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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本名:满炕的算盘第 23 集 |
【原创剧本网】作者:王学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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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3 集 1、上午,内景,西屋,裴友仁、张玉、全优、秋波、家昌隆、段保祥、惠彩杰、隗振中、荀景。 裴友仁倚靠东墙,半盖被子,用裴武的作业本教家昌隆日语。 家昌隆趴在裴友仁腿上,困倦的一句一句地学:水是米吃,凉水是米子,热水是哈由。 秋波在地上和张玉编着苇席,问裴友仁:叔给你擀点儿面条儿? 裴友仁:不饿,刚吃完不大会儿。 家昌隆拍裴友仁肚子,叫道:饿,米西米西。 裴友仁:饿啥饿,刚吃完就饿? 家昌隆拍打作业本,逼裴友仁:说衣呀(不)就不饿,说不就饿。你说你说。 裴友仁忙哄道:衣呀衣呀。 全优几人嘻笑起来。 段保祥端着饭盆进来,怪道:你们笑啥? 裴友仁忙招呼:保祥来了?快炕上坐怪冷的。你端的啥? 段保祥示意了下:杀个老母鸡给你补补。好些了? (画外音)裴友仁:要不是怕挨熊没人帮,你能大方?可你别送个鸡要个鹅。 裴友仁:来就来,杀鸡干啥?两天就起来了,你可真是。 秋波接过盆,夸道:挺肥的。 段保祥吩咐秋波:多添水,小火儿慢炖。 裴友仁客气道:快都摘了,暖和暖和。 段保祥摘了帽子、手巴掌,放上大腿,端详裴友仁,怜惜道:脸色(shǎi)还行。吃了? 裴友仁:没耽误吃,没事儿。 段保祥:饭得多吃,事儿得少想。心里没事儿,身上就没病。 裴友仁:那是。 (画外音)裴友仁:害了人家一家子,能一点儿不寻思? 秋波端来两碗红糖水给两人,让道:喝点儿水暖和暖和。我把鸡炖锅去。 段保祥把碗放上炕,望了眼出去的秋波,由衷地夸道:优子可说个好媳妇,啥活儿都能干还孝顺。 裴友仁应道:那是。 全优腼腆道:不都这样儿吗?你家我姐、强子嫂子不都挺好吗?还有小明子媳妇。 段保祥正色道:那可分人家。一样的姑娘,你看老暴家那仨,一个赛一个的刁。 全优:也就他家。 段保祥:那可不他一家。仨姑娘嫁三家,那三家可都够受的。 裴友仁看段保祥望着自己,不得不附随道:那是。 段保祥喝口水,喜气道:还搁姜了。就说优子媳妇,谁也赶不上。 裴友仁:那是。 段保祥叹息道:白瞎老暴那几个孩子了,长得多招人稀罕?就是驴得邪乎。 裴友仁拍着家昌隆,劝段保祥:喝水。 段保祥叹惜道:那几个孩子要是搁咱两家可不能那样,真白瞎了。 裴友仁:可不是。 段保祥怨道:就是老太太太邪乎,一家子还都听她的,把大蛐子熊得——掉了三回,再就怀不上了。老太太更看不上了,一顿巴火给熊死了。那老太太。 裴友仁把睡了的家昌隆放上炕,扯角被子盖上,劝段保祥:喝水。 段保祥:有啥老人就有啥家风。伊春驴性不?那叫老暴爷几个给收拾的,服服贴贴的。 裴友仁:可不咋的。 段保祥笑全优:优子你搁耳朵听不行,还搁眼睛听?(见张玉、全优怪怪地看着自己,就指席子笑道)那俩,反了。 全优忙低头查看,不好意思地笑着拆了。 段保祥朝裴友仁道:老暴多驴性,刚一打垄就吃了伊春两根儿。伊春去找,爷几个就打、就偷摸儿祸害。伊春惹不起,在地边挖条小沟儿隔开了。第二年开春儿,沟儿跑他地当间儿去了。找老靳,老靳搁地照对着量,舞舞扎扎地地照还让大麦给吞巴了。你说那家人驴性不驴性? 裴友仁无奈道:真惹不起。 段保祥喝了水,对裴友仁怨恨道:之前,伊春他爹就备不住老暴牵的线儿。 裴友仁:那不能。 段保祥:不能啥?老暴早就盯上那地了。那是咱屯儿的地眼,一垧顶三垧。 裴友仁:那地是有劲儿。 段保祥:三年光景儿,那地不成人家的了? 秋波来拿碗添了水,送给段保祥。 段保祥叫住秋波:叔打听你个事儿。 裴友仁奇怪地看着段保祥。 段保祥问秋波:叔听说,闻着味儿就知道是不是军子媳妇揍的,吃一口儿就知道是不是你揍的,有这事儿? 几人羡慕地看着秋波。 秋波不好意思道:别听他们瞎说,我可没那手艺。 段保祥含着笑,指了下裴友仁,问秋波:等消停了,我和你叔开个大馆子,请你和你军子嫂上灶儿,行不? 秋波:叔你别逗了,喝水。锅开了。 秋波笑着出去了。 段保祥问裴友仁:糜大夫不扛劲儿,让老暴家熊死了。老暴就剩俩出门子的姑娘了,你说那俩姑爷能甘心? 裴友仁被问得一愣,皱着眉盯着段保祥。 段保祥担忧道:老艮那老实劲儿指定得吃亏儿。 (画外音)裴友仁:俩姑爷敢咋的? 裴友仁疑虑道:能吗? 段保祥:他们种多点儿地?干啥了?可他们都吃的啥穿的啥?哪来的钱?连镇长和老芮他们都怵性还有啥不能的? (画外音)裴友仁:不怕老芮还不怕县上? 裴友仁疑惑地望着段保祥。 段保祥:糜大夫死了,老艮可别有点儿啥事儿,这么大的屯子就他看病行。你看咋整? (画外音)裴友仁:我要不耍小心眼儿,糜大夫不能,老暴也——老艮——俩姑爷——能饶他? 裴友仁:咋整?问问老陆? 段保祥不由得愣了下,失声道:啥? 全优慌道:那啥我那啥——我叫老艮加小心。 段保祥随口道:咋加? 全优看裴友仁焦急地看着自己,忙胡乱地应道:那啥——我——有招儿——想招儿。 段保祥追问:啥招儿?你有啥招儿? 全优胡乱支应道:那啥——叫几个,上他家看着点儿。 段保祥责怪道:净扯,那不行。 裴友仁:让老陆...... 段保祥脸朝全优地责怪裴友仁:你咋...... 全优慌忙截住段保祥:那啥——不能啥事儿都指他。老艮不搁人看就那啥——法政派人看,那啥——告诉法政,叫他想招儿。 段保祥莫名其妙地看着全优。 裴友仁皱着眉头盯着全优。 秋波进来,招呼段保祥喝水,随后编起苇席,眼神窥着裴友仁。 段保祥一拍大腿,幡然叫道:优子说得对!谁也不用找,就叫老艮自个儿找法政。法政和大梅二梅说不兴记恨,完事儿! 全优暗暗地长出了一口气,感激地看了看段保祥,望着裴友仁。 裴友仁还在皱眉头。 段保祥劝裴友仁:也该优子他们了,你就好好地掌舵儿得了。 裴友仁忙催全优:你别整了,赶紧去看看。 段保祥告辞道:坐老半天了,得回去看看。往后有活儿叫强子喊一声,姑爷啥活儿都行。 裴友仁挽留道:走啥?在这吃吧。 段保祥边走边劝:你可多吃。还有俩,后个儿再杀个。 裴友仁忙道:别拿了,你们留着。 段保祥和全优出去。 秋波送出去。 惠彩杰抱着隗振中进来,把新棉鞋给裴友仁:穿上看看。 裴友仁欣赏道:搁柜里,过年穿。 惠彩杰看家昌隆睡了,责怪道:一看书就困。 裴友仁敷衍道:睡觉长个儿。 秋波进来,问裴友仁:保祥叔咋大方了。 (画外音)裴友仁:大方?我给他家那垧地能买多少鸡? 裴友仁把水碗递给秋波,答道:再不跟人来往还不得像老暴家,有个啥事儿没人靠前儿? 秋波同情道:老暴家是怪可怜的。 荀景闷闷不乐地进来。 秋波招呼道:景叔来了?快坐炕上暖和暖和。 荀景看着裴友仁,边摘帽子、手巴掌,边关切道:好了? 裴友仁随口道:好了。波儿倒碗水。 秋波应了出去。 (画外音)秋波:景叔你拿的鸡? 荀景沉闷地应道:别钻灶坑去。 裴友仁客气道:拿鸡干啥,好像多大事儿?往里坐,里边儿热乎。 秋波端水进来,递给荀景:叔喝水。我婶儿那? 荀景:怕风灌着,没让来。 荀景忧愁地看着裴友仁。 裴友仁:屋儿不冷吧? 荀景无心道:还行。 裴友仁怪道:咋不乐呵? 荀景忧郁道:乐啥? 裴友仁:咋的了? 荀景忧叹道:唉——咱这些人...... 裴友仁迷惘道:咋的?我没事儿。 荀景伤感道:老翁没了,糜大夫老了,老陆走了...... 裴友仁大惊:老陆咋了? 荀景一愣:你不道? 裴友仁瞪圆眼睛,追问:你你说,老陆——死了? 荀景惊讶道:你不道? 裴友仁脸一抽,头一沉,流下泪,悲痛道:死——死了? 张玉停了手,不安地盯着裴友仁。 惠彩杰担心地小声劝:叔别伤心了,刚好点儿别哭。 秋波忙进来安慰裴友仁:陆大爷病得急,没敢告诉你,你别哭,身子要紧别哭了。 荀景懊恼道:唉呀你看,我不道你不道啊。你可别哭,哭坏了我——我担不起呀,快别哭了。 裴友仁低头抹泪,颤着声音问道:啥前儿? 荀景小心道:昨个儿老的,今早儿出了。强子在那了,我寻思你知道那。你看这事儿...... 秋波劝慰裴友仁:急病不跟趟儿,谁也没招儿,你就别哭了。 荀景叹着气,安慰道:别难过了,赶快好了,我领你上坟那看看。你可赶快养好,咱可都仗着你那。 惠彩杰取来手巾给裴友仁。 裴友仁擦着泪水,呜咽道:啥病? 荀景叹道:就说不太得劲儿,也没当回事儿。你别哭了,好了去看看,别哭了,叫人不得劲儿。 裴友仁悲叹不已:咋说走就走了? 荀景难过道:谁能想得到。我就愁得慌,咱这些就仗着你俩。他一走啥事儿就得你自个儿,连个合计的都没有,难了。 几人沉默起来。 裴友仁哽泣着低声劝荀景:别难过。咱这茬儿老了,还有小明子小优子他们。 荀景:叫人熊怕了。 裴友仁:别怕,咱人多怕啥。 荀景眼巴巴地瞅着裴友仁:那你可挺起来,这又搜粮又抓人的。 裴友仁:没事儿,咱都挺住。 (画外音)裴友仁:有枪的走死逃亡,没枪的一个接一个倒了,小拃子还靠不上,咋挺?
2、上午,外景,坟地,裴友仁、隗强、两个队员。 裴友仁来到陆华坟前,放眼望去,冰天雪地的坟地里,厚雪覆盖着坟墓和花圈,一派肃杀。 隗强放下肩上的麻袋,踢了踢花圈。 浮雪落下,露出大白花。 隗强说裴友仁:就这个。看吧,知不道你看的啥? 裴友仁肃穆地看着大雪坟,吩咐道:烧。 隗强一下全倒出来。 裴友仁忙道:留一半儿。 隗强又装回去一半。 裴友仁黯然地坐上麻袋,呆望坟墓。 隗强烧完纸,磕了头,问:还去哪? 裴友仁沉重地起身,领隗强向北,到自家坟前烧了一小半,又向北,在几个雪坟前站定,说:烧一半儿。 隗强趟开积雪,掏出一半,蹲下烧,问:谁? 裴友仁悲怆道:佳刚。 隗强用木棍拨着烧起来。 裴友仁忧伤地巡视南南北北的雪坟。 (画外音)裴友仁悲怆道: 老爹娘,咋不拦住那堆儿狼 老翁老陆,咋不来瞅瞅帮帮腔儿 小兵小佳刚,咋不给守门站站岗 老邻老友,咋就忍心我天天吓得慌 你们,抠抠眼珠儿,好赖人要清亮 你们,捶捶胸,良心不能丧 都起来!快抄棍棒快抄枪 裴友仁忽一愣,急忙缩头向南观察。 南边两个背枪的人,见裴友仁观望,忙蹲下了。 隗强烧完,磕了头,问:还上哪? 裴友仁凝视着南方没回应。 隗强拎起麻袋:走,上哪? 裴友仁戒备着慢慢起身,小声道:往北。 隗强前面趟雪走。 裴友仁边跟着边不时回头查看,指引隗强:东边儿那个,小兵。 隗强过去,踢开厚雪,倒出纸点燃了。 裴友仁面朝南蹲着观望。 两个队员一动不动地望着裴友仁这里。 裴友仁皱起眉头。 隗强烧完磕头,拎起麻袋:回吧? 裴友仁忙道:麻袋搭胳膊上,枪预备好,跟我后边儿。 隗强一慌:咋来? 裴友仁掏出小手枪,揣进手巴掌,边领隗强往回走边小声道:南边儿蹲俩人,咱俩加小心。 隗强紧张地向前张望:哪来?望不见,你眼花来哪有人? 裴友仁小声道:开始往这走,看我看就蹲了,备不住屯儿里的。 隗强:那怕啥? 裴友仁:万一不是不劫咱了?防备点儿。 隗强:你要怕就绕着走。 裴友仁:雪这老厚咋绕? 隗强:那俺前头走。 裴友仁:你跟我,一响枪你往东我往西,往坟后猫。 隗强:他不能凭白无故——来来,两个。 裴友仁:他俩背的枪,你别慌。 走近了,双方站住。 甲问:裴叔,干啥去了? 裴友仁打量两人,答道:快过年了,烧点儿纸。你俩干啥? 甲道:巡逻。你俩快走吧,怪冷的。 两个队员站到旁边,让过了两人。 裴友仁回头道:别太远了,早点儿回来。 甲答道:不远儿,上江边看看就回来。 两伙人南北走远了。 隗强小声问:看啥? 裴友仁低声道:盯梢儿。 隗强:闲的! 裴友仁:不闲的咱爷俩就悬了。 (画外音)裴友仁:谁都能闲,就我不敢。娘的!
3、1934年2月,上午,内景,西屋,裴友仁、裴文、芮志国、靳科举、候队长、邢军妻子。 裴友仁、裴文、芮志国、靳科举、候队长围坐地桌,边吃猪肉边闲聊。 裴友仁端起酒碗,朝候队长客气道:今个儿巧,候队长来咱这打义勇军,年猪还杀得晚,好像专门儿等的。先恭喜你打的胜仗,敬一口。 候队长乐呵呵地喝了口,品起猪肉:香,不拿人(不油不腻)。 裴友仁劝道:多吃。 靳科举礼让候队长:比馆子强。吃血肠儿。 芮志国打听候队长:雅民队利索了? 候队长自负道:咱们去的他哪跑? (画外音)裴友仁:到底儿咋样儿?说说。 邢军妻子不停地给每人端上猪肉酸菜汤。 候队长朝裴友仁炫耀道:皇军加咱四百多,三十多汽车,一围一打他还不完? 靳科举恭维道:一样的县城,一样的守卫,凤翔就不行,县长和日本的银行经理都叫人家绑了,哪赶上咱县严实?还得说候队长你精通军事。敬一口。 裴友仁随众敬了候队长。 (画外音)裴友仁:谁再——老芮你问。 芮志国感慨道:雅民才四五十人,就绑了县长经理,凤翔太不成器。不过听老二说雅民那点儿人马挺拉次。 候队长正色道:是厉害。我和皇军十个打他一个还打了一大天,还死了两个皇军、伤了我十二个弟兄。 裴友仁眼望酒碗,嘴嚼猪肉。 (画外音)裴友仁:雅民敢打,移民不敢来,这就比松子强。死松子也不道蹽哪了,还他娘的不管我了,我白整他副县长了,不光白整,还搭了一半儿租子。雅民减不?不是减不减,是雅民可白瞎了,他一没移民就快了,移来——你个死老芮,移来不抢你?你——也备不住不抢,芮老二不能让,还有候队长。不能吧?候队长管得了移民?移民来不来他都当队长,都不耽误挣军饷,这他就不能管。他一不管,芮老二就没了靠山,不是,他有没有靠山都管不了移民,县长都得听日本子的,他个副区长副会儿长敢不听?敢拦着?那就完,你老芮就得挨抢。你个不道愁的东西,还夸候队长——不是,这前儿不溜须——不是,不光你得溜须,谁都得溜须,我、文儿——不是,不是溜须,是候队长赶上了,是文儿跟候队长早就——不是,是——就是溜须。哦,咋还——都溜须,谁也不用说谁。他不杀不抢干啥不溜须?这须得溜,好生溜。 裴友仁端碗敬道:还得说候队长会指挥能打仗。敬一口。 靳科举随候队长喝了,奉承道:候队长到咱镇一走,啥凡大陈雅民的哪个敢来? 候队长笑道:中兴镇我放心,不来也没事儿,就是歇一歇。 芮志国乘机邀请:那就多待几天,再四天就过年了,在这过。 靳科举忙呼应:对对,在这过。 候队长婉谢道:不行。雅民这股儿没了还有候锡张的义军、公平顺天义勇军,别让他们趁着过年打了街里。 (画外音)裴友仁:好家伙!还有那老多,都在哪?咋联络? 裴友仁忙恳求候队长:街上有皇军有炮台,他们哪敢去?你就多歇几天。 候队长红润了脸色,看了眼裴友仁,故作玄虚地说裴文:文儿关门。 裴友仁不解地看着候队长。 候队长神秘道:咱县不是太消停。十一月,候锡张打了连生和四区庙;十二月,公平顺天打了街里,还领走一中队和稽查处一百多弟兄。记着,皇军和咱不一样,于卿惠也不一样。去年七月节,他在四区伏击了五团,这回又围剿了雅民,救回经理,活埋了五个义勇军,当上绥滨、同江、富锦三个县的警察大队长。 (画外音)裴友仁一惊:管仨县?他——以前来抢过,往后能不来?以前抢东西,往后不抢地?完了完了移民没来他先来,这地没跑儿了,可毁了。他——他跟老芮一个奶儿——可毁了。凡大陈!让你打你不干,你——咋整? 裴友仁绝望的目光落上桌,恍惚中的盘中肉变成了他的土地,正被轮番的筷子钳食。 (画外音)裴友仁:那是谁?干啥自个儿不抢劝人抢?哦,是老芮,你——你抱旁人孩子撵狼!娘——不的,不的不的,肯定不抢你——不对,不抢你他就不值得来。对,你不让他抢,他就不能来,他不来——对,你好生的——不不,你好生的我咋整?你...... 候队长端起碗,高声回敬:谢谢裴大哥,也给几位拜个早年,喝一口。 裴友仁心绪繁杂地望了眼芮志国,向他一举碗。 (画外音)裴友仁:你是碗中酒! 裴友仁一口咽下,吞下一大口酸菜。 (画外音)裴友仁:酸死你!压死你! 靳科举端碗斟酒,挽留候队长:候队长你重任在身那就不多待,两天,就两天。 (画外音)裴友仁:你招待?他能上你家?你也就寻思寻思吧。不是,不上 你家还吃我?你们都陪那得吃我多老多?我供你们一顿跟十顿都一个味儿,都不能对我好,供你们啥用?还两天两天的,他能搭理你?我就不信,你往常儿一毛儿不拔儿他能搭理你。老芮还备不住。 候队长回绝靳科举:明早一准走。(说裴文)文儿你年货备完了一起走吧。 裴文:一起走。 (画外音)裴友仁:走走,早走早好,来,喝口送别酒。 芮志国恳请候队长:非得走,那就下晌儿上我家喝酒。 候队长笑道:芮大哥你能做出这味儿我就去。 (画外音)裴友仁:他寻思吧。乐子娘帮我那是闺女,你老芮跟她行?平常儿不走动,你就觍脸儿找她? 靳科举替芮志国说道:候队长稀罕这口儿就让邢军媳妇揍。 候队长笑着问:猪不早杀了?还揍啥? 靳科举:揍鱼。 候队长不屑:冻鱼有啥吃的? 靳科举卖弄道:候队长,她那手艺你真就吃不出来冻鱼活鱼。 候队长很意外:真的? 靳科举:下晌儿一吃就知道了,还有麦秆烙的饼,饺子都不换。 候队长欣然道:那就吃芮大哥一顿。 (画外音)裴友仁:老靳你脸皮都赶上屁股了,一张嘴就她揍,她凭啥给你揍?给工钱?她要差那俩钱儿我出,就不给你揍!不是,就求揍顿饭能不去?拦人家干啥? 裴友仁看几人兴奋地吃喝闲聊,挤了下眼角。 (画外音)裴友仁:我跟老芮是给面子下绊子,桌上喝酒桌下杀手。老靳还是他的人,候队长吃我的也得向着他。哦,我请的这一桌子都啥人?娘的!
4、上午,内景,西屋,裴友仁、张玉、惠彩杰、羿桂卿、荀景、老周、段保祥、老全、芮法政、富源同、甘霖、全优、松发明等。 (画外音)裴友仁:娘的,啥人都得请。 裴友仁陪炕桌的羿桂卿、荀景、老周、段保祥、老全等人,吃着猪肉,喝着热酒,说着闲话。 地桌围坐着芮法政、富源同、甘霖、全优、松发明等人,热闹地吃喝。 张玉和惠彩杰忙碌着添猪肉、盛大馇子干饭。 羿桂卿吧嗒着嘴问裴友仁:再三天就过年了,咋才杀? 裴友仁抱怨道:光等文儿了。 老全瞄了眼地桌,问裴友仁:小文儿在家过年? 裴友仁不满道:就寻思一堆儿过,可他昨个儿回来今早儿走了。 段保祥问:拿走半儿拉半儿? 羿桂卿应道:得,一冬得半头。 荀景喝了口酒,感叹道:俩家俩锅,锅锅不能缺。 羿桂卿好奇地瞅着荀景,戏谑道:老景真变了,说话文绉儿绉儿的。 老周笑着响应羿桂卿:看二哥说的,圣人眼前儿的还能差了? 几人乐着,轮碗喝着。 芮法政认真地问松发明:小明子你咋不入警备队? 松发明一愣,随即窘迫地笑了笑。 甘霖圆场道:不给副队长他能干? 几人嘻笑起来。 富源同用筷子指着全优:还有你,就离不开热被窝儿。 松发明忙劝酒圆场:喝酒,大点儿口儿。 芮法政一语双关地批评道:你们就老指望别人给看家? 松发明忙申辩:我——晕血,害怕打枪。 富源同逗道:扛冰镩。 全优笑道:累死个六的了。 甘霖半真半假道:过了年你俩来吧,牛爬犁接。 芮法政没理众人,仍然郑重地问松发明:真要副队长? 松发明忙辩解:我两个家事儿太多,再说队里也不差一个半儿个儿的。 芮法政瞅了瞅甘霖、富源同,严肃地提议道:就这样? 甘霖忙道:咋不行?咱就缺人手,我看行。 富源同朝松发明笑道:你别不知足,咱哥们儿跟着芮队长也用不着爬犁花轿接。你不敬一口? 松发明忙推辞:别介别介,我得问问我爹。 芮法政转身喊炕上:景叔,你多喝,小明子副队长了。 荀景愣了。 裴友仁愣住了。 老周忙嚷嚷:好好,这得喝。老景你别嫌乎官儿小,来,喝。 荀景端着碗,傻笑着瞅了一圈众人,看裴友仁真诚地看着自己,就一本正经地大声回复芮法政:不行啊法政...... 裴友仁一愣。 荀景:我——不行,我不会客套话儿,就——就喝了谢了啊。 (画外音)裴友仁:死老景,这事儿也卖关子?吓我一跳。 羿桂卿随喜地逗荀景:还不会说话?喝了谢了还咋的? 老周附和道:二哥,友仁这顿猪肉—— 羿桂卿接过荀景递来的碗,朝裴友仁一举,笑嘻嘻道:友仁,喝了谢了。 (画外音)裴友仁:喝!我的人有权——咋用外人?
5、4月上午,外景,院里,裴友仁、隗强、甘霖、一个队员。 裴友仁和隗强在屋后往牛车上装粪。 (画外音)裴友仁:这俩月这么消停,备不住是借候队长的军威,再不就是借老芮大权的光儿,也备不住都喝了我的酒,还备不住是我防得紧。那往后...... 甘霖领个队员过来,叫道:叔,拉粪那? 裴友仁一愣,道:趁冻儿赶紧送,要不就化了。你俩忙啥? 甘霖指了下隗强:清查移民。 裴友仁一愣。 隗强忙问:谁?你说谁? 甘霖:查外国的移民,是外国的就撵走。 隗强莫名其妙:咋个外国? 队员不耐烦:咱满洲国以外的不就外国吗? 隗强气恼道:俺咋算?俺来还没满洲国那。 甘霖忙制止:别犟犟,没落户就撵走。(说裴友仁)叔,看看户口。 隗强理直气壮道:看!样样都不缺。 裴友仁忙道:进屋儿。
6、上午,内景,西屋,裴友仁、甘霖、一个队员。 裴友仁从炕柜里掏出小包袱,稳稳地解开。把一本《户口薄》递给甘霖:这是强子的。 甘霖意外道:真有。(示意队员一起看,小声念道)大同元年十一月九日,绥滨县四区中兴镇第六百五十四号,氏名隗强。(翻过封面,念)户主隗强,妻惠彩杰,长女隗花、长子家昌隆、次子隗振伟、三子隗振中。 队员肯定道:是真的。 裴友仁用一张《结婚证》换回《户口薄》。 甘霖让队员一起看,念道:证婚人羿桂卿陆华,介绍人陆华,主婚人靳科举芮志国,结婚人隗强惠彩杰。 队员羡慕道:还镇长主的那。 裴友仁用《土地执照》换回《结婚证》。 甘霖让队员看着,自己念起来:所有权人住所绥滨县四区中兴镇,姓名隗强,所在地号南岗下,面积三垧。三垧?没少给呀叔。 甘霖还给裴友仁,说队员:啥都有,不是移民了。 队员:不看不知道。下个事儿吧。 甘霖问系包的裴友仁:县里让种大烟,你种不? 裴友仁一哆嗦:种大烟? 裴友仁盯住了甘霖。 队员:县里给籽儿,完了县里收。 裴友仁手摁包袱,呆傻地望着甘霖。 甘霖引导道:这趟街儿十四家七垧多了。 裴友仁异常入神地呆望着甘霖,没任何反应。 队员劝道:这还寻思?半垧吧。 裴友仁直直地望着甘霖,没半点儿反响。 甘霖对裴友仁瞪眼入定的神情倍感怪诞,就大惑不解地扯了下裴友仁:咋的了,啊? 裴友仁被扯得一拘挛,眨眼迷茫道:咋了——啥? 队员追问裴友仁:半垧是多是少? 裴友仁极陌生眼前的情景,怪怪地反问队员:半垧?啥多——少? 甘霖严肃道:县里让种大烟,你种半垧行不行? 裴友仁:种——大——烟?可不敢。 队员:县里让的。 裴友仁怪异道:县里?县——日——皇军——我可不敢。 队员嗔怪道:县里让的,皇军还能不让? 裴友仁很认真地辩道:人家皇军帮咱共荣,哪能让种大烟?不能。 队员耐心道:皇军不让县里也不能。 裴友仁:政府前年发了《鸦片法》,还有《鸦片缉私法》,还有一个叫——叫奖励检举的吧?我可不敢犯了。 队员急道:县里不就政府吗?县政府...... 甘霖忙拦住队员:不种不种吧。上后趟街儿。 队员不甘心地跟了出去。 裴友仁锁了眉低了头。 (画外音)裴友仁:烟不像粮,它皮实,谁都能整。移民不会种咱的地,打不出粮,可烟行,还比粮多挣,他移民能不来?一来不啥都他的?还有老芮,看我种烟,他嘴一拱,我——我一家子不都得...... 隗强进来,不安地问:咋来?还撵俺?(见裴友仁耷拉脑袋不吱声,急道)到底咋来? 裴友仁蔫头蔫脑地小声道:让种大烟。 隗强惊呼:种大烟? 裴友仁:县上让的,还给籽儿。 隗强惊喜道:娘亲!这好事。种,多种! 裴友仁烦道:我没应。 隗强诧异道:咋不应? 裴友仁把包袱送回柜,边下炕边道:送粪。
7、上午,外景,地里,裴友仁、隗强。 两人站在车上,一边扬粪一边争吵。 裴友仁:好事儿轮不上老百姓,他几家就干了。轮上老百姓就没好事儿,他就让老百姓干。 隗强:一亩出三十两,一两换二十斤小麦,一亩就是六百斤,合适得很。 裴友仁拄着锹,耐心地开导:前年发了三个鸦片法,不让种不让有,咱要种了,政府不能让。 隗强:指定是政府让来县里才让的。 裴友仁:政府要让就能发下法令,县上区里都能开会儿贴告示,可他光说县上让的,横是打冒支的。 隗强强硬道:这大事能哄人? 裴友仁:不哄人不贴告示?自古以来哪朝哪代让了? 隗强:人都种你怕啥? 裴友仁:怕犯法! (画外音)裴友仁:你光知道烟挣钱?就不寻思移民来种烟来挣大钱?不是,不是你知不知道,是我不能说,说了吃不起官司。 隗强用力地一拍粪块,嚷道:县里让的犯啥法? 裴友仁:为啥让? 隗强嚷道:多卖钱还为啥啥? 裴友仁:籽儿钱还不?税钱交不?官家收不? 隗强顶撞道:种粮不这样? 裴友仁理屈气粗地狡辩道:不一样儿! 隗强猛地一跺脚,喊道:都一样!啥挣钱种啥!合适咋不种?种! 裴友仁瞪了阵子隗强,狠狠道:不种! 隗强:不叫种还偷着种,这叫种又不种来,哪根筋拧来? 裴友仁恼火地退到隗强身后,瞪着他清理车棚子的背身,怒斥道:不种!一棵儿也不种! 隗强边清理边喊:多挣钱咋不种?你不种俺种! (画外音)裴友仁恨道:犟! 裴友仁猛地举起锹,快拍到隗强时,一下子收回来,一跺脚,吼道:不兴种! 隗强边清理边喊:俺种! 裴友仁一脚把隗强踹下了车,吼道:你种我打死你! 隗强气急败坏地爬起来,挥拳跺脚地吼:挣钱咋不种?种!俺种! 裴友仁气得浑身直哆嗦,一锹拍跑了牛。 隗强边追边吼:你打,能打出钱能打出粮?(追了几步,忙回身取了锹,追在车后喊)种,你不种俺种!多种! 裴友仁打得老牛奔跑如飞。 隗强拼命吼叫追赶。
8、6月上午,外景,大烟地,裴友仁、隗强、富源同、赵太、两队员、糜掌柜。 裴友仁拄着锄头,望着一片片茁壮的烟苗,冷冷地看着隗强、富源同、甲队员三人用步弓子丈量。 (画外音)裴友仁:老芮,你说不犯法你也种,那你就不能抓我把柄儿,我又拦不住强子——更拦不住移民。我挨抢你就躲得了?你的地还多还好,移民就不抢你? 赵太和乙队员边议论苗情,边走来招呼裴友仁:有半垧? 裴友仁冷淡道:强子的,四亩半。你也种了? 赵太:也就六亩那样,待会儿就打了。 乙道:打地快。俺这组,四天打了三十多块儿十二垧多了。 (画外音)裴友仁:一组就十二垧? 裴友仁皱眉问乙:四组就五十来垧了? 乙:快打完一半儿了,再五天饱儿饱儿的。 裴友仁:一百来垧? 乙傲然地应道:那饱儿饱儿的。 (画外音)裴友仁:你饱儿,移民抢你更饱儿!那前儿你要饭都叫不开门,还饱儿你娘的饱儿! 赵太嘀咕道:一百垧是一千五百亩,一亩出三十三两,四千五,四万五,四万九千五百两。 乙指着远远近近的烟田,得意道:饱儿饱儿的。 裴友仁漠然地呆望着微风摇曳下的烟苗。 (画外音)裴友仁:要不要拐拐弯儿给你吹吹风儿? 赵太看了眼裴友仁,说乙:三千多斤,这么老些可别招来胡子啥的。 乙不以为然:咱没打过?现在还有皇军,谁敢来? (画外音)裴友仁:胡子抢地?移民不比胡子邪乎?移民跟皇军...... 赵太朝乙神秘道:依兰的文东谢,整了两千人的农民抗日自卫军,正月里就把警察署和商团给缴了,打死十多个。过了两天,伏击了皇军和警备队,把大佐和少尉都给打死了。咱这三千多斤能不招人? 乙不屑:咱这也不是没来过,矿上还有皇军,干他们不饱儿饱儿的? (画外音)裴友仁:你啥都饱儿,你——你是饱儿得撑糊涂了,眼睛看不清好赖人、耳头儿听不进好赖话儿了。你这——这还跟你说啥了说,去你娘的吧,我可离你远点儿。 赵太:文东谢他们把大队长都给活逮了。 乙:怕他们啥?咱现在不是大同年是康德了,溥仪不当执政是皇帝了,势力不是从前了,干他们饱儿饱儿的。 (画外音)裴友仁:干谁都饱儿,那移民来抢你地你干不?饱儿不?屁都不敢放还饱儿——屁憋得饱儿! 赵太:皇上离咱可老远儿了。 乙讥笑道:这籽儿不政府给的?你花钱了?你没借光儿?还远儿远儿的。 赵太:籽儿钱不还? 乙正色道:现在不没要吗?不政府垫的吗?政府对咱可是饱儿饱儿的。 (画外音)裴友仁:你是真烦——蠢——料秆子!赵太你再说说文...... 糜掌柜慌慌张张地奔来,喊乙:法政,快喊法政! 裴友仁愣住了。 乙忙道:他没在这。咋了? 糜掌柜喘着,哭咧咧道:皇军,昨天,也不道咋回事儿,往一个姑娘下身儿塞(sēi)泥鳅,今早儿就活哧拉折腾死了。我得问问,皇军祸害的,镇里管不管,就找镇长。他出门儿了,说法政在这了。法政那? 乙忙道:不道上哪了。你找他咋整? 糜掌柜:咋也得给口棺材吧?咋也得跟皇军说说吧?要不差镇上给点儿早就散了,这都祸害四个了。 (画外音)裴友仁:镇上给的,是我让的。我能劝法政哄住妇女,咋哄得住皇军?咋哄得住你丁巴儿要?我敢说皇军?敢拦你?得了,卖呆儿吧。 裴友仁冷眼旁观。 隗强、富源同、甲队员量完过来。 富源同招呼糜掌柜:你也有? 糜掌柜诉苦道:有——有一肚子苦有。法政那? 富源同:不道哪块地了。干啥? 糜掌柜愁苦道:又祸害一个,咋死得起?不跟皇军说就散了。 富源同:皇军?谁去说? (画外音)裴友仁:谁说也轮不着你,你用不着害怕。 糜掌柜恼道:你们不说谁说?不说就散! 富源同责怪道:你别一整就散一整就散,你不问问镇长跟芮队长就散散的。 (画外音)裴友仁:对,得问他俩,你别伸头儿,这不是啥好事儿,你也作不了主。 糜掌柜恼火道:这回真散了,皇军要妇女你们找吧,给口棺材埋了就散。 富源同烦道:啥人物咋的,干啥老得公家出? 糜掌柜怒道:不给拉倒。炕席一卷埋了就散! 糜掌柜气呼呼地走了。 (画外音)裴友仁:行,没让他唬住。该死的糜掌柜,不是你老翁能死?不对,不能光怨你,还得谢你。你要不干到这前儿,不拴住了日本子,那他们一上家...... 富源同叫甲、乙:你俩跟老太太量,快去! 赵太和甲、乙用步弓子量起来。 富源同一屁股坐下,问裴友仁:真能散? (画外音)裴友仁:不散能死得起?死不起谁不怕?一怕不躲?一躲日本子不挨家祸祸? 裴友仁忙道:没看他都急眼了? 富源同:镇长他们不能让。 裴友仁:他送矿上你咋整? 富源同一愣:真送? 裴友仁:矿上去了四十多皇军,能不要? 富源同慌道:那不坏菜了?不行得去看看。(忙起身喊队员)别量了,回去快点儿。 赵太不情愿地回来。 两个队员跟富源同奔回去。 隗强不高兴地嘟囔裴友仁:量来四亩八,多来三分。 裴友仁劝道:这前儿种地都拱地头儿,你看这道儿还剩多窄了,不都给种了? 隗强不甘心:那也不能多那些。 裴友仁:搁步弓子一步一步打的能差了? (画外音)裴友仁:种也种了,苗也壮了,量也量了,移民要来也挡不住——不是,是糜掌柜把妇女一藏,日本子一找,到家一闹——不行!赶紧回家!快 !
9、近中午,外景,院里,裴友仁、隗强、甘霖和两个队员,仲保安。 裴友仁蹲地上用镰刀头削锄头刃,不时地望眼院门。 (画外音)裴友仁:这前儿消停,待会儿就得来。他来...... 甘霖领两个队员匆忙来问:看没看见老糜家妇女? 裴友仁忙起身:散了? 甘霖:散了。看见没? 裴友仁:没看着。 隗强提着水桶从牛棚走来,好奇地问甘霖:咋来? 甘霖烦躁道:老糜家妇女跑了,看见没? 隗强怪道:人家不干咋不中? 甘霖:镇里养的,不能说散就散了。看见没? 隗强:没见着。你打的烟地比自已报的多吗? 甘霖边往外走边答道:都多。 裴友仁边往外送边问道:没加岗? 甘霖无奈道:加了,又分几伙儿挨家查的,咋就没有?还能出去了?对了,叫你家出个工,五天,上街修飞机场。 裴友仁一惊:飞机场? 甘霖:西门外。后天起早走。 隗强抱怨道:这忙时候...... 甘霖忙劝道:自个儿带吃的行李。别说啥了,预备预备吧。 甘霖三人匆忙走了。 隗强小声问裴友仁:真跑来? 裴友仁低声道:舍得?吓唬镇长的。 隗强为难道:出工...... 裴友仁:我去吧。 隗强:去——你——在家,俺去。 裴友仁:你那脾气——我去! (画外音)裴友仁:你去了,一耍倔一刮连,这家就完了。我去了,糜掌柜藏上三天,日本子一来,杰儿一害怕,你一发火,日本子一逮,这家就得毁。 仲保安拎着麻袋进来:叔,卖点儿粮。 裴友仁忙吩咐隗强:让你婶儿揍饭。 隗强看了眼仲保安,不情愿地进了屋。 裴友仁小声问:自个儿? 仲保安小声答:五个,都挨家买那。矿上皇军一百多了,新设了警备队、矿警队、稽查队、采金会社,老严了。这是新地图。 仲保安解开布筒子裤带,从中拽出一卷纸,递给裴友仁。 裴友仁忙掖进裤腰,问道:缺粮? 仲保安:个八儿月够。来取镐捎带买点儿。 裴友仁:老糜家又死个妇女。你跟大柜说声儿,别让皇军老祸祸,再就领矿工来,要不就黄了。你在这吃吧。 仲保安:不了,上老芮家看看。烟地看得严吗? 裴友仁:早就加岗了,别寻思了。完事儿上老羿家拉头猪。 仲保安告辞道:买不起,鸡蛋行。走了。 裴友仁送走了仲保安, (画外音)裴友仁:老糜家妇女不出来,日本子肯定来。来了咋防?还能躲去旁人家?可日本子能放过谁家?谁家也不保掯。下地道?强子能让?他没经过,不道邪乎,肯定不能让,再说也不能老待里头。得,我守半宿,一听敲门就下地道,豁他两天,打更!老糜你娘的瞎折腾! 裴友仁把锄头挂去檐下时,呆住了。 (画外音)裴友仁:夜里打更行,白天咋整?咋保日本子白天不来?白天——得,我不下地了,就守大门口儿,摘筐洋柿子,好生哄他,这边儿哄那边儿下地道。
10、晚上,内景,县城裴文店,裴友仁、裴文。 裴友仁从布腰带里翻出图纸,给裴文:这是矿上图。 裴文铺上桌子。 裴友仁指点:这是矿井,这、这、这都是。这样儿的是废井。这是警备队,这是矿警队,这稽查队,这会儿社儿,这岗哨儿,看着挺乱,顺大道捋就不乱了。 裴文盯着地图,自语道:还修码头了。 裴友仁问:你跟谁有联络? 裴文边看边道:你要打?一百来个鬼子、五六十矿警稽查,谁也打不了。 裴友仁责备道:红枪会五团、义军还有你说的寿箴张,合巴合巴一千好几,打他两百人不超拥? 裴文叠起地图,无奈道:他们都干自个儿的,谁也不联系谁,合不起来。 裴友仁:搁凡大陈的名儿封小拃子司令,封那几个军长。 (画外音)裴友仁:要是成了,小拃子就是我的小兵,可章程要比那前儿强百套,特别是矿上现成儿的几百号矿工。小拃子跟老芮死对头,还用我支使?他自个儿就得去干。 裴文用油布包着地图,为难道:哪找他们? 裴友仁顿生不满:你找了? 裴文把油布包塞进水缸底下,打水给裴友仁泡脚。 裴友仁蹬掉鞋泡起来。 裴文边扫着屋地边道:假装打猎找了一冬天,没找着不说,还不道让谁打死俩。 裴友仁:他们一回回打街上,你咋不联络? 裴文拎着笤帚,不解地瞅着裴友仁:打前儿着急忙慌的到不了跟前儿。撤前儿光顾着跑了,你跟着就把你当敌人干掉了,没法儿联络。图儿先搁这,我想想招儿吧。 裴友仁长吁短叹。 裴文小声告诫:小拃子也得修机场,你看着他别理他。 裴友仁警觉道:屯儿里来那老多人,万一认出来不毁了? 裴文:认不出来。河泉的钱大半儿买了手饰、小半儿买了烟土。今年烟种得太多,用不上俩月就割了,那前儿不值钱了,现在卖了吧。 裴友仁:不卖。新的火气大,哧舌头,没香气。 裴文:有就不错了,还管啥香不香? 裴友仁:没香味儿谁抽? 裴文:你个老百姓抽得起香味儿? 裴友仁:咋老百姓? 裴文坐下,耐心道:那老些烟,不光熬药治伤,是日本和满洲用它挣钱。 裴友仁愣住了:政府倒腾大烟? 裴文沉缓道:明面儿上禁,暗地叫种,设专卖署,低价收高价卖,收的税还多,谁家有还罚钱,这就整老鼻子钱了,就能多买枪炮多招人马了。 (画外音)裴友仁:除了来移民,还能买枪炮招人马,邪乎。 裴文:他们不让当兵的抽、不让当官儿的抽,就卖给老百姓。老百姓谁抽得起香的? 裴友仁:老百姓咋抽了? 裴文:咱们修机场都是镇长村长领的,官家不咋管。可好多地方是骗工抓差儿,不让歇着,没粮供你饱儿,干不动就搁大烟丁。挨打的、头疼脑热的更得吃了,还把大烟当工钱。丁巴儿这样,几天就上瘾了,往后不抽吗?修路的、矿上的、跟军队出工的不都这样? (画外音)裴友仁:真那样儿那就完了。移民还没来,自个儿就抽倒了。 裴文:抽不上三年就家破人亡,房子地都是他们的了。 裴友仁恨道:阴,这招儿太阴了。 裴文把笤帚横上地桌,倒了泡脚水,叹道:硬往亡国里头整。 裴友仁为难道:烟地都快打完了,还让警备队看在登登的,没法儿毁啊。 裴文:来年吧,来年别叫大伙儿种了。 裴友仁忧心道:就怕都抽,还没法儿劝人家别挣这个钱。 裴文忙警告:你可别出面儿。 裴友仁恍然道:烧它专卖署烟馆子。 裴文驳道:维持会和警察较劲儿,比着抓赛着杀,你瞅上一眼就得挨抓,咋靠前儿?除了他们打街里打区里,咋烧? 裴友仁:假儿装儿卖烟抽烟。 裴文把笤帚放去墙角,劝道:“顶多烧一回,还不一定烧着库。那烟卖了吧,搁手饰一样办事儿。 裴友仁:得留几斤。小拃子...... 裴文断然道:不行!满大街都是维持会警察,你别自投罗网! (画外音)裴友仁:我自投?我——我多难?我在家守了一天两宿我不难?要不是镇长应了糜掌柜,一家子不毁了——还我自投?
11、清晨,内景,县城裴文店,裴友仁、裴文。 裴友仁非常疲劳地坐凳子靠柜台仰望。 裴文站一旁数落:这遍地的警察你也看着了,你干活也叫人看得登登紧,连口气儿都不让喘,哪有功夫找?干啥非硬找?真找着了你俩都得挨抓!要不你别干了,我去! 裴友仁有气无力地嗫嚅道:烟,他们,给烟,吃烟,完了。 裴文:完不完该你啥事儿?睡!
12、8月中午,外景,烟地,裴友仁、隗强、老柳、富源同和四个队员、十多个男女。 裴友仁抱着一摞刮净烟浆的碗,冷冷地看着众人忙碌。 (画外音)裴友仁:咋就糊里糊涂种烟帮了日本子?他钱一多——不是,是他多我也多,这一碗碗浆子就是一碗碗银子,我十年八年都挣不来。这到手儿的就得端住了,顶多来年不种。不种?不种干啥能挣这老多?种?日本子搁它杀人,说不上哪天杀到我头上。不是,是都种了,老芮他们才没心思踅摸我,我才消停到这前儿,这往后就得种,得多种,多——他日本子...... 富源同拎着账本和秤,指挥甲、乙队员用匕首把碗里的烟浆刮到油布上:刮净! (画外音)裴友仁:刮净,别糟蹋(jìn)! 富源同指挥丙、丁两个队员检查雇工的衣、鞋:舔!袖子衣襟儿都舔! (画外音)裴友仁:舔完吐包儿里,一堆儿称(yǎo)了! 被检查完的几人空着手陆续往回走。 待查几人的衣袖还卷在肘上,端着浆碗等着。 老柳轻轻地拍打衣服,说裴友仁:三天里赶紧割,晚了就干巴没了。 裴友仁淡淡地看了看烟地,没回应。 富源同说老柳:费那劲儿干啥?把烟秆子割(gǎ)回去熬巴熬巴得了。 老柳可惜道:有点儿白瞎了。 (画外音)裴友仁:割!割完熬,到手儿的不能让它白瞎了。 富源同笑老柳:都像你会过都好了。不过你是真会割,还多还快。 老柳应道:熬的水烟没劲儿,不值钱。 (画外音)裴友仁:卖一分得一分,搭点儿工怕啥?这前儿也没旁的活儿。 可有一样儿,要是挣得多了,强子来年肯定得多种,我肯定拦不住。那咋整?那老多钱能不挣? 隗强问裴友仁:后天割不割? (画外音)裴友仁:我能说不割?说不割你能让?旁人不笑话我败家? 裴友仁带搭不理道:割呗。 富源同:趁天好就后个儿,完事儿就割秆子熬,整巴完了好领钱。 老柳附和道:得割。 甲一包一包地称重。 富源同一笔一笔地记数。 隗强专注着秤。 乙、丙、丁三人系好油布,装进麻袋。 富源同合计了总数:统共是一百七十九两。 (画外音)裴友仁:一百八?能卖多少钱? 隗强口算道:一两两块一,一是一百七十九,二是三百五十八,合起来五百三十七,五百三十七。 (画外音)裴友仁:五百多? 富源同笑道:不对,是八百三十七。 隗强一愣:咋八百三十七? 甲口算:两块是三百五十八,一毛是十七块九,总共是三百七十五块九。 (画外音)裴友仁:三百八?十垧租子?我的祖宗!这要是多种——我多老芮更得多,强子更得种,移民更得来,他们买的枪炮更得多。挣钱——惹祸?种——不种? 裴友仁嚷道:回家,都晌午了。 隗强红着脸,拿来裴友仁的碗,捧着往回走。 裴友仁低头跟在后面 (画外音)裴友仁:都丰产丰收了,都看着沉甸甸亮晃晃的钱了,还有这满地的摇钱树,往后能不种?移民能不来得早?来了不抢不杀? 杀——都是这烟——烟比命值钱?来年不种?不种...... 裴友仁回头望了眼烟田。 (画外音)裴友仁:种不种都不能扔了眼前的。
13、上午,外景,院里,裴家人、邢乐、三个队员。 装满烟秆的车停在院门里。 车的西边是一大锅水。 隗强从车上往锅里扯烟秆。 惠彩杰在锅旁投洗,洗完堆上西边炕桌和地桌。 桌子西边是热气腾腾、烟柱燎绕的两口大锅。 锅旁各堆了一堆枝子。 裴武和邢乐一人烧一口锅。 裴友仁夫妇一人看管一口锅,不停地用叉子翻腾,把熬完的挑进锅西边的两口水缸里。 甲、乙、丙三个队员用木棒搅缸里的烟秆,捞进篮子,挑出院子。 家昌隆玩着几个烟桃。 隗花抱着隗振中,走来走去地看热闹。 裴友仁懒散地干着。 惠彩杰劝止贪吃罂粟籽的邢乐:吃几个行了,吃多药着了。 邢乐把罂粟头扔进锅,踢了踢烧柴,边向车走去边道:多撅点儿留着。 甲喊邢乐:多撅点儿,插房檐晾着,可香了。 丙提醒甲:叫人看见了不罚? 甲无所谓道:那是籽儿又没藏,没事儿。 (画外音)裴友仁:没出事儿是没事儿,一出事儿就大事儿,要插你回家插去,我可不插!你好生监你的工,别瞎告诉调理咱。 乙:都说乐子娘会揍菜,是不搁了? 甲笑乙:想了? 乙反问:你不想? 甲用木棒磕了磕缸沿:我有媳妇。 乙不爽:谁没有? 甲嘲笑:你那也叫媳妇? 乙不满:咋的? 甲不屑:有咋还想人家? 乙忙道:我说的是饭菜儿,你寻思啥那? 甲讥讽:啥寻思啥?就你媳妇?炒五个鸡蛋搁半锅水,蒸的馒头比土豆子都硬,那是啥媳妇?耷拉裤腿儿奶头,俩一拽正好打悠悠儿。 (画外音)裴友仁:破嘴真能埋汰人。 乙红涨了脸,张口结舌地瞪着甲。 丙奚落甲:他媳妇咋的?生几个了?一拧屁股一个一拧屁股一个,你比得了? 甲贬损道:她放屁那?屁不也得怀个一天半天才有?还一拧屁股...... 邢乐举着两把罂粟头跑来喊甲:你插。 甲推脱道:少,先搁一边。快去添柴火,添完再撅。 邢乐跑去烧火。 隗强要换下张玉:太热,换换,俺学着熬,熬不坏。 两人换了。 丙悄声问甲:老裴大叔咋不乐呢? 甲:你啥前儿看他乐过? 丙:不一样,脸越拉拉越长,还有大婶也不嚎嚎了。 甲:你乐听? 丙:不是听不听,是这家人咋都变了? 甲看看热锅,说乙、丙:你俩先整着,我添添水。 甲从缸里往锅里舀水,把桶里的水倒进缸,拎两只桶去了前园子。 裴友仁斜了眼甲。 (画外音)裴友仁:别看这小子那破嘴又碎又损,可说话有意思,招人听招人乐,这就能联络人,小青年儿都乐意围他转。要是把他拢来帮帮我,哪怕造造声势也行。关键是咋拢?他有家有业还不缺钱,除了好吃口儿没旁的抓头儿。可我总不能平白无故请他吃喝吧?那太明显了,一眼就露了。雇他干活儿倒能吃,可强子那抠劲儿能舍得雇? 甲一手拎了一桶水,放在缸旁,看着烟车,低声说乙:得功夫了,让裴叔整点儿啥吃的?好赖不济咱这仨监工一直给他干那。 乙忙道:乐子他娘揍,啥都行。 裴友仁瞥了眼乙。 (画外音)裴友仁:没主意不说还特不道好赖,啥也不是啥也指不上。那个那? 甲喊邢乐:乐子!叫他娘来揍饭。 邢乐摇了摇手里的罂粟头,拒绝道:烧火那。 甲:我烧。快去叫。 丙见邢乐拎着两大把罂粟头跑走了,朝甲一竖大拇指:好使! 裴友仁瞥了眼丙。 (画外音)裴友仁:就是狗,一个大饼子就领走,可别跟他扯。 乙看甲去烧火,怨道:你别躲清静。 甲笑道:你晌午不在这吃我就不去,你要在这吃我就烧会儿。 乙忙赔笑:烧吧烧吧。 甲喊裴友仁:叔我整,你换婶儿,叫婶儿预备饭。 (画外音)裴友仁:我拦不住强子种,文儿坏不了烟,那日本子挣了,移民一来我的地就得挨抢,你们就没事儿?还跟我要吃喝儿,地就要没了还不道愁?你们这些没心没肺的,连个帮我的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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