邪乎,把鸡鸭鹅整绝户了,邪乎邪乎。不对吧?绝户了那皇上不吃?皇上——皇军——对,皇军的日本子能给,共建,皇上能吃着,那咱搁大烟换也...... 芮法政猛喊道:第五个,车船税!牛车马车手推车,牛爬犁马爬犁人拉爬犁,一个一块,船两块,这是牌照税;印花税五分;营业税五分;养路税五分;船收特产税两块。第六个,房捐税和土地占有税!分四种,一是营业用房,出租的一平方尺三分,自己用的两分,房号儿二厘。二是居住用房,出租的两分,自己用的一分,咱们多数是二十五尺长、二十尺宽、五百平方尺那样,也就是五块钱;房号儿一厘,咱们房号儿都一亩半那样,一万多平方尺,十块左右;城里都五厘。这样,十五左右。三是空房,营业用的四分,居住用的三分,房号儿三厘。四是新盖的,不论营业还是居住,都免税一年。坟地税和测量费先不收。 芮法政的嗓音严重地嘶哑了。 (画外音)裴友仁:十五?不少哇,涨的烟钱能丁上不?他才刚没说,是没说还是没听见?别瞎寻思,回家再算,好生听别漏了。 裴友仁歪斜脑袋,伸去耳朵。 芮法政:第七个,人头税!一是户籍税,出生的一人三块,嫁出去、娶进来、分户合户、死人这些变户口的,一人两块。二是卫生税,铰头发一人一个月四毛,绞疙瘩阄两毛;厕所一人一个月三分。三是人头捐,一人一个月五分;四是灶捐税,一个锅台一个月三分。这些都是一收一年的。 (画外音)裴友仁:生到死、吃到拉、秃老亮到疙瘩阄儿,这——这咋啥都收? 芮法政:第八个,牲畜税!专门儿养活猪牛羊马驴骡子的、干活的都算,牙贴税三分,检验税三分,粪场税两分,小肠兽骨税两分。第九个,筵席税!饭店的、个人家红白事放席的、八月十五过年的,一桌两毛。第十个,看电影听戏的娱乐税!百分之二十五,就是收入的两成半。第十一个,遗产税!百分之六。第十二个,奢侈特品税!百分之二十五。第十三个,卖契!百分之六。第十四个,典契!百分之四。第十五个,交换契!百分之二。第十六个,赠予契!百分之六。第十七个,分割契!百分之二。第十八个,占有契!百分之六。 芮法政捂起嘴。 (画外音)裴友仁:完了完了,分不清哪是自个儿家的了,记不住自个儿家多些样儿了。得!我就聋子听雷,旁人咋的我咋的,他不能光把我咋的。 芮法政威严道:皇粮国税,少一分不赦,拖一天不赦,要不你就一睡万年。保长要带头,别像三区又杀又砍的,咱们光要税不要命。可你抗税不交,那指定不赦。你一睡万年了,你的房子、地、牲口那些,不也都充公了?充都充了为啥不交?犯不上!也不是今年才收的,康德四年五年不也这样收的?明年,康德七年,不也得收?还能少了?哭穷啥用?多种烟不啥都有了? (画外音)裴友仁:这话儿对劲儿,不种烟真不行,你说得在理儿。 芮法政用卷起的本子指了指身后的教室,喊道:政府发了学生的勤劳奉仕法!学生栽树扫街,咱们都摊钱,给谁家割地谁掏钱,要不劳力在矿上你也得雇工。这是第二个事。第三个,前两天收缴了枪支弹药匕首,没交的指定有。咱们都知道他家的妇女搁手枪打了人,可他家光交了有枪照的砂枪长枪,没交手枪。他家为啥不交?要不就是信不着咱们满洲政府、信不着皇军、信不着咱们警察大队;要不就是要打家劫舍;要不就是资匪通匪纵匪,要不——要不他要干啥?还有两天,不交就是匪,杀不赦的匪! (画外音)裴友仁:这这——这不点我? 全场人都用异样的眼光望向裴友仁。 裴友仁紧紧地低下了头。 芮法政狠狠地劈了一下本子,喊:搜出来指定杀不赦! 裴友仁向前挪了身子,用前面人的后背遮挡了自己。 芮法政:第四个事,交公粮!按苞米算,一垧地二百五十斤,小麦谷子按苞米的六成算。交马草,按干谷草算,一垧二百斤。烟地刨出在外。第五个事,咱们警察大队专门设了稽查队!张喜富是队长,他啥都管,保安、经济、卫生、文化、森林、边境、交通、市政、侦缉都管。靳镇长还是警察大队队长,他责成我和张队长全权办事,咱们都得听他的。 (画外音)裴友仁:完了完了,小喜富啥都管了,可毁了。咋整?
7、上午,外景,街道,裴友仁、镇里人、老杨、保长。 裴友仁耷拉脑袋,狼狈不堪的急匆匆地往东奔去。 (画外音)裴友仁:赶紧交枪赶紧杀鸡赶紧...... 老杨撵上来,用胳膊肘拐了下裴友仁,哭腔地小声道:咋整?圈里还有四个瘟灾的,杀不起匀你俩?(看裴友仁发愣,大声道)猪!匀你俩。 裴友仁低声问:你不种烟了吗? 老杨:那俩钱儿够干啥?顶大田的、顶勤劳雇工的,狼撕狗掳早就屌蛋精光了。这猪,扣得住的能卖十二三,本儿六块多,加上刚才那六块,杀一个搭俩工、赔一年料。现在,人吃的都没垧儿借了,还咋养?你匀俩,就俩。 (画外音)裴友仁:鸡我都养不起,猪拉屎都收税我咋养? 裴友仁无奈道:我养不起,你赶紧找旁人。 老杨哀叹道:你养不起谁还养? 裴友仁:别瞎寻思,不杀就不杀。上我那搓袋儿苞米先吃着,等烟钱下来就接上了。 老杨:你趁多少?金山银山也扛不住哇。这——这咋往死里收? (画外音)裴友仁:别瞎说!让人听了不刮连我? 裴友仁忙劝导:总得有杀猪的,不行你就卖手腕儿,专门儿给人杀。 老杨:杀?我真想杀,可杀谁呀? (画外音)裴友仁:你这破嘴不看地方不分轻重啥都说,没人跟你一样儿的还没人踅摸我? 裴友仁:别介慢慢儿就熬过去了。别回家了跟我搓去。 老杨悲戚道:还有半盆儿高粱米,吃完再说。 裴友仁:钱咋整? (画外音)裴友仁:你要没有准得朝我借,我要不事先预备了,你这破嘴一嚷嚷,我受不了不说,还得罪了一大片。这节骨眼上拢人还拢不过来,咋还敢得罪? 老杨:啥钱? (画外音)裴友仁:你是让猪给闹昏头了。 裴友仁:人头税房号儿税那些。 老杨愤然道:我把锓刀挂门上,谁要谁就拉我一刀。 裴友仁:你咋老瞎寻思?哪能老这样儿?跟我搓苞米去。 老杨向路口一拐:再说! 裴友仁看老杨走了忙喊:拿麻袋! 保长撵上来,问:拿麻袋干啥? 裴友仁:他就半盆儿米了,我让他搓袋儿苞米。 保长叹道:你买的苞米棒子也不多,自个儿都紧巴紧儿还往外借,没了咋整? 裴友仁:那他咋整? 保长吞吞吐吐道:难——都难。我——卖地,你——接四垧? 裴友仁失声道:我买? 保长愁道:矿上不管你侄儿,给他治病、死了发送、求人顶我工就拉了一屁股饥荒,刚才要的...... 裴友仁百般无奈道:哥你等会儿再说吧。我着急取枪,会儿上都点我了。 裴友仁紧低着头,大步流星地往东奔。
8、上午,内景,西屋,裴友仁、隗强。 隗强羞愧地朝裴友仁解释道:杰舍不得。 裴友仁怒道:命舍得?一家子命舍得? 隗强慌道:交俺交。 裴友仁喝问:匕首那? 隗强:交都交,俺去交。 裴友仁:都给我! 隗强急忙出去。 裴友仁恼火地走来走去。 隗强把手枪、匕首、子弹放上地桌,低头不吭声。 裴友仁:愣啥杀去!喘气儿的都杀! 裴友仁抓起东西,匆匆走了。
9、上午,内景,镇公所,裴友仁、张喜富、甘霖、十个警察。 裴友仁见张喜富正指挥警察佩带红袖标,忙谦恭道:张队长,我送枪。 张喜富不理不睬地用下巴点了下甘霖。 裴友仁绕过警察,走到办公桌前,招呼甘霖:甘队长,我送枪。 甘霖从柜里取出本子,查验了手枪、匕首和子弹,登记锁好,说裴友仁:回去吧。 裴友仁一边小心地绕过警察,一边看他们左胳膊上的袖标。 两两一样的袖标,分别写着治安警察、衛生警察、交通警察、市政警察,十个一样的經濟警察。 张喜富命令众警察:拿自个儿的税册儿,走! 裴友仁看六个警察到甘霖那领了不同颜色封面的税册,急忙走掉。
10、上午,外景,学校门前,裴友仁、隗振中、小学生众人。 裴友仁向校门里张望。 学生们背着书包,一队队地走出校门。 隗振中在队伍中喊了声“爷”,把书包扔给裴友仁。 裴友仁边走边问:背书包儿干啥? 隗振中边走边道:下午不上课了,采葡萄。 (画外音)裴友仁:是勤劳奉仕。 一个大男生在后面纠正隗振中:是采葡萄和葡萄叶子。 裴友仁:葡萄叶子?采那干啥? 隗振中:老师让的。 大男生:勤劳奉仕,支持圣战。 隗振中:拿筐拿刀。 大男生纠正:你们初小的光拿筐,我们优小的还拿刀。 (画外音)裴友仁:葡萄叶子啥用?
11、近中午,外景,街道,裴友仁、隗振中、二十多小学生。 队伍里的学生陆续离队回家。 大男生边走边看本子背诵:日本乃神国,至高无上之国,它象征着亚洲大陆和太平洋之间的中流砥柱,只有日本人才最适合于领导大东亚。支——支那......(看了眼本子,背)支那历来由于广大而无法实现国家统一,从古至今支那——支那人,一直处于战乱兵——兵燹的水深火热之中。日本今天的所作所为,正是拯救——他们脱离苦海。 裴友仁赞许地望了眼大男生。 (画外音)裴友仁:你真用功,学校也真严。这就是凡大陈说的文化——教育——侵略,可老芮说的不学日本话不会摆弄机器也是理儿。俩都有理儿——合一堆儿才对,学中国的在中国行得通,学外国的能整来他们的好东西,不管是抢是买,最起码得会人家的话,知道那好东西咋回事儿。可这前儿不行,日本子一来就光让学他们的,连满洲话都撂一边儿了。学校里面是日本子的,外面是中国的,课堂上日语呱呱叫,出了校门儿用不上,几天儿就忘了。校门外都是汉语,课堂上不说不学就不会用,把学生教成夹生饭了。再一个假的太多,说是共建拯救,实际是移民抢地,会儿社儿占矿,杀死老翁,让种大烟,这能服人?扯! 大男生高声背了遍。 裴友仁好奇地请教大男生:支那是啥? 大男生:满洲、中原、南方合在一起,就是原来的中华民国。 (画外音)裴友仁:说中国不就都懂了吗?干啥非叫支那?可这是书上的,该不着学生事儿。 裴友仁小声问道:咋救? 大男生脱口道:建设满洲、剿灭土匪、抵御苏联、推翻民国、铲除共党。 (画外音)裴友仁:哦——日本子章程怪大的,胡子、国民党、共产党、老毛子他都整?能忙过来?人家死个丁地坐那,他也整不过来呀。 裴友仁问大男生:老师教的? 大男生:宫校长、老师都讲,天天讲,一升旗就讲。到家了,我爷等着那。 裴友仁朝前望去,见保长正焦急地望着自己。 大男生喊了声“爷”,领两个小男生跑进了院子。 保长招呼裴友仁:等你半天了。进来吃口得了。 裴友仁忙推辞:不了,他们下晌儿要采葡萄叶子,得回去。 保长愣了下:采葡萄叶子? 裴友仁:你孙子说的,奉仕的。 保长忙道:那地——你接了吧。 裴友仁:我可接不了,你问问旁人吧。 保长:别人不行。你接不能贵了,就四十得了。 裴友仁一愣:四十? 隗振中拽了拽裴友仁,不耐烦地拖着长音,嚷道:饿了——饿了——饿—— 保长忙哄隗振中:你自个儿先回去,我和你爷说说话,先走吧。 裴友仁推了把隗振中:你先回去,我待会儿就回去了,去吧。 隗振中向东跑去。 保长妻子出来,招呼裴友仁:咋不进屋儿? 裴友仁为难道:我真接不了。 保长商量道:咋的那,别人都四十五? 裴友仁:不是多些钱,你就自个儿种吧。 保长妻子怪道:多便宜,还咋的? 裴友仁:我接不了。 保长恳求:那——那你说。 裴友仁无奈:我说就留着,卖不出去卖啥卖。 保长妻子嚷:咋卖不出去? 裴友仁:连生验了地照,于卿惠买了六十多垧,一垧才十块。 保长夫妇惊呼:十块? 裴友仁乘机逃掉。
12、中午,外景,院里,裴友仁、戎芝、隗强。 鸡鸭鹅或死或挣扎在血土中。 戎芝边用碗接血,边抱怨进来的裴友仁:都杀了搁啥下奶走人情? 裴友仁瞪了眼戎芝。 (画外音)禽犬哀叫声。 隗强边控鸡血边问裴友仁:都杀来,吃不完咋治? 裴友仁焦躁地嚷道:腌!买咸盐腌! 戎芝吵道:谁家腌鸡腌鸭子了? 裴友仁恼道:我腌!吃饭!吃完就腌!
13、下午,外景,老杨肉铺门前,裴友仁、老杨、张喜富、十个警察、七个老人儿童。 裴友仁抱着盐罐子从店里出来,扫了眼老杨门前的人群,匆匆往回走。 一老汉急忙喊裴友仁:友仁你等会儿。 裴友仁加快了脚步。 老汉边追边叫:你等会儿!说句话。 (画外音)裴友仁:不乐意了,站下——说吧。 裴友仁问老汉:干啥? 老汉一改语气,低声求道:收税了,青黄不接的,寻思跟你抬俩钱儿。 (画外音)裴友仁:借你有啥用? 裴友仁应付道:我花销大,哪有钱? 老汉:给你高利,烟钱下来就还你。六十咋没有? 老杨恼怒地拎条凳子,往门口一坐,嚷道:你们算,别落下! (画外音)裴友仁:这肯定是僵上了,肯定得吃亏。我要不问不管地走了不挨骂? 裴友仁犹疑了下,随众围上去,听人七嘴八舌地打听。 张喜富阴冷着脸,领十个警察出了肉铺,围住老杨。 裴友仁忙闪去一旁。 张喜富向甲警察抬了下下巴。 甲翻开黄皮税册,稳稳地向老杨念道:房捐税的房子,三百二十平方尺六块四;土地占有税的房号儿,七百五十平方尺一块五,一共是七块九。 (画外音)裴友仁:一头猪没了。 乙上前,念红皮税册:你四头猪,猪税一毛二,牙贴税一毛二,小肠兽骨税八分,检验税一毛二,粪场税八分,屠宰税十四块四,总共十四块九毛二。 (画外音)裴友仁:又两头,再念一本儿他就光蛋儿了。 丙对老杨念起黑皮税册:营业牌照税、使用牌照税、验照税、营业税、货物税、所得税、印花税、邮政税、市政税、国防税、教育税、建设税,都收一毛,是一块二。 (画外音)裴友仁:俩鸡——他没鸡,不能,应该有,那就俩。 丁照着绿税册,向老杨道:五口人的头发一年二十四,茅楼儿一块八,俩锅台一块八,统共二十七块六。 (画外音)裴友仁:完了不够了。搁啥当?他...... 戊念起白皮税册:慈善、弹压、警捐都收一毛,是三毛;贫民捐、公益捐都收五分,是一毛;人头捐三块,六样是三块四。村会费、区会费、兴农会、协和义勇奉公、爱路都收一毛,五样是五毛。捐和费两样是三块九。 (画外音)裴友仁:猪丁完了还欠人三十多,没啥当了。借...... 庚念起红绿两色皮的税册:筵席税,五口人一桌,两毛;八月节过年是两桌,一共四毛。 (画外音)裴友仁:四毛?加才刚那些是——五十、六十,五六十? 已照五色皮的税册,向老杨说了总数:爬犁手推车你劈巴了、狗你勒巴了、鸡你摔巴了,坟地税测量费先不收,勤劳所得税你不够,这些不算了。你该交的这些合起来,是五十五块九毛七。 (画外音)裴友仁:一个小肉铺儿就五十五? 裴友仁愕然地看着老杨。 老杨抽搐着脸,喘着粗气。 已催道:交吧。 老杨逼视已:你拿! 已:哪了? 老杨一挺头,嚷道:脖子上! 已愤然道:咋的?抗税? 老杨吼道:屋儿里有锓刀! 已一扬税册,喊道:绑!送矿! 几个警察扭住老杨就要绑。 裴友仁忙上前劝解:别介别介,匀他两天,猪卖了就给了。 已逼向裴友仁:你保? 裴友仁忙求道:他有猪有地有房子还用保?不用,匀两天,他张罗了就送去。 老杨怒道:要钱就割我!割! 裴友仁忙劝解:人家替国家收税,该人家啥事儿?不交不难为了人家? 张喜富沉稳道:押走! 裴友仁忙拦道:别押别押,押了谁张罗钱?给他点儿功夫儿,一天,明个儿就交,就一天。 张喜富向已抬了下眼皮。 已要挟裴友仁:你不保就送矿,回头卖他地卖他房儿。 裴友仁:保保我保。快放了吧。 已一递税册:签字画押! 老杨忙吼:别保!不用你管! 裴友仁边签字画押边劝老杨:别犟了,这是国家的税,人家会儿都说了,得交。 已接回名册,警告裴友仁:明个儿这前儿不交,你跟他一遭儿! 裴友仁忙保证:交交——肯定交。 裴友仁慌忙逃走。 老汉追上裴友仁:友仁,我那,我咋整? 裴友仁烦躁得边走边责怪:我的都保出去了你没看着? 老汉恳求:咋的也给掂兑六十七十的。 裴友仁反过来哀求老汉:我自个儿都不道咋哭那,你还挤兑我干啥? 裴友仁紧走。 老汉紧跟。
14、下午,外景,保长门前,裴友仁、老汉、保长。 保长截住裴友仁:那地,三十五吧,啊? 裴友仁脚步不停地烦道:我自个儿都哭不过来了,你找旁人吧。 裴友仁顾不上怔愣的保长,急匆匆往东奔去。 (画外音)禽犬的哀叫和老汉的央求声。
15、下午,外景,院里,裴友仁、隗强、老汉、保长、张天胜、戎芝、老詹夫妻。 隗强蹲在一堆烫过的鸡鸭鹅前,往筐里薅毛。见裴友仁气急败坏地回来,怪道:咋来咋气的? 裴友仁苦楚道:咱家的,让我保出去了。 隗强一抽鼻子,嚷:你保啥俺搁啥当? 裴友仁恼道:搁啥当也不能眼瞅他绑走! 老汉忙嚷道:你不让他挨绑就看着我挨绑?你不能光可怜他不可怜我吧? 裴友仁万般无奈:你可怜可怜我行吧?我都得出去借! 隗强恼道:哪借谁有?你保他他咋不借? 裴友仁怒道:他连吃的都借不着了还咋借?我去借你别管! 隗强:利他出! 裴友仁切齿道:利利你就知道利! 老汉趁机道:我出利!你帮我抬,烟钱下来就还,就六十。 隗强责怪老汉:你不自已借在这添啥乱? 老汉丧着脸道:人家六十七十嫌乎少,不抬。现在我六十杨老倔六十,正好一百二。 隗强越听越气:你不会抬一百二? 老汉委屈道:人家抬还说啥了? 隗强:咋不抬你? 老汉撅了几撅嘴,嗫嚅道:信不着。 隗强逼道:你有房子有地咋信不着? 老汉无奈地一跺脚:还不是利高吓的?借十还五你不怕? 隗强怒道:咋?别人还五俺的就不还五? 老汉申辩道:还五还三你家匀空啊,人家...... 保长进来,嚷道:吵吵啥?这前儿还有闲心吵吵?友仁,听你的不卖了!可钱咋整?这六十搁平常...... 隗强失声地问保长:你也缺? 保长:我不赶上事儿了吗?像我这样的能有几家? 老汉忙附和:就是,都种烟都能攒两个,为难倒短儿的没几家。啊友仁,你就给掂兑掂兑。 裴友仁百般苦恼地蹲下,耷拉脑袋不吱声。 (画外音)裴友仁:谁家预备了这份钱?谁家还给旁人预备——强子快吵走他俩。 保长说裴友仁:不白用,利你说! 老汉忙道:对,咱给利! 裴友仁:在矿上死伤的,三十家是足有,都来我趁啥? 老汉忙道:哪能都来?你咋能帮过来?就谁先来帮谁。 保长:我搁地保,就算三十,还不上你种! 裴友仁:我帮旁人没要过一分利,还不上的也不少。你们这前儿短住了我咋要利?就是——我真帮不起啊。 保长俯身商量道:要不找小文儿看看? (画外音)裴友仁:文儿——他有?他不也得借?不得出高利?可我咋冲你们要利?这利——我得亏——不是,这亏儿我得吃,保家保命能不吃? 隗强嚷道:找他治啥他有啥? 裴友仁猛地站起来,冲保长道:咱俩求路条,明个儿上街。 隗强怒吼裴友仁:你治啥你...... 裴友仁喝道:把咱家的给你杨叔送去!再㧟盆二馇子,快点儿! 隗强猛一摔手里的鸡,吼道:送送送,这家不送光你不算完!要送连俺也...... 张天胜驼着背,拄着拐杖出了更房,喊隗强:还吵吵?没完了? 隗强捶胸顿足地猛一踢鸡,边吼边进屋:你们这些爹!咋治? 裴友仁看老汉也要去,烦道:别添乱,回家等去! 张天胜问裴友仁:干啥去? 裴友仁嚷道:上公所儿!你薅毛儿去! 裴友仁领保长两人出去。 张天胜喊屋里:拿凳子,凉了不好薅了,快点儿! 戎芝抽抽着脸,拎凳子出来,边往张天胜脚旁扔凳子边嚷:这日子咋过? 张天胜边薅边低声劝:婶儿你放心,叔不带少你一口吃的一口喝的。 隗强气呼呼地出来,恼道:吃风喝雨去? 张天胜说隗强:你记住,就照方才那样,别人寻思没有,叔还做人情了。 隗强气哼哼地边薅边嚷:这回可不是演戏,是真光来! 张天胜小声劝道:光啥光?叔最有正事儿。别看老芮,他熬不过叔。 隗强嚷道:眼见送光还熬啥?这是过日子? 张天胜扫了眼院门,小声道:他不是过自个儿的日子,是大伙儿的日子。我还有他俩,仨废人,干啥接来?干啥白养?叔是拢大伙儿办大事儿。 戎芝瞥了眼张天胜。 (画外音)戎芝:不白养啥的?你瞅你那命,你叔前脚儿出矿,你就后脚儿井塌腰折,卖房子卖地都没治好,废成罗锅儿,你那寡妇娘还撇下你跑了,你瞅——你罗锅儿,腿哥折腿,手哥折胳膊,真是仨废人。他也是,非要接,谁说也不行,小文儿特意回来也不行,就说你们在矿上救了他,他不能不还你们情。你仨走他跟着,把地把钱都给他,他养活你们。也不道你们在矿上咋的了,他欠你们这老大的情,非得养...... 老詹夫妻步履蹒跚着进来。 老詹难为情地颤声问戎芝:侄儿媳妇,友仁那? 戎芝忙将凳子让出来:大叔快歇歇。他上公所了。啥事儿? 老詹愁道:难住了。 隗强一抽鼻子,嚷道:难!都来难俺。俺取刀! 隗强起身去了外屋。 老詹怪道:来求个忙,取刀干啥? 张天胜忙安慰:杀鸡开膛。 戎芝无奈道:坐会儿,一会儿就回来了。 老詹对老伴惆怅道:等吧。
16、中午,内景,县城裴文店,裴友仁、裴文、保长、於忠言、裴公房、家昌隆、祖本。 众人围着地桌,边吃边聊。 保长问裴文:我大孙子明年也来念书了,吃住咋整? (画外音)裴友仁:咋——要在这? 裴文瞅了眼祖本,劝止保长:本儿都够儿够儿的了,你孙子能熬下去? (画外音)裴友仁:够儿够儿的?熬不下去了? 保长追问裴文:咋的那? 裴文苦笑道:不是干活就是练操,上课就学日本的东西,都用日本话。这学,上不上能咋的?你让本儿说。 保长盯着祖本道:你从早上说,都咋的那? 祖本不情愿地看了眼裴友仁。 裴友仁催道:说,细点儿。 祖本无奈道:天天早晨都提前一小时到校,上朝会。 裴友仁眉头一皱。 (画外音)裴友仁:朝会儿? 保长一愣:朝会咋的那? (祖本回忆)
17、早晨,外景,县城学校操场,祖本、众师生、校长。 学生们身着操服,颈系佩带,头戴奉仕圆帽,整齐划一的面向北面的操台站立。 祖本站在最西侧队伍的后面,高出同学一大头。 队伍后面的十多个男女教师都身着协和服装,注视着学生和操台。 操台上,一个男教师威严地号令:大姨你碰忒衣扣哭,哝扣科仪哦啊该马斯(升大日本帝国国旗)! 一名戴白手套的大男生,在三名同学的护卫下,托着日本国旗,庄严地从教室走到操台东侧,肃穆而熟练地升起来。 四人环卫旗下。 全场行注目礼。 男教师喊:大姨你碰忒衣扣哭,哝扣咔哦五大姨嘛笑(唱大日本帝国国歌)! 众师生庄严地唱起来:克衣嘎哟娃,吃哟你牙吃哟你,杀扎惹衣四挪,衣娃 喔驮拿日特,扩克挪穆书麻得(吾皇盛世兮,千秋万代;砂砾成岩兮,遍生青苔;长治久安兮,国富民泰)。 男教师喊道:大姨慢羞忒衣扣哭,哝扣科仪哦啊该马斯(升大满洲帝国国旗)! 像升日本国旗一样,在操台西侧升起满洲国旗。 男教师:大姨慢羞忒衣扣哭,哝扣咔哦五大姨嘛笑(唱大满洲帝国国歌)! 众师生庄严地唱起来:天地内,有了新满洲。新满洲,便是新天地。顶天立地,无苦无忧,造成我国家。只有亲爱并无怨仇。人民三千万,纵加十倍也得自由。重仁义,尚礼让,使我身修;家已赍,国已治,此外何求。近之则与世界同化,远之则与天地同流。 男教师喊:科仪哦赐开(立正),米各异牧开(向右转)。 队伍整齐转向了东方。 男教师:打赐报务(脱帽),瑶哈伊(遥拜)。 学生们脱帽,向东方鞠躬九十度,齐声高呼:添哦(天皇)——扣沟(皇后)——扣大姨沟(皇太后)——板栽(万岁)! 祖本身后的女教师碎语道:添哦扣沟扣大姨沟(天皇、皇后)嘎蹦儿。 男教师高喊:米各异牧开(向右转),瑶哈伊(遥拜)。 祖本随师生们一起转向南方,鞠躬九十度,高呼:“扣哦偷哭扣哦忒衣嗨一卡板栽(康德皇帝陛下万岁)。 男教师:捂西喽(向后转),猫哭透(默祷)。 师生们转回北方,垂首默祷。 祖本身后女后的女教师碎语:大东亚圣战嘎蹦儿嘎蹦儿。 (画外音)祖本:老师怎么骂皇帝圣战那? 男教师喊:丫斯妹(稍息),瑶衣哦赐苦劳(整理衣帽),肖肖哦耀目(读诏书)。 祖本忙与众师生一道稍息,戴上圆帽,目视前方。 校长戴着白手套,严肃地登上了操台。 女教师戴着白手套,捧着木托盘,庄重地走出教室,来到操台。 男教师恭敬地俯下身子,双手去捧托盘里的诏书。 女教师忙缩回托盘,极快极短地低声提醒:忒不哭喽(手套)。 男教师一愣,慌忙摸了一下口袋,随即尴尬地请示校长:忒不哭喽(手套),挖思来代达(我忘记了),欧妈几拿杀衣(请等一下)。 校长淡然道:阿尤库(快去)。 男教师跳下操台,向校门跑去。 祖本僵硬地站立着。 (祖本回忆完)
18、下午,内景,县城裴文店,裴友仁、裴文、保长、於忠言、裴公房、家昌隆、祖本。 保长盯着祖本,问:啥手套? 祖本:他前晚儿洗了手套,没干没收回来。上学校值宿,早上没回家就忘了。 保长:那能咋的那? 裴友仁关注着祖本。 (祖本回忆)
19、早晨,外景,县城学校操场,祖本、众师生、校长。 祖本偷偷地四下张望。 前面,太阳旗和五色旗耷拉着。旗下的两组旗手肃穆着。校长面向自己,端正地站立着。女教师捧着托盘,潮红着脸僵化着。比自己矮半截的圆帽一动不动。 身后的东侧,教师们厌倦地微闭了眼睛。 一群麻雀飞过头顶,落在教室房脊上,追逐鸣叫。 一阵风来,两面旗帜随风飘舞,麻雀惊叫飞走。随即,一团旋风裹着沙土树叶,由西向东掠过队伍。 祖本睁眼后,看到一些圆帽重新戴上了,众多圆帽晃动起来。 男教师飞快地跑回操台,整理仪容,戴好白手套,登上操台,虔诚地捧起诏书,呈递了校长。 校长双臂前展,高举诏书,大声领读:国民须念建国渊源。 众师生高声跟读。 (祖本回忆完)
20、下午,内景,县城裴文店,裴友仁、裴文、保长、於忠言、裴公房、家昌隆、祖本。 祖本看了眼裴文,低头吃起饭。 (画外音)裴友仁:光开头儿?剩下的不会? 裴友仁说祖本:你一句不落的学学。 祖本不情愿地背道:发于惟神之道,致崇敬于天照大神,尽忠诚于皇帝陛下,国民须以忠孝仁义为本,民族协和,努力于道义国家之完成,国民须尚勤劳公益,善邻相亲,精劢职务,贡献于国运之隆昌,国民须刚毅自立,尊节义重廉耻,以礼让为先,企图国风之显扬,国民须举总力,实现建国理想,迈进于大东亚共荣之达成。 保长问祖本:还咋的那? 裴友仁催促祖本:说说。 (祖本回忆)
21、早晨,外景,县城学校操场,祖本、众师生、校长。 校长领诵完毕,严肃地把诏书转递男教师。 男教师恭敬地放回托盘。 女教师端回了教室。 男教师面向祖本,高喊:扣桥尼药理困鸡哦哝掰忒古达撒衣(请校长训话)! 校长摘了手套,沉稳的大声讲道:大日本帝国和大满洲帝国是日满一体,在非常时局之下,皇军首开大东亚的兴亚战争是圣战,是为东亚民族的幸福而战,为我们满洲开拓未来的幸福而战。我们满洲国民必须竭力支持圣战,集结我们所有的精神、物质,举国人而尽奉公之诚,举国力而援盟邦之战,担负起圣战之责任。我们要尽到忠孝仁义的精神,再把这种精神扩大,贡献于友邦,以共存共荣之观念,扶助善邦,自然会走入民族协和之大道,建设起东亚新的大地而形成道义之国家。只有大东亚战争胜利了,才能建设王道乐土,才能实现道义之共存共荣,造成万民和乐之新秩序。 (祖本回忆完)
22、中午、内景、县城裴文店,裴友仁、裴文、保长、於忠言、裴公房、家昌隆、祖本。 祖本低头吃饭。 (画外音)裴友仁:这朝会儿有点儿像戏里头的早朝,可咋就没啥正事儿那? 保长问祖本:完了还咋的那? 祖本含糊道:做建国体操,完了就上课。 保长好奇道:你说说,都咋的那? (祖本回忆)
23、上午,县城学校。 (1)内景,办公室,祖本、一女同学、男教师、校长。 祖本和一个女同学,捧摞作业本进了办公室,两人愣了。 门东,男教师正跪向东墙上的天皇像和像下诏书,抽打着自己红肿的嘴巴。 办公桌旁,校长旁若无人地坐那批阅作业。 祖本忙和女同学恭敬地朝天皇像深深一躬,胆怯的向校长鞠躬报告:闹腾(本)? 校长很和蔼的指了下办公桌。 两人忙放好作业本,向校长鞠躬告退:的娃哭他(再见)。 祖本偷偷地瞄了眼男教师。 男教师在深深地垂首忏悔。
(2)外景,操场,祖本、一女教师、三十多同学。 祖本和同学人手一根一人高的木棒,散散地四下站在操场上。 一个女教师过来,若无其事地一边整理祖本的佩带,一边小声问:他在办公室忙什么那? 祖本不好意思道:校长罚他那。 女教师:怎么罚的? 祖本:跪着,打嘴巴。 女教师:校长生气了? 祖本:没有。 女教师:你先领队。 女教师走去一旁。 祖本喊周围:九子开(站队)——九子开(站队)—— 同学们迅速跑来列队。 (祖本回忆完)
24、中午,内景,县城裴文店,裴友仁、裴文、保长、於忠言、祖本、家昌隆、裴公房。 保长问祖本:拿棍子干啥? 祖本脱口道:练打仗。 裴友仁一皱眉。 裴文忙解释:军事训练、防空抢救啥的。 (画外音)裴友仁:不学习练打仗?这么点儿的小嘎豆子去打仗那还要当兵的干啥?娘的一点儿正事儿看不着。 保长问祖本:还咋的那? 祖本:干活儿。 裴友仁不满地瞥了眼祖本。 (画外音)裴友仁:你那嘴光吃饭?就不能多说两句儿?就不怕保长挑理儿? 裴友仁急忙看了眼裴文。 裴文忙解释给保长:采草药葡萄叶子,捡破铜烂铁碗碴子,挖战壕割马草,砍木头捡柴火,扫大街庆祝游行,啥都干。 裴友仁看了眼发呆的保长。 (画外音)裴友仁:你孙子不也干——没干这些你也能知道。 保长奇怪地追问祖本:不学习了? 祖本看了眼裴文,没应声,低头吃起来 裴文忙回应保长:学。一个是今天打下福州,明天占领海南,后天攻陷缅甸,圣战天天大捷。二个是忠君爱国,日满一家,支援友邦。再就是日本什么什么的怎么怎么样。是不本儿? 祖本含含糊糊道:嗯。我吃饱了。 保长看祖本撂碗要走,忙追问:不算数识字儿? 祖本看着裴文,应道:学,都是日本的。我上学了。 裴文叮咛道:多行礼少说话。 祖本点头道:嗯。(问家昌隆、裴公房)你俩吃完没? 家昌隆和裴公房边吃边下了桌,拿圆帽和佩带跟祖本出去。 保长望着祖本三人的背影,自语道:能认点儿字儿算个数儿就行了。 (画外音)裴友仁:可教你认字儿算数儿了。 裴友仁端杯要劝酒。 裴文小声劝保长:你可别费心思了。他仨,我三天两头儿就得请请老师,要不就天天挨打,早就不念了。 (画外音)裴友仁:哪个学生不是打出来的?挨打就不念? 裴文劝保长喝了口,说:你等个两年三年的。 裴友仁一愣,虚瞟保长。 保长一脸茫然:咋的那? 裴文耳语道:日本人少,占地方大整不过来,两年三年就能有眉目了。 保长怪异地低声问裴文:啥眉目? 裴文:他们打的地方越多,反的人就越多,待的时候就越短。 保长:他们有咱国人帮,人咋少了? 裴文:有几个真帮的? 保长:我寻思他十五了,在家待两年不得当兵就得出工,上学不躲过去了吗? 裴友仁失口道:本儿可十七了。 裴文歉意地看了眼裴友仁,小声道:我没寻思过。 裴友仁郑重道:还是上学保掯,得上。 裴文向保长保证:能躲那就来,跟他仨一起,吃住不用你管。 保长:吃粮烧柴我供。 裴文:信着我就行,啥也不用你的。 (画外音)裴友仁:供!一个小孩儿吃多些?他也不能一点儿不拿,更不能不欠咱人情。 裴友仁问裴文:学生真不当兵? 裴文:现在没当。 保长:得当。他日本人摇哪都打,人手儿指定不够。 裴友仁盯紧了裴文。 裴文劝慰裴友仁:走一步算一步吧。喝酒。 裴友仁抿了一小口,低下了头。 (画外音)裴友仁:走一步?能走还说啥? 保长看了眼酒杯,不太放心地问裴文:钱——下晌儿能张罗多少? 裴文为难道:不好说,一头二百差不多。 (画外音)裴友仁:二百够干啥?三家四家就扯巴没了,咋也得一千。 保长诉苦道:我这保长当的,谁家交不上我还跟着吃锅烙儿。咋不等烟钱下来? 裴文:政府早就叫收了,别的区早都收完了。 裴友仁补充道:法政镇长他们要腾(tèng)到烟钱下来,就是县上不让。 裴文低声道:政府越要越是吃紧,就越够呛。熬一熬,三年四年地能挺过去。 保长小声道:我寻思也是。自古以来哪有疙瘩阄儿收税的? 裴文劝道:收就给,别惹乎他。 裴友仁劝保长:喝。 保长喝了口,低声问裴文:大检举真就挺邪乎? 裴友仁小声道:都没少逮,就咱屯子消停,县上还老不乐意。 保长:不乐意咋的那?还能乱说乱咬? (画外音)裴友仁:你别不当回事儿,别刮连——不行,得文儿说。 裴友仁忙望向裴文。 裴文小声道:就是胡说乱告。铁子就办这案子。 保长:你说说都咋的那? (裴文回忆)
25、下午,小雨,内景,县城裴文店,裴文、候团长、警察局长、商会会长、科长、仇铁。 裴文热情地迎进候团长五人。 候团长边递雨衣边问裴文:整啥了? 裴文忙道:中兴的狗鱼丸子驴肉饺子。上里屋儿,茶都沏好了。 仇铁接过警察局长、维持会长、劳动科长的雨衣,抖了抖,边晾柜上边说裴文:你忙你的。 裴文领四人去了里屋。 仇铁脱了雨衣,搭上柜台,坐去桌旁,跺鞋上的泥。 裴文左手端着水杯,抱双干布鞋,右手拎两双泥鞋回来,招呼仇铁:给你水,换上鞋。 仇铁接过水,换起鞋。 裴文去里屋拎来两双泥鞋、端来水,用玉米核子清理起泥鞋,问喝水的仇铁:你们忙啥那不下雨还请不来? 仇铁怨道:整检举,烂糟糟地没完没了。 裴文低声问:还挺多? 仇铁瞥了眼裴文,自去关了里屋门,小声道:整不过来就分了班。检举班专门儿抓人;取调班管审讯;警备班督察的;看守班专门儿看押;刑务班,拷打上刑的;庶务班管勤务。我原先在取调班,日本人嫌我艮,局长就让我跟他。 裴文:那你都忙啥? 仇铁:捎伙儿,哪缺人手儿就上哪。 裴文:抓的人都有事儿? 仇铁:哪有正事儿?瞅谁不顺眼就检举谁。 裴文: 那不屈了? 仇铁:联络员报的,不能不抓。 裴文:那得抓老鼻子了。 仇铁:联络员一报抓来一审,不承认就捶巴。没等捶巴完他就自个儿捋上了,编个事儿咬出几个,就再抓再审,就像抓虱子,抓着一个大的,圈圈儿几窝儿小的。小的圈圈儿一堆堆虮子,一抓一大把,没完没了。 裴文:都能抓着? 仇铁:哪个虱子跑了? 裴文:家家都有狗,狗一叫人不跑? 仇铁:跑就一枪撂倒!你不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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