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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本名:满炕的算盘第 30 集 |
【原创剧本网】作者:王学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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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0 集 1、傍晚,内景,更房,裴友仁。 裴友仁坐上凳子,垂下了头。 (画外音)裴友仁:你来我家横踢乱踹(juǎn),肯定怨我不给你说情儿。可不给说情儿才多大事儿?咋也不能张嘴就骂抬腿就踢呀。从记事儿起,还没谁敢来张狂胡闹过,就是那堆儿江防军那堆儿规则的日本子他也没有哇,生死仇人死老芮他也没——老芮?是不你支使的?你不支使他咋就一下当了官儿?咋敢踢打我家人?娘的你又找了打手。小兔崽子小喜富我咋就没看透你?你这报复劲儿太邪乎了,今个儿敢打,明个儿就敢砍后个儿就能杀。 裴友仁浑身一哆嗦,起身垂头走动。 (画外音)裴友仁:干他!我没帮手儿就文儿雇,高低得干他小喜富。 裴友仁把两篮子鱼折进一个里,望着满篮子鱼愣了。 (画外音)裴友仁:满江的鱼咋也打不完,老芮的人能杀完?小兵杀败了他的胡子,佳志杀了他的法高跟中义,小拃子杀了他的栾一天跟羿中坤,这前儿杀了小喜富,他还得有赵喜富钱喜富孙喜富,咋能杀得完? 裴友仁手扶筐梁蹲下,盯着鱼。 (画外音)裴友仁:我咋就没帮你小喜富说情儿?她咋就撵走了你小喜富,才刚还斥答儿了你小喜富?倔巴头儿咋还当面儿撕扯了你小喜富?唉,没他娘一个省心的,净他娘的能惹事儿。再他娘的不板着点儿说不上得惹多大的祸。对,千万得板住,板不住可不行! 裴友仁把身子移到右腿上。 (画外音)裴友仁:一家人都板住你小喜富就让了?没那么简单。就算你小喜富不作,他老芮也得祸祸,再说你小喜富还得靠老芮往上爬,老芮让你作你就得作,根儿还在老芮那。死老芮,你财大气粗能支使得了他们,他们——凭啥就你姓芮的能拢?我咋的?我也拢!咋就拢不过来?不就他小喜富吗?他不是人?是人就乐意听好话儿、就乐意吃好的,我就给他说好话儿、就给送吃的送花的。就算他小喜富不听我的,咋也不能啥都听你老芮的吧?咋也不能吃我的花我的再来祸祸我吧?娘的,送!不豁出去不行了。 裴友仁把身子移到左腿上。 (画外音)裴友仁:好生捋捋,她跟强子都给我板住了!小喜富别生大爷气了,这点儿——啥?送啥?鱼,不起眼儿?先送着,收下就再送旁的,对!这点儿鱼先吃着。 裴友仁随手敲了敲冻鱼。 (画外音)裴友仁:她跟强子不能服软儿能让送?那就不告诉他们!不——不行,这事儿瞒不了多长功夫儿。那——就说——让艾尺子来才送的,对,这就不能不让了。就这!可万一小喜富不收——那就硬送,送他爹送他娘!送,娘的!
2、晚上,内景,裴家西屋,裴家人。 一家人都沉闷得自顾自地吃着。 隗强时不时地偷偷瞟眼裴友仁。 裴友仁放下碗,郑重其事地宣告:从今儿个起,咱家,不管谁,对待外人,不管熊咱的没熊咱的,都得乐呵呵的对待,背后不兴叨咕。要是跟人家吵吵,那就出去,我就不认他。 隗强和戎芝呆住了。 裴友仁严厉道:咱一跟人家吵吵,咱家都得遭殃,还有文儿一家,还有半拉架儿。咱吃亏占便宜不在一时,把脾气都板住了。 隗强和戎芝面面相觑。
3、上午,内景,西屋,裴友仁、戎芝、隗振中、惠彩杰、张喜富、一个队员。 裴友仁站在炕上,头戴帽子,手举木杆,用绑在杆头的笤帚扫棚和墙。 戎芝端盆热水上了炕,擦抹窗户和炕柜。 裴友仁把木杆送出去,回来扫起屋地。 惠彩杰领隗振中进来,把一盆热水放上案子,站上凳子,摘下镜子,要来 隗振中手中的破衣片,擦起正反面。 裴友仁撮走了垃圾,端来半锹灰,用破湿布蘸灰,搓地桌面。 张喜富领个队员进来,目中无人地威严宣告:你家卫生不行!三天后再来,再不行可不行。 裴友仁忙招呼:快炕上暖和暖和,这又让你跑一趟,这大冷天快暖和暖和。 张喜富眯眼巡视了遍,严令:整卫生了! 张喜富头也不回地领队员走了。 裴友仁边送边问:就屋儿里呗? 张喜富:哪都算!隗强那?今晚儿站岗,不准替! 戎芝瞪着门口,咬起嘴唇。 惠彩杰叫道:咋又尿了?咋还喇喇上了?(下了凳子,边拍打隗振中边呵斥)你不道尿啊?不道尿啊看这棉裤尿的?能换过来?你熥着吧! 隗振中委屈地朝戎芝伸张小手,求助道:奶—— 戎芝没理隗振中,看着他被惠彩杰抱走了。看裴友仁耷拉脑袋进来,恨道:这是黑上咱了。 裴友仁没吱声,自顾自地无精打采地搓桌面。 戎芝轻声道:没饽饽了,烙点儿饼带着。(看裴友仁没回应,又道)取几根儿葱缓上。 裴友仁忧愁道:这是给强子下夹子。 戎芝怪道:下啥夹子? 裴友仁低声道:肯定找他的不是,收拾他。 戎芝不解地脱口道:就站个岗能咋的? 裴友仁:仨一堆儿,那俩赖他睡觉,他不得挨收拾? 戎芝申辩道:那一宿谁能不合下眼儿? 裴友仁犹犹豫豫道:我也去? 戎芝:强子不能让。 裴友仁愁道:我就愁得慌。 戎芝又恨又无奈地切齿道:小媳妇真不是个揍儿! 惠彩杰抱隗振中回来,把他扔上炕,吓唬道:再尿就削你! 惠彩杰接着擦拭。 戎芝说裴友仁:多拿点儿好吃的,给那俩吃。 裴友仁犹疑道:不保掯。 戎芝:炸点儿鱼再拿点儿酒,强子不喝,光叫那俩喝。 裴友仁:就怕那俩不喝,反咬一口更完了。 惠彩杰奇怪地问戎芝:啥喝不喝? 戎芝边扯下盖被褥的几件单衣边应道:你叔怕强子站岗挨熊。 惠彩杰不以为是:好好儿的,让干啥就干啥挨啥熊? 戎芝嚷道:那俩不赖他睡觉吗? 惠彩杰:站岗睡啥觉?困就溜达,溜达一宿能咋的? 裴友仁默默地搓地桌的边角。 戎芝发现隗振中遗淋尿液,厌恶地嚷道:到底咋了?这才那么会儿又尿了?过来! 隗振中恐惧地瞅着惠彩杰,走到戎芝前。 戎芝捏了捏隗振中的裤裆,抱怨道:你咋还不道尿了那?骑磨石凉(bá)着了还是吓着了?这咋换? 戎芝从柜里翻腾出几块破旧的衣服片,叠了一块,垫进裤裆。 裴友仁皱着眉头问戎芝:让老艮来看看? 戎芝为难道:他都推不开门了,能来吗? 裴友仁:那就问问咋整。 戎芝:那你快去。
4、中午,外景,张喜富家院里,裴友仁、张喜富父亲。 裴友仁拎筐鱼给张喜富父亲。 张喜富父亲高低不收:干啥要你鱼? 裴友仁急道:就一筐冻鱼你推啥?喜富没功夫儿整,昨晚儿人多他又没好意思拿,我就特意儿送你们尝尝。 张喜富父亲不耐烦地推搡:要你鱼干啥?你拎回去。喜富驴活儿的我管不了,你拎回去! 裴友仁一迭声地祈求:你不留我害怕。真不是特意儿斥答儿他,我那一家人你不是不知道。我给他赔不是也不能空手儿哇,你不留那是你也不饶我了?那我还有好儿吗,啊? 张喜富父亲坚拒道:我管不了。你快拎回去,别撕...... 裴友仁忙哀求:大哥你就饶了我饶了我一家吧,我实心实意赔不是你哪能不留那?别撕巴了。 裴友仁松手跑出去。 张喜富父亲跺脚喊:你拎回去!你这整的啥事儿?
5、中午,内景,糜老艮家,裴友仁、糜老艮、老年男女十多人。 裴友仁等糜老艮称完了一味药才问:强子那小子喇喇尿儿,十来天了。 糜老艮又抓了一盘才应道:等会儿。 (画外音)裴友仁:等——等你把话儿称(yāo)完!艮东西! 糜老艮称完了三味药,答复裴友仁:下晚儿,我倒出功夫儿去看看。 (画外音)裴友仁:说句话儿真费劲儿!
6、中午,外景,院里,裴友仁、祖本、张喜富、仲保安、糜老艮。 裴友仁用木杆上的笤帚打扫正房和更房的檐下、墙和窗户。看祖本嘟囔着《回銮训民诏书》从屋里出来,叫住问:轧(gǎ)了几个伴儿? 祖本:仨,天天的。 裴友仁:道儿上别分开、别撩闲、别骂人。 祖本“嗯那”了,出了院门。 裴友仁从马棚取来锹,抢鸡鸭的冻粪便。 张喜富拎篮子冻鱼进来,阴冷道:东西送回来了!往后别整那事儿。 张喜富撂下就走了。 裴友仁愣住了,呆望了阵子院门才拄着锹,沉缓地蹲下,失意地望着篮子。 (画外音)裴友仁:完了,这是得罪透了。咋整?让强子在家——哪能老在家不干活儿?那——让艾尺子快点儿来,别离了...... 仲保安匆匆进来喊:干啥那?鱼——给我的? 裴友仁愣了下,忙站起来:啥——啥前儿回来的? 仲保安边拎篮子来到跟前边答道:刚回来。你捎啥? 裴友仁:捎——你回来干啥? 仲保安:俩妇女病了,叫老艮看看。这鱼我拿着,还有啥? (画外音)裴友仁:拿——对,给艾尺子捎东西。 裴友仁问:能不能让艾尺子——专门儿跟你干? 仲保安:那可不好整。你有招儿? 裴友仁:花俩钱儿那? 仲保安犹豫道:花钱——说不准。 裴友仁:得多些? 仲保安:要撬我这活儿的就不少,他干更够呛。 裴友仁:你看咋整? 仲保安:我也说不上。他没伤没病就得下矿。 裴友仁:有伤有病就不下了? 仲保安:小来无趣的也得下。要是老养着就不给吃饱、不给工钱。 裴友仁眨眼追问:要是老养着那? 仲保安:那不饿死也得砸巴死。 裴友仁:要是伤得不能干了那? 仲保安急躁道:那不能老养他。他没工钱、没饭吃就得自个儿走了,工钱就都烂了。 裴友仁:不要工钱让走吗? 仲保安:干不了留他干啥?你要捎啥快点儿,我好走。 裴友仁忙低声:你帮他整个伤。 仲保安惊道:好好儿的整伤干啥?啊,你让他折胳膊腿儿出来?那你不祸害他了吗? (画外音)裴友仁:出矿再给治好咋就祸祸他了?他—— 裴友仁:他在矿上还有好儿?就折个啥出来得了。 仲保安:那不祸害他一辈子了吗?你快拿东西我好走。 裴友仁:花钱得多些? 仲保安烦躁地敷衍道:咋也得五七六十。 裴友仁失声道:干啥那老多?二十,这筐鱼。 仲保安不屑道:冻鱼有的是。你快拿东西。 裴友仁:那咋整,你问问大柜? 仲保安为难道:我也不是想见就能见着。 裴友仁:送点儿大烟那? 仲保安想了下:那兴许。 裴友仁:得多些? 仲保安思虑道:多些?咋的也得——可真的你有? 裴友仁慌道:我哪有?我上哪整那玩意儿? 仲保安恼道:没有你还说啥?拿东西快点儿。 裴友仁:我淘登(求购)淘登。得多些? 仲保安:最少得十斤。 裴友仁:不用二十了呗? 仲保安:那就十五!你捎不了?这功夫儿老艮早看完了,人家等我就不好了。不捎我走了?(看裴友仁眨着眼睛,瞅着自己,就又急又气的催道)捎不了?寻思啥快点儿。 裴友仁被追得失口道:走吧走吧。 仲保安不满:我白挨冻了?这鱼我拎着。 裴友仁看仲保安拎鱼就走,忙叫:二十——二十。 仲保安头也不回地应道:可给你二十了。你上老艮家取土篮子。 裴友仁怨道:你看你——你啥人那你? 裴友仁转过身,拄锹凝视玉米楼子。 (画外音)裴友仁:到底儿用不用?保安要十斤,十斤能换来艾尺子就用。赶紧用,用了了省心!昨天就挺悬!要是小喜富他们谁蹬折一根儿,那就都露了,一家子都得毁!赶紧用——用不了,那就——换旁垧儿。还有哪能藏?他们摇哪翻,耗洞都掏,哪垧儿能藏这老多?不行的话——不挪,额外再插木杆子,木杆子他蹬不折。不行,木杆子太显眼,他们一寻思就得抽毛嗑儿秆子查,一查就完。不能插木杆子还咋整? 裴友仁走到玉米楼子前,上下打量葵花秆,从秆缝中抠出一棒玉米,轻轻地敲打葵花秆。 沉闷声。 (画外音)裴友仁:这么实成儿蹬不折,昨天上去好几个都没折——不是,不是折不折,是他们敲不敲抽不抽。一敲一抽就得露,是这。这——到底儿咋整啊我的祖宗爷?你能不能睁眼看看,这烟土它不是大面儿上的东西,哪——不对?不对,不对不对,大面儿上才保掯,就是大面儿上的他们才没敲没抽,对——对对,对!大面儿上保掯。对对对,不挪,就大面儿! 裴友仁情不自禁地抚摸了几下葵花秆,随即用玉米棒子拂掉葵花秆下面的土坯上的雪,手指头伸向葵花秆的下端。 (画外音)糜老艮喊:叔,土篮子捎来了! 裴友仁一惊,忙缩回手,应道:搁那吧。咋来这么早? 糜老艮:保安说你着急。干啥喂鸡呀? (画外音)裴友仁:对对,喂鸡,喂! 裴友仁边往回走边搓了把粒子扬地上,把扔的玉米棒子碾了碾,领糜老艮进了屋。
7、下午,内景,西屋,裴友仁、戎芝、惠彩杰、隗振中、糜老艮。 裴友仁站在地中央,等待糜老艮给隗振中诊疗。 惠彩杰坐在炕边,抱着隗振中。 隗振中极陌生地看着糜老艮。 糜老艮边用戎芝投洗的热手巾捂手,边问诊惠彩杰:走道儿歪歪不? 惠彩杰:不歪歪。 糜老艮:能上炕? 惠彩杰:上炕下地不耽误。 糜老艮:睡觉前儿腿抽不? 惠彩杰:不介。 糜老艮:腿脚儿凉不? 惠彩杰:不凉。 糜老艮:叫他走走看看。 惠彩杰把隗振中放上炕,往炕里推:里边玩儿,去。 隗振中眼望糜老艮,拽着惠彩杰不松手。 惠彩杰哄道:上窗台玩儿。 戎芝看隗振中不撒手,忙把手巾扔上窗台。 惠彩杰推着哄:把手巾拿来,去。 戎芝看隗振中牢牢地抓着惠彩杰不动弹,忙上了炕,把隗振中抱到炕里,把手巾塞他手,把他推向惠彩杰:送去,去。 隗振中看着糜老艮,抓住戎芝肩膀不动。 惠彩杰哄道:来,过来。 隗振中看着糜老艮不回应。 糜老艮笑道:比我还艮。 裴友仁忙道:我取滚笼去。 裴友仁急忙出去。 糜老艮问诊惠彩杰:拉屎咋样儿? 惠彩杰:没咋样儿。 糜老艮:有劲儿? 惠彩杰:还行。 糜老艮:粑粑成条儿? 惠彩杰:一段儿一段儿的。 糜老艮:啥色(shǎi)儿? 惠彩杰:黄的。 糜老艮:稀不? 惠彩杰:不稀。 裴友仁拎苏雀笼子回来,诱哄隗振中:看,雀儿。 隗振中忙奔回来,被惠彩杰抱住不放。他挣扎着要下炕。 糜老艮:趴下。 惠彩杰把隗振中横上腿,摁着。 隗振中乱抓乱踢。 戎芝忙上前把住。 糜老艮顺着隗振中的裤裆,把手伸进后背,从颈部往下一点一点地摁、摸,捏了捏两侧腰眼,摁了摁会阴。 (画外音)裴友仁:咋不号脉? 糜老艮说惠彩杰:翻过来。 糜老艮摁了隗振中的小腹,查看了小鸡鸡,握了握双脚,挠了挠脚心。 (画外音)裴友仁:挺细,下药能准,几天儿就好了。 糜老艮说惠彩杰:松了吧。凉着了。 裴友仁:备不住骑磨石凉(bá)的。咋整? 糜老艮:蒜缸子捣烂一个葱白儿,睡觉前儿熥肚脐子。明早儿拿下来,下晚儿换一个,熥四天。 (画外音)裴友仁疑问道:葱白儿熥肚脐子? 裴友仁:这就行? 糜老艮:韭菜籽儿捣碎,和白面蒸饼,吃四天。 裴友仁:就这? 糜老艮:上街抓山药、乌药、益智仁儿,三样儿都二两,猪吹膀一个,煮了吃。一早一晚儿吃一回,吃四天。 (画外音)裴友仁:这还有点儿治病的样儿。 裴友仁:你没有? 糜老艮:没有。不能给他吃白菜萝卜蘑菇那些东西。我得走了。 裴友仁忙道:你再说一遍,我写下来。 裴友仁边听边写。 (画外音)裴友仁:谁去买?最好是强子,正好躲站岗。 裴友仁写完了,求助糜老艮:你跟我给强子求个假。 糜老艮不解:啥假? 裴友仁:你就说小孩儿病急,让强子今晚儿上街抓药。我自个儿说不好使。 糜老艮一本正经道:不急。 裴友仁急道:你不能说不急,得急,今晚儿就得上街。 戎芝忙帮衬:急,今晚儿就得去。你顺道儿帮你叔说说。 糜老艮:你们说急就急。说去吧。 裴友仁答谢糜老艮:给你筐鱼,一堆儿拎回去。
8、下午,内景,保长家院子,裴友仁、保长、糜老艮。 裴友仁不顾狗地扑叫,向拄着扫帚的保长求道:强子那小孩儿尿不下来尿儿,老艮让上街抓药,强子今晚儿就得去,求你...... 保长忙打断:晚了憋坏了,抓紧去。 裴友仁:求你跟我去求个假,强子今晚儿站岗。 保长忙推辞:站岗我咋说,你去说不得了?看病能...... 裴友仁急切地恳求:我怕求不来,耽误你会儿帮我说说。 保长望了眼院门外的糜老艮,拒绝道:看病那事儿我哪说得清?说不清去干啥?你快去别耽误了。 裴友仁急不可耐地边抢扫帚边央求:就一会儿,你跟他们打个照面儿就好使,就一会儿。 裴友仁边说边拽保长出了院子。
9、下午,内景,镇公所,裴友仁、糜老艮、保长、靳科举、芮法政、富源同、张喜富、两个队员。 裴友仁看桌上放着种烟农户名册、算盘、毛笔、纸张,围坐的靳科举、芮法政、富源同和张喜富都奇怪地望着自己,就忙向张喜富恭敬道:喜富,求你给强子个假。他小孩儿尿不下来尿儿,着急上街抓药,不能站岗了,求你...... 张喜富警觉道:头晌儿还好好儿的,这咋就尿不下尿儿了? 裴友仁怯懦道:你看,大夫刚看完,我求来了,保长我也求来了,着急呀,等他镩鱼一回来就走。求你准个假。 张喜富看糜老艮和保长没吱声,冷漠道:这事儿别和我说。 裴友仁:喜富你别老生气了,别跟你大娘强子一样儿的,别挑理儿,别往...... 张喜富烦道:别和我说,我管不着! 裴友仁卑怯道:你别往心里去。你看强子站岗...... 张喜富恼道:别和我磨叽!我不管! 裴友仁忙央求:你看我都赔好几回不是了,你咋还老生气那?你就别跟他俩...... 张喜富忍不住地呵斥道:别磨叽,我不管! 裴友仁叹了口气,十分委屈道:镇长、法政、源同,你们看看,就让强子去吧。他的岗——我——我替了。 芮法政不动声色地看着靳科举。 靳科举商量芮法政:病还能耽误吗?串一串那? 裴友仁看芮法政不应声,忙求他:法政,不行——我替岗。 芮法政看看富源同,没表态。 富源同摆弄着毛笔,瞅着张喜富。 张喜富摩挲着名册不说话。 裴友仁又恳求芮法政:法政,小孩儿可难受了...... 张喜富皱着眉头质问道:你咋不去? 裴友仁哀求芮法政:他能骑马,我这老大岁数,还是黑...... 芮法政冷冷地回应裴友仁:镇长批了就去吧,加点儿小心。(问靳科举)行不? 靳科举说裴友仁:你照法政说的,源同给你填路条儿。 (画外音)裴友仁:管你们谁说的,应了就行。 裴友仁致谢道:可谢谢镇长,谢谢法政。
10、下午,内景,西屋,裴友仁、戎芝。 裴友仁对桌上的路条皱眉头。 戎芝在凳子上捣韭菜籽,不解地问:不站岗了你还寻思啥? 裴友仁忧心道:怕他道儿上不保掯。 戎芝:不有枪吗? 裴友仁:不能带!让维持会日本子查出来就完了。 戎芝停了手,焦虑道:那还咋整,黑天瞎火的就他自个儿?(看裴友仁不吱声地画桌子,接着道)知道这样儿还赶不上站岗了。不行就明早儿去,起大早儿,天一亮就走。(看裴友仁不回应,说)再不行就求人揍伴儿。 裴友仁:对,带砂枪上河泉,让半拉架儿明早儿上街,抓完药再给送回来。你别捣了,揍饭!我给马泡料儿,他回来就走。
11、上午,内景,西屋,裴友仁、惠彩杰、隗振中。 裴友仁数报纸上的一堆烟刀。 戎芝和惠彩杰哄隗振中吃小药丸。 隗振中紧闭着嘴,摇晃脑袋,躲闪小瓷勺。 裴友仁边包烟刀边说惠彩杰:兑点儿糖。 戎芝边去取糖边嘟囔:四天了一点儿也没见强,再叫老艮看看。 惠彩杰吓唬隗振中:不吃就削你,快吃! 裴友仁不满地白了眼惠彩杰。 (画外音)裴友仁:你就会一打二骂三吓唬,就不能好生哄? 裴友仁把烟刀放去案子下,自语道:我找老艮来看看。 惠彩杰劝阻道:才四天,再吃两天看看吧。 (画外音)裴友仁:看——那就看看再说。 戎芝端回小半碗白糖,引诱隗振中:喝药给糖! 惠彩杰看隗振中盯着糖碗不张嘴,呵斥道:不吃就灌你! 裴友仁斜了眼惠彩杰,说戎芝:拌糖。 戎芝搅拌了小药丸,喂给隗振中。 隗振中顺从地喝了口,吐出了药丸。 惠彩杰恼火地夹住隗振中,抢下戎芝的药碗,喝道:死崽子还治不了你了那! 惠彩杰夹走了隗振中。 裴友仁和戎芝面面相觑 (画外音)隗振中求救地喊:奶,奶—— 戎芝解恨地嘀咕道:奶你个孙子奶。(问裴友仁)揍多少了? 裴友仁:二十七个。不揍了,搓苞米。 戎芝:上玉米楼子搓。 裴友仁:冻死个六的了。 戎芝:屋儿里刚收拾完,好不容易过了小媳妇关,你可别造了。 裴友仁:搓苞米哪有灰?上外屋儿搓。你上西院儿取个苞米镩子。
12、上午,内景,外屋,裴友仁、戎芝、惠彩杰、隗振中、刘柱。 裴友仁、戎芝和惠彩杰围坐装满玉米棒子的大笸箩。 裴友仁立着镩子,上下镩玉米棒子。镩掉了六七道粒子就扔到惠彩杰前面。 惠彩杰坐在东边,用根玉米核子搓镩过的玉米棒子。 戎芝坐在西边,把镩子卡在笸箩沿上,前后镩,玉米棒子两头剩下了少许的粒子才扔给惠彩杰。看惠彩杰面前堆了一大堆,就提醒裴友仁:多镩,镩的比搓得快,多镩。 裴友仁看了眼戎芝手中的玉米棒子,反复地镩起来。 隗振中从西屋门里探出脑袋,看了会儿,轻手轻脚地来到跟前。 惠彩杰用玉米棒子一指隗振中,呵斥道:回屋儿去! 隗振中忙趴上戎芝背。 戎芝哄道:外屋儿凉,凉(bá)着你,快回去。 裴友仁说戎芝:他自个儿咋待?挪屋儿得了。 惠彩杰起身撵道:回屋儿去!刚才没削你?回去! 隗振中悻悻地回到西屋,站在门里张望。 戎芝轻声道:再不见强就上街。 惠彩杰:等两天再看看。 裴友仁:还是街上扎古得好,明个儿去吧。 戎芝一用力,玉米镩子杵进了玉米堆。拎起一看,是二寸长的木楔子掉了。嘲笑道:还活买卖那。 戎芝往楔头吐了口水,用玉米棒子砸进去。 裴友仁批评道:吐沫能粘上?搁布溜儿。 戎芝和裴友仁换了,接着镩。 裴友仁拎去了西屋。 隗振中靠着门框,向里望着。 惠彩杰说戎芝:明个儿去太冷了。 戎芝:多搁两床被。 惠彩杰:等两天也没事儿。 戎芝:病还能等?垫厚点儿盖厚点儿。 裴友仁出来,和戎芝换了。 隗振中倚门看热闹。 刘柱闯进来。 裴友仁三人被冷风吹了个激灵。 戎芝忙喊刘柱:拽紧门!上炉子那烤烤。 刘柱抹嘴角和狗皮帽子上的冰霜,跺脚道:这天冷得,鬼都龇牙儿。你们也不找个好天搓,搁屋儿一缓能好搓? 裴友仁催道:你快暖和暖和。 刘柱站去炉子前,揉搓着麻脸,通知裴友仁:你家明早儿出车上街。 戎芝不解:这天也上街? 刘柱:谁道了。仨爬犁,天亮就走。 裴友仁问:送啥? 刘柱往炉子里添了玉米核子,烤着手应道:老杨杀猪那,备不住往街送。老板娘家进毡嘎嗒了,可厚了,飘轻儿,买俩吧,啊叔?(看裴友仁眨起眼睛,就抬起脚)这棉鞋一打就透,在外面待会儿就受不了,脚后跟儿裂老深了。 裴友仁随口道:你那大汗脚穿啥都够呛。 刘柱:买吧,正好给我一双。 裴友仁忙道:我哪有钱? 刘柱求道:你不买就得婶儿揍。这没换的也不行啊。 戎芝为难道:没烫绒了。 刘柱:搁别的布也行。 戎芝嗔怪道:不搁烫绒,两天半就得叫你踢蹬坏了。明个儿你去不? 刘柱:我没大衣不冻死了?干啥? 戎芝:寻思振中上街看看。 刘柱:你可得!你等天好的吧,大人都受不了别说他小嘎儿了,等两天暖和了我陪你去。我哥的借一双,他不三双吗? 惠彩杰忙道:我上三婶儿那看看,记得她剩点儿烫绒。 刘柱央求裴友仁:还是毡嘎嗒,可招稀罕了,啊叔?买两双,我和哥一人一双。 (画外音)裴友仁:你都二十六了,又是轻人口、壮劳力,按理儿早该成家立业了。可你老是结帮儿拉伙儿,又抄家又下死手,杀杀砍砍能不费钱?才几年你就捅了个大穷窟窿?你爹老实管不了,你娘气火攻心,落炕儿了,拿不动针线,药碗替了饭碗,穷窟窿就更大了,就把地顶出去了,就把婚事儿耽误了,就爷俩干一天挣一口,穿戴缝补就没了模样儿。我是怕你熊强子,才老给你旧的,你爷俩也不外道,常帮常往得...... 刘柱哄求道:毡嘎嗒扛穿,要不就得老揍棉鞋。啊叔? (画外音)裴友仁:就你稀罕?要不太显眼我早就穿了。可当她俩面儿咋惯着你?不买——得买,多买。 裴友仁佯装无奈地应道:买买,你哥俩一人一双。 刘柱大喜,忙催道:我镩,你这就去,晚了没了。 刘柱抢过镩子镩起来。 戎芝说刘柱:你跟你叔去,好好儿挑挑。(看刘柱兴奋地起身就走,忙告诫)你爷俩缺啥少啥上这来,别跟外人张嘴,听见没? 刘柱:知道,没冲别人要过。 戎芝看裴友仁穿戴完随刘柱出去了,叹道:说不上媳妇就没头儿。让强子捎几尺烫绒回来给他揍,要不那毡嘎嗒可不扛他造。 惠彩杰没应声,用玉米核子一指西屋门,呵斥道:你给我回去! 隗振中慢慢地退到门里,扒着门框张望。 惠彩杰问戎芝:叔还不得去? 戎芝不解:去仨爬犁怕啥,又不是强子自个儿? 惠彩杰肯定道:你看着吧,他指定得去。把苏雀儿鱼多捎点儿。
13、上午,外景,街道,裴友仁、刘柱。 裴友仁边走边低声审刘柱:小喜富是你找人打的吧? 刘柱忙遮掩:我没介,是他惹着那几个了。那几个归富源同管,他嘚嘚搜搜老让干这干那的,那几个就别别楞楞找个茬儿就给削(xiāo)了。武关在场儿,假装向着他,嚎唠嚎唠不让,可就拽着他那伙儿不撒手。他也是趁着查卫生,跟他二舅斥斥答答的,武关能让?备不住武关撺拢的。 (画外音)裴友仁:武关找人打他表弟? 裴友仁低声道:跑不了你。 刘柱:我没在场儿。 裴友仁:肯定你出儿出儿的。 刘柱恶狠狠道:踢我婶儿就是踢我娘!折他一个胳膊是轻的。我要在场儿我整不瘪古儿他。 裴友仁忙警告:我家事儿你别管。 刘柱:你放心得了,我干的事儿有准儿。 裴友仁:你毛楞争光的可不兴瞎整。 刘柱不满地反问:我啥事儿毛楞了?我啥事儿瞎整了? 裴友仁:你看你,反正不兴你管。 刘柱:咱爷们儿啥事儿没有。小媳妇他得罪了别人,不该咱事儿,行了吧? 裴友仁白了眼刘柱,不吱声了。 (画外音)裴友仁:你个歪戴帽子横走道儿的东西!要不是怕你太显眼,我就不能不用你,你——得了,不熊强子就得了。
14、晚上,内景,县城裴文店,裴友仁、裴文、於忠言、裴公房、家昌隆。 裴友仁和裴文一家围坐地桌,吃晚饭。 裴文从热水盆里拎出锡酒壶,把裴友仁面前的小瓷杯倒满了。 裴友仁吃着热乎乎的猪头肉,手攥酒杯,说道:就这杯了,不喝了。 於忠言劝道:冻一天了多喝点儿。 裴友仁喝了口:亏了这毡嘎嗒——真暖和。 裴文吃着,劝道:这双你穿,再买一双给强子。 (画外音)裴友仁:要不是刘柱儿生拿硬买,我就买不来穿不着、就得冻个好赖。不能说,不能让他知道硬买的,不能让他再斥答儿我。 裴友仁瞅了眼裴文,含糊道:镇长——捎一双。 (画外音)裴友仁:要说给小喜富买,他肯定问为啥,不说他不让,一说他笑话儿,还得斥答我老得罪人,还备不住去收拾小喜富。要真收拾了,老芮再找个比小喜富更邪乎的,我就不上算,这就得咬住是给老靳捎的。不行吧?他还不得寻思给老靳捎不给老芮捎,不得罪了老芮?我咋说?我这老多年就没给过,都是帮人帮工勤走动,这冷不丁一给,他不得寻思我犯事儿求他?他敢要?不要不说,他还不得抓我把柄儿?不更得踅摸踩巴我?不更得支使小喜富作我?这咋说?说——说他老芮——对,他有,没叫捎,对! 裴文疑问道:就镇长? 裴友仁:嗯。 裴文警告道:别惹别人不乐意。 於忠言一边给裴友仁夹肉,一边说裴文:你起早儿去买两双。 裴公房踢裴友仁的棉毡鞋,撒娇道:爷我也要。 裴文看不到裴公房的小动作,就训他:要啥?你爷不给你夹了吗?快吃! 裴友仁哈下腰:给你穿,这就脱给你。 裴文忙阻止:吃饭脱啥鞋?别嘞他,你喝你的。(说裴公房)小房子别缠磨你爷,老实儿吃饭! 於忠言劝裴文:他爷俩玩儿就玩儿呗,吵吵啥? 裴文不满地看了眼於忠言,起身去了里屋。 裴友仁脱下棉毡鞋,摆凳子前给裴公房穿。 家昌隆下了凳子,扶着棉毡鞋。看鞋腰没过了裴公房膝盖,就帮他吃力地向前挪步。 裴文把一双棉鞋递给裴友仁,嘱咐於忠言:吃完了领他俩进去。 於忠言领走了裴公房和家昌隆。 裴友仁悄声打听裴文:小拃子还挺好? 裴文低声道:年前就没了。房子卖了,不道蹽哪了。 裴友仁一愣:咋了? 裴文:不道,一点儿信儿都没有。(看裴友仁失意地望着眼前,劝道)吃菜,快凉了。(看裴友仁端起酒杯,想了想,放下,说道)那个艾尺子能在矿上就别硬往回整,叫保安照顾照顾行了。 裴友仁头不抬眼不睁地没回应。 裴文:他挺会来事儿,在矿上不吃亏儿就叫他在那,往后说不上啥前儿能用得着他。 裴友仁没听着一样,冷不丁地问道:弓关东还行吧? 裴文:来买过鞋钉子,看样儿还行。 裴友仁:明个儿去看看。 裴文忙制止:你走哪人家防到哪,你去不给他添乱?明早儿就回去了哪有功夫,还得看大夫买鞋?下回的! 裴友仁坚持道:他能知道小拃子。 裴文忙阻拦:他都不道是小拃子,你问他啥?喝酒!别寻思那些没用的。 裴友仁逼供裴文:买他房子的能知道,我起早儿去问问。 裴文慌不择言:那家让人看得绷绷儿的,你去准挨抓。 裴友仁一惊:抓? 裴文不得已道:抓小拃子。 裴友仁:他咋了? 裴文:杀日本特务,刻石头扔江边,偷几家马拉杆子去了。 (画外音)裴友仁:当胡子——先当,再拢人干老芮。不是,是他去当胡子咋还刻石头? 裴友仁:刻啥了? 裴文:小拃子日日本。 裴友仁:骂人的啊。那咋还刻自个儿名儿? 裴文:不连累别人。整得人家就可哪查,我这一直不着消停。喝酒。(看裴友仁若有所思地端着酒杯,催道)喝啊要凉了。 (画外音)裴友仁:不刮连旁人——好,有章程。那他上哪了?啥前儿——你不道——还谁能知道? 裴友仁皱着眉头,自言自语地逼道:铁子备不住知道,我问问他。 裴文恼道:你别撩闲! 裴友仁威逼道:那你说! 裴文百般不愿地耳语道:拉队伍上蒲鸭河了。 (画外音)裴友仁:好家伙! 裴友仁:多些人多些枪? 裴文:那都不道。你快吃,往后有事儿我再告诉你。喝酒,都凉了。 (画外音)裴友仁:他能拉队伍就能有枪,就能早点儿干老芮。哼,死老芮,这回的,看你咋喝下这壶儿! 裴友仁端起酒杯,想了想,放下,问裴文:能不能给刘柱儿找个媳妇,带个小孩儿也行? 裴文:看看吧。 裴友仁:我寻思艾尺子来,我也多个帮手儿。 裴文面露不满:我整不了户口来啥来?你不打仗不种地要啥帮手儿?他在矿上站住脚儿就干着,一出矿就得叫人撵走,上哪帮你去?喝酒喝酒,别操那些闲心。喝! (画外音)裴友仁:要不是怕撵走,我早就让他来了,不是,是我让保安让他来了,他能不来?要是能来,帮我防——干老芮——不行,没整来户口——不是,是不能跟你说老芮。 裴友仁缓缓地端起酒杯,放下,问:赵太来不? 裴文烦躁起来:都揍买卖能不来?快喝酒! 裴友仁:他跟小拃子来往不? 裴文恼道:他俩谁也不道准来往啥?我添添炉子,你快吃,酒都凉了。 裴文端走了水盆。 裴友仁眼望前面,画桌凝思。 裴文端回热水盆,把酒壶放进去。 裴友仁问:军子来信儿没? 裴文恼道:没有!换点儿热乎的。(把杯里的酒倒进壶,晃了晃壶,倒一杯,催道)喝点儿热乎的。 裴友仁端起杯,想了想,放下,问:松子来信儿没? 裴文哭笑不得:没来往。你还问谁? 裴友仁看了看极其厌烦的裴文,举起杯,刚要喝,又问:老蓬家没来信儿? 裴文恼火道:这个也来信儿那个也来信儿,我不早进笆篱子了?他们人来就来了,要是老来信儿人家不犯寻思?那不撩闲吗?我和谁都没来往。喝酒! 裴友仁朝裴文眨眼睛,思虑着端起杯。杯到嘴边突然问:你真没来往? 裴文一怒:你?(随即冷冷地)菜凉了,我热去。 裴文端菜躲了。 裴友仁专注酒杯。 (画外音)裴友仁:小拃子就得往后再找了,军子跟老蓬都不来信儿,松子指不上,就得艾尺子了。可他没户口——要是能拉出矿工,留在矿也行,就让保安再告诉他留——户口没整来,先别来。可他到底儿啥样儿?有没有小拃子那章程?哪怕三年四年的也行啊。他——行不行也就他了,让保安帮他,应该差不多,就是拉出百八儿的也行。不能,他一拉一占矿,矿工都能跟。那前儿,占了矿收拾死老芮,干他移民。
15、上午,内景,西屋,裴友仁、隗强、艾尺子。 裴友仁面朝西地坐在炕里,硬挤嘴角地陪艾尺子喝水,不时地瞅眼加糖倒水的有点儿尴尬的隗强。 (画外音)裴友仁:你帮我两句儿,他是扑奔——他是真着急,我还没告诉留矿上就来了。 艾尺子坐在裴友仁对面,亢奋得一边喝糖水一边礼让裴友仁和隗强:真好喝,叔你喝你也喝,哥也喝。听保安哥讲叔和哥叫俺出矿,俺几夜都没睡,俺...... (画外音)裴友仁:我还没寻思好,你不能...... 裴友仁忙道:不忙。说说你咋来的。 艾尺子兴奋道:俺老家遭了兵灾,俺家的人、屋子都没了,俺找不到活路、讨不来一口吃的,正要饿死那,哥给的钱就到了,七扣八扣取了九块。九块,治啥?治了今天治不了明天,治了肚子治不了地里。狠了几天心,卖了田卖了宅,求人开了《劳工证》就来了。现在...... 裴友仁忙问:你咋整的《劳工证》? (画外音)裴友仁:你二十五岁就给你《劳工证》?不能,你再年青再能干也不能招你个瘸子。 艾尺子:招工的说东北土地肥,粮食没处堆,银圆埋大腿,不去悔八辈,谁听了不想?还说矿上挣钱多待遇高,大米白面可劲造,谁听了不活心? 裴友仁:就来——就信了? 艾尺子舔了舔嘴唇,答道:俺心里也画魂。就问,你们满洲政府往外撵还不叫去,你们咋来招工?招工的说,政府担心钱叫外国人挣了带走,担心影响治安,担心混入不良分子八路军,政府有很多担心就限制,不是不叫去,是限制。 艾尺子喝了口水。 隗强加了糖添了水,望着艾尺子。 裴友仁问艾尺子:还咋的? 艾尺子:招工的摇晃《劳工证》,说,有了这个就不限制,住店、坐车、出关都不限制。 裴友仁:《劳工证》——多些钱? 艾尺子:俺也问。招工的前后一比划,催俺说证不用钱,你要办就快办,不办别耽误事。俺前后一瞧,人多了去了,就赶忙给他户口,他填了表,叫俺跟去照相。照片贴上证,盖了印,花了一毛二。 裴友仁:就花一毛二? 艾尺子抹了把嘴唇:没有,这才开头。俺又跟着检了疫,没有传染病,盖了印,花了一毛三。又跟去审查,没有赤色嫌疑盖了印,花了一毛四。又跟去住店花了五分。天明一碗汤一个白面馍,花了六分。 裴友仁:整完了? 艾尺子:给俺分了伙,十个一伙,一伙一伙地看人验证,人证都对得上才办完,花了一毛七。现在好了,俺能...... 裴友仁忙截住:照相检疫、审查验证,四道关都花钱? 艾尺子得意道:那还有好多人没办成。 (画外音)裴友仁:那老多咋就招你个瘸子? 裴友仁:你咋过的关? 艾尺子:俺托了人。 裴友仁:管用? 艾尺子喜色道:俺使了钱。他要两块,俺讲到一块五他就办了。叔你...... 裴友仁忙问:坐车还是坐船? 艾尺子:火车,三块四毛八。俺来...... 裴友仁:咋那么便宜? 艾尺子:货车改的四等车,折扣票,便宜十二三。你叫俺来...... 裴友仁:先说你。一堆儿来了多些? 艾尺子:一伙七十,多了不中。俺这七十就多等了四天。俺给店里干活,吃住没花钱。 裴友仁:是一回就招七十还是啥七十? 艾尺子打了个饱嗝儿,道:一个月,出关劳工总数不得超过七十,是一个月里的总数。俺来...... 裴友仁忙问:车上咋样儿? 艾尺子不好意思地朝裴友仁一笑,边下炕边招呼隗强:领俺去厕所。 裴友仁忙道:穿大衣戴帽子。 隗强帮着穿戴,领了出去。 裴友仁皱紧眉头,手指画桌。见两人回来,忙让道:快上来喝水,这冷天——喝水。(等艾尺子上炕喝起水,问)火车上还行? 艾尺子:行啥?一路光死人,死了往下一丢,车都不停。 隗强怪道:咋死人来? 艾尺子:又饿又渴又冻又挨打,咋不死?一个老乡就死俺怀里。 隗强忙问:没吃的? 艾尺子:都想的有,可连水都没的喝。俺在上车前就把馍和饼子搓碎,藏褂子裤子,饿得不行才偷上几捏挺过来。那个老乡就没喂活,才二十三。 裴友仁悄悄地画着桌子。 隗强问艾尺子:他挨来打? 艾尺子:打得狠。 隗强:为啥? 艾尺子喝口水,绘声绘色道:出了山海关,关东军查一遍打一遍,宪兵查一遍打一遍,警察又来查一遍打一遍,便衣也查也打,都抓了。有时候合伙查。一个警察问他,你是干什么的?他立正报告,说俺是矿工。警察扬手就是一耳光,啥矿工?你哪国的?他说,俺是中国的。又挨了一耳光,还骂他,放屁!什么中国人?他捂着嘴巴,赶忙说俺是日本的。又挨了一耳光,骂他,你个贼胆,敢冒充日本人?又打了一耳光,他赶忙说俺是老毛子。一个耳光打过来,问他,你哪块像?他晕了头,说俺——俺不是人。又是一耳光,鼻子流血那个狠啊。警察还不饶,说,不是人咋和人一样。一伙查车的都哈哈大笑。 这一笑,才把他笑明白,他赶忙说,俺是满洲国的。警察这才喊他稍息坐下。夜里他就死了。那时候,没法说。 艾尺子难过地摇了会儿头,见裴友仁和隗强好奇地听着,叹了口气,接着讲道:一个男的,壮壮实实。一个日本兵嘟囔了一句抢轱辘(亡国奴),警察就说他是匪军。他说是种地的。警察摘了他草帽,指他脑袋,说你的这印窄窄的是军帽,不是宽宽的草帽,给绑走了。一个大姑娘,可俊了,躲在座子底下,警察硬扯出来。日本兵摸她脸,说气来衣打内(好漂亮),她就躲就闪。日本兵不愿意,朝警察一使眼,警察就抢了包袱检查,硬说她带了大烟啥的违禁品,给拖走了。姑娘又哭又叫,谁敢吱声?没法说。叔俺这回来...... 裴友仁忙拦道:待会儿——待会儿说。下火车咋来的? 艾尺子喝了口水:坐汽车。那个冻啊没法说。俺挤在人群里头,才没冻坏。边上的把着车帮,手冻铁上了,一扯一层皮,没法说了。 (画外音)裴友仁:你关里可不是东北,别说没——毡疙瘩?唉,没寻思它太缺,没买着,到这前儿还没寻思出搁啥稀罕的替,不是,是你,是咋说你你能顺当儿地听我的。 艾尺子喝了口水,说:走一段丢下几个,一路冻死的多了去了。褂子扒下卖给俺们,俺买了两件才没冻死。一车人没有没冻坏的,没法看,真的没法说。叔你叫俺来可好了。 (画外音)裴友仁:先别——还说啥?道上——说完——说矿。 裴友仁:矿上咋样儿? 艾尺子:没法说。卖给俺的被子没有棉花,就是两层麻袋片。大伙冻得直往一块挤,可侧了身子就没法翻回来,起夜回来就没有位置了,冷得没法说。吃的高粱米大馇子生硬得很,水土不服病死的多了去了。哪有招工说得好?可现在好了,俺来...... 裴友仁忙好奇地打听道:你都干啥活儿? 艾尺子:在井里挖砂子。四五米深,有水不冻。挖了就赶忙沙,不沙不定啥时候塌了。 裴友仁:金子多不? 艾尺子:多了去了。还得去厕所。 裴友仁忙嘱咐:穿棉袄,一身汗别冻着。 艾尺子下了炕,被隗强帮着披衣戴帽、领了出去。 裴友仁锁眉头画桌面。 (画外音)裴友仁:没招儿了,直说得了。 裴友仁看两人回来,忙劝艾尺子:上来喝水。 艾尺子满脸兴奋和期待地应道:不喝了,光上厕所,在地上凉凉。俺回来...... 裴友仁:你先别回来。 艾尺子大惊失色:别回来咋不回来? 裴友仁忙道:你再熬几年,把矿工...... 艾尺子恼怒得跺脚挥拳,大嚷:你打了保票叫俺来,俺送大柜三个耳丁才来。那可是俺老乡死时候偷偷给的,俺路上又饿又冻都没舍得用,现在用了你又反悔,你这是治啥?你...... 裴友仁忙安慰:你别急听叔说,你户口——你领矿工...... 艾尺子激愤得哭喊着怒斥:领啥矿工?不定哪天塌顶砸死了。就盼着干俩月,混熟了用耳丁求大柜上伙房。可现在——你咋坑人来?你害死俺了你,你咋这么办事?你...... 裴友仁懊恼地辩解道:叔没害你,你听叔说,你好生干几...... 艾尺子捶胸顿足地咆哮道:俺一心听你的出来报答你,可你咋不办人事?俺——俺可咋治?(扯来帽子、手巴掌,往外跑)俺回去死在矿,俺...... 裴友仁忙叫隗强:送他保安,喊保安来,快! 裴友仁忙下炕跟出去。
16、上午,外景,院里,裴友仁。 裴友仁慌忙挂了院门,跑到玉米楼子前,搬下三块土坯,悬空了葵花秆,从秆底抠出麻绳,扯出一小段一小段的油布卷,揣进棉袄。扯完了三块坯上面的十七根秆子,搬上坯,用脚横扫了墙根。跑去摘下院门栓,跑回屋子。
17、上午,内景,西屋,裴友仁、仲保安、隗强、艾尺子。 裴友仁把一段段的油布卷塞进黑布长袋子,系了袋口,缠腰系好,跳了几下,解下塞进炕柜,低头走动。 仲保安匆忙进来,喊裴友仁:你咋整的他直叫唤? 裴友仁忙道:你招唤他。 仲保安:他不来! 裴友仁:拽!快去! 仲保安瞪了眼裴友仁,忙出去。 裴友仁耷拉脑袋来回走着。 仲保安和隗强一扯一推地把艾尺子整进来。 裴友仁看艾尺子万分委屈地哭着,训斥道:哭啥?有个老爷们儿样儿! 仲保安和隗强紧张地看着裴友仁。 裴友仁一边催促仲保安“改扣儿”,一边去炕柜取布袋。 仲保安迟疑地解开大衣和棉袄,大惑不解地看着裴友仁。 裴友仁把布袋系在仲保安腰上,厉声道:这二十斤烟土你给他看好了!你帮他拢起矿工! 仲保安不安地看着给他系纽襻的裴友仁,为难道:拢?我咋帮? 裴友仁严厉道:你跟大柜说,他可有章程了!会写会说会买卖,比你强百套! 仲保安哭丧着脸:我说——他会——大柜就——你这...... 裴友仁喝道:不管你俩咋整,高低拢起矿工!走吧! 仲保安抽抽着脸推脱:我——拢不了,你...... 裴友仁威吓道:你敢不拢? 仲保安忙抓住裴友仁的胳膊,央求道:叔你饶了我吧,你可别...... 裴友仁低声逼迫道:叔有枪有钱,叔给你俩撑腰,你俩把矿工拢起来! 仲保安哀求道:我——矿工——日本人...... 裴友仁威吓道:日本人是人你就不是人?赶紧拢去! 裴友仁一手推仲保安,一手拽艾尺子出去了。 隗强抽搐鼻子,丧丧脸,迷茫地望着门口。 裴友仁气喘吁吁地回来,坐去桌旁喝水。 隗强十分不解:你治啥? 裴友仁一撴水碗:押一把! 隗强怪道:押啥? (画外音)裴友仁:押——你不道?他俩拢矿工! 裴友仁缓了缓:咱俩揍烟刀。 隗强狐疑着裴友仁。 (画外音)裴友仁:瞅啥?干活儿!
18、下午,内景,芮志国家,裴友仁、芮志国。 裴友仁坐在炕沿上,说坐在炕里褥子上的芮志国:日本那移民咋样儿了?咱这种烟他能不来?这老多烟,胡子能不来?你咋保护咱? 芮志国:你别老多心。 (画外音)裴友仁:我不多心行吗?小拃子拉杆子去了,艾尺子得几年,松子还指不上,可你说下绊儿就下绊儿,你说咋作小喜富就咋作,我敢放个屁?你身后还有日本子,日本子后面还有移民,我这屁敢朝谁放? 裴友仁问:二哥来没?他那消停不?用不用法政去看看? 芮志国:比咱这消停。 裴友仁:你当大哥的可得多操心,咱可就靠你了。我揍了点儿烟刀,等割前儿你试试。 芮志国:试好了你教大伙儿揍,多割一两是一两。 裴友仁:得多割。你看,我跟强子还得额外供那个艾尺子,真得多割。艾尺子——强子的老乡儿,上回跟你说的那个。 芮志国:你说过几回,前两天听说还行,挺会干。 (画外音)裴友仁:我打听强子打听,你咋也打听?你要干啥?你——我得让他小心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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