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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本名:满炕的算盘第 24 集 |
【原创剧本网】作者:王学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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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4 集 1、晚上,内景,更房,裴友仁、隗强。 隗强丧丧着脸坐在矮凳上,赌气地就着水盆磨几把镰刀。 裴友仁低声劝道:日本子跟满洲搁烟钱买枪买炮,咱就不能种。 隗强顶撞道:他要买,搁粮不也买? 裴友仁:粮没烟挣得多。 隗强:他挣得多俺也挣得多。 裴友仁:烟多他枪炮就多,杀咱的人就多。 隗强:俺不种他也杀。 裴友仁:咱不种他就少买点儿少杀点儿。是这! 隗强:哪差俺三亩五亩? 裴友仁:咱不种,再劝旁人不种,不就差多了? 隗强:你可别出去说,了不得的! 裴友仁:你要不种我就不说。 隗强:俺八口子咋不种? 裴友仁:咱地够,光河泉就五十多垧,租子就够。 隗强:共产那个党不分?不攒点儿咋治? 裴友仁:分也够过儿。 隗强:那是你攒的。俺可上有老下有小。 裴友仁呵斥道:够过儿就够过儿,咋分你的我的? 隗强:俺供小武上大学,一直念到国外去,昌隆也念。再过七八年,你和婶子干不动来,俺雇人伺候,住上玻璃屋子,俺再置换胶皮轱辘车,那得多少钱?不种咋治来? 裴友仁恼道:关键是,他们买了枪炮杀咱,说不上明天就杀到咱爷们儿头上了,你还啥玻璃房子胶皮轱辘儿了?是这!这! 隗强:他要杀,不种不也杀? 裴友仁:杀——他不光杀人,还搁烟招移民、招兵,还让咱抽祸祸咱!祸祸人! 隗强:你不抽,他咋祸害你? (画外音)裴友仁:都抽穷了我咋帮得起?不帮他们他们不恨我不抢我?一抽一穷一当,老芮那章程不更得使劲儿踩巴儿我?可这事儿埋了三十年,一说话就长了,就没准儿露了,不能说,千万别说。可不说他不听劝——娘的这犟种! 裴友仁恼羞成怒地跳下炕:就是不兴种! 隗强强硬道:挣钱咋不种? 裴友仁暴跳如雷地一脚踢翻了水盆,怒吼:犟种!看你种的! 裴友仁怒气冲冲地出去了。 隗强擦着脸上、衣服上的脏水,赌气道:种,多种!
2、晚上,外景,院里,裴友仁、隗强。 裴友仁来到牛棚,手扶料槽,垂头怄气。 东边的黄牛舔了一下手,被扇了一巴掌。 黄牛甩着脑袋往后退,缰绳越绷越紧。牛头一上一下地挣着,挣断了角上的缰绳,胡乱地顶抵西边的黑牛。 黑牛怎么也躲不开。 裴友仁慌忙解缰绳进了棚子,吆喝着“吁、吁”,举着缰绳去拴黄牛角。 黄牛左右甩头躲闪。 裴友仁边躲牛角边去拴。 黄牛往上一甩头,牛角划开了左衣袖。 裴友仁“吁、吁”地往后躲,退出了牛棚。右手摸了下左胳膊,甩了下右手,用左衣袖缠绕起胳膊,喊:强子——快强子。 黄牛摇晃着脑袋,出了棚子。 隗强冲出更房,惊叫:咋来咋来? 裴友仁握着左胳膊,颤着声音喊:牛跑了,快拴回来。 隗强:你咋来? 裴友仁:顶胳膊了。快拴回来。 隗强忙握住裴友仁左手,追问:出这些血咋样? 裴友仁颤着胳膊,哆嗦道:没事儿,快去拴。 隗强拿过裴友仁左手的缰绳,边返身去拴边喊:快去看大夫。 黄牛站在院门前,伸扭脖子,舒展身腰。 隗强狠狠地踢了脚黄牛:你这畜牲咋顶人来? 黄牛安静地看着隗强,老老实实地让拴了,跟回棚子。 隗强忙领裴友仁出去。
3、晚上,内景,更房,裴友仁、隗强。 裴友仁沉默地坐在地桌前。左胳膊缠着渗了血的黑布,平放桌上,不时地瞪眼隗强。 隗强投洗手巾,内疚道:不种来,别生气来。(看裴友仁不理自己,就擦拭他手,小声保证)真不种来,不惹你生气来。 裴友仁诚心诚意地低声道:帮着寻思个招儿,让旁人也别种。 隗强擦着裴友仁的衣服,规劝道:你不能出去说,叫人知道就完来,千万说不得。 裴友仁:不说,可得让旁人都知道。 隗强投洗手巾,应道:大夫不叫你操心上火,你咋找事来?你不寻思你自己还不寻思俺一家?不缺你吃穿你——你明天去城吧,省得在家操心生气。 裴友仁眨了眨眼睛,低声道:上街,搭法政他们送大烟的车。 (画外音)裴友仁:让小拃子坏他烟!
4、黄昏,内景,县城裴文店,裴友仁、裴文。 裴友仁吊着左胳膊,坐在地桌前,边喝水边低声命令裴文:赶紧告诉小拃子,哪个区都堵,劫他送烟的再抢他专卖署。 裴文耳语:找不着人。他们防得严还查得紧,谁也整不了。 裴友仁气得一推水碗,斥责道:你看你,写告示不行、劫道儿不干,你——你是不是不管了?你不管——我找小拃子。 裴文忙指了下里屋,低声责怪道:你不要命别拽别人。 (画外音)裴友仁:我拽你? 裴友仁抽动着脸,一拍桌子出了店门。 裴文忙叫:干啥别出去。(追到门口,迫不得已地耳语)有的事儿不能在咱县干,咱不能声张。你坐会儿,我给你拿凳子。
5、黄昏,外景,县城裴文店外,裴友仁、裴文、甘霖、候队长四人、行人。 裴文拎条凳子给裴友仁坐了。 裴友仁若无其事地看着来来往往的各色行人。 (画外音)裴友仁:不在咱县干,这是干还避开咱县,行。不是,不是行不行,是他避我干啥?我...... 甘霖回来,招呼裴友仁:叔,换完药了? 裴友仁忙道:换了,没事儿。你咋回来? 甘霖望了眼店里,看了眼左右,耳语:更房别啥都说。(看裴友仁一惊,马上又道)晚上不回来吃了,专卖署请了,我回来说一声儿。你也去吧。 裴友仁怔愣地望着甘霖。 甘霖重复道:你去吗?(看裴友仁傻傻地瞅着自己,告辞道)你不去——我走了。 裴友仁呆望着甘霖背影。 候队长四人说说笑笑,在裴文地恭送下出了店门。见裴友仁一动不动地坐在门口,轻声招呼道:大哥歇着那?跟我喝酒去。(见裴友仁静默着没听见,就拍了下肩膀)大哥想家了? 裴友仁一拘挛,扭头一看,忙起身客气道:候队长你——你咋站这了? 候队长笑道:请你喝酒去。 裴友仁忙婉谢:不打扰不能打扰。 候队长:咋的?没老邢家媳妇揍得好? 裴友仁忙咧嘴:不是不是,是不能打扰,不能打扰。 候队长告辞道:哪天还得尝尝她的手艺。先走了。 (画外音)裴友仁:我也走,不在这憋憋屈屈地挨他斥(chī)答(da)儿,回家!
6、晚上,内景,西屋,裴友仁、隗强。 隗强把烟款和票据摆上炕,一笔笔地说给裴友仁:“两块一的头遍是一百七十九两,卖来三百七十五块九。二遍是三十七两,卖来七十七块七。四毛的水烟四十五两,卖来十八,合起来四百七十一块六。” (画外音)裴友仁:四百七?我的祖宗!五亩就四百七,这是种地?这不就是种金子?金子——金矿能咋的?大柜能咋的?不是,大柜有金子才让日本子熊住了。咱种金子,日本子能不...... 隗强说起各项扣款:警备队看护工钱是十四块四,种子钱十七块二毛八,特产税三十三块六,地税四块八,印花税一块七毛二,附加税三块五,雇工四块三毛九,总共七十九块六毛九,还剩三百九十一块九毛一。三百九,十垧地挣不来。 裴友仁冷言道:你挣了,日本子也挣了。招他移民一来地一抢,你有啥章程你干吧。 (画外音)裴友仁:移民是往后的事儿,是一屯子的事儿。种烟挣的是自个儿的钱,能挣干啥不挣?移民来了还能挣着?能早挣干啥不早挣?你是不这么寻思的? 隗强忙保证:不种,真不种来。 (画外音)裴友仁:种不种得来年才知道,关键是文儿真能劫?真能树起小拃子?
7、初冬,上午,外景,场院,裴友仁、隗强、惠彩杰、赵太、镇里人。 场院里尘土飞扬。 人们在紧张地压场、扬场。 裴友仁、隗强、惠彩杰、赵太抖着压完的大豆秸秆,堆成一抱大小的一堆堆。 赵太边干边嘀咕裴友仁:县里往佳木斯送大烟,走到桦川叫人劫了。 (画外音)裴友仁:文儿动手了! 裴友仁:谁? 赵太:不道谁。可惜没劫成,还死伤不老少。今年的捐税租子加了,白瞎好年头儿了。 裴友仁拄着杈子,呆呆地站着。 (画外音)裴友仁:没劫成——那毁了,文儿——不能——文儿不能出面儿,肯定小拃子,肯定人少才没干过。这回没整了,下回人家防得更得严,更不好整了。整不了还得种,移民就快了。老芮还得多种,那他就更有章程了,收拾我就更超拥了。 赵太边干边道:种烟的能耐了,明年都得种。你种不? 裴友仁傻站着没回应。 赵太:在佳木斯设了三江省,咱县、依兰、桦川、富锦、同江都归它,省长世名金。 裴友仁没听到一样。 赵太没抬头地说:四区庙设了警察署,驻了八个警察。 隗强赶车进了中央。 裴友仁毫无察觉,被赵太一把拽到一边,大梦乍醒地看了下眼前,无精打采地低头抖豆秆。 隗强、惠彩杰往车上装一堆堆的豆秆。 赵太:要合并村屯整集团部落了。 裴友仁:真他娘的折腾。 赵太低声:文东谢叫鬼子干了,挺惨。不过又来了尚志赵,人马挺多,在桦川桦南打了几回,挺拉次。《盛京时报》《滨江时报》报了好几回。 裴友仁忙问:能找着? 赵太:人家是打仗,不好找。 (画外音)裴友仁:赵队长都找着了,他咋就找不着?找来收拾日本子,干他老芮,把警备队还给我,还有矿工。到那前儿我还怕你老芮?怕你移民? 裴友仁忙催:赶紧找。 赵太为难道:够呛。 裴友仁:够呛也得找!高低得找来! (画外音)裴友仁:小拃子不行,他军队肯定行。 赵太看裴友仁没躲要拐弯的车,忙用杈子推开裴友仁。 裴友仁眼望赵太,往边上退去。 (画外音)裴友仁:你得有个名正言顺的事儿才能出去、才能不挨逮,可啥事儿能在旁的县换下路条儿?尚志赵远在桦南,还是四面八方地跑、打、猫,肯定不好找,还备不住找进胡子窝儿让人害了。就算顺溜儿找着了,人家咋信?凭啥来?就算来了,道上肯定得打仗,能都赢?日本子不跟来?佳志一死,江北就没接应的,他退不了江北不毁了?这都不整好,你咋去找?你——白扯,肯定也没啥好招儿——不是招儿不招儿,是高低得找来。
8、下午,内景,西屋,裴友仁、张玉、松发明。 裴友仁不声不响地帮张玉编织苇席。 (画外音)裴友仁:粮交了钱给了都闲了,就都该踅摸我了。赵太你不快点儿找来我咋整? 松发明来了。蹲在裴友仁身边,低声道:恒广成良一队骑兵巡察镇里和矿上,在老芮家吃的,邢嫂子揍的。没曾想他吃上好儿了,叫去专门儿给他揍。 (画外音)裴友仁:专门儿? 裴友仁手一抖,左手小指被划出了血,忙用右手攥住。 张玉不声不响地上了炕,从柜里翻出旧布,剪了条给松发明。 松发明熟练地包扎,说:老芮说过两天送去。 (画外音)裴友仁:送去还有好儿?乐子不跟去?他跟去那小武儿——这可咋整? 裴友仁:你要咋整? 松发明惭愧道:我不道咋整。反正不能去。 裴友仁:躲? 松发明:出不了镇子往哪躲?(看裴友仁皱着眉低了头,提醒道)就算偷着出去了,上谁家?亲戚家谁都知道,一找一个准儿,别人家谁敢藏?还有乐子哥俩。(见裴友仁耷拉脑袋不吱声,问)咋整?往哪藏?总不能跑老毛子那去吧? (画外音)裴友仁:跑老毛子?过江?江——冰窟窿? 裴友仁沉缓地抬起头,朝松发明眨眼睛。 松发明被看得不好意思,忙局促地给张玉递苇子。 裴友仁问:军子还镩鱼? 松发明没好腔地应道:下冻钩儿那。 裴友仁盯紧松发明,郑重道:你告诉他,乐子还在这,二小子让邻居看会儿。 他俩扛冰镩铁锹去遛钩儿。傍黑了把冰镩铁锹扔冰窟窿旁边儿,赶紧往西走,上沙家院儿歇一宿,天亮上福兴,上凤翔找老蓬。搁户口本儿换——买路条,改个名儿,整妥了来个信儿,把二小子送去,房子跟地留给乐子。(看松发明不解地看着自己,忙解释)假儿装儿掉冰窟窿,假儿装儿把二小子送人。(看松发明幡然醒悟,点头要走,忙拦道)给他捎点儿钱儿。(说张玉)上杰儿那取五十。 张玉忧郁地叹了声,出去了。 松发明:咋找老蓬家? 裴友仁起身上炕:我写个条儿。 裴友仁从炕柜里摸索出一个小纸卷,照纸卷用鹅毛笔写了纸条,卷实了给松发明,叮嘱道:千万别让人看着了。 松发明接过打量。 张玉回来,把钱给了裴友仁。 裴友仁低头数。 松发明打开了纸条,惊道:兴山?不是凤翔。 裴友仁一惊:你咋看了? 松发明奇怪地申辩道:这不是凤翔。 裴友仁厉声道:是兴山。不兴往外说! 松发明屈道:咋瞒我? 裴友仁逼视道:你起誓,不往外说! 松发明:咋不信我? 裴友仁逼视道:起! 松发明胆怯地望着裴友仁,举起右手:我不说,说了不得好死。 裴友仁边递钱边嘱咐:跟谁也别说。这是五十。快去。 松发明揣好钱和纸卷,边戴帽子、手巴掌边急忙走了。 裴友仁站立炕边,手指画起炕沿。
9、夜晚,内景,裴家,裴友仁、富源同和两个队员。 (1)西屋。 (画外音)轻微的酣声。 (画外音)敲打窗户声。 (画外音)富源同叫喊声:起来叔起来,快起来! (画外音)张玉惊叫:谁谁——谁—— (画外音)枪撞炕柜声。 (画外音)裴友仁喝问:谁? (画外音)富源同喊:我——同子!起来快! 裴友仁点了灯,端去外屋。
(2)外屋。 裴友仁一开门,富源同就领两个队员闯进来,急道:老甄头儿找保长,说邢 军媳妇把二小子送去叫看会儿,他两口子遛钩去,可到现在还没回来。 裴友仁的手抖了起来。 灯光里的人影映到墙上,一晃一晃的。 富源同忙安抚:你别慌。保长报了镇长,镇长派了两伙儿下江找,一伙儿往东一伙儿往西,又分了几伙儿挨家找。你看见没? 裴友仁磕起上下牙,颤着声音道:能能能咋样儿? 甲道:就害怕冰窟窿。 乙道:别看老打鱼的,这前儿不回来不准成。 裴友仁慌着问:咋咋咋整? 富源同叹口气:黑咕隆咚地怕要坏菜。 甲问富源同:反正咱也找完了,去看看? 富源同见三人等自己,说:去。(问裴友仁)你去不? 裴友仁忙道:去去去衣裳。 富源同:别慌,多穿点儿。 裴友仁哆哆嗦嗦地回了西屋。
10、深夜,外景,江面,裴友仁、富源同和十个队员。 甲拎着马灯走在前面。 乙和丙扛着冰镩、铁锹走在两旁。 另两个队员一边一个架着裴友仁往东走。 裴友仁走了一程,有气无力道:行了,你俩松了吧。 富源同劝道:走吧,别硬撑了。 裴友仁坚持道:没事儿,能走了。 富源同吩咐队员:松开看看。 两人松了手。 裴友仁摇摇晃晃地走起来。 富源同安慰道:别上火了,看看孩子咋整。 裴友仁叹道:咋整?他家亲戚,都不宽敞儿,实在不行,先搁我那。 富源同为难道:你家?你家都四五个了,咋养得了这俩? 乙脱口道:小崽儿送人吧。 丙驳道:你要? 富源同:得先问问他亲戚要不要。 丙:那得问,别让人挑理。 富源同叮嘱丙:你给问问。 (画外音)裴友仁:问——别真问,别给领走了。
11、早晨,内景,西屋,裴友仁、裴武、邢乐、家昌隆。 裴友仁靠着炕柜,半盖着被,耷拉着脑袋。 裴武和邢乐躺在被窝里,嘀咕日本的地理课文。 邢乐:圣岳富士山,樱花飘满天,香郁煮温泉,神仙不回返。 裴武忙认真地纠正:不是香郁煮温泉,是香郁诸温泉,诸! 邢乐:是香郁住在温泉? 裴武:不是住在,是诸,是多的意思,是香郁有很多温泉。 邢乐:香郁多温——香郁诸温泉,香郁诸温泉。圣岳富士山,樱花飘满天,香郁诸温泉,神仙不回返。会了。 裴武:平原那? 邢乐:关东石头,越后浓尾,十胜平原,五大平原。 裴武:关东平原,石狩平原,不是石头,有石头就不叫平原,关东石狩。 邢乐:关东石狩关东石狩关东石狩。 (画外音)惠彩杰喊:起来吃饭。 两人光着上身,边嘟囔课文,边慢腾腾地坐起来穿衣服。 家昌隆两手各举只长长的雉鸡尾羽,蹑手蹑脚地进来,悄悄地用羽毛触撩裴武和邢乐的后背。看邢乐回手挠后背,忙蹲炕沿下。 裴武回头发现了脑袋,偷偷地用枕头砸了下去。 家昌隆被砸得一下坐在了地上。 裴武和邢乐趴在炕边上,看着乐。 家昌隆胡乱地把枕头往炕上一甩。 枕头落上裴友仁脖子,惊醒了他。 裴武吓唬道:砸着你爷了,看你爷揍你不? 家昌隆趴上炕沿,左腿支着,右腿前后甩着,朝裴友仁嘻嘻起来。 裴友仁瞥了眼家昌隆,不声不响地拿下枕头,低声告诉邢乐:乐子,你爹你娘上哈拉滨了,吃完饭我去抱你小弟。 邢乐不在意地边穿衣服边问:干啥去了? 裴友仁边下炕边哄骗:找活儿干。 邢乐边叠被边打听:不打鱼了? 裴友仁边穿鞋边应付:不打了。 邢乐往炕柜上摞被褥,追问:啥前儿回来? 裴友仁支着地桌答道:没准儿。(说家昌隆)洗脸去。
12、中午,内景,西屋,裴友仁、隗强、隗振中、惠彩杰、隗花、邢义。 裴友仁坐在东炕头,哄着隗振中和邢义。 隗强把一大捆苇席抱出去。 惠彩杰放好炕桌,接过家昌隆抱的一摞碗,分两摞放上了桌。 家昌隆趴上炕沿,蹬掉鞋爬上了炕,边分放碗,边招呼隗振中和邢义吃饭。 裴友仁往桌前挪了下。 隗花慌乱地跑进来喊:爷乐子跑江了,小武拉不住,爷—— 裴友仁大惊,慌忙推开隗振中和邢义,边下炕边喊:喊你爹快! 隗花边往外跑边喊:爹——爷叫你,快点儿。 隗强奔进来,慌道:咋来咋来? 裴友仁边穿鞋边叫道:乐子下江了,快整回来! 隗强叫了声“娘哟”,转身冲出去。 裴友仁拎帽子奔出去。
13、中午,外景,江面,裴友仁、隗强、裴武、邢乐。 裴友仁跟在隗强后面,大口喘着向西飞奔。 西面,两顶帽子、两串手巴掌散在远处。 邢乐正跪着向一个冰窟窿爬行,震天恸地地嚎叫:爹——在哪那?爹——出来——出来呀。娘—— 裴武趴在邢乐后面,两手死死地攥住邢乐的裤角,被邢乐带着,一纵一纵地向前挪动,不住声地哭叫:快——哥快跑,快—— 隗强冲过去,跪滑到邢乐跟前,把他一把搂在怀,紧紧抱住。 邢乐挣脱着嚎叫:我爹,找我爹,爹—— 裴武松了手,趴着哭叫:爹—— 裴友仁忙单膝跪下,搂抱起裴武。泪水蹭到裴武头上,轻声哄道:别哭没事儿了。冻着了吧?(把脸贴上裴武右脸,右手捂着裴武的左脸和耳朵,安慰道)没事儿了,别怕没事儿了。 隗强抽咽着,用脸暖着邢乐的脸和耳朵,哄劝他:别哭来,你小弟和振中玩那,快家去瞧看。 邢乐挣脱着哭嚎:都说,掉里了。快找—— 隗强忙把自己的帽子捂在邢乐头上,把手巴掌给他戴上,用衣袖擦他泪涕,哄劝:别哭来,家走。你小弟在家来,不信家去瞧看。 邢乐嚎啕道:昨晚儿,都找了,掉里了。我要娘,找我娘——娘—— 裴友仁拣回帽子、手巴掌,给裴武戴好。牵裴武哄邢乐:昨晚儿假儿装儿的, 练兵练救人,假儿装儿的你就信?你爹你娘真上哈拉滨了,过几天就接你俩。回家等着,回家走。 邢乐:不是!是掉里了。我要娘——爹—— 裴友仁佯装生气道:你爹你娘都说了,十来天就回来。快回家,走回家! 隗强戴好了,背起邢乐就走。 邢乐抽泣得身子直抖。 裴武指着冰窟窿,胆怯地叫了声:爹—— 裴友仁轻轻地踩了下冰窟窿。 冰裂了,江水涌上来。 裴武一激灵,拽紧了裴友仁。 裴友仁蹲下:别怕,上来。 裴武哆嗦着爬上去。
14、下午,内景,西屋,裴友仁、张玉、全优、秋波、惠彩杰。 裴友仁盖了棉大衣,头朝里躺在炕西。 (画外音)裴友仁:亲戚没领,旁人没要,这倒挺好,可小孩儿哪有不要娘的?一要一闹我咋整? 秋波边和张玉编织苇席,边忧愁道:小邢义作了大半宿,就找他娘,今晚儿也不能消停了,愁人劲儿的。 全优边递苇子边无所谓道:闹几晚儿就顺过架儿了。 秋波:小的不闹了大的不作?哄得了十天还糊弄得了半月? (画外音)裴友仁:一天都难——你们就没招儿? 全优叹道:乐子来了脾气也挺犟。 秋波:能不想吗? (画外音)裴友仁:看这样儿,你两口子也没招儿了。 惠彩杰拿着没上完的棉鞋过来,坐到炕边,一面上着一面接话:小邢义可不好哄,不让摸不睡,累人劲儿的。 秋波问:小振中摸不? 惠彩杰抱怨道:才离手儿几天?这可倒好,一看小邢义摸就不让,连推带挠地把着不松手。不行就把振中送这屋儿,跟婶儿睡。 秋波提醒道:那不摸露了。 惠彩杰:忌奶前儿就跟的婶儿。 秋波无奈地随口道:没招儿就接着装,婶儿装振中他娘,你装邢义他娘,装吧。 全优若有所思地瞅了瞅秋波和惠彩杰,说:都装,也给乐子装一装。 惠彩杰忙道:那么大的孩子啥都明白,咋唬隆? 全优:趁夜里黑咕隆咚的,他还睡得迷登的。 惠彩杰:看不清脸儿还听不清声儿? 全优:就说,那啥,上火了,哑了。 惠彩杰:还能俩都哑? 全优:那啥,那一个,一个说话一个不吱声儿。 (画外音)裴友仁:咋装——往下说。 秋波提议道:好好整着,备不住能糊弄过去。 惠彩杰道:乐子要跟去那? 全优苦想道:那就编巴儿,说那啥,逃难,不能去,以后来取啥的,好糊弄。你俩练一练。 惠彩杰随口道:谁俩?你俩正好。 全优:真事儿。 惠彩杰:那你俩更得练了。 裴友仁忙道:行。优子你俩就帮帮。 秋波忙推辞:不行叔,你看谁行请谁吧,我俩可不行。 惠彩杰恳求道:不管是看死的还是看孩子,你俩就帮帮吧。太可怜了。 秋波犹豫道:就害怕装露了。 惠彩杰:把灯搁地桌上,你俩坐炕上,乐子看不见脸儿,还戴的帽子头巾啥的,叔婶儿咱都帮说,露不了。 (画外音)裴友仁:对对,杰儿这招儿行。 全优商量秋波:回去练? 裴友仁乘机催道:练,好生练!
15、深夜,内景,西屋,裴友仁夫妇、全优夫妇、惠彩杰、裴武、邢乐。 奄奄一熄的油灯被放置在靠北墙的地桌上。 暗淡的灯光,模糊着南面的几个人影。 张玉和衣坐在炕东,紧张地望着邢乐。 裴武熟睡在母亲面前。 秋波面朝南地坐在裴武头西,搂着坐在被子里的邢乐。 邢乐围着被子,双手搂住秋波脖子,偎在秋波怀里。 惠彩杰站在秋波北边,遮挡了灯光。 裴友仁站在炕西的全优北边,把全优挡在黑暗里。 惠彩杰抚邢乐脑袋,轻声哄劝:乐子,你娘你爹还要看你小弟,你睡吧,啊。 邢乐不声不响地搂抱不放。 裴友仁小声劝:你爹你娘还要赶路,你别给耽误了。快睡。 惠彩杰拍邢乐肩,轻声哄道:听话,都十三岁小伙子懂事儿了,快让你娘看你小弟。听话啊。 邢乐用脑袋拱秋波的下颌,紧抱不松。 (画外音)裴友仁急道:拽! 惠彩杰扳起邢乐头,轻声哄道:快点儿听话。再不让你娘走,你娘就不敢回来了,快点儿的。 邢乐仰起头,轻声问道:啥前儿还回来? 惠彩杰忙道:你要听话就能早点儿,你要不让走就不敢再回来。快点儿听话啊。 邢乐恋恋不舍地松了手:娘你早点儿回来。 秋波忍不住地抽泣了声。 邢乐忙去抚摸秋波脸,轻声问:娘哭了? 惠彩杰慌道:你娘嗓子不得劲儿,别让你娘说话了。快睡好让你娘走。 邢乐擦着秋波的脸:娘你咋了? 惠彩杰忙拉下邢乐的双手,把他推回被里,边盖被子边拽秋波:快去看看小崽儿吧。 秋波慌忙下了炕。 张玉擦起脸。 裴友仁长出了口气。
16、早晨,内景,西屋,裴友仁、裴武、邢乐。 裴友仁边照镜子剪胡须鼻毛,边从镜中窥察炕上。 裴武叠被褥。 邢乐边接过来往炕柜上摞,边背诵日本历史:起源旧石器,绳文弥,生古坟,四时代。 裴武纠正道:绳文、弥生、古坟是三个时代,弥生不能断开背。 邢乐忙背道:绳文弥生古坟,绳文弥生古坟。 (画外音)裴友仁:行,没闹就行。
17、上午,内景,西屋,裴友仁、张玉、邢乐、隗强、惠彩杰、邢乐舅。 裴友仁坐在炕里,倚炕柜举报纸,遮挡拧成疙瘩的眉头。 (画外音)裴友仁:乐子一走就得她接送,道儿上倒行了,可在学校就没乐子好使,还不能像乐子那样儿贴身儿,小武儿自个儿待不住跑出去,她还不能老跟着,那小武儿就不保掯。可小武儿太特,哄了多少回就是不合群儿,除了乐子跟谁都不玩儿。小花儿一个丫头片子还得帮她哄孩子揍饭,别说没功夫儿陪小武儿,就是陪又能干啥?最好再找个乐子那样儿的,可再没谁家的孩子能来了。实在不行就不让杰儿下地,专门儿揍饭看孩子、专门儿看小武儿,这能保掯,就是这话儿没法儿说。唉,小武儿,你这特性子真愁人。 邢乐进来,啃着烧的苏雀,责问裴友仁:我娘咋还不来,都四十五天了? 裴友仁瞥了眼邢乐,敷衍道:你娘给你俩认了干娘,过两天你俩去。 邢乐:啥干娘? 裴友仁:干——也叫娘。 邢乐:我娘在她家? 裴友仁:在——反正让去。 邢乐抹了下黑糊糊的嘴巴:在她家干啥? 裴友仁烦道:烧苏雀儿! 邢乐:咋上她家烧? 裴友仁:怕你抢! 邢乐气恼道:唬隆人! 裴友仁忙缓声哄道:啥前儿糊隆你了? 邢乐:她大人吃啥苏雀儿? 裴友仁:那大人吃啥? 邢乐:吃饭! 裴友仁见隗强回来,忙问:咋样儿? 隗强边掏出两张文书和满洲钱币,边道:都中来。 裴友仁撵邢乐:擦嘴去。 邢乐嘟囔道:还吃土豆呢。 邢乐出去。 裴友仁边看文书边小声问隗强:镇长写得挺细。他没说啥? 隗强低声道:说送人白瞎来,最好乐子他舅养活。 裴友仁边叠文书边小声应道:他舅家可不行。后个儿送,连人带钱带文书一堆儿送。 隗强盯着钱,一筋鼻子,嗫嚅道:钱,都送? (画外音)裴友仁:钱——你留?军子乐意?不乐意不说老蓬佳志?一说不都完了?你就不能等我上街取?不能,你那抠劲儿肯定不能,肯定这就要。 裴友仁貌似不在意地一边包钱和文书,一边顺嘴道:人家钱咋不送? 隗强追究道:上回借的五十...... 裴友仁应道:是,是借你五十。 隗强:不还? 裴友仁:咋不还?还。 隗强指下包袱:现在还来吧。 裴友仁边把包袱送回柜,边随口道:那得人家还。 隗强莫名其妙地小声道:他都死来咋还? 裴友仁拿起报纸,佯作漫不经心道:就是,死了还咋还? 隗强失声道:不还来?这有钱还不还来? 裴友仁抖了下报纸:这钱是乐子俩的,不是借你那份儿。 隗强茫然道:都是他家的,咋还不还来? 裴友仁忙小声:你借军子得军子还。这是乐子俩那份儿,他俩咋还? 隗强恼道:不都是他邢家的吗? 裴友仁:那五十是死的邢家,这是活的邢家,咋还一家那? 惠彩杰进来,边剥烧的土豆边问隗强:你爷俩干啥那? 隗强忙诉屈:要那五十,叔不还。 惠彩杰随意道:早还了,忘跟你说了。 裴友仁非常感激地看了眼惠彩杰,策应道:对对,还了还了,忘了,我忘了。 隗强怪道:你咋耍赖来? 惠彩杰把剥好的土豆给隗强,出去。 隗强坐上炕,边吹着吃边低声道:两个都送? 裴友仁:都送。 隗强:乐子也送? 裴友仁无心地翻页报纸,顺嘴道:送。 (画外音)裴友仁:人家接俩咋好送一个?再说,功夫儿长了乐子不闹?旁人不说咱留了他家钱、地啥的占便宜?可乐子一走小武儿咋整? 隗强:乐子不能不送? (画外音)裴友仁:不送?他这么点儿你就打他小姑爷儿主意? 裴友仁抖了下报纸:人家要俩还能送一个? 隗强:空得慌。 (画外音)裴友仁:我不空?小武儿不空?你就光打自个儿的算盘?他这么点儿得养多少年?得搭多少钱? 裴友仁责问道:钱都还了咋还空? 隗强被诘问得一愣,随即追问道:用谁的钱还的? (画外音)裴友仁:提钱干啥?好不容易画圆了圈儿,咋还自个儿伸头儿拱? 裴友仁没底气得急乱道:军子的。 隗强不由得失声道:他都死来咋还? 裴友仁:你哥捎的。 隗强警觉地逼问道:哥哪整的? 裴友仁:整——河泉租子! 隗强声色一变,嚷道:那是俺的钱!咋还自已还自已? 裴友仁:你是烟钱,那是租子钱。 隗强恼道:烟钱租子钱都是俺的! (画外音)裴友仁:都是? 裴友仁忙忏悔:啊对,都是都是。这事儿办糊涂了,办糊涂了。 隗强怒道:五十哪少? 裴友仁忙保证:不了,下回不了。 隗强气恼地嘟囔着出去了。 裴友仁望着门口,自语地责怪道:抠,把我抠迷糊了都。 (画外音)外屋传来吵嚷声: 邢乐舅责问:土豆儿?咋给孩子吃土豆儿?能吃饱? 隗强顶撞:咋来?吃零嘴咋来? 惠彩杰帮腔:吃零嘴儿咋不行?东屋儿吃,上东屋儿。 邢乐舅责怪:你卖人家房子人家地,不用那钱买粮还都匿下了? 隗强恼火:咋匿匿啥?你说的咋不中听? 邢乐舅呵斥:不匿咋把孩子送人?你躲了我问问。躲了! 邢乐舅闯进来,指裴友仁叫道:你说清!房子和地卖多少你匿多少? 隗强恼火地拽了下邢乐舅胳膊:你咋血口喷人?都是镇长卖的哪匿来? 邢乐舅一甩胳膊,斥责隗强:一边去!给我躲了! 裴友仁一下涨红了脸,抖着手责问道:你——干啥? 邢乐舅斥责道:你匿钱,孩子再送人指定不行! 裴友仁怒道:钱跟孩子在一堆儿咋不行?你咋的要干啥? 邢乐舅气冲冲道:你匿下钱就得养活就不能送人! 裴友仁抽搐着脸,边下炕边责骂:你赖我匿跑我家胡闹,我...... 隗强忙推邢乐舅:别找事,快走。 邢乐舅一把将隗强推了个趔趄。 裴友仁趿拉鞋,推搡着轰赶:滚滚,滚! 邢乐舅一反手,把裴友仁推倒在炕沿上。 隗强雷霆暴怒,拦腰一抱,摔倒邢乐舅,骑上小腹,双拳捶胸。 裴友仁抡起棉鞋猛扇脸。 惠彩杰跑进来,抡烧火棍狠抽腿。 张玉进来,冷冷看了眼,默默地出去,关严了门。 裴友仁三人打着骂着。 邢乐舅胡乱地挣扎哭骂。 打闹了一气,四人呼吸急促了,哭骂声渐渐低了,动作缓慢了,力气减弱了。 裴友仁一屁股坐在邢乐舅头前,右手上的棉鞋压在邢乐舅满是血泪的脸上,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隗强挪下身子,坐在邢乐舅的西边,喘着。 惠彩杰蹲在邢乐舅的东边,双手握的烧火棍压在邢乐舅的双腿上。 邢乐舅抽搐身子躺着,一脸的鲜血、泪水,不停地抽咽。 裴友仁喘着边穿鞋边吩咐隗强夫妇:你俩上东屋儿,别吓着孩子。 隗强担忧地看了看邢乐舅。 裴友仁催道:没事儿,去吧。 隗强瞅了眼邢乐舅,活动了两下胳膊腿,出去了。 惠彩杰把烧火棍递给裴友仁往外走。 裴友仁忙道:端盆水。 裴友仁看守邢乐舅。 惠彩杰端来水,放在邢乐舅头旁,出去了。 裴友仁放下烧火棍,投了手巾,擦起邢乐舅的头、脸、脖子。 邢乐舅哭泣着任凭擦拭。 裴友仁轻声道:你起来,听叔说。 邢乐舅狐疑着慢慢地支撑着坐起来,抽泣着。 裴友仁拧了手巾递给他,耳语:叔说的,你不能跟旁人说,谁也不兴说。 邢乐舅低着头,擦着青红的脸和口鼻里的血,没回应。 裴友仁追道:你得起誓,不起我不敢说你姐。 邢乐舅呆呆地瞅着裴友仁。 裴友仁轻声道:你姐的事儿,就叔跟你婶儿知道,强子两口子都不道。你起誓我告诉你。 邢乐舅急切道:我不说你说。 裴友仁:你不起我不敢说。 邢乐舅举起右手:我不说,说了不死——说了不得好死。 裴友仁耳语道:你姐她俩没死。 邢乐舅惊住了,目瞪口呆地盯着裴友仁。 裴友仁:日本子要你姐去揍饭,哪敢去?我就借她钱,让她俩假儿装儿掉冰窟窿,偷着上兴山了。前几天来的信,定大后个儿上街接孩子,这才卖了房子地,钱跟文书一堆儿送他。可这哪敢说? 邢乐舅悔恨得“哇”一声扑到裴友仁怀里:叔—— 裴友仁劝慰道:别哭别哭了。 邢乐舅抽动身子,“哇哇”地哭着。 裴友仁扳起肩膀,劝道:他们改名换姓买了房子,兑了个小饭馆儿,整得挺好。别哭了。 邢乐舅哭着,往后挪了挪身子,向裴友仁磕了三个头。 裴友仁忙扶起来,告诫道:千万别露了。 邢乐舅蹒跚着脚步,把裴友仁扶到炕边,哽咽着忏悔道:叔,我——我这...... 裴友仁拉他坐到炕上,劝道:你不道咋回事儿,叔又不敢说,不怨你。才刚——挺疼吧? 邢乐舅抽泣道:还不是自找的。我——领他俩住两天? 裴友仁:住——住吧,大后个儿才走,就是别露了。 邢乐舅保证道:不能。我,去送送? 裴友仁迟疑道:送——送吧。
18、晚上,内景,县城裴文店,裴友仁、裴文。 裴友仁站在洗刷碗筷盘子的裴文旁边,小声:给一百。 裴文不满:这前儿干啥要那么多? 裴友仁:从强子那借五十给军子,军子要还我没接,这得还给强子。那五十我好应应急啥的。 裴文:家里没有,明天借借吧。 裴友仁催道:那得赶紧,镇长派的车哪能等? 裴文叹了口气,埋怨道:收点儿租子都让你应急了。再手散,强子就不能让了,你得留点儿。 裴友仁:留,咋不留? 裴文:我娘赶不上以前精神了,越来越瘦,哪天送来歇几天。 (画外音)裴友仁:她上辈子喊完一辈子的话儿,下辈子哪还有话儿了?没话儿就不精神?就歇?就进城?就——就那么娇气? 裴友仁:没啥毛病歇啥歇。
19、下午,内景,西屋,裴家人,糜老艮。 张玉头西脚东地躺在炕上。 裴友仁抱着张玉头,拨动她眼窝里闪烁的泪珠。 (画外音)张玉悲情地绝唱:闭了我的眼,眼帘紧紧关,逃避了惊乱,远离了忧烦。流淌的泪珠,一圈儿荡一圈儿,冲刷我心田,洗净我眷恋。心底没有你的眼,眼里没有你的脸,脸前没有你的暖,暖不来你的言。我要到那边,那边才心里宽。 裴友仁泪淌满面。 糜老艮皱着眉摸着脉。 惠彩杰站在糜老艮右边,双手摁着炕,不安地看着。 隗强跪在糜老艮左边的炕边上,抚摩着被子里的腿。 炕里: 裴武跪在母亲右侧,握着母亲的右手,胆怯地小声叫着“娘”。 家昌隆跪在裴武右侧,轻轻拍着张玉。 隗花搂着隗振中,惶恐地坐在东南角落里。 惠彩杰跪上炕,焦急地问糜老艮:咋样儿? 糜老艮直起身子,低沉道:挺重。 隗强忙追问:咋治? 糜老艮忧伤地看了看裴友仁,难过地摇了摇头。 裴友仁不安地哽咽着问糜老艮:咋的? 糜老艮痛心道:不跟趟儿了。 裴友仁失声道:啥? 隗强慌道:不能不能! 惠彩杰哭道:咋这么快? 糜老艮沉重道:硬攒的。 裴友仁抖着手,抚摸张玉脸颊,痛心地哭起来。泪水积在张玉眼窝里。 (画外音)裴友仁悲唱:泪水一团团,你我在里面,咋能分两边?藕断丝还连,咋就舍得断?这辈子咋算完——咋就能算完?你不要——不要去那边,千万千万。 糜老艮吩咐惠彩杰:领孩子上东屋儿。 惠彩杰身子一软,趴上张玉身,“婶儿——婶儿——”地哭叫起来。 糜老艮忙劝惠彩杰:别哭!(喊裴武)小武领他们上东屋儿,快去! 裴武摇晃母亲手,娘——娘——地哭叫。 糜老艮喊隗强:都整走! 隗强哭喊道:走,都走! 隗花惊恐地往外挪动。 隗强哭着奔到炕里,一手一个,拎裴武和家昌隆下了炕。 裴武和家昌隆“娘”、“奶”地哭喊。 糜老艮喊他们:都别哭,别哭! 隗强拎孩子出去。 糜老艮推了推裴友仁:放下,洗洗换衣裳。都别哭! 裴友仁浑身颤抖着不松手,悲恸地哭着。 糜老艮拽起惠彩杰,叫道:打水擦身子! 惠彩杰“婶儿呀婶儿”地哭叫着往炕下退,一下昏厥在地。 糜老艮忙抱起惠彩杰的头,摁人中,喊:强哥! 隗强冲来,惊叫一声“杰——”扑向惠彩杰。 糜老艮忙叫:抱那屋儿! 隗强抱起惠彩杰,看裴友仁手抱张玉,无声无息地歪倒着,惊叫了声“叔——”腿一软,重重跌倒。
20、1935年2月,夜,内景,西屋,裴友仁、家昌隆、裴武。 裴友仁披着上衣,半盖被,靠东墙坐着,木然地看着熟睡的家昌隆、裴武。 家昌隆朝西边侧着身子,两支胳膊放在被子外,左手向前伸去,摸到了裴武的左胳膊,顺着胳膊摸到了裴武脸,小手停在脸上。 裴友仁叹口气,闭了眼。 (裴友仁回忆,新婚时)
21、夜,内景,西屋,裴友仁、张玉。 裴友仁趴在炕东被子里,一圈圈地啃食大青萝卜的顶部青皮。 张玉枕着左臂,恬静地朝裴友仁侧躺着。 裴友仁把萝卜递给张玉。 张玉咬了口顶部还回去,自己轻轻地品嚼。 裴友仁啃口白色的根部,送给张玉。 两人一替一口地吃了一半。 裴友仁把萝卜放在头旁,小声道:吃多了烧心。睡吧。 裴友仁朝张玉侧身躺下,一手握着张玉的手,另一只手被张玉握着,闭了眼睛。 张玉轻缓地抽回被裴友仁握着的手,把萝卜放他手里。 裴友仁一拘挛,轻轻地说了声“凉”,把萝卜放在头旁,朝张玉拽了拽枕头,把手伸进张玉被里,安静地闭了眼。 张玉把手搭在裴友仁脸上,吹了凳子上的灯。 (裴友仁回忆完)
22、夜,内景,西屋,裴友仁、裴武、家昌隆、隗强、惠彩杰。 裴友仁情不自禁地耷拉脑袋呜咽起来。 裴武拽被蒙了头,啜泣起来。 裴友仁抹着涕泪,哽咽着劝:别哭,睡吧。 裴武抽噎不已。 裴友仁爬过去,掀出裴武头,边给他擦脸边抽泣着哄:别哭了,睡吧。 裴武拉着裴友仁手,哭道:爹—— 裴友仁轻手轻脚地进了被里,搂抱裴武,饮泣着哄劝道:睡吧,别哭,睡。 裴武搂裴友仁的脖子,哭叫道:爹——我娘—— 裴友仁忍不住地抽泣起来。 隗强端着油灯,领惠彩杰来到炕前,痛心地劝道:娘哟叔,咋夜夜哭?身子咋受来?你都啥样来还夜夜哭? 惠彩杰轻声劝道:不行就上哥那住几天儿。别哭了。 隗强忙道:去好好养养。别哭来睡吧。 裴友仁轻声道:睡。你俩回屋儿。灯别吹。 隗强瞥了眼忽明忽暗的油灯,领走了惠彩杰。 (画外音)裴友仁:她走了,剩我自个儿空荡荡的,没着没落儿的咋整?谁能替?还有个不摸睡不着的毛病,谁能替得了?咋能改得了?咋能不寻思?老寻思老寻思还不做病?一闭上眼睛就是她,一看着东西就寻思她,咋熬?就是上街能待几天?回来不还这样儿?除非不回来。不回来,白天不寻思那晚上咋整?摸啥?还能再找个?找——不找?不找能熬下去?才四十七,体格还这么硬实?得找!别怕谁笑话,再笑话也解不了自个儿的苦,要怕就得自个儿扛着,就得自个儿受罪。可才四十七,那得扛多些年,多些个白天黑夜?咋受得了?找——得找!先熬过百天儿——不行,不能自个儿张罗,要不人家该笑我憋不住了。再熬熬,沉住气,别让人家看出来着急,反正就我这家提媒的不能少了,稳住架儿。 裴友仁舒展了口气,目光落向了裴武。 (画外音)裴友仁:乐子走了,都是她接送看管。她一走还谁看管?我没功夫儿,杰儿也没功夫儿,屯儿里又是日本子又是老芮的人,你咋保掯?再找个伴儿?可你这特性子跟谁行?谁能像乐子那样儿保掯?咋整?还能不念?不念你也不能老实儿待屋儿,不还是不保掯?要是专门儿看孩子有个营业儿还差不多。那也不行,你没那耐心烦儿。看孩子拴不住还搁啥拴?干啥能让你老待屋儿? 裴友仁对裴武长叹了声,锁紧了眉头。 (画外音)裴友仁:道儿上啥坏人都有,要是坏人专门儿埋伏店儿里,看着你就一拽,从后门儿一蹽,哪撵?哪找?找——谁家那么损能绑你?谁家有后门儿?像文儿那样儿——那保掯,有文儿,文儿还有小拃子,老芮不敢闹去街——不对,都那样儿保掯了干啥不让你上学?对,上街上学,小花儿也去。不行,言子伺候你行,小花儿她能乐意?外姓人肯定不一样儿。 裴友仁的目光转到了家昌隆。 (画外音)裴友仁:你也外姓人,你大娘能管你?哦,有了,我去,都整去,专门儿伺候,保掯不说,一年半载的再办个,不回来了。老芮,去你个蛋吧,我上街了,身边儿有人了,你就干瞅着吧。不对,躲老芮这事儿不能说更不能露,那就——还得愁,还得愁得像模像样儿。
23、上午,内景,西屋,裴友仁、隗强、惠彩杰、隗振中、荀景。 裴友仁异常憔悴地靠东墙坐在炕里,凹陷的两腮被一头长发遮了大半,浓密的胡须掩盖了刀削一样的下巴,裸露的那点儿蜡黄皮肤满是褶皱,又黑又长的指甲笨拙地拨动算盘的下档珠子,气虚力弱地哄着怀里的隗振中: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五个,这是五个。 惠彩杰靠炕柜坐在炕沿上,纳着鞋底子。 隗强头朝里,脸朝东,侧身躺在惠彩杰前面,右手支着头,反驳裴友仁:小武小花才要上六年级,还要一年才高小毕业,早的来。昌隆更不急,还得两年才上一年级,不慌。 裴友仁执意道:小武儿小花儿去了就念六年,昌隆先上一年,早上早念完。 惠彩杰用右手的锥子轻轻地划了划头发,左手的鞋底搭在隗强腿上,凝视裴友仁,不安地问:你是不是不想回来了? (画外音)裴友仁一慌:这才说你就看露了? 隗强愣了下,右胳膊猛地支起身子,向裴友仁疑问道:不回来? 裴友仁忙遮掩:咋不回?念完就回来。 隗强追问:啥时候念完? 惠彩杰:昌隆念完就得十三年。 隗强腾地坐起来,失声道:十三年? 惠彩杰一推隗强腿,提醒道:还不算振中那。 隗强一挺身跳到地上,两步奔到裴友仁炕前,责怪道:振中晚四年,统共十七年,十七年——你要住十七年? 惠彩杰揉鼻子责问裴友仁:你是要分家还是扔下咱? 隗强下意识地拽了拽门,倚靠门旁,赌气地盯守裴友仁。 裴友仁忙辩白:就上个学,你俩咋还多心了? 惠彩杰抽吸着鼻涕,责备道:你说是上学,外人咋知道?人家还不说我俩丧了良心,婶儿不在了、叔老了给撵走了。 (画外音)裴友仁:撵?你比亲生的都亲能撵?可你再贤惠也替不了你婶儿、也保不了小武儿。 裴友仁:念完就回来。 隗强嚷道:你是不是嫌俺脾气不中?俺改!你说咋改俺咋改,咋改都中。这还不中? 裴友仁:就早去一年,揍揍饭、送上学接放学啥的。你俩别多心。 惠彩杰低头擦泪,劝阻道:你该享福的人咋去干妇女家的活儿? 隗强责怪道:你会做饭洗衣裳?你不能去,就看家,俺两个少种点儿,老牛给人插犋还能挣点儿,啥活都不用你干,你就享福、就玩就溜达、就吃肉吃鱼。 裴友仁辩道:不是那回事儿,就上个学,没旁的事儿。 惠彩杰朝隗强抬了抬下巴。 隗强忙去外屋取来手巾给惠彩杰,低头在地上来回走动,劝说道:俺两个合计来,冬天房子便宜,让哥挑个大些的,四间那样的,哥搬去。哥上店,嫂子做饭、送上学就中,吃的穿的烧的啥的都俺治。房钱上学钱都够来,不用你和哥管。你就溜达玩,镇里玩够来去城玩,城里累来就回来。就是不兴你老住城里、不兴你管他们上学、不兴你操心、不兴你干活。 裴友仁缓了口气:街上,早晚得去。我寻思这两天去看看房子。 隗强不由得烦躁道:咋还去?非要去俺去,俺治妥来你再去! 惠彩杰断然否决:不行! 裴友仁一愣。 惠彩杰哽咽道:过了婶儿百天,你办个人领去,就不拦你。 (画外音)裴友仁:好闺女!知道叔缺啥要啥。可我在家老寻思你婶儿咋整?不上街咋躲老芮?这能说——不说,你俩不让——还咋整? 裴友仁偷偷地掐了下隗振中。 隗振中哭叫着要挣出怀。 裴友仁忙哄:咋了找你娘啊?玩儿得好好的咋不玩儿了? 隗强忙上前抱过来,斥责道:哭啥来哭?玩得...... 荀景夹个小黑布包进来:咋了?哭啥?别哭了,给你爷剃头,别哭了。 惠彩杰忙下炕,边招呼荀景边接隗振中出去。 隗强接过布包,请荀景坐了。 荀景摘下手巴掌、帽子,可怜兮兮地看着裴友仁,劝道:收拾收拾吧。强子打盆热水。 裴友仁磨磨蹭蹭下了炕。 隗强把水盆放上凳子,挽袖给裴友仁洗了头。 荀景用去了袖的破衣服围了裴友仁,伸张左手把住脑袋,右手撑开剃刀,熟练地刮起来。 隗强拎来热水壶,倒了两碗,放桌上凉着,学起荀景的手势。 荀景用手巾润了裴友仁脸,给他刮了胡须。 裴友仁用隗强换回的热水,自己洗了,坐回炕,陪荀景说话。 隗强打扫清理了,摆弄起剃刀。 荀景喝着水,问裴友仁:还不看? (画外音)裴友仁:咋不看?你不领来我看啥?这都多些天了,咋就一个也不领——不是,是没过她百天儿,不能看、不能丢人现眼、不能让人家笑话我憋不住。再憋憋,这老多天都憋了,不差—— 裴友仁轻声道:不看。 荀景劝:人没伴儿不是一个整人,家没妇女不是一个整家。头疼脑热得有人端水递饭,衣裳铺盖得有人缝补拆洗,有事儿有活儿得有人说有人合计,这谁都替不了。 (画外音)裴友仁:事儿倒是,理儿更是——不是,是我这前儿看,你们都得笑话我、骂我不帮我。那我娶一个,没了你们一大堆儿就太不上算了,是这!这事儿你也不是—— 裴友仁叹气道:事儿倒是,就是心里...... 荀景:别说这百十天,就是一年两年也忘不了。可话说回来,你该记着大嫂的好,可大嫂的好是啥?是让你好、让孩子好、让家好,是吧? (画外音)裴友仁:是——是都好。 裴友仁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荀景:你整天蔫了巴叽的,把自个儿懊糟完了不说,让一家子看你脸子跟着难受,这是大嫂要的好?大嫂地下有知生气不? (画外音)裴友仁:地下在知?她百天儿才归位咋这前儿就有知?她要那么有章程就让我好、就给我领一个,这前儿就领——咋还这前儿?老景说的不是这个意思,是一家子——是我给一家子好脸儿,是这。 荀景见裴友仁羞愧地低下了头,问:你梦着没? (画外音)裴友仁:才几天儿?说不上是在黄泉道儿上还是奈何桥上,也不道儿她喝没喝——够呛,搁往常那脾气肯定能抢着、能多喝,这前儿这蔫劲儿就够呛。她自个儿都顾不上,哪有功夫儿管我?还梦——扯。 荀景看裴友仁低头不吱声,就轻声批评:你天天苦着个脸,孩子都瘆得慌。大嫂就没数落你自个儿难受就得了,咋还让孩子跟你难受? (画外音)裴友仁:干啥数落我?她享福儿去了,扔我自个儿我好受?她不道我一个人不好过?知道了干啥还觍脸儿数落我?老景你就不能唠点儿旁的?干啥老扯没用的?你...... 裴友仁:唉—— 荀景:要是身边儿没个人你就一半会儿缓不过来,你这家就老是阴沉沉的,你心口窝儿能不难受?你身子骨儿能受得了?真要做下病了,你是能抠出来还是能抓出来?遭罪的还不是你自个儿? (画外音)裴友仁:我这身子骨儿能做病?出了她百天儿我就硬邦儿地给你看看。不是,你不是盼我病,是劝、是好心。你好心——好心咋还...... 裴友仁伤感道:还是缓不过劲儿。 荀景:快憋屈出病了。你自个儿寻思寻思还不到五十,还有儿孙没答兑完,你要躺下了他们咋整? (画外音)裴友仁:几天儿就好了,就——就出她百天儿,慢慢儿就出百天儿—— 裴友仁:慢慢儿就好了。 荀景:好像自个儿劝自个儿,实际是撵媒人。 (画外音)裴友仁:老芮那样儿的媒人干啥不撵?不撵不欠他人情?不跟他一个奶儿?不啥都得听他的?还有羿老鬼,他——也备不住给介绍个像样儿的。像样儿的就看、就娶,管他耍啥心眼儿。不行,这前儿不能说,别说心眼儿,说 ...... 裴友仁:没心思。 荀景:先看看,访听访听再说,不行就拉倒,这是咱挑人家。要不谁也不等咱,罢园了的瓜,没挑没选的就晚三村了。 (画外音)裴友仁:你就眼看着我晚?就不能给我看住?就这几十天咋就看不住?她谁差这几十天?不对吧?要是人家有相当的能等我?干啥等?不是,不是那回事儿,是媒人硬不硬。要是媒人硬,说妥了就能等。 荀景看裴友仁低头不语,说:羿桂卿提的傲来密那个斜阳,我打听了,挺般配。 (画外音)裴友仁:般配就——就让她等几——几天还是几十天?不是,用不着等,你跟她说妥就行,反正你访听的不能差了。 裴友仁眯起荀景。 荀景:斜阳自个儿跟厉声处了好几年,厉声一直托媒,老斜家一直嫌他穷,说啥也不吐口儿,提的别人斜阳她还死活不干,别楞来别楞去就怀上了。 (画外音)裴友仁:怪有章程的。不像她,除了嚎啦喊,没旁的章程,啥都得我操心、都得我整。 隗强抱回隗振中,给裴友仁递过去。 裴友仁伸手哄道:来,上爷这。 隗振中恐惧地看着裴友仁,攥住隗强的衣襟不松手。 隗强一手抱着,一手给两人添了水。 裴友仁晃算盘引逗隗振中。 隗强把隗振中放上炕,往裴友仁面前推。 隗振中拽紧隗强衣襟,躲裴友仁双手。 裴友仁无奈地把算盘滑给隗振中。 隗强用算盘哄起隗振中。 荀景等他们哄好了才接着说道:这回她斜阳倒答应了,人家明媒正娶大操大办了。哪曾想都一个多月了,就不让男人碰。两个剪子就是不离手儿,啥活儿都一个手,那个手就握剪子,连眨眼儿那功夫都防备她男人。 (画外音)裴友仁:她不乐意能不防?她这前儿乐意就不能防,还得上赶子。关键是她心里头乐意。 惠彩杰进来,把一摞叠好的大大小小的内外衣服放进炕柜。 隗振中扔了算盘,奔向惠彩杰。 惠彩杰推搡道:找你爷去,去。 隗振中恐惧地看了眼裴友仁,拽住母亲衣袖不放。 惠彩杰哄道;娘揍饭,找你爹去,跟你爹玩儿,去。 隗强硬抱过隗振中。 惠彩杰出去。 荀景等隗振中不闹了,就看着裴友仁讲斜阳:下晚儿,一手一个剪子,不管有灯没灯,就“咔嚓咔嚓”铰,一铰就一宿,老瘆人了。她男人连哄带吓唬,咋整也不行,就是不让碰。 (画外音)裴友仁:是挺有招儿。能寻思出招儿就不能让人操心、还能帮人。人得有主见,得自个儿寻思招儿。 隗强看隗振中脚踩算盘要滑行,忙夺下:踩坏来,踩坏来。 隗强把算盘放进柜,随手拎出大包袱,解开给隗振中玩耍。 隗振中把包里大大小小的新单鞋一双双地套上脚,套一双就在炕上走几步。 荀景喝口水,说:人家就找她娘家。她就咬住一个事儿,就说他男人早就睡了她,她是带着身孕进的门儿,得养胎,不能同房。给她男人气得舞拉嚎疯的,又要杀又要砍、又作揖又磕头。她就一句话,你早就睡了我,我怀上才嫁来的。给她男人逼急眼了,送回娘家了,彩礼奶金啥的都要不回来了,就拎着砂枪,天天下晚儿上老斜家门口儿晃荡,晃荡累了就“咣”一枪回家。天天下晚儿晃一趟儿放一枪。她老斜家害怕了,折算了一垧地赔了人家。 (画外音)裴友仁:真硬气,真有章程,也真心对那个姓厉的,也真能等。那前儿能等,这前儿更能等。 荀景看隗振中拍了拍隗强手,等隗强抱出去才接着讲道:斜阳老待着就得生在娘家,她爹娘合计来合计去也不嫌乎厉声穷了,就嫁了。 (画外音)裴友仁:你看看,她到底儿成了,连孩子带大人——她章程真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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