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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本名:满炕的算盘第 33 集 |
【原创剧本网】作者:王学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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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3 集 1、晚上,外景,街道,裴友仁、祖本、隗振中、二十多孩子。 路中,十余盏小灯摆成一排,缓慢地变形成一个大圆圈,又缓慢地变形成一个大十字。 路旁,家家门前都亮了冰灯。 祖本向前跑去。 隗振中挣脱下地追去。 裴友仁紧张地跟随看护。 一群男孩,拎着罐头瓶或冰冻的灯,摆完了各种造型就疯耍起来。 三个持香火的男孩乘人不备,用香火点燃鞭炮扔进瓶子,炸灭了蜡烛。 被灭灯的男孩嗔怒地勒索了鞭炮,倒出蜡烛和插蜡烛的萝卜块,重新插好蜡烛,点燃,舞动起来。 持香火的男孩继续挑逗,还不时地快速摇曳香火,形成一圈圈或一道道的红光。 裴友仁看护眼前,防御四周,时不时地哄两个孩子:回家吃梨,晚了没了,赶紧回家。 两个孩子目不暇接地看看这个望望那个,一直闹到烛尽灯熄才回了家。
2、3月末上午,外景,学校操场,裴友仁、芮法政、卫兵、镇里人。 裴友仁面朝南站在操场里,不时地回望北面旗杆上的满洲旗、日本旗。 (画外音)裴友仁:一个国俩国旗,谁的国?谁说得清?法政能?他咋说?他说是满洲国,那日本子肯定不让。他说是日本国,那谁能信?他挂个旗就他国?肯定没人信。不对,不是他国,咋挂他国旗?还能友好就挂?不对,友好那老多咋就挂他自个儿的?不是。那到底儿谁的——去他娘的,不管谁的国,不杀不抢就是好国,不减租不分地就好——他的税捐可加老鼻子了。不对,一个国就交一份儿,两个国就多交一份儿,多交——还得种烟,日本子不来能种上?不来也不行,还有死老芮他们,他跟日本子,不是,也跟凡大陈,就是小拃子...... 芮法政登上了南面雪堆,高声道:安静了。说几个事。第一个,发了《征兵法》。二十到二十三岁男的,都要当兵三年。当不上的,去勤劳奉公队出工三年,是白出,没有工钱。 (画外音)裴友仁:三年?亏了家里没这岁数儿的。 裴友仁看芮法政严厉地扫视到了自己,忙认真地听起来。 芮法政:第二个,发了《国境警察队官制法》。同江、凤翔、咱们绥滨的警察改编,改成国境警察队。咱们中兴也改,叫中兴镇警察队。什么都不变,就是换服装,穿警察服装。服装钱按地按人摊,一垧地一块;没地的一人两块,三天以里交完。 (画外音)裴友仁:一垧一块,二十,给!不对,河泉也得收,交!六十就六十,给! 芮法政停了下来,威严地扫了遍众人才高声道:第三个,凡是外出的,都要请路条,回来要报告,要不就抓你劳工。富锦、汤原、桦川都在抓。你们就别外出了。 (画外音)裴友仁:你们不嫌烦就请,谁请不得让?不一定,上回强子上街抓药就没让。 芮法政缓了缓,高声道:第四个,要防匪剿匪。八号儿那天,小拃子在三间房伏击了警察大队,打死三十多,抓走七十多。十七号儿,皇军和警察大队在富锦的邵家屯子剿了他,打死甄生刘,他跑了。他不甘心,捣毁了三区警察署。皇军和警察大队正在全力围剿。 (画外音)裴友仁:有点儿章程,那咋不打矿?现成儿的矿工大队伍,现成儿的金子,打了——横是打不过,仨打一还打不过?就瞎打! 芮法政高声道:第五个,不准串联通匪。惠钟绍在帘区搞抗日,叫人检举毙了。小北岗一个姓阎的妇女,暗地串联,扔冰窟窿了。咱们镇有没有暗地瞎捅咕的?咱们都擦亮眼睛,把他检举出来。检举一个给地两垧。两垧,一点儿不含糊!咱们镇的柳麻花儿,当了小拃子啥主任,和他有来往的都要查,自首的宽大,要不就杀不赦!福兴检举不老少,六十多了,咱们也不能含糊! (画外音)裴友仁:毁了,老柳夺了小拃子军权,毁了毁了,小拃子不能听我的了。娘的老柳!你咋整的?咋就那么快整到手儿——不是,是咋从琼老师手儿整的——不是不是,是有来往的都查,查——我咋整?一举报——谁?卫兵!肯定!可毁了。死老柳你刮连了我你娘的。 裴友仁直了眼睛。 (画外音)裴友仁:听,听他咋查。 芮法政:第六个,现在开始并屯子。福兴都把二十八个并成六个了,咱们也并!王家屯邓大户、李酒坊小胡家那些都并,地仓(qiǎng)子渔亮子都并。不并就拆,不拆就烧,不烧不赦。第七个,咱们镇要修围墙建炮台。照人头摊钱出工,一人一块,不捐钱不出工就指定不赦。咱们要在康德五年这一年,把镇子建成铜墙铁壁,叫胡子老毛子来撞墙吧! (画外音)裴友仁:征兵出工、并屯子修围墙都没卫兵急,他能说会道儿跟谁都近边,嘴还严就蒙了老周优子。可他最胆小最心贪最靠不住。这架式谁不怕?他更得怕,怕遭了告挨逮罚地,他就得先告。立功自保不说,一人两垧,老周、优子三十多人就六十多垧,加我一家,那老多地他不告?他不告我跟他姓,当他孙子!当孙子也挡不住他告哇。 裴友仁揉了揉眼睛。 (裴友仁想像) 卫兵一手牵着裴友仁打头的一串裴家老小,一手扬着一沓地契,高声叫嚷:上街上街!裴文裴文! 裴友仁飞脚踹向卫兵。 (裴友仁想像完) 裴友仁前面被踢的人回头低吼:干啥? 裴友仁被惊得一哆嗦,旋即回复道:撞墙! 那人莫名其妙地一龇牙,恨道:你鬼撞墙! (画外音)裴友仁:他卫兵啥前儿都能带人逮我逮全家,高低得干掉,绝不能给他举报的功夫儿。散会儿,快快!
3、上午,内景,西屋,裴友仁、全优。 裴友仁咬全优的耳朵:他怕旁人先告,他就得先告。 全优面露疑惑地眨起了眼睛。 (画外音)裴友仁:你不信?你寻思开除他,他就不道你之后的事儿,就没啥能告的?你寻思他告了,你们会儿的一大堆儿都反口,咬他诬告,你们就没事儿?你还寻思我心思太重胆儿太小,瞅谁都害怕都防备,我才借你刀杀他?瞅你那样儿你就是这么寻思的!你寻思——你不信那得耽误多大事儿,他又不光告我?我自个儿才多大事儿,你、老周、三十多,不是,原先比这多,那老多人——搁他一个换还不值个儿?你还不醒腔儿?还不信?好你娘的,我给你叨咕叨咕,不怕你不信! 裴友仁:老周一个,他家犯包庇,是一家;他那保不举告,是十家。郑大个子一个,他家他保又十家。王胜德一个,他家他保又十家。冯东生...... 全优不安地犹疑道:能吗? 裴友仁恐吓道:你是肯定了,你爹你哥你弟是几家?多些人?(盯着全优低下的头,继续恐吓)合巴合巴你们三十多人就三十多家,一家又十家保,这是不就三百多家?三百多家那得死多老多人?一人两垧,那得多老多地?半拉屯子的地他十辈子也攒不起,他干啥不告?告完死了都值个儿! 全优垂头嘟囔了句:那咋防? (画外音)裴友仁:防?你能堵他嘴儿还是拽他腿儿? 裴友仁恶狠狠道:你找老周,连上整死! 全优惊愕得目瞪口呆:整死? (画外音)裴友仁:咋?怕了?你——你没老柳撑腰就不敢?娘的你敢不敢! 裴友仁凶狠道:他不死就你死!就你老全家都死! 全优惊惧地闪开裴友仁凶恶的目光:那——咋整? 裴友仁:下晚儿听铧子响就奔他家,他一出门儿就整井去! 全优:铧子响? (画外音)裴友仁:不打仗不逃难不救火谁敢敲?一敲一传一乱哪都是人咋下手?你是不这么寻思的? 裴友仁深吸一口气,万般无奈道:我把谷草垛点着。 全优大惊:烧谷草? (画外音)裴友仁:对!我烧掉一年的马料,我是不下的血本儿?这你还不信还不干? 裴友仁:没招儿了。你拿包儿烟刀给老周,一块钱一个。 裴友仁从案子下拿包烟刀给全优:快去。 全优沉缓地接过烟刀,顾虑道:要是他听不见不出来咋整? 裴友仁:喊!喊他救火!他取水筲,就劲儿整井里。完了再喊人救他。 全优沉思起来。 (画外音)裴友仁:你咋一点儿主意也没有?咋跟谁都心慈面软儿?都这前儿了咋还缩头缩脑? 裴友仁切齿地威胁道:你不去就回家等死!告诉你爹你娘你哥你弟你全家都等死! 全优被裴友仁狰狞的嘴脸吓呆了。眨了阵眼睛才戴了帽子,凝重着神情往外走。 (画外音)裴友仁:你拉拉个脸子干啥?怕人家看不出来? 裴友仁忙呵斥:丧丧个脸子干啥?乐呵儿点儿!(看全优稳了稳精神,扬头出去了,恨恨地咒骂)死老柳,你娘的——瞎他娘的撩!
4、夜,内景,西屋,裴友仁、戎芝、祖本。 戎芝和祖本酣睡着。 (画外音)裴友仁:火可别烧了柴火垛,别连排了房子。心突突得真难受。 (画外音)铧子“当当当、当当当”的响声。 (画外音)裴友仁:你娘俩咋睡得又聋又死?再不醒,谷草得多烧多老多?整不好还不烧了柴火垛? (画外音)惠彩杰叫声:铧子响快看看! (画外音)裴友仁:快喊大声喊!喊! (画外音)隗强的慵懒声:嚷啥?睡。 (画外音)裴友仁:睡你娘! (画外音)惠彩杰嚷:在咱跟前儿快看看谁家,快点儿! (画外音)隗强不情愿:没事,俺去你睡。 (画外音)裴友仁:你去你倒快呀,再腾不烧没了?还不去——你娘的! 戎芝被惊醒了,慌忙推搡裴友仁:你听你听咋了? 裴友仁懵懵道:啥—— 戎芝:铧子响!快——老半天了咋了? 裴友仁一骨碌起来,慌道:胡子?快! 裴友仁两步窜到外屋 (画外音)裴友仁惊叫:不好了着火了!快快强子快! 裴友仁慌乱地跑回来,边喊边穿衣服:着了快!快点灯快! 戎芝惊慌地下了炕,边颤声叫喊边摸索:快喊人快敲快,别连排了房子快,快喊人敲快。 戎芝终于点着了油灯。 裴友仁借着灯光,抓起帽子,捂着怀冲出去。
5、夜,外景,道东,裴友仁、保长、芮法政、二十多男人。 谷草垛熊焰猎猎,呼呼连响。 众人呼喊着撮雪灭火。 保长喊了四人:西边看房子更房,上房子快! 保长领四人跑进院子。 芮法政领群人拎锹跑来,大喊:围上撮雪!别撮着人。房子上人! 一人忙报:去了!保长领去了。 芮法政忙向西望去,大喊:抓住房草!别跐溜了!(喊跑来的几人)看马圈料棚——马牵走!蒙眼睛快—— 几人跑到西边,眼望飞散的火星,看守马圈料棚。 有人蒙马头牵跑了。 火头低弱,烟汽升腾,人声渐低。 西边、南边不断跑来拎锹、叉子、齿子的。 裴友仁站在道上,呆望着被雪覆灭的谷草垛, (画外音)裴友仁:挺好,没烧多些!呀——卫兵!你——你祖宗的优子老周! 裴友仁的牙咬得直响。 芮法政喊:房子上的下来,跟前儿的回家取马灯,甘霖领人扒垛,松发明巡岗,源同查火,岁数大的回家吧。 裴友仁万分沮丧地从马棚拎了马灯回来,边给扒垛的人们照着,边看芮法政围垛指挥。 芮法政:撮雪,拍灭!散开!别碰着人! (画外音)裴友仁:碰着?干啥不一叉子挑他脖子? 裴友仁把目光转向取回马灯的那些人,看着人们扒垛灭火。 (画外音)裴友仁:优子老周!你们——杂种馅儿的!
6、上午,外景,道东,裴友仁、隗强、全优、老周、松发明、荀景、段保祥、羿桂卿、刘柱等人。 裴友仁异常憔悴的和众人分捡谷草,把烧过的挑到垛东七步外,把好的捡出来。 大家一边干一边议论火情。 有人来来往往地看看,安慰安慰裴友仁。 段保祥边干边劝裴友仁:别上火!我那富余,给你半车,啥前儿拉都行。 荀景:我匀你半车。再过仨月掺青草了,差不多。先拉来喂。 刘柱领伙人,从羿桂卿手里要下叉子,劝裴友仁:你歇着。 老周嚷道:这垛不行了,净冰溜子不能喂,先去拉点儿。优子!帮你叔套车去。 (画外音)裴友仁:你让他跟我我正好整死他!完事儿收拾你!
7、上午,外景,马棚,裴友仁、全优。 全优就懊恼地耳语裴友仁:他没在家还老早就来了,还咋整? (画外音)裴友仁:他——你——怨不着你了。 裴友仁愁道:我看他救火就寻思,可咋也寻思不出招儿了。 全优:假装买谷草找小拃子。 裴友仁:不跟趟儿。 全优凶狠道:那就今晚儿杀了他! 裴友仁想了想,问:谁带岗? 全优:小明子。 裴友仁:这样儿,我写纸条儿,你塞(sēi)他家茅楼儿,让小明子拎灯拉屎,赖他,连上毙了。你跟小明子说。 全优欣喜地痛快道:行。 (画外音)裴友仁:不用你动手你倒乐了,娘的。
8、上午,外景,道东,裴友仁、隗强、全优、老周、松发明、荀景、段保祥、羿桂卿、刘柱等人。 全优牵着马车,喊松发明:松队长,先拉你家的,咱俩去吧。 裴友仁望了眼松发明。 (画外音)裴友仁:你打胡子能下手,杀一个屯儿的老人能下手?刘柱——那嘴——不保掯。 老周安排松发明:先拉点儿喂着,你俩去,你拿洋叉。 裴友仁看松发明拎叉子跟全优走了,就心不在蔫地把黑谷草挑去东边。 (画外音)裴友仁:条儿咋写? 老周说裴友仁:你别干了,熬一宿歇着吧。整口简单的,大伙儿垫补垫补。 裴友仁把叉子给了别人,脚步沉重地走回院子。
9、上午,内景,西屋,裴友仁、戎芝、隗振中。 裴友仁边摘帽子、手巴掌边说戎芝:整饭,留他们吃口儿。 戎芝:肉鱼都缓上了,煮锅小米干饭,快。 裴友仁白了眼戎芝,撵隗振中:振中那屋儿去!爷眯达会儿。你奶背你,去! 裴友仁看戎芝不情愿地背隗振中出去了,忙从案子下拿出烧纸。
10、上午,外景,院里,裴友仁、松发明。 裴友仁和松发明边铡谷草边嘀咕。 松发明:整得我得得瑟瑟的。 (画外音)裴友仁:我不比你更得瑟?赶紧说! (松发明回忆)
11、晚上,外景,卫兵院门前,松发明、富源同、卫兵、七个队员。 松发明领两个队员背着长枪,巡到卫兵院门西的厕所,摘枪给甲:你拿着,我拉泼屎。 甲接过枪,慢慢地向西走去。 松发明忙说甲:你等会儿,黑咕窿咚的等会儿。 甲不情愿地停下:小胆儿还带班儿那。 松发明叫拎灯的乙:你给我照着。 乙:你自个儿拎。 松发明责怪道:我拎我咋改裤带?快点儿照! 乙拎着灯,拉开厕所门,哈腰恭请道:请上蹲。 乙看松发明站上蹲板解裤带,关门就走。 松发明忙叫:回来!快照别闹! 卫兵院里的狗叫起来。 甲嚷松发明:你是拉屎还是吃屎? 松发明:净耗子快点儿照! 甲说乙:不去!就不信没亮儿他拉不出来。 松发明一手拎裤子一手推开门,喊乙:快点儿,黢黑的! 乙边过去边笑松发明:胆儿小谱儿不小,拉屎还得人侍候。 松发明吩咐道:你把点儿门。 乙左手开了门,请进松发明,看他一蹲下就猛地大喊:耗子!(看松发明往上一蹿,就左手一关门,身子一顶,嚷道)踩死快快! 松发明“啊”地一声撞开门,把乙撞出几步。 乙乐得直不起腰。 松发明拎着裤子,一脚把乙踹出两步外,大骂:我踢死你! 甲不耐烦地呵斥两人:怪冷的闹啥闹?快照去! 松发明一手拎裤子,一手拽回乙。 乙嘻笑着用拎灯的右胳膊支着门,逗松发明:咬老二儿没?拉裤兜儿没?你怕啥? 松发明蹲下后,一边偷偷地查看门板一边应付道:黢黑的,底下刺溜一下子不吓一跳? 甲催道:快点儿怪冷的! 松发明边眯眼窥查门,边应对着喊甲:你着急吃就进来! 乙催道:快快,别拉线儿屎,快点儿! 松发明奇怪地一指门板缝,说乙:那啥?拽出来看看。 乙用戴了手巴掌的左手点了下松发明的手指,顺着方向,摸索查找:哪了?啥? 松发明指点道:往前,前面缝儿里。 乙举灯细找,终于看到了板缝露出的一点烧纸。去捏,没能捏出来,嘟囔道:揩腚纸吧? 松发明忙道:摘了手巴掌。拿来给我揩屁股。 乙甩掉手巴掌,捏出叠的一小块烧纸,嗔怪道:这点儿咋揩? 松发明忙问:这么点儿塞(sēi)它干啥? 乙用手指搓开,惊奇道:有字儿。卫兵主任,假借检举,干掉那几个,麻花,三,三十。这啥? 松发明忙伸手:我看看。 乙递给松发明,用灯照着,嘀咕道:好像情报。 松发明小声念了遍,判定:是情报。咋整? 乙忙道:快报告,别拉了快。 甲喊道:你俩嘀咕啥还不快点儿?拉泼屎比生孩子都费劲! 松发明忙把纸条递给乙,边提裤子边命令:拿好,没了要你命! 乙忙揣进手巴掌。 松发明跳出厕所,命令甲:快跑喊富队长,我守这,快跑! 甲莫名其妙地把枪还给松发明,向西跑去。 松发明低声命令乙:吹灯,别出声儿! 乙嘟囔道:窗帘儿挡的看不见。 松发明严令:吹! 乙吹了灯,和松发明端枪守护起来。 狗叫声渐渐停了。 松发明耳语:你真有狗命,最少也得奖你两垧。 乙惊喜:真的? 松发明:别忘了请我。 乙朝院里一抖枪:吃一天! 松发明耳语:还得拉。 乙:这节骨眼儿拉啥拉?一会儿队长来了再拉。 松发明:憋不住了。你守着。 松发明急忙把枪递给乙,轻手轻脚进了厕所。 乙用枪比划着射击院里。 (画外音)松发明哼哼声。 乙忙低声:西边好像来人了。你快点儿! (画外音)西边传来一群人的跑动声,狗叫声。 松发明跑回乙前,接过枪,耳语:真快。你去报告,我看着。 乙不放心:眼看就...... 松发明:这不行,狗叫惊着他。快去! 乙叮嘱松发明:你看好了! 乙奔西而去。 松发明忙用枪比划砸、捅,用脚比量踢、踹。 一个队员跑来,喘着耳语:富队长叫你。我守着。 松发明跑近人群。 富源同忙问:没出来? 松发明喘道:没有。咋整? 富源同:进屋儿抓。 松发明:都进屋儿?都有地道,前后窗户得搁人、院外得搁人。 富源同:你领一个守大门,我领俩进屋儿,院里俩房儿后俩。 松发明:房儿后一个你领仨。 富源同安排众人:行。你领他,你俩院里,你房儿后,你们跟我。走! 众人跑回来。 松发明领乙端枪守院门。 乙低声问松发明:跑了开枪不? 松发明训道:不打不跑了? 两人拉动了枪栓。 乙用枪比划院里狗叫的地方,讨厌道:真烦人,给它一枪得了。 松发明忙呵斥:你一打不都毛了?别瞎整把地整没了再。看,出来了。 两人一同向灯亮处望去。 富源同喝令卫兵家人:上趟公所你们出来干啥?都回去! 卫兵嚷道:没啥事儿,都回去! 富源同令院里队员:叫房儿后的。 一队员向屋后跑去。 松发明紧张地问乙:绑上没? 乙细看了看:没有。 松发明忙道:那不跑了?你盯住了。 乙没在意:这么多人他往哪跑?就你胆儿小。 松发明提醒道:他跑了,你那条儿就白整了,两垧地就没了。 乙忙迎过去,说富源同:不绑不跑了? 卫兵恼道:绑啥?上公所绑啥? 松发明迎过去,煽动地警告卫兵:你喊给谁听?别出声儿! 卫兵恼道:我咋了不让说话? 松发明用枪一杵:你喊给同伙儿送信儿那? 富源同忙拽住卫兵,严令:绑! 卫兵挣扎道:源同你咋绑那?让我上公所我去就是了咋还绑那? 松发明急忙一杵卫兵:喊!同伙儿一来先打死你! 卫兵百般冤屈地嚷道:啥同伙儿我咋了源同? 富源同喝道:堵嘴!手巴掌! 一队员往卫兵嘴里塞手巴掌。 卫兵摇晃脑袋挣扎。 松发明瞄了眼左侧端枪的乙,边用胳膊撞乙的右胳膊边命令:塞快塞! 乙被撞的右胳膊一抖,枪响了。 卫兵拼命挣扎。 松发明慌叫道:咋整的打着没?快看大夫,背上快点儿! 松发明把枪递给乙,朝卫兵弯下腰,背起瘫软无息的卫兵,用力往上掂了掂,向西跑去。 (松发明回忆完)
12、上午,外景,院里,裴友仁、隗强、松发明。 松发明:我狠劲儿踮他跑,踮了一轱辘他就完了。 (画外音)裴友仁:利索! 裴友仁叮嘱道:往后你盯紧点儿。 松发明:那是,这回就挺悬。围墙炮台真整啊? 裴友仁:街上不比咱大多些,还是日本子逼全县修的,才修那小样儿。咱这可整不起。 隗强背着谷草过来,问裴友仁:收钱来能不修? 裴友仁轻松道:也就挖条沟。 (画外音)裴友仁:都挖,一家一段儿,够宽儿够深就行,谁也不能难为我,我把家防好就不要紧。不是,不是这么简单。别看杀了卫兵避了大检举,老芮那恶狗小喜富啥前儿都能来咬,千万不能大意。老柳走了,优子能不能都听我的?能不能把他的人都给我,像干掉卫兵那样儿干掉老芮? 裴友仁换下松发明,铡起来。 (画外音)裴友仁:老芮比我防得严,在家有枪手,出门儿有护卫。再说,他还谁都联系,谁家有事儿都到场儿,就是吃高利他也解了人家急,还没得罪优子他们,挑不起仇儿,谁都恨不起来,干他就没干卫兵那样儿好干。 裴友仁瞟了眼续谷秆的松发明。 (画外音)裴友仁:你没啥大章程,没法指望了,就得小拃子了。别看他这前儿难,就他跟老芮那大仇,肯定能干了老芮,再说老柳当了他主任,老柳肯定帮他干老芮好减租分地。那老柳你快点儿领他杀回来。
13、10月末,雨,内景,西屋,裴友仁、赵太。 裴友仁和赵太面对面地坐在矮凳上,磨着一堆镰刀。 赵太低声道:曲窝棚抓了一些,说是共产党,都杀了。 (画外音)裴友仁:曲窝棚离咱这一百来里,没人跟他们瓜葛,刮连不上谁,就算优子有联系,那也是老柳的线儿。老柳一走线儿就折了,就没人知道了。 裴友仁随意的应对道:咱这还算消停。 赵太:文东谢要合并小拃子,没说妥,投了日本子。 裴友仁急道:咋整的? (画外音)裴友仁:队伍越大越好,你小拃子合不去也不能让他成了对手。他小拃子不懂你老柳还不懂?你主任咋当的咋掌的舵儿?你——也不好说,备不住你主任官儿小,还是小拃子说得算。 赵太:不道咋整的。小拃子叫人家剿得不行了,从沙家院儿过江了。 裴友仁一惊。 (画外音)裴友仁:老柳你娘的祖宗瞎指挥! 裴友仁:啥前儿? 赵太:二十三那天吧。文儿哥寻思你帮帮他。 (画外音)裴友仁:文儿你横栏竖挡不让我联络,不让他回来干老芮,能从沙家院儿过就不能从中兴过?走中兴是不顺道灭了他? 裴友仁气恼地问赵太:搁啥帮? 赵太:那没说。 裴友仁:老毛子能留就能供他。 (画外音)裴友仁:前前后后过去的那老多,人家都帮了,小拃子也不能不帮,不能不留下来防备日本子。 赵太:人家能留就不错了,还能供他吃喝儿? 裴友仁:他们怕日本子过江,就用咱的人搅和日本子。咱要没了,他们就没帮手儿了。 赵太道:真能帮倒挺好。就是不道小拃子能不能缓过来。 (画外音)裴友仁:过江没人撵、没人打,咋缓不过来?他缓不过来我咋整?肯定能缓,保掯!
14、1939年2月末上午,内景,西屋,裴友仁、仲保安、隗振中、隗莉。 裴友仁坐在炕东,看着炕西的隗振中哄悠车子里的隗莉。 仲保安进来,问候裴友仁:过年好。 裴友仁忙招呼:好。快坐暖和暖和。 裴友仁扯来炕里的桌子,给仲保安倒水:喝水暖和暖和,吃毛嗑儿。你家也挺好。 仲保安:差不多。 (画外音)裴友仁:你差不多我咋指你?小拃子不道啥前儿缓过来,不道啥前儿回来。回来之前,移民啥前儿都能来抢地,老芮啥前儿都能要我命。我咋整?我一遍又一遍筛完了你们远远近近的人,就剩个你歪歪斜斜躺在筛子里。可你——跑个腿儿学个舌儿办点儿小事儿还赖乎,让你拢矿工拉队伍那可就太难了。上回,多好的事儿,没整成不说还搭了艾尺子。你差不多咋给我办事儿? 裴友仁:年过得真快,一晃儿就过去了。你啥前儿回矿? 仲保安低声道:不去了。 (画外音)裴友仁一愣:不去? 裴友仁忙问:咋不去? 仲保安:一时半会儿找不着富矿、沙不出金子就老拿我们出气,说不上啥前儿出点儿啥事儿就晚了。 (画外音)裴友仁:你怕——我咋劝?不能,你不能啥事儿都怕,肯定能找个你不怕的事儿留住你。 裴友仁:出啥事儿? (仲保安回忆)
15、严冬的中午,外景,金矿厨房棚子,仲保安、四个厨师、士宪姜、二十多矿工。 仲保安和衣着破烂的矿工们排队领饭。 两个厨师分发玉米面掺玉米粒的大饼子。 两个厨师舀盐水汤。 士宪姜拎着手锤,骂骂咧咧地过来,吼个老厨师:啥前儿了还他娘的没完事儿? 老厨师陪着笑脸,歉意道:就剩病号儿了。 士宪姜一把夺过老厨师的汤勺,用勺头指老厨师鼻子,喝问:谁病号儿?啥病? 仲保安和众人一下慌起来。 老厨师慌忙地指了下仲保安前面,说:他几...... 士宪姜猛地一勺子砸在老厨师手上,边踹边骂:我看你有病! 老厨师捂着手,边后退边申冤地嘟囔:他几个真病号儿。 士宪姜朝老厨师一挥手锤。 老厨师吓得猛一退,两腿被锅灶挡住,身子向汤锅一仰,“啊”声刚出口,被身旁的厨师一把拉住了。回头望着热气腾腾的汤锅,心悸地哆嗦起来。 士宪姜骂了老厨师两声,喝问排头的甲矿工:你咋的? 甲哆哆嗦嗦地说:我头痛。 士宪姜把汤勺扔给老厨师,手锤敲甲的额头,喝问:疼不? 甲惊慌地连连作揖:队长别打了,头真痛。 士宪姜抡锤砸头:这么硬还疼?叫你装,你装! 甲血流满面,抱头逃脱。 士宪姜把手锤压在乙矿工头上,喝道:你? 乙颤抖道:报告队长,我——坏肚子。 士宪姜飞脚猛踹肚子:坏肚子还能吃?泡病号儿,叫你泡! 乙边哀求边逃窜:上工我上工。 士宪姜掂着手锤,问惶恐不安的仲保安:你那? 仲保安忙申辩:我四个铡草刚回来。 士宪姜手锤一指,喝令:煞头儿的。下晌儿领俩! 仲保安忙恳求:一百多个马,我四个都强供上。 士宪姜用手锤指点仲保安:我一会儿不打人就浑身劲儿没处使。 仲保安慌忙辩解:那皇军的马供不上喂咋整,还得买谷草? 士宪姜喝道:跟我找人去! 仲保安忙要了饭,边吃边追去了。
15、中午,内景,金矿病号宿舍,仲保安、士宪姜、三十多病伤矿工。 门左和对面是往西的通长大铺。 铺上铺着碎草帘和桦树皮,零散着破烂的被褥、麻袋片、包装水泥的纸片、柞树叶、木柈。 门前一个一米多长、烧着粗木段的坯炉子,炉筒子直插西墙。 南铺,四个垂死的病矿工头朝外躺着,盖着黑烂的被子,两个枕着木柈子。另五个黑布包着胳膊、腿的矿工正喂他们。四人艰难地吃着。 北铺十七个伤、病矿工,躺、坐、蹲地吃着饭。 一个小矿工坐在炉旁的木柈堆上吃着。他披着破烂的棉被,胳膊穿出棉被的两个窟窿。被子上方空空的,鼓鼓的下面露着柞树叶子,一动“哗哗”地响。 众矿工一见士宪姜进来,都恐慌地站起来。 士宪姜一抡手锤,喊道:谁好了? 众矿工丧着脸,胆怯地互相看了看,低紧了头。 士宪姜随手抄起木堆旁的一把铁锹,伸进了燃烧的炉子,喊众矿工:不吭声 儿就是都好了。都去铡草!(看众矿工哭丧着脸祈望自己,就一边摆弄红通通的铁锹,一边喊旁边的小矿工)听见没? 小矿工央求道:队长,我这脚...... 士宪姜喝道:我看看! 小矿工慌忙抬起包着黑布、渗着血的左脚,哀求道:骨头碎了,口子...... 士宪姜冷不防地把红铁锹拍上去。 小矿工脚上火星四射,浓烟骤起。他双手抱脚,嚎叫着蹦跳了两下,跌倒在地,翻滚着痛叫不止。 仲保安紧闭了会儿眼睛,放下碗,叨着干粮,把小矿工抱上了北铺。 士宪姜拎着铁锹,瞪着眼逐人扫视。 众矿工低头垂手,不敢出气。 士宪姜喝问南铺躺的长胡须矿工:能起来不? 长胡须有气无力地哀求:实在,不行了,饶...... 士宪姜不动声色地把手锤放上铺,铁锹立铺边,猛地拽起长胡须,一转身,把他扔坐炉子上。 长胡须“啊”地一声跳起来,屁股上腾起一团烟火,两步窜出门去。 仲保安惊骇得转过头去。 士宪姜用手锤指着门口,骂道:比兔子都快还他娘的装!(看面无人色的仲 保安众人抖着身子,又用手锤指着厉声道)谁还有病装大爷?(扫视了一遍,看众人颤抖不语就呵斥仲保安)煞头儿的换他们铡草!(见仲保安心惊胆战地应了,手锤一扫南铺,喝道)你们铡草!(看南铺的都应了,手锤一扫北铺,喝道)下碃! 士宪姜看都应了,掂着手锤出去了。 南铺的一个躺着的矿工,上气不接下气的央求仲保安:兄弟,求求你,去找找。肯定不,不行,不行了。洋灰,袋子,他的。裹巴,裹巴,埋了吧,别让,狗,啃巴了。求,兄弟了。 仲保安忙喝了汤,拎锹出去。
17、下午,外景,金矿。 (1)病号宿舍前,仲保安、长胡须矿工和一个矿工。 长胡须矿工仰面死在雪堆上。 一个吊着胳膊的矿工抱来一卷破纸片,漠然道:埋了吧。 仲保安边接纸片边道:你报告,我埋。 仲保安到门旁工具堆里取了把断了把的铁镐,与铁锹、纸片一起夹在腋下,拖长胡须往北走去。
(2)坑里,仲保安、长胡须矿工。 仲保安把长胡须拖到一个一公顷大小的坑里。 坑里面的雪块、土块覆盖着高高低低的坟包。 几只狗撕掳着骨肉,另几只尾随长胡须,不时地冲仲保安龇牙示威。 仲保安找了块小雪堆,刨开雪土块,露出破烂麻袋片盖着的裸尸。他把长胡 须拖到上面,用纸片子盖了脸,用雪土块掩埋了,又撮些雪块,拍实了,鞠了三个躬,用锹、镐吓唬着拦路的狗,往回走。
18、下午,内景,金矿病号宿舍,仲保安、三个矿工。 一进来,仲保安就惊呆了。 南铺,三个矿工用布条裤带吊死在窗棱上。 仲保安叹了声,出去。
19、下午,外景,金矿。 (1)马料棚,仲保安、士宪姜、七个病伤矿工。 仲保安朝马料棚望去。 士宪姜拎着手锤巡查五组伤、病矿工铡谷草。 脚、腿伤的几个矿工,都一脚独立地铡着。 满脸血迹的矿工和另几个一样,用单衣包裹了没毛的破帽子,颤抖着双手续谷草。 吊着胳膊的几个矿工,小跑着运送谷草。 士宪姜喊仲保安:那仨埋了? 仲保安忙上前,小声道:没有。我寻思给你报告。 士宪姜喝道:挂掌去!煞头儿的!
(2)马掌架子,仲保安、铁匠、四个矿工、三个日军、三个警备队员。 仲保安跑到东边的竖井形的木柱架子,配合着铁匠,用两股棕绳兜住一匹马 的前胸后腹,用铁棒撬转拴棕绳的滚木,把马吊了起来。接着把两只后蹄牢牢地绑在斜柱上,撬起左后蹄上的破铁掌。 铁匠削右后蹄。 几个矿工路过。前头矿工脸上的血还在滴落,全露在破狗皮手巴掌外头的手指抬着两支镐把。身后的两支镐把上,横卧个死矿工,赤裸的脑袋和双手耷拉着,淌着血水。后面矿工的脸上模糊了脏血,头戴两个没毛的破帽子,抬着镐头。最后那个抽泣的矿工,颠倒了两把铁锹,锹头拄在腋下当双拐,蜷曲的右腿的血顺着破棉鞋落到雪地上。 仲保安手脚不停地看了眼。 铁匠叹道:都寻思这好,来了就没跑儿,不死不拉倒。 三个日军和三个警备队员背枪牵狗地巡了过去。 仲保安和铁匠换了位置,解下绳子,去拴右前蹄。 铁匠削着左后蹄,问仲保安:你干啥非得来? 仲保安敷衍道:就寻思多挣俩。 铁匠低声劝:稽查队和矿警个个都狠,大马熊捶人不眨眼,你可躲着点儿。不行就回去,干点儿啥都比在这强。 仲保安无奈道:走了没工钱,去年白干了。 铁匠:那才几个钱,不要能咋的? 仲保安问铁匠:你咋算? 铁匠:挂俩一分,一天一算。我说你就别要了,赶紧回去。 仲保安:看看吧。 (画外音)一个妇女喊仲保安:保安,捎瓶雪花膏,钱你垫上。 仲保安叹了声,应了。 (仲保安回忆完)
20、上午,内景,西屋,裴友仁、仲保安、隗振中、隗莉。 仲保安低声道:真没法干了。(看裴友仁望着水碗没吱声,说道)跟你说声儿,不去了。 (画外音)隗莉哭了两声。 裴友仁忙抬头望去。 隗振中蹲靠炕柜,南北方向地荡着悠车。 悠车里的隗莉被包在小棉被里,舞动双手,又哭了两声。 裴友仁忙说隗振中:换尿布,擦一擦,擦完换。 仲保安看隗振中用湿尿布干爽的地方擦了,铺了干尿布,夸道:小振中行啊,自个儿不尿了还能哄妹妹了。 裴友仁劝仲保安:咋的也得拉出点儿人。 仲保安为难道:真干不了了,更别寻思拉矿工了。回来消停的种地吧。 (画外音)裴友仁:还咋劝?不赶紧劝,你一抬屁股走了,那就劝不着了。赶紧劝——寻思招儿! 裴友仁皱了皱眉头,问:伊春子咋样儿了? 仲保安:打过几个照面儿,看样能挺住。 裴友仁:对了,你不是专门儿买粮食草料吗? 仲保安:买完了不叫闲着。 裴友仁:谷草不好买不得功夫儿了?你跟大柜说,旁的不干,专门儿买,不答应再说走。 仲保安:不去了,干啥活儿也不去了。 裴友仁:去年的工钱不给再说不干。 仲保安:不要了。 裴友仁:加工钱,不加再说不干。 仲保安:反正不去了,寻思那干啥? (画外音)裴友仁:搁矿上的事儿是说不动了。 裴友仁皱了几下眉头,说:干一年,我给你一个戒指。 仲保安:给啥也不去了。 裴友仁:专门儿买粮草,要回去年工钱,干一年一个戒指,还不行? 仲保安:那么好买的? 裴友仁:我帮你买。 仲保安:都没有,你咋买? 裴友仁:没有就挨家征,反正是共建。 仲保安:谁家富余?你可别坑人了。 裴友仁:今年我多种。 仲保安:你可别费心了,咋也不去了。我是民国二十一年也是大同那年去的,今年都康德六年了,去了八年。八年,天天都提心吊胆,咋受的了?高低不去了,龙叫唤也不去了。 裴友仁低落地盯着水碗,搓起额头。 (画外音)隗莉哭声。 裴友仁急忙望去。 隗振中解开了小棉被,说:拉了。 裴友仁忙道:擦擦换了。 隗振中一手拎起隗莉双腿,一手拽出带屎的布片,团了下,扔地上。朝隗莉屁股吐了几口,用干布片擦了,垫上包好,系上绑带。把左手食指搭上隗莉嘴唇,让她吮吸,右手抄起旁边折叠的报纸,给她扇风。 仲保安情不自禁地称赞隗振中:振中有一套哇。 裴友仁的目光落上报纸,幡然道:对了,去年政府发了《劳工统制法》,说凡是二十五到五十五的男的,都得出工服役,上矿山、工厂、森林,还有军事工地干活儿,你知道不? 仲保安:不道,就听说当不上兵的出工三年,是二十到二十三的。 裴友仁:报纸说的,是《满洲日日新闻》。我给你看看。 仲保安看裴友仁要起身去取,忙制止:不用,这事儿信你的。可征兵二十到二十三,劳工又二十五到五十五,那不就是二十到五十五吗?那不都出工了吗? 裴友仁:二十四,二十四岁是个空当儿。 裴友仁窥视仲保安。 (画外音)裴友仁:这招儿——就这一招儿了。 仲保安愤然道:光二十四的能种过来地? (画外音)裴友仁:地比命?你个窝瓜脑袋! 裴友仁:不是种地不种地,是你得出工。你在矿上就是出了,你回来就还得 再去出,再去还能干这活儿? 仲保安无奈地怨恨道:到那前儿再说吧。 (画外音)裴友仁:还不醒腔儿?还非得回来?还咋哄?还啥没说?还——还剩——我?我自个儿?说——说! 裴友仁:去年春起说的征兵,过了才几天就征走那老多?连当兵打仗带勤劳奉公的整走多老多了?这《劳工法》一下,征劳工还不是一眨眼儿?别说你了,就我跟强子都跑不了,还有你文儿哥,都得去下井。那前儿死活可就没法儿说了。 仲保安沮丧着不吱声。 裴友仁逼道:那前儿不道死活,干啥不趁这前儿预备活路儿? 仲保安绝望了:咋的,还非得回去? 裴友仁:保命还能不回去? (画外音)裴友仁:要命就回矿,要死就回家,就不信你非往死路上走。 仲保安长长地哀叹了声,沉重地低下了头。 (画外音)裴友仁:你敢出矿?你敢犯《劳工统制法》?可你要是怕了这法那法就不敢办事儿,就拉不出矿工——我还得寻思招儿。
21、8月末上午,外景,学校操场,裴友仁、芮法政、十多警察、镇里人。 微拂的满洲和日本旗下,摆了一凳一桌,桌子两侧各站了五个着装的持枪警察。 裴友仁站在人群中,注视前面。 (画外音)裴友仁:该是法政的会儿。他就是有章程,能把国家大政和中兴的小事儿联起来,条条是道儿,有轻有重,有头有尾儿,要不是回回都刮连了我,我倒乐意多听听。可不道这回又是啥灾情。 芮法政登上桌子,目光一扫,全场立刻静默。他高声道:说几个事。第一个,五天前,也就是康德六年八月的二十二号儿,皇上巡幸了佳木斯,看了弥荣村。日本朋友把弥荣村建得挺像样,皇上挺高兴。 (画外音)裴友仁:像样儿?完了,会种咱的地了,能扎根儿了。在那扎根儿就快来咱这了。皇上也是,你咋让他们抢咱的地?他们是你的百姓?你咋不分远近那?人家抢了你百姓的地,你咋还挺高兴?你冲着啥了?鬼儿上身了?你...... 芮法政:皇上叫咱们和日本人友好,一起建设咱们满洲。 (画外音)裴友仁:咋还咱们满洲?地是人家的地,人是人家的人,人家才满洲。皇上你不管咱了?就惯着移民?移民听你的?给你税?不听你话、不交你税,你还养他们?你咋糊涂这样儿了?咋不分好赖人了? 芮法政喊:日本朋友的开拓团在火犁开了荒,用的都是机械。 (画外音)裴友仁:火犁公司?让移民撵了?公司那么邪乎——那咱不更完?完了,等着挨抢吧,可毁了。 芮法政:火犁在福兴南面,离咱们这一百来里,有时间去学学,看看机械咋种的地。 (画外音)裴友仁:一百里,半天路,说来就来,完了,说啥也拦不住了。 芮法政:中兴镇东京乡开拓团也成立了。 (画外音)裴友仁:那么快?一点儿声儿都没听着,一点儿空儿都不给?可毁了,都毁了,咋也不跟趟儿了。马那?回家就卖,不让卖就杀!说啥也不能都给他。快散会儿!快——快喘,别憋死。 裴友仁猛捶胸口。 芮法政:开拓团在咱们南边开拓,不占咱们地。 (画外音)裴友仁:不占?是,是说不占。不占来干啥?就开荒?现成儿的不种开荒种?唬谁?不是,是南边,南边——河泉?完了我的河泉,可毁了。不行!不能让地憋死!喘,快喘!喘不动——咬,使劲儿。真疼!出血了,再吐口。哦——喘上了,可喘上了。太疼了,这舌头真不扛劲儿。去你娘的,地不要了,六十垧有命贵?咬口舌头都疼得要命还寻思地干啥?要啥都给,有命就行。不寻思了,千万别寻思,不上那火。听,看他能咋的! 芮法政扫视了众人,大声道:第二个,皇上要建大佳木斯,修铁路跑火车。建了发电厂电灯厂,不用油灯洋蜡了,还放电影,用火磨磨米磨面,还有电话,不管多远,一根铁丝儿就能传话,还有,人家不用挑水,吃自来水,用水管子,一拧就来水,有时间去看看。那都是日本朋友帮的。咱们往后更要听皇上的,更要友好日本朋友,要不就不赦! (画外音)裴友仁:不抢地干啥不友好?还让种烟,多挣多老多?要是河泉也不占...... 芮法政喊:第三个,咱们还要防匪剿匪。小拃子打了金矿,领走不少人,伊春就跟去了。完事又打了火犁开拓团。他可哪打搅乱,咱们要防他剿他。还要大检举,一点儿不含糊,两垧地!卫兵,看起来挺老实,可他蔫嘎儿故动坏,串通柳麻花儿,给查出毙了,两垧地也给了有功的。福兴都检举九十多了,都杀了。再有通匪的,指定不赦! (画外音)裴友仁:小拃子回来——打矿——那老芮...... 芮法政喊:第四个!咱们要接着挖战壕,顺着江边挖,不让老毛子过来。捐,一人两毛,三天交完,出工都痛快的。第五个,政府发了《劳工统制法》,二十五岁到五十五岁的都得服法出工,是男的。县里照顾咱们,不去别的地方,就上矿。这和勤劳奉公那些兵漏儿不一样,他们是三年,这是四个月。咱们镇轮班,名都贴出来了,自已看去。咱们镇的归勤劳奉仕队冈山队本部管,不勤劳奉公就是不勤劳报国,指定不赦! (画外音)裴友仁:完了,出工了。出吧,都出,能把我咋的?不对,不是出工,是拢矿工,对对,我去拢。祖宗——你可开了眼!拢来矿工打你移民,抢你地——对,干!抢! 芮法政:第六个,合并村屯要接着整,现在叫集团部落。政府法令说,为了确立治安,使民匪分离,断绝其对匪团的粮食和武器弹药补给途径,使匪贼欲穿无衣、欲食无粮、欲住无屋,绝其活动之根源,使其穷困达于极点,俾陷于自行歼灭之境。 (画外音)裴友仁:你这半古话儿半白话儿——得细听。 芮法政:这是为啥要建集团部落。建在哪?匪贼时常出没或者物质供应等警 备要线,经济资源比较丰富,易于警戒和自卫,易于供水又比较干燥地方,就是咱们中兴镇。建成啥样?部落周围建起铁丝网、炮台、水沟,以对外防御,对内管理。咋建?除主要防护设备和材料外,其余由居民负担,就是刚才说的出工出钱。 (画外音)裴友仁:出工就算了还要钱?你们算盘打得真响!等我领矿工来的,好生算算你们的帐! 芮法政:第七个,接着搞保甲,搞十家连坐法,外出和来人必须报告,批准了才行。十二岁以上的必须随身携带身份证明书,出入严格检查。下地干活只准带一顿饭,多了就是资匪,就不赦! (画外音)裴友仁:这事儿跟往常说的一样儿,没啥新鲜劲儿。出工!娘的,都给我等着!
22、近中午,外景,街道,裴友仁、镇里人、张喜富、三个日本人。 裴友仁看了眼“中興金礦株式會社”的牌子,就站去开拓团门前,端详门两旁的木牌:中興镇勤勞奉仕本部,中興镇東京郷開拓團。 (画外音)裴友仁:占了矿抢了地抓劳工,这哪有活路了?咋能活?小拃子——瞎他娘的打,这现成儿的日本子不打,老芮的仇不报,咋寻思的?死松子也是,一走还他娘的不回来了,咋整也指不上了。祖宗的,咋给他整上了副县长? 张喜富端着糨子出来,斜了眼裴友仁,和出来的拿着大红纸的三个日本人一起,张贴了四张勤劳奉公轮工名单。 裴友仁忙眯起眼睛,详细地看着名单,找到了自己和隗强、裴文的名字。 (画外音)裴友仁:强子能让我去?她跟杰儿能让我去?
23、中午,外景,马棚,裴友仁、隗强。 裴友仁耷拉脑袋,直着眼睛,双手扶着料槽,弓腰不动。 两匹马欢快地咀嚼着拌了碎玉米的谷草。 裴友仁瞪了马一眼,闭上了。 (画外音)裴友仁:你俩欢点儿叫,要不就吃不着了。 隗强过来招呼:吃饭。(看裴友仁没反应就扯了下)咋来? 裴友仁沉痛道:难受。 隗强忙问:哪难受? 裴友仁有气无力道:心里憋得慌。 隗强安慰道:出工俺去,啥了不起的?吃饭。 裴友仁叹了口气:矿占了,又来占地,还要出劳...... 隗强忙劝:没占俺的你愁啥? 裴友仁唉声叹气道:不占中兴还不占河泉? 隗强:他们开荒,不占熟地。 裴友仁:弥荣村不都给占了? 隗强:镇子的够用,别上火。出工俺去,你的哥的俺都去。吃饭。 裴友仁:你去我不放心。 隗强:出工又不是别的,啥不放心? 裴友仁:你不懂规矩肯定吃亏儿,还是我去你在家。 隗强:你别争来,还有日子来。吃饭。 裴友仁蔫声蔫语地逼道:你去我就吃不下。 隗强脱口道:你去也中。吃饭。 裴友仁忙顺势叮嘱:这家可就靠你了。你在家好生干,没跟人家犟,把烟割好了。 隗强:中。吃饭。 裴友仁:多整豆皮子,屋儿里院子整干净了。 隗强:中。 裴友仁:别去打猎镩鱼。 隗强:中中。吃饭。 裴友仁:后个儿七月十五,别忘了上坟,没事儿别出门儿。 隗强有点儿沉不住气了:中中都中。吃饭吃饭。
24、中午,内景,西屋,裴家人。 裴友仁扫了眼炕上。 戎芝坐在炕里桌旁,边逗着躺在身旁的隗莉边吃着饭。 隗振中往碗里拨了两筷子土豆丝,端碗坐到隗莉头前,边搅拌边看着隗莉。裴友仁忙问戎芝:本儿那? 戎芝不在意地说:还没回来。 (画外音)裴友仁:没回...... 裴友仁忙叫外屋:强子看看去,本儿没回来! 戎芝不以为意:也快了,不用去。 惠彩杰边给地桌上盛饭边劝道:这前儿没回来去看看。 (画外音)隗强:这就去。 戎芝拦道:备不住又啥不会了,不用去。 (画外音)隗强问:咋才来? (画外音)祖本喘道:校长——抓走了。 裴友仁惊呼:啥?校长咋了? 祖本一脸汗水地进来,喘道:抓走了。 裴友仁:谁逮的? 祖本擦着脸,说:一个——皇军,张——那个队长,还有警察。 戎芝嚷道:逮他干啥他咋了? 祖本断断续续道:他——开会,打——打比方,说——庙,老赵家,老钱家,还有,咱国的——日本的,就——抓走了。 裴友仁急躁地问:谁开? 祖本:同学说,昨晚儿开的。 裴友仁:给谁开? 祖本:就保长——保长的会。 隗强推测道:校长给保长开的吧? 祖本忙点头:嗯。 裴友仁慌忙起身:我问问保长。 戎芝忙喊:你去干啥?你......(看裴友仁出去了,忙叫隗强)快看着快点儿! 隗强急忙跑出去。
25、中午,外景,保长家,裴友仁、保长夫妇、隗强。 裴友仁闯进保长家,把正在炕上吃饭的保长夫妇吓了一跳。 裴友仁直喊保长:校长咋回事儿? 保长夫妇愣住了。 保长眨了阵眼睛才问:他咋的那? 隗强追进来,护卫一样紧张地站在裴友仁身旁。 裴友仁对保长诧异道:你不道他逮了? 保长惊诧地嚷道:逮了? 裴友仁:本儿亲眼见的。你不道? 保长:孩子上他姥儿家吃没回来。因为啥? 裴友仁: 他不给你开的? 保长:开了。咋的那? 裴友仁: 他说啥了? 保长:说皇上——《国本奠定诏书》。咋的那? 裴友仁:没说庙? 保长:啥庙? 裴友仁:老赵家老钱家,还有咱国的日本的。 保长眨眼回想了会儿,说:开会前他说了几句。咋的那? 裴友仁:咋说的? 保长拧了眉头,回想道:皇上要建日本庙,有人问他,说日本庙咋上咱这那?他说人家有势力,叫共建就得共建。完了又问,日本的神咋咱也拜?他说皇上都拜,咱就得拜。人又问,说皇上自个儿有祖宗,咋拜外人的?他说就是老赵家的祖牌儿硬搬给老钱家,老钱家就得拜,就是这。咋不对了? 裴友仁:没说旁的? 保长紧眨眼睛:说——他——还说日本小孩儿,在神社过生日、在教堂结婚、在佛寺出殡。别人问咋信好几样儿?他说用得着就信,用不着就不信。用着了就啥都信,用不着就啥都不信。 裴友仁:就这? 保长:没别的就嘎牙儿。就因为这? 裴友仁百般沮丧道:肯定了。谁在场儿了? 保长:张喜富,他张罗的。 裴友仁丧气道:完了可毁了。 保长妻子失声道:闲嘎搭牙儿就逮了? 裴友仁畏惧道:嫂子这牙儿不能嘎,这是大不敬的罪。 保长妻子骇然道:罪?你看——他就...... 裴友仁慌忙祈求保长:哥快告诉告诉,这牙儿不能嘎,一嘎就毁了。 保长惊慌着边下炕边道:告告这就告,不嘎了不嘎。 (画外音)裴友仁:封校长,我保不下你,可你别招了给我说孔子是烧火棍,别招了我骂小喜富大捷条幅,千万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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