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集

1、下午，外景，琼德臣、沙德阳、金海邱、通讯员、众义勇军、景况和众土匪、众日军和警备团、六个渔民。

（1）田间路上。

琼德臣坐在马车上，看着前后的队伍。

骑兵连分了前后两部，护卫着中间八辆坐满战士和七辆满载粮食、伤兵的马车。骑坐的破烂麻袋片随着马地奔跑一扇一扇着。

（画外音）琼德臣：匪不匪、军不军的倒挺有能耐。

琼德臣扫了眼同车的沙德阳和金海邱，摆弄起小手枪。

金海邱悄声问琼德臣：回去了写书不？

琼德臣一点头：真想......

一个侦察兵从南面飞马来报：景况五十人，南面三里求见。

金海邱问：干什么？

侦察兵：帮助战斗。

金海邱请示沙德阳：拉粮那伙儿。我去吧。

沙德阳命令侦察兵：叫三匹马来。

侦察兵向南跑去。

沙德阳边下车边道：我领先生去。

沙德阳、琼德臣和通讯员下了车，上了骑兵牵来的马，向南跑去。

琼德臣紧张地跑了一会儿，就边跑边向南瞭望。

南面路东，两个骑兵在马上警戒。

骑兵南面，一群灰头垢面、破衣烂衫的土匪背着长枪砍刀，杂乱地站着，擦着汗水，扑打着蚊子。

匪群南面的一匪牵着两匹马。

景况领着甲、乙等四人站在路中，向北张望。

甲指着跑近的四人道：第二个沙团长。

乙失望道：金参谋长没来？没有金参谋长。

沙德阳下了马，把缰绳给了通讯员，跟着侦察兵来到景况前。

侦察兵介绍了景况和沙德阳。

沙德阳忙握紧景况的手：感谢大哥来助阵。

景况歉意道：紧赶慢赶没赶上。往后有场子跟哥吱一声儿，哥这队伍不比你义勇军，打仗还造一气。

琼德臣在沙德阳身后七步远的地方观察众匪。

乙含笑过来，悄声问：大哥，金参谋长在后面了？

琼德臣应道：在后面。你们还真来了？

乙腼腆道：金参谋长一会儿能过来？

琼德臣：得一会儿。

乙犹豫道：金参谋长，缴枪了吧，手枪？

琼德臣：缴了。干啥？

乙迟疑道：我可稀罕手枪了，不道他能不能给一把。

琼德臣恍然道：对，他早晨说过，等他来的。

乙请求道：你能帮我问问吗？

琼德臣：问问吧。

乙高兴道：那可谢天谢地了。你看见枪了？

琼德臣下意识地一摸口袋：给我了。

乙失声道：给你——咋给你了？完了他给忘了。

琼德臣安慰道：没事儿，他来了我问问，他要给你我就不要。你等会儿。

乙既失望又自慰道：没事儿，他要不忘，以后也能给我整。

琼德臣安慰他：你别急，我跟他说，这个给你。

乙忙称谢：那可谢天谢地了。呀，他们咋吵吵了？咋的了？

两人忙向沙德阳他们走去。

沙德阳向景况嚷道：你不能走！你这么走了就是看不起我义勇军，就是看不起我小拃子！

景况嚷道：你这么整就显得我姓景的不仗义，占人便宜。

沙德阳一指众匪：你领兄弟们干啥来了？是打仗，是要死人伤人的，不仗义能来？（克制着，低声道）兄弟们出生冒死，空手儿回去了我小拃子的名声不坏了吗？我义勇军的声望不坏了吗？你当大哥的也得为小弟想想啊。

景况低头沉思起来。

甲劝说景况：人家真心实意，咱不能冷了人家，人情往后再还呗。

乙劝：人家今早儿啥都没问，就是帮咱处......

景况瞪了乙一眼。

乙忙低声：真的。

沙德阳说景况：车来了，七个，你仨，东西一家一半儿。（命令侦察兵）请参谋长。

乙忙捅了捅琼德臣，悄声道：金参谋长要来了，大哥你可别忘了。

琼德臣：不能。

沙德阳低声问景况：金海邱，听说了吧？

景况愧疚道：跟胜武打起抗日义勇军大旗，胜武没了就改助国了。我，打过他。

沙德阳：我是赞成抗日义勇军的，就用了这个大旗。你是不也得起个名号？

景况自卑道：大哥这个儿八儿人要啥名号？不挨欺负就行了。

沙德阳：别小看了自个儿。他金海邱也好，甄生刘也好，不都和你现在一样一点儿点儿起来的？我还赶不上你仨那。我就二十多人，骨碌了好几年才整到这样，他俩不帮我我还没你人多那。你别小瞧自个儿，听老弟的，起个名号，领兄弟们干几年，队伍大了就没人捉摸了。

侦察兵领金海邱过来。

沙德阳介绍了两人。

金海邱不好意思地向景况握了手致了谢，看着沙德阳。

沙德阳问金海邱：景大哥带兄弟们来助阵，咱咋整？这东西咋分？

金海邱沉静地望了望众土匪，望了望战士，望了望七车战利品，看着沙德阳。

沙德阳商量金海邱：景大哥拿咱当亲兄弟，咱也不能外了。一家一半儿儿行不？

金海邱平静地看着景况。

景况忙向金海邱表白：参谋长你看，我受之有愧，实在是情义大过天那。往后咋还你们人情？

金海邱郑重道：我、沙团长、甄团长、王部长都是讲义气讲良心的人。我相信沙团长的眼力，他大哥也是我们的大哥，小弟有，不能大哥没有；义勇军有不能你们没有，沙团长说一家一半儿就一家一半儿。

沙德阳命令队伍：一连长！领两个班把东西一分两半儿，一半儿装四车一半儿装三车。行动！

一连长跑去分派任务。

沙德阳告诉景况：金参谋长说了，你们的供养我们包了。

景况忙谢金海邱：金参谋长，你们义勇军海量啊，太能容人了。这样瞧得起大哥，往后听你们的。

（画外音）琼德臣：这就收了？

南面驰来个侦察兵，急促地报告：南面，一汽车关东军，和警备团。现在，过古城岗了。

金海邱忙问：就一车？

侦察兵：一车。

金海邱：继续侦察！

侦察兵转马跑去。

金海邱请示沙德阳：包了？

沙德阳一皱眉头：恐怕是先头部队，还是马上撤走。

景况忙道：你们撤，我收拾！

沙德阳坚定道：都撤，马上撤！

金海邱：先伏击，有后面的再撤。

沙德阳严肃道：有伤员粮食又是马车，离营地太远，打上就不好撤了，不能打！

景况比划着争道：你们往北二里多地，再往西走就行。我打个埋伏！

沙德阳严厉道：不行！必须撤，马上撤！

景况一挥手，喊了声：弟兄们跟我走！

景况跑到马前，上马向南奔去。

沙德阳急得大叫：回来！回来！（看景况率众跑远了，急令金海邱）你带一连撤。（喊义勇军）二连跟我来！

沙德阳和通讯兵上马南去。

二连长集合了骑兵跟上去。

琼德臣不知所措地望着金海邱。

金海邱大喊队伍：一连长！你领一班二班向北二里，有个路口向西，撤回营地，伤员粮食保护好。三班跟我来！

战士们分别跟着一连长、金海邱，向北、向南跑去。

琼德臣南北一望，慌忙向南追去，远见景况已指挥众匪趴在了路中的岗坡上。

沙德阳严令众人：暴露目标的、枪走火儿的就地枪毙！二连长领四班五班埋伏西边，景大哥领兄弟东边埋伏，都南北二十米，六班跟我正面。多用炸籽儿手榴弹。行动！

二连长指挥骑兵进了西侧玉米高粱地。

众匪等着景况。

景况大喊：弟兄们，听到命令就开火，狠打！

沙德阳忙喝令景况：你东边！正面给我，快点儿！（命令六班长）六班进入高岗儿！

六班长领战士跑到土匪上方，准备起枪弹。

金海邱跑上来，上气不接下气地喊：团长，你，一边去！我，正面！

沙德阳喝问：一连走多远了？你咋那么大意？

金海邱喘道：早没影了。你边上，我正面，快！

沙德阳一指景况，喝令金海邱：整东边去！

金海邱一挥手，战士们上前，把景况架进了路东玉米地，连薅带拽地把众匪撵去东侧。

沙德阳挥枪威吓金海邱：你西边！快！

侦察兵飞马来报：汽车还有二里半地。

沙德阳忙问：有机枪？

侦察兵：有。

沙德阳：远距离侦察！

侦察兵策马跑进路东玉米地。

金海邱边起身边喊：三班跟我来！

金海邱领三班跑去路西玉米地。

沙德阳看琼德臣慌恐地走来，忙叫道：你来干啥？快找参谋长！

琼德臣忙跑向路西。

阵地寂静下来。

（画外音）隐隐约约的汽车声。

琼德臣紧张地向右望去。

右侧，金海邱和两个战士摆好了手榴弹和长短枪，盯着南面，不时地扑打蚊子。

琼德臣望向对面。

对面，时隐时现的几个脑袋时不时地晃一晃，甩着蚊子。

琼德臣望去左侧岗坡。

左侧，沙德阳和战士们专注着南方。

琼德臣回头，悄悄地问金海邱：没声儿了？

金海邱小声道：再听听，看，侦察兵回来了。

琼德臣望向岗坡。

一个侦察兵从路东跑到沙德阳身后，报告着。

沙德阳边听边凝重了神色，指了下路西。

侦察兵跑来，请金海邱过去了。

沙德阳和金海邱小声争了几句，金海邱无奈地低下了头。

通讯员跑去路东，请来景况。

沙德阳和景况小声争起来，他愤怒地用枪指着景况脑袋。

景况激动地顺着枪口，指点额头。

沙德阳万般无奈地拳击路面。

金海邱和景况跑回阵地。

金海邱命令三班长：向南延长三十米。（命令一战士）你在这保护先生。

金海邱领战士向南跑去。

战士悄声警告琼德臣：你别动。

战士自己向南跑去。

琼德臣左右一看，一个战士也没有，就犹犹豫豫地向南找去。找到了金邱海，趴到他身边。

金海邱急道：你来干啥？

琼德臣忙道：我跟你。

金海邱怨道：往后！别抬头，去！

（画外音）隐约的汽车声。

金海邱耳朵贴地，自语道：近了。

琼德臣紧张地盯着金海邱。

金海邱踢了脚琼德臣，低声喝道：往后！里边去！

琼德臣退到金海邱腰下。

金海邱焦躁地自语：咋又没声儿了？（急切地命令左侧一个战士）拽北边！

战士不容分说，拽起琼德臣就走。

琼德臣趴回原来的位置，紧张地注视南方。

阵地上一派静寂。

琼德臣望向左侧。

沙德阳把耳朵贴到路面，他身旁的战士不安地扑打蚊子。

（画外音）渐渐大起来的汽车声。

沙德阳身旁的一个战士刚一伸头，就被沙德阳一把拽了回来。

琼德臣越发紧张地望着南方。

汽车慢慢地过来了。

琼德臣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汽车。

六十米，四十米，三十米。

（画外音）一声枪响，（随即）爆炸声、枪声。

沙德阳一跃而出，大喊：冲啊——

沙德阳率义勇军喊叫着杀向汽车。

沙德阳冲了几步，见景况众匪怔愣地站在路东，惊呆着眼前的情景，大怒：不冲还不会喊冲？大声喊！喊——

景况忙率众边喊边冲：冲，冲——冲啊。

琼德臣忙跟沙德阳冲到汽车前。

沙德阳拽出车下一俘虏，喝问：哪个部队的？

俘虏抖道：富锦，渊奇古郎，日本参事官，警备团岳五石大队长。

沙德阳：参事官那？

俘虏：车上炸死了，一车二十多。岳队长，在那，腿折了，那个。

沙德阳忙命一个战士：看好岳五石！

战士用枪逼住了岳五石。

沙德阳喝问俘虏：上哪？

俘虏：凤翔，打五团。

一个战士走近岳五石，一抬手毙了。

看守战士恼道：团长要活的，你咋毙了？

开枪战士嚷道：要那累赘干啥？都毙了！

（画外音）隆隆的汽车声。

沙德阳忙问俘虏：后边多少？

俘虏：大部.....

“轰”的一声，俘虏被迫击炮弹炸死。

沙德阳忙喊：参谋长往西景大哥往东，撤——

炮弹纷纷落下。

人、马肢体横飞。

义勇军和众匪一下没了踪影。

通讯员牵马跑来。

沙德阳刚接过缰绳，一颗子弹射伤右脸。

通讯员猛一用力，把沙德阳送上马，牵着跑进西边玉米地。

琼德臣紧随其后。

炮弹在琼德臣周围爆炸。

通讯员中弹倒地。

沙德阳伸手拽琼德臣上马。

马一扑，被炸死。

沙德阳一咬牙，从马下拽出腿，拽起琼德臣，狂跑。

（2）庄稼地

跑出玉米地，进了谷地，一人一条垅地向西狂奔。

子弹纷纷射来。

沙德阳大喊：藏不住，北边高粱！

两人跑进高粱地，狂喘着顺垄向西飞奔。

周围的高粱不时地被射断落下。

两人跑出高粱地，钻进杂草丛。

（3）河边

两人跑出杂草丛，被一条小河给惊呆了。

沙德阳慌忙跳跃地眺望南、北，朝北一指：快！

琼德臣边跑边望到树丛梢上隐约露出的一点儿棚顶。

两人转过弯，看见河边两条小船，三个渔民正在网架子前摘鱼，一个在架子后补网，两条狗在狂吠。

沙德阳边跑边喊：过河！关东军撵来了，快过！

渔民慌忙问：

你俩干啥的？

撵你俩？

还多远？

沙德阳边奔渔船边喊：都过！快——

渔民迟疑着。

窝棚里跑出两人，慌道：过过，别愣了快！

众人跳上两条船，向西猛划。

两条狗跳河跟上来。

沙德阳喘道：我俩，义勇军，伏击，一个汽车，打死，二十多。没想到，后面，大部队，一阵炮，不撤，不行了。看见别人没？

甲：光听轰轰的，没见人。

乙：你脸淌血了。上去奔西北，六里多地，许家，找许兽医，快上去快！

沙德阳边上岸边喊：你们都上！天黑再回去快上！

甲应道：俺们没事儿。

沙德阳急切道：啥没事儿？快——来了来了，快上！

子弹射过来。

沙德阳两人钻进杂草树丛。

乙喊道：你们快跑，俺们看着船，租人家......

乙中弹倒在船上。

沙德阳两人忙趴下张望。

密集的子弹倾泄在渔船上。

人、狗死在船上、江里。

沙德阳拽起琼德臣狂跑。

（琼德臣回忆完）

2、晚，内景，县城裴文店，裴文、琼德臣。

琼德臣叹息道：我俩跑了半宿才找到许兽医。他捣烂个鸡崽子糊他嘴巴子，第三天就定嘎巴了。他倒好，整整睡了三天三宿。第四天回去一看，死了二十多，二连长也死了，景况伤了好几个地方。他锛儿没打，封景况当了二团团长，甄生刘升一团团长，他当师长，大搞练兵。他，迟早成气候。

（裴文回忆完）

3、深夜，内景，西屋，裴友仁、裴文。

裴文悲声道：现在完了。

（画外音）裴友仁：他完了我咋整？咋整？

4、1937年3月下午，内景，西屋，裴友仁、隗强、李大全。

裴友仁和隗强陪李大全围坐炕桌，喝糖水，吃瓜子、馓子。

李大全忧叹道：家李晨他七个拎砂枪洋叉端了北大柜警察所，劫了十一把枪，找了五十多人，闹起抗日游击连，人家能不来打？一打咱不遭殃？

（画外音）裴友仁：我防老芮防移民，你防啥抗日的？没他们抗着，日本子移民能不上河泉？他们一上河泉我那地就完——不是，是家李晨人太少，啥也抗不了。

裴友仁忙道：别让在屯子打，让他们找义勇军。听说街上在蒲鸭河打了小拃子，上蒲鸭河那找小拃子，离了屯子就没事儿。

（画外音）裴友仁：找着小拃子，队伍一大，移民、老芮你们都得怕！

李大全为难道：那帮小生牤蛋子听谁的？谁也摆弄不了。不行就躲一躲。

（画外音）裴友仁：你躲了谁说他们？谁经管地？

裴友仁忙拦道：躲哪去？哪个屯子不都有那样儿的？哪躲？你把地道改一改，支木头，多铺油布。哪也赶不上家保掯。

李大全：我寻思，成贵他仨都搬了就能躲个半拉架儿，省得家李晨老勾搭。

（画外音）裴友仁：躲了就不勾搭了？勾搭了不逮你全家？我救不救你？不救你谁经管地？救你得搭多些地？

裴友仁：千万别掺乎！你看住，不兴来往！

李大全：那咋看？

（画外音）裴友仁：咋看——咋看也得看，别搬别勾搭就行。可到底儿咋看？

裴友仁：让他仨干点儿啥，拴住身子。

李大全：洪炉没啥打的还干啥？

裴友仁：洪炉拆了，别让人家抓把柄儿，赖你给家李晨打刀抗日啥的，回去就拆！

李大全：拆——拆吧。再不就让他仨搬他们老丈人那去。

（画外音）裴友仁：咋非要搬？

裴友仁：他仨搬走了，地你管不过来，还得种烟。

李大全迟疑道：没寻思种烟。

裴友仁：得种，不种收懒税。

李大全意外道：懒税？

隗强插话道：不种烟的税，一亩收四块。

李大全惊道：四块？

（画外音）裴友仁：你咋一惊一乍的？

隗强不解李大全的神态，劝道：种吧，一亩挣一百三十多。

李大全失声道：一百三？

（画外音）裴友仁：没种过，不道不种罚得多、种了挣得多。这知道挣得多就能种。

隗强劝李大全：挣得多。种吧，俺给你烟刀。

裴友仁说李大全：新烟刀，多出三成儿那样儿，走前儿你拿着。

李大全顾虑道：让种？

裴友仁愣了下，幡然道：对，你们那不让，是不让。

李大全看着深思中的裴友仁，有些嫉妒道：就‘四霸’他们种了，你们这种了，别垧儿都没让。

（画外音）裴友仁：不种烟搁啥拴？种——得种！

裴友仁：让文儿托托人。你种吧，照一家一垧种。

李大全：一垧？那就四垧了，能整过来？

（画外音）裴友仁：多才拴住你！整不过来——就......

裴友仁：雇工。

李大全：雇工得钱了。

裴友仁：地钱你先用着。

隗强不满地朝裴友仁一筋鼻子。

裴友仁没理隗强，告诉李大全：借你一百五，打铺落儿用。

李大全：行倒行，可这也拴不住哇。

（画外音）裴友仁：光种烟是拴不住，那还能干啥？

隗强边倒水边提议：开铺子吧。

（画外音）裴友仁：铺子就能拴一个，那俩咋整？不是，是你怕借钱，是开铺子上文儿那赊就不用借他钱，是——你那鼻子就筋你的小算盘儿？

裴友仁否决隗强：不行！人家该说资匪了。

隗强被呵斥得不高兴，顺嘴嘟囔道：那还治啥，还能治牛治羊？

裴友仁恍然道：对对，揽三堆儿羊，养羊！（见李大全为难地看着自己，解释道）羊离不了人，能拴住，肉跟皮子卖街上。

李大全仍觉难办：谁买那老些？

（画外音）裴友仁：要是能拴住，旁的都好说。

裴友仁：把皮子熟好了，日本军警备团、义勇军都能买。就养羊，多养！

李大全畏缩道：他仨哪遭得起羊罪？

（画外音）裴友仁：遭不起不行！

裴友仁：一家一垧烟一堆儿羊，旁的不给他，他没招儿。

李大全：够呛。

裴友仁批评道：你咋就拴不住？你钱不给他、地不给他、粮不给他，他还不听你的？啥都不给咋就拴不住？

李大全无奈道：兴许能拴个半拉架儿。

（画外音）裴友仁：半拉架儿不行！高低得拴紧，高低不能搬。

裴友仁：你别心慈面软儿一要就给，谁不听话就治谁。

李大全：能拴住就行。卖前儿让小文儿帮着。

裴友仁：送那就行。一个多些钱？

李大全估测道：还不得三四块。

裴友仁：用不上，三块能买一棒儿。

李大全：带崽儿的得四块。

裴友仁：算四块，一家二十，八十，三家，二百四。苞米破子豆瓣子你现成儿的，再就是咸盐，三十，二百七，种烟一百五，三百，四百二。借你四百，打铺落儿用。

隗强筋了鼻子，提醒裴友仁：家里没那些。

（画外音）裴友仁：你不懂别搅乱！

裴友仁：先拿一百五，那些上街取。过几天租子下来就还了。

隗强还是舍不得：都种烟，租地的少来，租子少来五六块。

（画外音）裴友仁：还搅乱？当外人面儿也跟我犟？

裴友仁：一垧三十那是一千八，先收一半儿，打铺落儿用。

隗强说裴友仁：三十没人租。

（画外音）裴友仁：你娘的窝瓜脑袋！一点儿事儿不懂，就知道抠就知道犟！

裴友仁训斥隗强：关键是赶紧揽羊！拴住他仨别掺乎家李晨，是这！（说李大全）赶紧买！

5、中午，内景，西屋，裴友仁、祖本、隗强、隗振中、戎芝、老柳、全优。

裴友仁和隗强做着烟刀。

祖本和隗振中在地桌旁边吃边看热闹。

（画外音）裴友仁：大全你咋整的？咋不来个信儿？是说不上话儿还是怕纵匪不敢说，还是说了他们不听？你光种烟养羊？光整花我钱的事儿？你不让他们去蒲鸭河，那日本子去打，打完一驻，移民一去，你那羊那烟不都是移民的？我那钱那地——你——你那脑袋咋就一点儿缝儿都没有？也窝瓜了？

戎芝进来，督促祖本：还没吃完？快点儿吃好背！

祖本忙吃了，翻开作业本递给戎芝。

戎芝白了眼祖本，转递裴友仁：考他。（说隗振中）你别卖呆儿，凉了都。（捏了捏隗振中的裤裆，嘱咐道）尿了吱声儿。

裴友仁看本，让祖本背。

祖本看了眼往外走的戎芝才背道：遵照建国精神，及访日宣诏，以咸使，体会日满一德一心，不可分，之，关系，及民族，协和之精神，阐明，东方道德，尤致，意于，忠孝大义，涵，涵养旺盛，之国民精神，陶冶，陶冶......

裴友仁提示道：陶冶德性。

祖本：陶冶德性，并，置重于，国民，生活，安定，所，必需，之实学，授予，知识、技能，更图，保护，增进，身体之健康，养成，忠良，之国民，为教育，之方针。

隗强烦道：啥？你背的啥？

裴友仁教祖本：一句儿一句儿地背，别老停，遵照建国精神及访日宣诏，背。

祖本：遵照建国精神及访日宣诏，遵照建国精神及访日宣诏，遵照建国精神及访日宣诏。

裴友仁：以咸使体会日满一德一心不可分之关系及民族协和之精神，背。

隗强忙制止：太长来不中，一口气下不来。

（画外音）裴友仁：人家写得这么长——他写他不用背——瞎写，那就断开背。

裴友仁：以咸使体会，背吧。

祖本：以咸使体会，以咸使体会，以咸使体会。

裴友仁：日满一德一心不可分之关系，背。

祖本：日满一德一心不可分之关系，日满一德一心不可分之关系，日满一德一心不可分之关系。

（画外音）裴友仁：这么教还行——得这么教。

裴友仁到案子上取来铅笔，在本上画了几道竖线，断开了长句子，递给祖本：竖线那停就行，念吧。

祖本照本念道：遵照建国精神，及访日宣诏，以咸使体会，日满一德一心不可分之关系，及民族协和之精神，阐明东方道德，尤致意于忠孝大义，涵养旺盛之国民精神，陶冶德性，并置重于国民生活安定，所必需之实学，授予知识技能，更图保护增进身体之健康，养成忠良之国民，为教育之方针。

隗强看了眼座钟，催促祖本：到点来，学校去背吧。

祖本穿戴了出去。

隗振中上了炕，趴在前面，饶有兴趣地看两人干活。

隗强说隗振中：里头去，碰着你。

隗振中向后挪了挪。

裴友仁把两块小木板扔给隗振中。

隗振中拍起来。

老柳进来，招呼道：又揍了？老不闲着。

裴友仁忙让坐：闲着也是闲着。往里坐。你咋这么闲着？

老柳摘了帽子、手巴掌，应道：来倒倒埯儿。

（画外音）裴友仁：借钱？你缺？

隗强忙婉拒：都给大全叔拿走来。

老柳笑道：不多，三袋儿面。

隗强一筋鼻子：那也六块。

（画外音）裴友仁：不一定是借钱。就是借，强子也得拦着。

裴友仁轰赶隗强：上西院儿取锯去。

隗强：锉不完，天黑了去。

裴友仁：没伐完你不会等会儿？取来好破板儿，别耽误事儿。

隗强不情愿地瞥了老柳，出去了。

老柳笑隗强：是挺仔细。

裴友仁不好意思道：穷怕了。我给你倒口水。

老柳：别忙了。求你说句话。

裴友仁一愣：啥话儿？

老柳耳语：你叫沙德阳合到尚志赵那。

（画外音）裴友仁：你要整走小拃子？还整给让人伐得不像样儿的尚志赵？

裴友仁冲老柳皱起眉头。

老柳：尚志赵是正经军队，会打仗，就是不熟悉这地方。沙德阳他们本地人，

啥都知道，可他几个都叫尚志赵打过，都不愿归。你给说说。

裴友仁：他是哪党的？

老柳：共产党。

（画外音）裴友仁：是要减我租子分我地的共产党？他这前儿又小又穷的能干过满洲日本子？干不过再搭上小拃子，我咋整？

老柳看裴友仁低头不语，引导说：共产党是穷人......

（画外音）裴友仁：穷人的就减我分我？还有你！老张罗又减又分还整农会儿，你......

裴友仁：你也是？

老柳不动声色道：我是卖麻花儿的，是麻花儿党，是人托人托到我了，我就得托你了。合在一起打......

（画外音）裴友仁：合就收我的人？

裴友仁：他咋不归小拃子？

老柳愣了下：他是共产党，是军队，沙......

裴友仁：小拃子也军队！人马比他强百套，凭啥归他？

老柳：共产党帮穷人，给穷人......

（画外音）裴友仁：让我的小拃子帮你，你赢了就减我分我？你安的啥下水？

裴友仁厉声喝问：帮谁了？

老柳：现在反满抗日就是帮，等......

（画外音）裴友仁：等你减等你分等你熊光我？

裴友仁责问道：说分地，地从哪来？

老柳：大地主大土豪，分他们的。

（画外音）裴友仁：他们谁？老芮？他才多点儿？我河泉就六十还不是地主？还能不分？这前儿说不分是没章程，是哄我唬我！娘的还搁奶（zhā）儿晃我？

裴友仁呵斥道：分我不？我是一镐一犁开的高价买的，也劈巴分了对劲儿？

（看着愣着的老柳，激忿道）小拃子也反满抗日，可他不分我！

老柳耐心道：日本鬼子在这，你再多不也是人家的？你又不是土豪地主分你干啥？沙德阳单干多长时间了？咋样了？不是今个儿挨剿就是明个儿挨伐，早晚不得让人家包圆儿？你咋......

裴友仁驳斥道：尚志赵归他不一样儿？

老柳被戗得无奈：这事儿先说这，你好好琢磨琢磨。我回去了。

裴友仁送走老柳回来，看隗振中摆弄绑好的烟刀，说“扎着手”，哄下来，心不在焉地干起来。

（画外音）裴友仁：你老柳口口声声不是共产党，可你左一出儿右一出儿咋

都跟报纸上的一样儿？你不是共产党，那共产党的尚志赵找你干啥？你凭啥冒风险帮他？凭啥——你不承认我就没招儿了？你不说有人说。可咋能问出优子那？

戎芝进来，从隗振中屁股后伸手摸了摸，责怪道：啥前儿尿的，湿了不道？熥得不难受？你小妹儿一尿还哭那，你咋赶不上月窠儿的那？

戎芝一边责怪一边拽块尿布塞好，拿走了湿的。

（画外音）女婴的啼哭声。

（画外音）裴友仁烦躁道：咋就没个消停前儿？不整了！

裴友仁扔了手中东西，聊起隗振中：好听？

隗振中嚷道：不听！

裴友仁：看看？

隗振中：不看！

隗强拎锯进来，边摘帽子边问：借他来？

裴友仁简捷道：没借。

隗强：真没借？

裴友仁：没借就没借，你咋不信那？

隗强：那他来治啥？

裴友仁：让我说小拃子归尚志赵。

（画外音）裴友仁：不说实话，你就得寻思我偷着借了。

隗强：你应来？

裴友仁：没有。

隗强：入伙对劲，没应——也对劲。

（画外音）裴友仁：咋都对劲？

裴友仁边干边道：不入还能消停消停。

隗强边干边疑问道：你天天嚷着合伙，人家上门来你又不应，你闹的啥？

裴友仁：尚志赵是共产党，咱不道根底儿不能入。

（画外音）裴友仁：老柳，我没跟你说不道根底儿不能入，你别记我帐！

隗强：你管他啥党治啥？打走日本咱不消停来？

裴友仁：都知道共产党分地，地主大户都反对，区的警察署也反对，县上更反对，胡子也反对，都反对不都打他？他就没党没派，就像凡大陈那样儿专门儿打日本子，谁能说啥？那多保掯？

隗强：凡大陈可是合来好几伙。他合来伙不更保掯？

裴友仁：凡——不一样儿。入是早晚儿的事儿，这前儿他尚志赵才蹿薹子，没人没枪没章程，不能入。

隗强：都蹿薹子来还愁长？还愁长不快？合来伙不能耐来？

裴友仁：等他有点儿章程再入也不晚。

隗强：老柳是共产党？

裴友仁：他说不是，是旁人托他来的。你找优子来破板儿。

隗强：俺能拉，喊他治啥？

裴友仁：要不也得给他几个，他待着也是待着。去找去。

隗强嘟囔着“折腾人”，戴了帽子去了。

（画外音）裴友仁：咋问他他能说实话儿？

戎芝进来，把洗完的几块尿布铺上炕东，把隗振中翻过来，拽他手，教他摸裤裆：自个儿摸，湿没？

隗振中不情不愿道：没湿。

戎芝：会摸不？

隗振中嚷道：不摸！

戎芝生气道：你就不能懂点儿事儿？都六岁了话儿不说、事儿不懂，你可咋整？

隗振中嚷道：不整！

戎芝拍打隗振中手，斥责他：就知道顶嘴，一点儿不听话。

隗振中：不听！

戎芝边下炕边责怪：没人管你，把你鸡牛儿沤掉。

隗振中：不掉！

戎芝气恼道：和你爹一样儿，犟种！

隗振中：不犟！

戎芝恼火道：欠揍。

隗振中：不欠！

戎芝：咋不欠？再尿就揍你！

隗振中：揍你！

戎芝吓唬道：反了你了，我揍你！

裴友仁数落戎芝：老撩他干啥？给你闲的。缓肉，炖酸菜！

隗振中朝戎芝解气道：该说！

戎芝一恼，回敬裴友仁：你咋不说包饺子？有功夫教他说说话，天天鼓捣那破玩意儿！

隗振中喊戎芝：饺子！

戎芝呵斥两人：你们爷们儿孩儿一套货！

戎芝气呼呼地出去了。

（画外音）裴友仁：货你娘！娘的，平白无故的老柳要搬走我靠山，无心无意地让你骂了一顿。娘的。

裴友仁两眼直直地瞪起隗振中。

隗振中畏惧地看着裴友仁，下意识地双手撑身，一点儿一点儿的向后挪动。

裴友仁看隗振中身下、身旁的尿布被整得不像样子，就压了压火气，和气地哄道：你把介子蹬了，铺一铺，会铺不？铺一铺。

裴友仁看隗振中迟迟缓缓的一边瞅着自己，一边一块块的铺着尿布，就避开隗振中的目光，低下了头。

（画外音）裴友仁：问老柳是不是共产党？往常问过，还问？问老柳跟小拃子联没联络？他不能知道，老柳也不能跟他说。问......

隗振中铺完了尿布，看裴友仁耷拉了脑袋，就悄悄地把两块木板猛一拍：干活！（看吓了一跳的裴友仁顺从地干了起来，就又一拍）说话！

（画外音）裴友仁：说——这是没法儿寻思了。

裴友仁冲隗振中长叹一声，拉长了声音，教道：下——晚儿——吃——饺——子，你说。

隗振中喊：饺子！

裴友仁耐心道：都说。下，晚儿，吃，饺，子。

隗振中嚷道：吃饺子！

裴友仁：下，晚儿，吃，饺，子。

隗振中：吃饺子！

裴友仁右手扳着左手指，一个手指一个字地教道：下，晚儿，吃，饺，子。

隗振中扳起手指，学道：下，晚儿，吃，饺，子。

裴友仁稍稍加快了语气：下晚儿吃饺子。

隗振中扳着手指：下晚儿吃饺子。

裴友仁左手攥了拳头，右手点着骨节，一个骨节一个字地教道：下晚儿吃饺子。

隗振中依样道：下晚儿吃饺子。

裴友仁右手包住左拳：下晚儿吃饺子。

隗振中：下晚儿吃饺子。

裴友仁双手背后，教道：下晚儿吃饺子。

隗振中背手嚷道：饺子！

裴友仁和缓地教道：下晚儿吃饺子。

隗振中：饺子！

裴友仁：吃饺子。

隗振中：下晚儿吃饺子。

裴友仁一拍炕沿：吃饺子。

隗振中：下晚儿吃饺子。

裴友仁竖起右手食指，教道：吃一个。

隗振中依样道：吃一个。

裴友仁加竖了中指：吃两个。

隗振中：吃两个。

裴友仁竖起四个：吃四个。

隗振中：吃四个。

裴友仁竖起五个：吃五个。

隗振中：吃五个。

裴友仁放下手：下晚儿吃饺子。

隗振中嚷道：饺子！五个！

裴友仁：好生说，都说，下晚儿吃饺子。

隗振中伸开五指：吃五个！

裴友仁夸奖道：好，说得好！爷给你揍枪。

全优一脚门里地招呼道：揍啥枪？

裴友仁应道：小振中学说话，给揍枪。你快暖和暖和。振中才刚咋说的？说一遍。

隗振中羞涩地望着全优，小声道：饺子。

裴友仁：下晚儿吃饺子，吃五个，说。

隗振中瞅了眼隗强，低头不愿道：饺子。

裴友仁：搁手指头说，下晚儿吃饺子，吃五个，说。

隗振中摸着裤裆，悄声道：湿了。

隗强边拉锯边责怪道：你可咋治？

裴友仁忙哄道：知道湿了？行行，爷给换，给揍枪。（从炕东一摞布片上拿了块，边给隗振中换边说隗强）你上下屋儿取尜板儿。

隗强把锯给了全优，出去了。

全优边拉锯边问裴友仁：你要揍多少？

裴友仁随意地回应道：给你哥儿几个揍二十就不揍了。你这几天忙啥那？看着老柳没？

全优慎重地应对道：就是可哪卖麻花儿。

裴友仁边收拾尿布边问：光卖麻花儿？

（画外音）裴友仁：赶紧在他寻思出招儿之前问出来，在强子回来之前问完。

裴友仁虚瞟的目光中，全优拉锯的动作明显慢下来。

（画外音）裴友仁：你在寻思说不说、都说啥，是不？得赶紧问。

全优：他就卖麻花儿。

（画外音）裴友仁：我小孩儿咋的你老搁麻花儿晃我？你不就一张白纸？要

画啥道儿道儿我不道？能瞒过我？不是，看你这样儿，肯定是老柳下了纪律，你防着我了。可你个吃奶（zhā）儿的还跟老娘耍心眼儿？

裴友仁余光罩住全优，逼诱道：他头晌儿来了。

全优的锯突然停下，随即抬抬脚，把脚下的木方向前挪了挪，答道：说啥了？

（画外音）裴友仁：说——说啥我能告诉你？你——你是不怕跟他说两样儿？是不怕他说了，你不说我不让？知道不让还不说？非得逼你？

裴友仁逼道：他可没说光卖麻花儿，你也不是不知道。

全优谨慎道：我就知道他摇哪卖麻花儿，干没干别的别人咋知道？

（画外音）裴友仁：你还扯住麻花儿转上圈儿了。

隗强取来尜板，递给裴友仁，伸手拉锯。

裴友仁轰赶隗强：缸里没水了，你看看去。帮你婶儿把肉剁了。

隗强停下，极不情愿地出去了。

裴友仁瞪了眼还在低头拉锯的全优，低声逼道：优子，你的纪律我知道，可

你是起过誓的人，说不说可在你。

全优想了下，说：有啥说的？就是去年六月前儿，在四区和王大房那建了区委，归汤原中心县委。

（画外音）裴友仁不解：区——委——啥官儿？跟区长——不像，那县委也不是县长了。

全优：在三区曲窝棚建了抗日游击队和抗日救国会。

（画外音）裴友仁：游击队救国会报纸上倒说过，可那离中兴——离绥滨也老远儿了，他个卖麻花儿的也能整？有枪？能打？他那样儿......

全优：在北大柜建了儿童团。

（画外音）裴友仁：儿童——团？儿童——小孩儿？团是......

裴友仁停下了在尜板上画枪的手。

（画外音）裴友仁：这都啥？干啥的？你不说清还不能问，一问你就拐弯儿说旁的了，强子再进来就啥都不说了。得，先听，往后再细问。

全优：前几天，他派副官素清李缴了绥东警察署和自卫团，整了十个手枪四十个大枪，不少子弹。

（画外音）裴友仁惊道：他有副官？他派副官去缴枪，那他得多老大官儿？得多老多人马？他啥前儿的章程？我咋一点儿也没......

全优：金海邱和甄生刘都是他的人。

裴友仁惊呆了。

（画外音）裴友仁：他——架空了小拃子？小拃子——我，我的祖宗——老柳你个祖宗的你绝我活路儿，你——我......

全优：他叫小拃子并到尚志赵，小拃子没干。就这些。

(画外音)裴友仁：并——对对，他才说过我咋忘了？这脑袋，才刚没急死。小拃子没并没让夺权，对对对，是这是这。

裴友仁眨了眨眼睛。

（画外音）裴友仁：不对，你还是防我。四区王大房、三区曲窝棚、绥东北大柜，还有素清李尚志赵李小拃子，那老多咋都八杆子够不着中兴？咋没一句儿中兴的人跟事儿？

裴友仁不满地拍了下尜板，讯问道：你们咋整了？

全优：他说现成的人，到时候一拉就行。

（画外音）裴友仁：一拉——就能——帮我收拾老芮，也备不住分了我的地。可跟收拾老芮比，分几垧也行，就当用地雇了你们。可你们保掯不？别没等一拉就露了馅儿，再刮连上我就毁了。

裴友仁问：卫兵知道不？

全优：他不在组织了，定型儿不道，是老柳一个一个联络的，谁都不道。

裴友仁：原先的减租分地跟这前儿一样儿，会儿散了挑头儿的老柳还在，你们还都在，要是有个风吹草动，卫兵肯定告。一告，你们——都悬，肯定悬！

全优：老柳有招儿。

（画外音）裴友仁：他的招儿能管我？刮连我——告我我咋整？我——咋防？你——白扯，你们不能管我，还得先整眼前儿的。

裴友仁：他没说租子咋整？

全优：定型儿减。可得等打完鬼子满洲。

裴友仁：分地不？

全优：分。

（画外音）裴友仁：减就减，分就分！咋也比让移民抢光了强，又不光我一家，还说不上啥前儿，还得说眼前儿。

裴友仁：大兴学校有个琼老师，他联络不？

全优：就知道是国民党。

裴友仁大吃一惊：国民党？

（画外音）裴友仁：他——不是副校长的人？那副校长——共产党，琼老师国民党，是，督学是维持会，校长是日本人，是，是这——这咋——那学校......  

全优：也反满抗日，不道来往不。

（画外音）裴友仁：那学校成啥了？咋乱成麻团儿了——日本人校长，满洲人督学，共产党人副校长，国民党人老师，那——那老多死对头咋搅进一个勺儿了？我的祖宗——他们——不打？谁章程大？琼老师有小拃子，副校长有——不对，他不能不联系老柳，肯定一股儿绳儿，不行——不能问，问出岔儿肯定刮连文儿。文儿——跟琼老师——也跟副校长来往，还跟维持会协和会——毁了！要是这几派的一下子碰一堆儿，副校长怨文儿来往国民党日本子满洲，琼老师怨文儿来往共产党日本子满洲，维持会协和会怨文儿来往共产党国民党，那老多怨，那得咋收拾文儿？一人一把就把文儿扯稀碎——不能吧？副校长不道琼老师是国民党，不道周翻译是拢文儿——对，周翻译也不道副校长琼老师在党，就寻思是打牌喝酒的。对，这就没事儿——不是，是那老多来往的咋就不能让他们干老芮？不是，人家是拢文儿，是喝便宜酒的，不能真心来往，更不能干老芮，老柳还差不多——老柳他为了——别惹他，别问共产党，假儿装儿不道，问国民党。

裴友仁：他知道的国民党还有吗？

全优慎重道：那就不道了。

（画外音）裴友仁：国民党是秋后的肥猪，可他不分地不减租确是好事儿。就是，这个好事儿得埋在心的最底下，得一动儿不动儿，最好是忘了，忘得一干二净儿，梦都梦不起来。另外，还得面儿上随你们，让你们分让你们减。不顺着点儿，你们就不乐意，就不能帮我管我。

裴友仁问全优：谁挑头儿？

全优：就他，有前儿叫老周张罗。

（画外音）裴友仁：减租分地不说了，你们这前儿能干啥，最好能下老芮的刀子。

裴友仁：你们咋寻思的？

全优：撺拢人。

裴友仁：劝拢多些了？

（画外音）裴友仁：要是多了，里边儿肯定有我能说上话的。

全优：三十来个。

（画外音）裴友仁：那么点儿？都是你们铁杆儿？能吗？万一那？

裴友仁放下尜板，盯住全优：你叨咕叨咕，我看看。

全优还没拉到一半就退出锯，调转了木方。

（画外音）裴友仁：咋不再拉会儿？是不要腾会儿编人糊隆我？

全优停下了手，低声道：有老周......

隗强进来。

全优息了声，和隗强一道拉起锯。

裴友仁气得朝隗强抽动了嘴巴。

（画外音）裴友仁：好不容易逼得紧，他才没空儿寻思糊隆我，你来他还说？才刚就拉得慢，肯定在寻思，这前儿他就能寻思完。

裴友仁喝问隗强：不剁馅儿了？

隗强不在意地边拉锯边应道：婶子剁。

（画外音）裴友仁：你——抱柴火去！

戎芝端着盖了的盆进来，把盆推到炕东，说全优：叫秋波来包饺子。

全优扫了眼正恼火的裴友仁，应了戎芝，抓帽子、手巴掌跑了。

裴友仁抽抽着脸，狠狠地剜了眼戎芝。

戎芝责怪裴友仁：强子揍，你教教振中。这样事儿的咋上学？别鼓捣了教教他。

（画外音）裴友仁：你——强子、优子、老柳，都他娘的——得了，别气个好赖。

裴友仁深深地叹了口气，放下手里的活。

6、上午，内景，更房，裴友仁、一个队员。

裴友仁坐在凳子上，左手把折了的锹把拄在凳子上，右手拿着斧头，低头不动。

（画外音）裴友仁：整不清老柳，就得往后再说了。可我能放下老柳，他老芮能放下我？肯定不能，他得让法政支使老靳，老靳支派小喜富，小喜富对我可是不留情，上回就好悬，还有那日本子后台，咋整也惹不起，就得整干净、好生防了。

一个队员进来，通知裴友仁：上公所！

裴友仁一惊：干啥？

队员：去了就知道了。快去！

7、8月上午、内景，镇公所，裴友仁、张喜富和三个队员。

裴友仁一进公所就慌乱地扫了一眼。

张喜富双臂叠在胸前，端详办公桌上的白纸。

桌上还放了两条大约两尺宽七尺长的白布，两端卷缝了木轴，轴两头拴了细绳。旁边一叠黄纸、一支粗毛笔和半碗墨。

裴友仁谨慎地问张喜富：喜富，啥事儿？

张喜富朝白布一点下巴，阴沉道：写字儿。

裴友仁匪夷所思：写字儿？封校长那？

张喜富冷冷地应道：病了。皇军点的你，照纸上写。

（画外音）裴友仁：皇——咋知道我？他啥前儿——对了，头回查卫生那老师，肯定了。我有皇军的老师——不是，老师可没小喜富邪乎，事儿都在小喜富身上，惹不起，得躲，越快越远越好。

裴友仁忙谦卑地婉辞道：我这字儿哪赶上老师？请......

张喜富冷言道：你和皇军说。

裴友仁慌张地望了眼周围，只见三个队员，没日军，就不加思索地又恳求：我这字儿......

张喜富不急不恼：皇军在里屋儿，你去说。

（画外音）裴友仁：我去——不去——写？一写就踩他夹子了。不行，赶紧！

裴友仁忙哀求张喜富：喜富你看......

张喜富随意地朝甲、乙队员一摆头，沉稳地令道：领他去。

甲、乙立刻奔来，扭住裴友仁的两条胳膊就朝里屋拖。

裴友仁惊慌求饶：写写我写——喜富我写。

甲、乙一甩手，松了裴友仁。

裴友仁哆嗦着手卷起袖子，拿起白纸，颤声念道：庆祝北平大捷，庆祝天津大捷。（缓缓地卷起一条白布，小心地放上凳子。对折另一条，摁出中间折痕，恭敬地请示张喜富）喜富，两头儿留多长？

张喜富不理不睬：你看着整。

（画外音）裴友仁：你啥意思？是不把夹子下这了？两头儿留的长短儿不一样儿，字空儿不匀称，字儿大小不均匀，这都是一眼就瞅出来的毛病，你跟日本子能让？那不毁了？

裴友仁浑身一哆嗦，忙放下布，搓了阵子手，才一边轻轻地来回折着白布，一边嘟囔道：这是四个字儿，这六个字儿，两头儿留出一个字儿。

（画外音）裴友仁：你不吭声儿就是让了，不能挑理儿了，要是谁说长短儿不对劲儿，我就说你让的，那我就不要紧。

裴友仁用力摁出了折痕后，用白布在地上比量了长短，铺了几张黄纸。边铺边解释：写完晾上边儿，别沾上土。

裴友仁在桌上铺好了黄纸，顺桌面打开白布，请甲、乙压稳了两端木轴后，把毛笔倒过来，边比量写字边嘟囔：庆——祝——北——平——大——捷。

裴友仁左手摁住白布，右手执笔蘸了墨，刮了刮碗边，一个折痕一个字地写下了“慶祝北”三个字，吩咐：往上拽，慢点儿。

裴友仁等甲、乙移动好白布后，接着写了“平大捷”，他把笔担上碗，一字一字地数了日文字数后，用倒过来的毛笔在白布一侧比量了四次写法，才极小心地写了日文小字。吩咐：拽紧，搁纸上。

甲、乙绷紧白布，放去地上的黄纸。

裴友仁依样写了“慶祝天津大捷”和日文的另一条幅后，请示张喜富：喜富你看，写完了，我该回去了吧？

张喜富毫不动容道：挂上。

裴友仁顺应道：干了就挂。把笔涮出来。

（画外音）裴友仁：我咋了？咋像个小媳妇？不是，是不顺从不行了。小喜富不比往常了，里屋儿还有皇军那。就是封校长，干啥这前儿病？赶紧起来写。要不我这回写了往后就得写，老写老写就不保掯，万一手一得瑟，哪怕掉滴墨都是罪过儿。咋整？最好是不写。我不写就得你封校长写，你保掯。可你得赶紧好了。别你躺着，日本子又胜了还得我写。老写，共产党让？国民党让？日后不算我帐儿？你封校长快起来——看看去。

8、上午，内景，封校长家，裴友仁、封校长夫妻。

裴友仁见封校长头朝外地躺在炕上，忧心道：咋病这么邪乎？

封校长无精打采道：心里——堵得慌。

封校长妻子站在地上，说：气血不调。

裴友仁：抓药没？

封校长妻子：喝了几副，没见强。

裴友仁急道：上街！我送，这就走！

封校长忙婉拒：几天就能好。

封校长妻子不放心：上街好好看看，大哥送还现成的房子。

裴友仁起身道：我找镇长开路条，套车接你。你俩收拾收拾！

封校长一把攥住裴友仁衣襟：你坐会儿。

裴友仁：坐啥？病能耽误？

封校长说妻子：你去扫扫院子。（见妻子不解不愿地出去了，又用力地拽了两下裴友仁）你坐下我告诉你，你别说出去。

裴友仁一愣：咋了？

封校长把裴友仁拽坐炕上，自己坐起，低声道：装的。

裴友仁一惊：装的？

（画外音）裴友仁：你圣人的校长还装病？不是，是你老装我咋整？

封校长异常失意地低声道：完了，北平天津败了。

（画外音）裴友仁：你装我还替你急？可你装这回就得了，要不还得我写。那早晚儿不写出漏子？

裴友仁急道：小喜富逼我写的大捷，才挂上。

封校长怨道：我不写、你不写，也得有人写。

（画外音）裴友仁：有人写——你写就不行？你写了谁能说啥？

裴友仁切齿道：我不写肯定反政府逮笆篱子。小喜富太阴损了，遭雷劈的东西！

封校长：别生气了，气不起。（望了眼窗外，无力道）一听北平败了就不得劲儿，就寻思一定让我写，我就躺下得了，上街就露了。再躺两天，躲过学生游行。

（画外音）裴友仁：游行庆祝也快了，你一起来就不用我写了，就能躲过这灾情。

裴友仁叹道：那老多军队，咋一点儿不丁事儿那？

封校长：日本是用全国力量来打的，飞机大炮兵舰什么的，咱们没法比。

裴友仁：咱人也不少哇，不会从南往北打？一个打不过就两个换一个，咋打不过？

封校长：南面东面都是海，都是他们炮船，他们是北面东面南面一起打，咱们打不过人家。

裴友仁：他占多大地盘儿了？兵早就散了，零钳巴咋打不过？

封校长：他人没咱们多，可咱国人朝鲜人也帮他，那就多了，就不好打了。

裴友仁：朝鲜也有打他的，他越散越好打。你瞅着吧。

封校长：越瞅越堵得上不来气儿。

裴友仁：小拃子尚志赵不都打那吗？北大柜绥东不都挨打了吗？还有之前的乐平、向阳不也打了吗？

封校长：打死日本人了？

裴友仁无奈道：不一样儿吗？你歇着，我得回去了。

封校长忙挽留：老躺着太难受，你再坐会儿。

（画外音）裴友仁：躺不住你写去！给我搪灾去！

裴友仁起身告辞了。

 9、1938年2月下午，外景，前园子，裴友仁、戎芝、隗强。

裴友仁气呼呼地一边打水一边呵斥戎芝：你轱辘儿就不疼了？那么好使要大夫干啥？

戎芝气恼地指着井南面，一连声地喊：正月十五都轱辘，你咋的？倒几筲能咋的？你是没功夫还是能累坏？

（画外音）裴友仁：十五更悬！一大家子在这轱辘儿，完事儿还得出去抱树，真来了坏人，没垧儿躲没垧儿猫。我还手儿，你们就挨枪；不还手儿，我挨枪不说，一家子就都完了。你——你是不道，我也不能让你知道。我——我为啥不出门儿？为啥手儿不离枪？为啥睡觉不脱衣裳？为啥老烧炉子老添料？为啥老喝水老尿尿？为啥——为啥不让你们知道？你们——娘的！

裴友仁把桶拎上井台，斥责道：溜滑儿的咋打水？你上公所儿，那现成儿的！

戎芝委屈地恼火道：自个儿有不能轱辘别人的，轱辘别人的不好使！小杰再冻着那？

隗强拎两只空桶回来，劝两人：冻吧冻吧，轱辘完了俺刨。婶子你屋去，俺冻。

戎芝气哼哼地指着井南面，警告道：远点儿！别整一讨半讨的。

隗强忙安抚：十步，十步远。俺冻你快屋去。（看戎芝回屋了，就边往空桶里倒水，边劝裴友仁）你别气来，你屋去俺冻。

裴友仁极不情愿地去仓库取来两把铁锹，把井南面两米宽、半人多高的积雪撮到两旁，拍实垅沟里的雪。

隗强把水拎去屋回来，把桶倒扣在井架上，抄起锹，边撮边哄裴友仁：你不轱辘？

裴友仁没好腔的回应道：闲的？

隗强：你轱辘，婶子就不嚷来，你咋不干，非惹她生气？

裴友仁恶声道：屁用？

隗强哄逗道：你东北的老一套你咋不顺从？

裴友仁嚷道：老一套都管用？

隗强：俺也这感觉，可婶子叫冻俺就冻，哄她不生气就是孝顺来。

裴友仁嘲讽道：你倒孝顺。

隗强：你也轱辘吧，当耍来。

裴友仁恨道：那么好使，我天天轱辘儿！

隗强：哄婶子不生气就是行。你看，你一轱辘婶子不嚷来，俺几个也不怕来，你哄得一家乐呵不好吗？轱辘吧。

裴友仁又气又恨地应付道：我轱辘儿！我哄你们乐呵儿！

10、晚上，外景，前园子，裴家人。

裴友仁在井旁点燃一盏水盆冻的冰灯后，就手插衣袋，守在园门旁，暗自警

惕着南面、东面。

戎芝率先在井南躺下，沿着明晃晃的冰道向南滚去，边滚边念叨：轱辘轱

辘冰，腰不酸腿不疼。轱辘轱辘冰，头清脑明肚子不疼。轱辘轱辘冰去百病。  

隗振中加穿了大人的棉袄，严实得只露两只眼睛，极兴奋地嚷道：不疼不疼！

戎芝叫裴友仁：你快点儿！

裴友仁忙喊隗强：你轱辘儿！（看隗强念叨着滚完了，急催祖本）你的！

祖本向戎芝迟疑道：咋说呀？

隗振中喊祖本：不疼！

裴友仁喊惠彩杰：你轱辘儿怪冷的！

惠彩杰笑着依样滚完，出去了。

戎芝喊裴友仁：你快点儿！

裴友仁滚了后，站去园门旁。

隗振中十分新奇地边爬边喊：不疼不疼！

戎芝忙叫回：不能爬！轱辘，喊都不疼！

隗振中爬着嚷道：不疼，不疼！

戎芝忙上前教他滚：都不疼，都不疼。

（画外音）裴友仁：快！他不会你抱他，抱他一堆儿滚！别寻思老规矩，别腾（tèng）！

裴友仁不眨眼地警戒东面、南面。

隗振中亢奋得边滚边喊：都不疼，都不疼！

祖本兴奋地逗隗振中：喊不尿炕！

戎芝推祖本：你快点儿。

祖本躺下，边滚边嚷：轱辘冰，腰不疼肚子不疼脑袋不疼、腿不疼脚不疼手不疼。

隗振中喊着“不疼”上了冰，滑倒滚起来。

裴友仁忙催促：本儿振中抱树去！

裴友仁先出去了。

11、晚上，外景，院外，裴友仁、戎芝、隗强、祖本、隗振中。

裴友仁戒备着周围，不时地看眼门两侧水盆冻的冰灯。

（画外音）裴友仁：一家子都在亮光里，明晃晃地正好当靶子，你们还不快点儿？

裴友仁喊戎芝：赶紧！

戎芝指挥隗强：叫振中抱树，教他叨咕，我是大树郎，我和大树一块儿长，越长越强，越长越壮。教！

隗强抱着隗振中，为难道：俺咋教？他哪会？

戎芝忙喊裴友仁：你教，快点儿怪冷的。

裴友仁迫不得已地急忙帮隗振中搂抱大柳树，念叨：振中是个大树郎，振中跟树一堆儿长，越长越强，越长越壮。

隗振中抱树喊：长长长！旺旺旺！

戎芝训道：一句儿一句儿的！

裴友仁忙用隗振中的手拍柳树：我是大树郎，说。

隗振中嚷道：我是狼！

裴友仁：大树郎，我是大树郎，说。

隗振中：我是大树狼！

裴友仁：我跟大树一堆儿长。

隗振中：我一堆儿长！

裴友仁：越长越强。

隗振中：越长越强！

裴友仁：越长越壮。

隗振中：越长越壮！

祖本笑着嚷：不尿炕！

隗振中回喊道：就尿炕！

裴友仁忙把隗振中送给隗强，边暗中扫视周围边说隗振中：不尿炕，往后不尿了。看你小叔儿说的。

祖本扭扭捏捏地环抱柳树，羞答答地说道：我也是大树郎，我也和大树一堆儿长，长得强——还有壮。

隗振中泄愤地喊道：再说！

祖本喊：我和大树一堆儿长，长得强长得壮！

裴友仁忙喊：行了回屋儿！一会儿好来串门儿的了。

祖本：我去看灯。

（画外音）裴友仁：别别别——不好防，别去，快回......

隗振中喊：我也去！

裴友仁见隗强要领去，忙道：你回屋儿烧炉子，我去。

裴友仁右手不出口袋地左手抱起隗振中，盯着祖本，警惕着四周，朝西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