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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本名:30集长篇电视连续剧《犁华血》或《虹桥寺》 |
【原创剧本网】作者:张 昊 |
专业代写小品、相声、快板、三句半、音乐剧、情景剧、哑剧、二人转剧本。电话:13979226936 联系QQ:65211703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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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 本
第一集
1、虹桥寺 日
在如雄狮般对峙的两座岩头间,有座跨越深涧的有着皇家气派的寺院——虹桥寺。寺外山峦起伏,不远处有蓊郁的赤松林。寺外山道上,有个别进香的人在吃力地向上攀爬。一侧山路上,还有提着斧头的樵夫,看样子是去山里砍柴。
旁白:清朝康熙年间,在北京西南方的良乡县,发生了一个震惊京师的传奇故事,正史中找不到,稗史中也只有一鳞半爪,但在坊间却代代相传,一直传了几百年。是源于故事的传奇,还是故事所蕴含的人生哲理,给人以深刻的启迪,抑或是两者都有?
2、孟良庄村口 晚上
两三只野狗在村边垃圾堆里觅食,偶尔为争食还会相互撕咬几下。
二牛从村外土路上走来,很疲累,但很高兴。一边走着,二牛还得意地哼着乡间熟悉的小曲:赵州石桥什么人修?桥上的栏杆什么人留?什么人骑驴桥上走?什么人推车......
在良乡城里一家饭店掌勺的贺老歪迎面走来。贺老歪半歪着身子,肩上搭着个袋子,里面是他须臾不能离开的厨具。俩人是一个村的人,只一个住在村东,一个住在村当间,相隔较远,但二牛经常去良乡城里卖柴,和贺老歪常见面,故二人很熟。
隔着老远,贺老歪就认出了二牛:二牛,你怎么这时候才回来?
二牛没有听出贺老歪话里的意思:哎呦,我当是谁呢,原来是老歪呀!你不在饭店里掌勺,这么早跑回村干什么?
贺老歪:村东魏家财主办大事,请我来掌勺,这不忙了一天了,连饭都没吃好。我倒想问问你,你怎么这时候才回来,是不是光想着挣钱,连家都忘了。
二牛:哪能呢。今儿钻山远点,碰到了棵死杏树,多砍了几根柴,弄到良乡城里就偏晌午了。等把柴卖完,老阳儿就偏西了。就这么着,才回来晚点。
贺老歪:小子,钱挣多少也不够,总得先顾家呀!
二牛:我这不急着在往家赶嘛。
贺老歪:行啦,别在这儿啰嗦了,快点回去吧!
二牛:听你这话茬,是不是我家里出什么事了?
贺老歪:是出了点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二牛紧走几步到了贺老歪面前:老歪哥,我家出什么事了?
贺老歪:你快点回家不就知道了!
3.二牛家院门外 晚上
街道里很黑,只有临街的窗子透出来些微弱灯光。正吃晚饭时候,一左一右的人家,相继传出锅铲相碰的声音,以及一家人围在饭桌前吃饭,热热闹闹有说有笑的声音。
二牛心里急,脚步也快起来。沿街一连走过几个院落,二牛来到自家院外。奇怪,院里一点声响也没有。
二牛习惯地扫了一眼后窗,发现屋内不似往日,没有一点光亮,也没有一点响动,就觉得有些奇怪。他家的院子不大,有三间西房,两间南房,西房临街。做饭就在西房左手的一个单间里。二牛见屋里没有光亮,以为妻子一定是在北房忙活什么,也没在意。他走到院门边,下意识地用手去推门,不想一下子被荆门上的钩刺猛地扎了一下,他这才意识到院门还紧紧关着。
4、邻居李屠户家屋内 晚
李屠户一家正在吃晚饭。李屠户坐在炕中间。一儿一女坐在炕桌两边,妻子
把一盘熬好的菜端上桌,侧身坐在炕边。
李妻:你说这二牛也不怎么回事,天都到这时候了,怎么还不回来。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就等着他回来拿个主意呢。
李屠户:俗话说天有不测风云,谁能想到会出这样的事。他只顾去山里打柴,又要送到良乡城里去卖,信儿不会传得那么快。再说,这样的事谁敢瞎说。都知道人没回来,可究竟是因为什么,谁说得准。不过呢,大伙分析的也对,去虹桥寺进香,人又是在虹桥寺丢的,要说跟虹桥寺一点关系没有,鬼才相信。可话又说回来了,虹桥寺的住持是当今康熙皇帝的“替身”,哪个敢惹。无论是什么事,只要是一沾虹桥寺的边儿,人们怕是想躲还来不及呢。
一旁吃饭的李屠户十几岁的儿子忽然插画:我早知道虹桥寺的和尚有问题。
李妻吓得上去就捂儿子的嘴:你小人芽芽的懂什么?再敢胡说小心把你弄大狱里去!
李屠户:儿子,这样的事可不能瞎说,不然会有灭门之罪。
儿子:不只一个人这样说呢!
李屠户狠狠瞪了儿子一眼:别人是别人,你是你。我还警告你,出了这个门你给我嘴严实点,一个字儿都不许提,不然我剥了你的皮!
李妻:就是去城里卖柴,按说也该回来了。
街上忽然传来二牛的声音:豆豆——豆豆——
李屠户:嗨——二牛回来了!
5、二牛家院门外 晚
二牛喊了两三声,见没人应声,便伸手摘下一旁用来拴门的挂钩,边推开荆门往院里走,边大声喊着儿子豆豆的名字。不成想院里黑灯瞎火,一连喊了几声,院里连个回音都没有。
二牛不安地又来到院外,又喊。
李屠户紧走几步到他身边:二牛,别喊了,你家院里没人。
二牛:怎么会没人,腊梅呢?再说我儿子豆豆呢?
李屠户深叹一声:二牛,你还不知道吧,你媳妇丢了——你媳妇腊梅丢了!
二牛大吃一惊,不敢相信:怎么会呢?我媳妇去虹桥寺上香,怎么会丢呢?
李屠户:这话谁敢瞎说。你媳妇腊梅是丢了。他去虹桥寺进香不假,可一去就没有回来。是你儿子豆豆一个人哭着跑回来的。再说,你这一整天都干什么去了,怎么连家都不顾。
二牛长叹:怎么跟你说呢。李大哥,我不是想为家里多挣点么。我是夜里鸡叫二遍就起来了,还早起磨好了斧子,预备好绳子,就为了走远点,好弄点硬柴,多卖几个钱。卖完柴,又在良乡城里办了点事儿,就回来晚了。李大哥,好了,我不跟你说了,我心里现在是火烧火燎的。腊梅没回来,我家豆豆呢?
李屠户:豆豆让你姐接走了。
二牛转身风急火燎地本姐姐家赶。
李屠户在后面紧跟,边走边劝:二牛,反正事儿已经出了,你再着急也没用。你姐姐和你姐夫早急坏了,就等着你回来好拿个主意。没想到你回来得这么晚。
6、二牛姐姐家院内 晚
二牛急急赶到姐姐家。一进院,他先把柴担和绳子放在一边的台阶上,又把肩上的褡裢解下,取出后面兜里的砍柴斧放在一边,然后才迈上台阶,并随口喊了声“豆豆”。
7、二牛姐姐家屋内 晚
姐姐一家人正在吃晚饭。姐夫杜奎炕里正坐,三个孩子(一女二男)分别坐在炕桌两边,姐姐坐在炕边。一家人正闷声无语地吃着。姐姐听到了屋外的声音,晓得是二牛回来了,忙起身往外走。没想到刚开开们,二牛就风风火火闯进来,几乎一头撞在她身上。
姐姐怨恨交加,声泪俱下,狠命地用拳头捣着二牛的胸脯:二牛,我以为你死在外头了呢!家里就是天塌下来你也不管,火烧了房你也不急呀!你说你是缺心眼怎么的。你怎么这时候才回来?你不知道家里出了大事儿了吗?
二牛如五雷轰顶,一时竟站立不稳,身子晃了几晃。
杜奎急忙从炕下地,趿拉着鞋,拦住妻子:二牛也跑了一天了,怪不容易的,你也让他先喘口气,喝口热水呀。事儿既然出了,再怎么着急也没有用。来——二牛,你先坐下,喝口水再说。
李屠户这时跟了进来,劝二牛姐姐:二牛出去流流儿一天,家里出了事他哪知道。还是让他先坐下,喝口水再慢慢说。
二牛:现在就是有山珍海味我也难咽一口哇!姐姐。腊梅真的丢了,上香没回来?
杜奎:快别问了,你姐都快急死了,就等你回来商量个办法呢。
二牛:姐,腊梅真的没回来?,那——豆豆呢?
姐姐一指炕头:豆豆这会儿刚睡踏实。你看,孩子脸上的泪道道还挂着呢!找不到娘了,一个人急着往家里跑,半道儿还摔了个跟头,脸都磕破了。
二牛这才看见,豆豆就在姐夫身后的炕头上仰面睡着。他先是把买来给豆豆的缸炉烧饼分出来几个,给正在蔫蔫吃饭的外甥女和外甥每人眼前放上两个。
姐姐:他们俩都大了,留着给豆豆吃吧。
二牛:他俩也比豆豆大不了几岁,都是孩子。给豆豆留下几个就够了。
姐姐这时不由大哭起来:二牛,弟弟呀,看来咱这日子是没法过了——
直到这时,二牛仍不相信事情是真的:姐,腊梅真的没回来?她没回来,豆豆是怎么回来的?
李屠户:是豆豆自个儿跑回来的,回来就坐在大门口哭,嗓子都哭哑了。是我家那小子看见了,就来找你姐姐。是你姐姐到家把豆豆接过来的。其实,腊梅清早去良乡城里去买高香,我还看见了。
姐姐:李大哥,你还看见了腊梅了?
李屠户:是呀,我正在街上卖肉,腊梅带着孩子去买香。我还顺便问了他一句,他说是去虹桥寺进香,谁知会出这样的事,就是做梦也想不到哇。
(闪回)
8、良乡城里 晨
良乡城方方正正,东西和南北两条各一里长的街道成“十”字交叉。北街集中了售卖农具和蔬菜肉食的小贩。李屠户就在入城不远的一个摊位上卖肉。
腊梅和儿子豆豆乘坐一辆小毛驴拉的破旧车子进了城。
到了商市上,腊梅看见了李屠户,下了车。
豆豆也要下车,腊梅拦住:豆豆,坐车上别动,妈妈说两句话就回来。
豆豆听话地坐在车上不动,眼睛止不住紧盯着妈妈。
腊梅走到摊位前:李大哥,又来城里卖猪肉?
李屠户:也不是净来,隔三差五地杀头猪,能卖上一两天。腊梅,你来城里干什么?
腊梅:我来买束高香,想去庙里拜求佛祖,让我妈的病早点好。
李屠户:我听说前几天你去娘家了。
腊梅:年纪大了,又有老病根儿,一到夜里就喘得厉害。家里是有我哥哥和嫂子照顾,可我这个出聘的闺女也不能不管哪。
李屠户:真是个孝顺闺女。你不是买香吗,往前走几步就有个小门脸,专门卖香烛、蜡扦和佛像什么的,快去吧!
腊梅回到小车边去领豆豆。
9、卖香烛的小店内 日
老板是个矮子,还有点罗锅,五十几岁。
腊梅领着豆豆进了小店。
老板招呼:客官,您买点什么?
腊梅看了看店里的货品,走到柜台边:有好点的高香没有?
老板:小店礼佛的用品一应俱全,您随便挑。
腊梅:我想买束高香,要高点的,粗点的。再买几根蜡烛。
老板:这儿正有新进的上好的檀香。眼看到浴佛节了,礼佛的用品我早都准备好了,就等着善男信女来买。
老板拿出几样香让腊梅选。腊梅选好,让老板给拿。老板把香烛递给腊梅。腊梅付了钱,把东西用包袱皮裹好,领豆豆出了屋。
10、良乡城北街 日
李屠户正给一个人割肉,腊梅领豆豆走来,直奔一旁停着的小驴车。
李屠户招呼:腊梅,东西买好了?
腊梅扭头:李大哥,都买好了。您忙吧,我和豆豆去庙里进香了!
李屠户:有你这么个孝顺闺女是老娘的福哇!
小驴车慢悠悠地向城外走去。
(闪回结束)
11、二牛姐姐家 晚 屋内
二牛姐姐:这么说,李大哥,您看见腊梅带着孩子去良乡城里买香去了,
那是什么时候?
李屠户:老阳儿刚出来不大一会儿。对,街上人还稀稀落落的,集市上刚上人的时候。
姐姐:腊梅和孩子坐着驴车出的城?
李屠户:一点错没有,腊梅和孩子租了辆驴车,买了东西就直奔西边去了。
姐姐:看来是去的虹桥寺,没错了。可去虹桥寺怎么人就没踪影了呢?
二牛:姐姐,你什么都别问了,事情不是明摆着么!
二牛真地急了,他走到炕边,也不管孩子睡没睡,上去一手抓住豆豆的一个肩膀,一下子把豆豆抓起来,厉声问:豆豆,快说,你妈呢,你妈哪儿去了?
豆豆吓醒了,但仍迷迷瞪瞪。何况一整天孩子只顾哭,嗓子都哑了。
姐姐:二牛,你别吓坏孩子!哪有你这样莽撞的。再说,他一个四五岁的孩子懂什么?
二牛仍抓住豆豆双肩:豆豆,你说呀,你妈哪儿去了?
豆豆强睁开眼睛,小手一指窗外:就......一冒烟就没、没了!
二牛:你竟瞎说,一个大活人怎么一冒烟就没了?你骗爸爸呢吧?
豆豆哭得更厉害了:你给我找妈妈,你给我找妈妈!妈妈让风吹走了。
(闪回)
12、虹桥寺释迦殿门口 日
腊梅要进殿给佛祖敬香。豆豆不敢进去,腊梅就嘱咐豆豆:豆豆,妈妈去给佛爷烧香,你在这儿待着,哪儿也不许去。妈妈一会儿就出来,出来带豆豆去山上玩。
豆豆点头,一个人抱着门柱,看着妈妈走进佛殿。
13、佛殿内 日
殿堂高大,金碧辉煌,处处显现出皇家气派。
腊梅一个人小心翼翼,轻手轻脚走进去,连四处都不敢看一眼。她走到佛祖面前,郑重跪在了蒲团之上,双手擎着炷高香,冲佛祖虔诚地拜了三拜。然后口中念念有词,无非是说些要佛祖保佑母亲病好,一生平安的话。按照规矩,拜完佛祖,要把稥插在佛祖面前的金香炉中。
殿门外忽然刮起一阵风,豆豆心里害怕,跑进来找妈妈。豆豆走进大殿,绕过迎面的屏风,就见佛祖眼前突然荡起一阵浮尘,跪在佛祖面前的妈妈一下子就不见了......
豆豆哭喊着跑过去,却再也没有妈妈地身影。
豆豆一声接一声喊妈妈,殿堂里是一声接一声的回声。豆豆吓坏了,眼前出现了神怪横眉立目的幻影,仿佛有狰狞的神怪直朝他扑来。他下意识地往佛殿门口跑,头也不回,到门口时还摔了一跤......
(闪回结束)
14、二牛姐姐家屋内 晚
二牛蹲在地上,抱着碗饭狼吞虎咽地吃着,一声不吭,内心却憋着一股无名之火。
有几个邻居跑来。为首者:我们来看看有什么事,能帮一把就帮一把。
杜奎:都是好邻居,大伙都找地方坐吧。
二牛姐姐揽着豆豆坐在炕头,一只手还爱抚地来来去去抚摸着孩子的头,对众人说:这孩子像是受到了惊吓,乍一见我,就一头扎到我怀里,目光愣愣的,一叠连声喊“妈妈”。问他什么,他说的总是前言不搭后语,一会儿说妈妈丢了,不要他了,一会儿说妈妈烧香找不着了,被狼叼去了。
李屠户:事情蹊跷的很呢,一个大活人去庙里进香,说丢就丢了?
有邻居插话:要我说就是虹桥寺有问题,这几年,有漂亮姑娘媳妇去进香,丢了不止一个,为什么?那些长得丑的蠢的为什么不丢,单丢漂漂亮亮的。
二牛的火气上来了:要真是虹桥寺有问题,我跟他们没完。
二牛再次问儿子:豆豆,爸再问你,你妈怎么丢的,你就没看见一点?
豆豆止不住大声哭起来。
二牛声音大起来,冲着姐姐和姐夫,像是在吼:再说,姐姐姐夫,你们比我先得到信儿,你们白天就没有找人帮着去找找吗?
姐姐:怎么没去找哇,一过晌午你姐夫就约了两个人去找,可连个人毛儿都没找到。
一个人说:出了事儿,村里说什么的都有。还有的说是让赤松岭的妖怪给掠去当压寨夫人了呢。
李屠户:你又没看见,你张嘴瞎说什么?
这人还不服气:又不是我说的,是村里有人这样说。
杜奎:纯粹是胡说八道,说赤松岭有妖怪,哪个见过?
一伙人吵吵嚷嚷,莫衷一是。
李屠户:大伙都别瞎嚷嚷了。二牛的饭也吃完了。大伙呢,乡里乡亲的,都是来帮忙的,不是来添乱的。我看这事儿得先跟里正打个招呼,也就是报个信儿。腊梅都丢了一整天了,得让官面上的人知道才行。
一个人插话说:跟他说管屁用,以前那些丢了的哪个没报官,还不是一点响动都没有。
二牛也没听大伙说什么,他一扭身出了屋,并很快提着砍柴的斧子走进屋。
姐姐厉声问:二牛,你提把斧子干什么?
二牛:什么也不干。(对众人)大伙都是多少年的邻居,人不亲还土亲。大伙既然跑来了,就是看得起我二牛。有哪位愿意跟我上山去找一找腊梅,找着了更好,就是找不着,我也打心里感谢大伙。我二牛是个知恩图报的人,今儿夜里就辛苦大伙一趟了!
李屠户:说走就走——大伙谁也别慎着。别说二牛是个讲义气的汉子,就是旁不相干的人,一个村里住着,谁家出了点事儿,大伙都得伸伸手,能帮就得帮。
众人异口同声:李屠户说得对,走,咱还别耽误着,说走就走!
15、村口 晚
一伙人出村去虹桥寺找人,二牛走在最前头,脚步很急。李屠户走在中间。二牛姐夫杜奎走在最后。
一伙人边走边议论。
一个说:要说虹桥寺没问题,打死我也不信。
另一个说:我也说虹桥寺有问题,可证据呢,没抓着真凭实据,说什么也白搭。
二牛脚步过快,把后面的人落下有一截了。
李屠户赶上来:二牛,你也太急了。这也不是你一个人去的事儿,天大的事有大伙呢!
二牛停下脚步,回头等后面的人,脑子记却闪现出清晨出门时的情景。
(闪回)
16、二牛家屋内 拂晓
二牛腰里掖着砍柴的斧头,一手抓着担柴的扁担,扁担一头有捆柴禾的绳索。儿子豆豆还在炕头睡得正香。
腊梅:天还黑格影影的呢,你干嘛去这么早?
二牛:今儿我想去远点,近处没好柴。再说,要想砍点硬木柴,就得去别人走不到的地方,碰巧还许弄点杏木柴或别的果木,能多卖几个钱。
腊梅:那也别太累着喽,钱不是一天挣的。
二牛:你不是要去虹桥寺上香吗,记住,要早去早回。
腊梅:老娘老是病病歪歪的,我这做闺女的又不能老在床前伺候着,心里总不落忍哪。别的干不了,去佛祖面前磕几个头,许个愿,求佛祖保佑,总还可以的。
二牛:求佛祖保佑老娘是应该的,我是说......
腊梅:你想说什么?
二牛:我是说那地方、那地方脏,不干净。
腊梅:(一愣)你是说虹桥寺?
二牛:好了,就算我没说,你和豆豆去小心点就是了。再说,那山道也不好走,别磕着碰着的。
腊梅:知道了,你放心去吧。我和豆豆没事的。
(闪回结束)
17、通往虹桥寺的山路 夜
又有乐意帮忙的人加入了寻人的队伍。也有邻村的跟着去看热闹的人。一伙人又是灯笼又是火把,在寂静的夜晚格外显眼。
二牛仍走在最前头,一直闷声无语,脑际却闪现出虹桥寺的影子及妻子和儿子上山的幻影。
(二牛想象)
18、虹桥寺外的山路上 太阳升起老高
二牛眼前似乎浮现出腊梅和儿子去虹桥寺上香的情景。(特写镜头)一座高大辉煌的寺院,通向寺院有两条。一条是皇家专用御路,位于虹桥寺东侧,路两侧有玉石栏杆,用房山县特产的艾叶青石铺筑。这条路平日不许行人经过,只为康熙皇帝到寺院进香时才开放,平时用一条铁索拦着,不许任何人靠近。另一条是寺院南侧的路,路同样很宽敞,一座石砌拱桥横跨在两座山岩之间,状若彩虹,寺院的名字也是这么来的。这是附近善男信女进项香的路。凡是进香的人都要从南侧山梁的蜿蜒小路上山,过彩虹桥,然后到寺院侧门外。
二牛仿佛看到腊梅领着儿子,在吃力地一步步向山上攀登。儿子豆豆右肩挎着个小书包,里面是腊梅给预备的吃食。腊梅则挎着个白布包袱,里面有事先买下的整束的檀香。儿子累了,坐在山坡上不走了,腊梅就挨儿子坐下,拉住儿子的小手,似乎在说什么......
(闪回——二牛想到了白日砍柴进山情景)
19、虹桥寺西侧的一道幽深的山沟内 日
山谷幽深,岩石狰狞。临近谷底生有株株高大的红松和翠柏,以及村头常见的粗壮杨榆树。山谷里根本没有路,到处是茂密的灌木丛和野草。二牛为了能砍点硬木柴,不得不手扒着草木,奔旁人不敢攀爬的险路走。
一只狐狸被二牛惊动,仓皇地从一侧窜了过去。一群高高地聚集在杨树尖上的喜鹊被人惊动,一声连一声惊叫着,飞过山梁......
(闪回结束)
20、虹桥边 日
一伙寻人的人来到虹桥边。二牛本已迈步上桥,见后面的人停住了脚步,不由转回身。
李屠户:二牛,我看咱得商量一下,就这样冒冒失失的去寺院里找人,怕是不妥。
二牛,那你说该怎么办?
李屠户:二牛,你也别嫌我说话不受听。腊梅丢了也有四五个时辰了。往好的方面说,腊梅什么事也没有,没准在寺院外山坡上,走山路不小心,从什么地方栽下去了,一时晕过去了。
二牛:不会是在山上丢的,豆豆眼见着他妈是在佛殿里没影儿的。
李屠户:豆豆不是说刮了一阵风,又说冒出一股烟么。风刮过后,腊梅要是出了寺院呢。
一个说:腊梅要是出了寺院,怎么也得拉上豆豆哇。
另一个说:没错,哪有当娘的一个人出来,不叫上儿子的。可事儿也邪性了,一个大活人丢了,竟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
杜奎:我看大伙也别争了,既然来了,咱就得弄个水落石出才行——咱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倒觉得李屠户说的也有点道理,万一腊梅要是在走山道儿时候一脚踩空掉到山沟里呢。
二牛:不会,腊梅就是在上香时丢的,没准现在还在寺庙里。
杜奎:这会儿你就听我的,咱分两拨儿去找。我看我带几个人去寺庙四围转几圈,不行再进庙里找。李屠户就陪着你,带上几个人去寺庙外的深沟里去找找。咱都找细点,犄角旮旯都别放过。
二牛坚持自己去寺庙里找。杜奎则强行把他推开,要他和李屠户带人去虹桥下的山沟里找。
二牛终于不再执拗。他和李屠户一起,带了四五个人,转身奔虹桥下的山沟。
另一伙人由杜奎带领,直奔虹桥寺。
21、虹桥下的深沟内 夜
夜色茫茫。一弯新月如钩,悬在东天。清寒月光下,现出寺院和虹桥的巍峨身影。二牛和一伙人沿着虹桥一侧的荒草遮蔽的小道,很快来到谷口。两座黑黢黢的如雄狮般矗立的山崖,将一道深而狭的山沟夹持。虹桥下的深沟里,因平时很少有人进去,反倒是进香的人,平时从桥上走过,随手把没用的东西从桥上抛下深沟,积年累月,山沟里除了灌木、荆棘和荒草,就是人们抛弃的杂物。
二牛在头里,一伙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往深沟里走,灯笼和火把止不住晃来晃去......
22、虹桥寺外 夜
虹桥寺大门紧闭,月色映出寺院的高墙和院内的松柏。杜奎和六七个人沿着高墙转来转去。一边转着,还在寺院外的梯田里找寻。
前面几个人在寻找,杜奎和一个年约五十几岁的有着长胡须的人悄然落在了后面。
长胡须:你带着大伙转,怎么把二牛支到山沟里去找人。
杜奎:有种可能,就是腊梅摔近山沟里,死过去了,无人知晓。
长胡须:就是跌近山沟里,这都大半天过去了,人也该醒过来了——除非是一下子摔死了。看来你心里有准谱儿,你是断定腊梅是在寺里丢的。
杜奎:我不敢断定,可我心里总觉得不对劲儿。你是知道的,这虹桥寺近二三年失踪的不是一个女子了,难道跟寺里一点关系也没有么!
长胡须:这么说事情就复杂了。说虹桥寺有问题,实际是说寺庙里的僧人有问题,或者更直接一点说,是寺庙的住持天乙有问题!可就算是庙里的和尚有问题,庙里的住持是康熙皇帝的替身,哪个敢惹!
杜奎叹了口气:事情难就难在这里。可事情再难,咱也不能不追究哇,被人打掉牙往肚子里咽,真能咽得下去么?
长胡须:这事情真是连想都不敢想。我虽然没读过书,但喜好听评书,《水浒传》里杨雄杀妻的故事记得清清楚楚。故事说的是杨雄妻子潘巧云和一个寺庙里的和尚私通,被石秀发现,杨雄怒而杀妻并手刃淫僧的故事。
独奎:你快闭嘴,腊梅绝不是那样的人。腊梅一定是误打误撞走错了地方,或是去山坡上采野菜不小心掉山下摔伤,一时回不了家……
前面一个人催促:你俩倒是快走哇,咱正着转一圈,再倒着转一圈,也没准能找着呢。
23、虹桥寺内 夜
一侧院墙里,守寺武僧头目薛铁头正带着几个武僧,蹬着一条长板凳,隐身在树影下,默默观察着寺外的动静。
24、虹桥下半山腰小路 夜
二牛一伙去深沟里寻人,没有找到任何线索。正返回来往寺院门口赶,孟良庄的里长从后面赶来上来,跑的气喘吁吁。
里长喊:二牛,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早向村里报告?
二牛停住脚步:早有人去报告了。是不是你事儿太多,管不过来这点小事儿。
里长:哪里呀。我当里正的,就是管村里的事儿的。是有人跟我说了,我也和村里人打听了打听。
二牛:你打听到什么了?
里长:我听村里人说,赤松岭上有妖精专门抢漂亮的女人做夫人,腊梅是不是也……
二牛一把薅住了里长的衣领,厉声质问:说赤松岭上有妖精,哪个见过?要是没见过,说这话的人俩眼珠子不如抠出来砸泡泡玩!
有人围上来帮助二牛说话:你一个当里长的也相信这样的鬼话!
里长也不示弱:人们都这样说……
二牛:你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得了,这儿用不着你!
里长一脸尴尬,迟疑半天:既然你不听,我也就没办法了,我一片好心真成了驴肝肺了。
说完,里长转身忿忿地往回走。
二牛一伙则呼噜噜拥挤着往山上爬。
25、虹桥寺侧面山门门口 夜
二牛和一伙人举着灯笼火把,一路走得心急火燎。来到寺院门外,正巧杜奎带着人从院墙一侧小路走了过来。两拨人碰到一起,彼此情绪失落,面面相觑。
杜奎:怎么样,看到什么没有?
李屠户:什么也没有——一点痕迹都没发现。
杜奎:这可怎么办?真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呀。实在没辙,我看只好进寺庙里去找找了!
李屠户:我断定就是在寺里丢的。你们刚才只是沿着寺院围墙转圈,寺院里面去没去?
杜奎:人家寺院早就关门了。
李屠户:就没叫门试试,万一要是给咱开开门让咱进去呢。不行咱就说点好话,反正咱是来求人家。
一人插话:天都这时候了,就怕咱叫门人家也不给开呢!
二牛:他要不开,我就一斧子劈了它!
杜奎斥责道:你少说这愣头青的话!咱叫门人家要是把门开开,咱多说几句好话,央求人家让咱进去找找就念弥陀佛了。
二牛这时真的急眼了,不由分说,他几大步走到山门前,开始用拳头狠命地擂起门来。
26、虹桥寺内 夜
薛铁头和几个护院武僧本已离开观望寺外动静的墙头,听到砸门声,薛铁头第一个从禅房里走出来。紧跟着,几个武僧也匆匆聚到院子里。
薛铁头:真是反了天了,谁有这么大胆子。走——看看去,顺便抄上几件家伙!
27、寺院侧面山门外 夜
擂了几下,二牛见寺庙里没有动静,内心的火气立即蹿上来了。他不由分说,从背后摸出了平日砍柴的斧头,用斧背对着山门狠命地砸起来。夜静山深,巨大的砸门声,不仅让整座寺院感到强烈的震动,就连山谷里都有嗡嗡的回声。
山门吱呀呀地慢慢开开,从寺院前殿一侧走出来几个人。来到门槛边,几个人站住了。为首一个年岁稍大,看样子有四十岁左右。这人后面,跟着几个寺院的打手,以及两三个僧人。
李屠户悄声对杜奎说:这人就是从京城里来的,专门负责保护寺院,任寺院监院的薛铁头。这家伙武功超绝,特别是一颗铁头,据说横向里能把一头黄牛一头撞倒。
薛铁头双手抱肩,傲然问道:是谁呀,这半夜三更的,有什么急事呀?这么狠劲地砸门,是不是喝醉了没地方撒气去呀?
二牛理直气壮:我们是来找人的。
薛铁头:找人,找什么人?哪有半夜三更来找人的!
二牛:我来找我媳妇。
薛铁头哈哈大笑:这事儿也真新鲜了,你媳妇到晚上不回家,还要你大半夜的出来找她,我怎么觉得这事儿有点,哈哈,有点……
二牛:反正我媳妇是来寺里进香丢的,一天都没回家!
薛铁头不由板起面孔:你小子真是个混账!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再说,你这不是明明往我们寺院头上扣屎盆子吗?你媳妇丢了来我们寺院找,好像是跟我们寺院有直接关系似的。告诉你,你还少来这里捣乱,赶快给我滚,不然我就不客气了!
二牛还要争辩,杜奎从背后偷偷抻了他衣角一下,轻声说:不能这样冒失,有话好好说。咱这不是来求人家么!
二牛刚要说什么,突然,薛铁头身后的二骡子不耐烦了,大声吼道:哪儿来的野小子,黑更半夜地到这儿来胡闹,快滚开!不然我们真地对你不客气了!
另一武僧大杆子:你媳妇怕是跟什么野男人跑了吧,到我们这儿来找,这不是瞎掰!
二牛的火气蹿上来了:放你妈的狗屁,你再敢胡说,别怪我不客气!
李屠户知道薛铁头的厉害,怕二牛莽撞,又正在火头上,真地要动起手来,光一个薛铁头就对付不了。
李屠户上前一步,横到了二牛前面,耐心和薛铁头解释:师父,请您几位行行好。这位小兄弟的媳妇白天进庙里烧香,一直没有回去。您想,一个大活人丢了,搁谁也着急,请您放我们进去找找。也说不准是犯了什么病,人一头扎在那个角落里,轻易发现不了。
薛铁头怒吼道:大伙还愣着干什么,来,把这伙人给我赶走!媳妇丢了到庙里来找人,这不明明说是我们庙里把人藏起来了吗,这个黑锅我们可背不起。大伙别愣着了,还不快动手!
薛铁头身后的几个人手里都拿着木棍或铁铲,只不过是在夜间,拿家伙的手又背在背后,二牛一时没有看出来。随着一声吆喝,几个凶恶的打手蹿出庙门,对二牛一伙人动起手来,手上的家伙不奔别处,直奔一伙找人的人的脑门。二牛虽然手里有柄砍柴斧,想豁出去和庙里的僧人拼命。无奈对方人多,事情又来得突然。杜奎和李屠户怕村里人吃亏,忙招呼众人逃命。杜奎狠命拉住二牛。二牛心中怨恨不已,又凭着有几手功夫,挥动着斧头和几个围上来的僧人打斗。但猛虎也怕群狼,没过上几招,二牛就处于下风。亏得李屠户上来扯住他,要他快点离开,这才没吃什么大亏。
28、虹桥寺外半山上 夜
眼见寺庙不可能再进去,又遭到一伙寺僧欺侮,众人愤愤不平,又无可奈何,只得边骂边往山下走。
二牛是又气又恨,走到没几步,一屁股坐下来不走了。
杜奎知道二牛心里憋屈,想拉二牛起来:二牛,天太晚了,何况我们手中的灯笼火把都要烧尽了,就是找人,连一点亮光都没有,这黑咕隆咚的,怎么去找。
二牛:要回你们回去吧,就剩下我一个人,我也要再去寺庙四围转一转,不找到媳妇我没脸回家。
李屠户苦劝:二牛,我们也不是没找,虹桥下的深沟里找了,围着寺庙前前后后也都找了,想进庙去找,人家又不让。要说呢,这事儿也不能全怪那些个和尚。寺庙是佛家净地,有女子进庙烧香没有回家,就去庙里找人,这事儿要是传出去,寺庙的名声还要不要!依我说呢,咱先别找了。
二牛:那你说怎么办?一个大活人就这么丢了,咱心不甘哪!
李屠说:不行咱就去良乡县衙告状。俗话说人命关天,县里出了这样的大事,他要真是青天大老爷,就不能不管。
杜奎:他一个七品县官,就是借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接这样的案子。人家是康熙皇帝的替身,名义上就是代替康熙皇帝在这里出家。虽然是替身,可也相当于皇帝。皇帝是真龙天子,谁敢惹,一不高兴,说不定让谁灭门九族!
李屠户:反正事情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了结,毕竟是人命关天的大事。我是说,既然现在咱再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就不妨去县衙告状试试。听说这个卢知县是个有名的清官,他在昌平县的事儿,几乎传遍了京师,想必大伙都听说过。
杜奎:昌平是昌平,良乡是良乡,这回遇上的人也不一样。究竟怎么着好,咱回去再好好商量商量。这么多人,总能想出个办法来。反正不能半夜三更的在这半山上蹲着。
一人插话:对,咱回去商量个主意,反正活人不能让尿憋死!
29、二牛姐姐家 夜 屋内
夜已深,孩子们都在炕上睡熟。二牛姐姐搂着豆豆在一边睡。
豆豆忽然愣怔醒来,扒挣着站起身。
姑姑:豆豆,怎么醒了,是不是要撒尿?
豆豆本能地去裆里掏,眼睛都没有睁开。
姑姑:豆豆,来撒尿姑姑给你接,先憋着点儿,姑姑这就拿尿盆。
姑姑拿尿盆给豆豆接尿。
豆豆尿完,睁开眼睛,见不是妈妈,立刻哭了起来。
姑姑:豆豆不哭,不哭,爸爸去找妈妈了,很快就会回来!
豆豆哭了阵,躺下,又很快睡着。
30、村内 夜
一伙找人的人失望而归,一进村,跟着去的人多数散去,各回各家。眼看再走几步就是二牛家。紧挨着的,就是李屠户家。
几个人正在嘀咕什么,贺老歪凑过来:怎么,找着没有?
杜奎深叹一声,没有言语。
李屠户:二牛,有什么事明儿天亮了再说吧,天塌下来还有大伙顶着呢。
杜奎:李大哥,我看你就先别回家了,还有(瞅瞅贺老歪),老歪哥,你是个有主意的人。你们都上我家去。这都折腾半宿了,又冷又饿的,回去我让家里的做点吃的,大伙歇歇脚,再凑合吃点,帮二牛出出主意。他一个愣头青,家里出了这样大的事儿,就是不被压垮,心里憋屈,还怕弄出什么出格的事儿来呢。
贺老歪:这事儿不是报官了吗,里正怎么说?
二牛:报谁也不管用——屁事儿也不管。
杜奎:要说呢,报不报也是白搭,你们没看见咱们要上山找人事,里长追上咱们,想把咱们拦下,要咱们不要去吗。
贺老歪:那是他怕咱们给他捅娄子。他是一个树叶落下来都怕砸破了脑袋——他生怕得罪了虹桥寺那个太上皇,丢掉了一个“里正”算什么,他怕连他的小命儿都不保呢!
李屠户思谋了一下:按照朝廷的法度,人丢了,报官还是要报的,不经官这事儿也完不了。我看这样,明儿一早,二牛就去里长家一趟,把事儿跟他说说。虽然这事儿他事先知道了,但那是他从别处听到的,不算咱正式报官。
二牛:我才不去呢,一见他我就一脑门子气!
几个人正说着,就见前边不远,有个人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开始还没看清,后来离得近了,李屠户第一个看出来了,来的正是村里的里长。夜风一吹,离老远,几个人就闻到了来者的满口酒气。
李屠户:刚说到他,这家伙就露面了,看样子是被谁请去喝夜酒儿去了。正好,咱们跑了半宿,人也没找着。要是没找之前跟他说,怕人又找着了,说咱报假案。这回没找着,二牛,你跟他说,就说你媳妇真的丢了。
二牛:我才懒得理他呢。
杜奎:还是我跟他说吧。
31、二牛姐姐家 夜 屋内
孩子们都在酣睡。二牛姐姐在灶台上忙碌着,给几个人准备吃食。
李屠户:你看这深更半夜的,还麻烦你给做饭。
二牛姐姐:李大哥,快别这样说,是你们给我们家帮忙,我们打心里感激呢。再说,这饭也简单,现成的干粉条,下锅一煮就好,做点酸辣粉条,又解饿又驱寒。你们边喝水边商量着,甭管我。我忙我的,你们商量你们的。
几个人端着大碗喝水。
杜奎:二牛,你也别老坐在一边不吭声,你先说说,你是怎么想的?
二牛迟疑了半天:我、我,我一点主意都没有——心里早就乱了!
李屠户:我看也别问二牛了,他一个年轻人,那经过这么大的事。(扭头问贺老歪)老歪哥,还是你说吧,你看这事怎么办好?
贺老歪:我看明儿一大早就去良乡县衙告状!
李屠户:告状,告谁?
贺老歪:就告虹桥寺!人是在他们那儿进香丢的,不告他们告谁!
杜奎:说是虹桥寺进香丢的,可谁也没亲眼看见,就凭一个四五岁的小孩子说,这不是望风捕影吗。
贺老歪:俗话说,人命关天。你们想想,出了这样的大事,不惊动县里能行吗?
李屠户:这可真是要把天捅个大窟窿啊。告虹桥寺,告当今康熙皇帝的替身天乙,咱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也罢,既然事儿出了,咱一介草民,也没什么可怕的,大不了丢脑袋,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杜奎:可、可要告状,哪个敢写状子?没有状子,咱还是告不成啊!
李屠户:良乡城里,离我那个卖肉摊不远,就有个摆卦摊的,连算卦带给人写状纸,就是不知人家敢不敢写。
贺老歪:他要不敢写咱就另想办法。
二牛姐姐把做好的酸辣汤先端一碗给年岁大点的贺老歪:贺大哥,来,您先吃,我再给他们端......
第二集
1、良乡城内 日
开市不久,街巷内人很少。李屠户早早支上肉摊,看着过往的行人,不时吆喝句——肉来!
一推小车进城卖小葱的人打招呼:李师傅早?
李屠户:啊,早——
二牛和杜奎出现在街市一头。二人远远看到李屠户,直奔过来。
见二人走过来,李屠户:二牛,你们来得早了些,那摆卦摊的还没来。
杜奎:每天那人都什么时候来?
李屠户:他一个瞎迷合眼的,也没准儿,有时候早,有时候晚。
正说着,从十字街一头,有个挑着白布幌子的干瘦老头深一脚浅一脚走了过来。
李屠户:你还别说,这老家伙今儿还挺早。一会儿摆上卦摊,你们就过去。
杜奎应声:哎,我们这就过去。
李屠户:人都管老头叫“郭瞎子”,听说算的挺准的。
杜奎:可一个瞎眼人怎么写状纸呀?
李屠户:这你就小看他了。我见过他写字,一张大纸铺开,他用左手摁住纸,从一头开始写,写完一个字,左手挪一下,又开始写。别以为他看不见,可他心里有数,好像是靠拇指和食指的移动在量尺寸,所以写完字一般大,行也不歪。
杜奎:看样子是个奇人。
2、良乡城十字街靠南一侧 日
紧挨着西南角一个商铺,摆卦先生走到街边,开始摸索着去找他每日摆卦摊用的破旧木板和板凳。放好板凳,又把木板档上,铺上块脏污的略带灰色的布,又挨着木板竖起平日摆摊的高挑的幌子,一个卦摊就算摆好了。
老头坐在一个木凳上,还试着往老阳儿升起的方向看了看。
二牛和姐夫走过去,只见竖长的幌子上,画着个黑白分明的太极图。两侧有两行字,像是对联,写的是“能掐会算诸葛亮;未到先知徐茂公”,中间四个字是“天罡再世”。
二牛不认识“罡”字。问杜奎:这个字念什么?
杜奎:这是天罡星的“罡”字。这里指的是唐代的袁天罡,是位能预知未来的神仙一样的人物。
二牛:别是瞎吹吧?
杜奎:算卦的都这样,要不怎么挣钱呢。
杜奎走近些,仔细打量了一下算卦的盲人,又看看幌子上的字,说:我觉得事情有门儿。
杜奎走到卦摊前,先打了声招呼:先生好?
老先生也没言语,只是觑着眼核探头往前看了看。
杜奎,我们想求您办点事!
没想到老学生眼睛不好使,耳朵也聋:你说什么?
杜奎这才弯下腰,凑近算卦人的耳朵大声说了几句。
算卦人问了句:你说什么?想告谁?
杜奎:告虹桥寺!
算卦人:你再说一遍!
杜奎:我是说——告虹桥寺!
算卦人脸色大变,两只手连连摆动:你、你们赶紧走,离我远点,快点,离我远点!你们什么也没说,我什么也没听见。快走!甭说我,良乡县城东西南北四条街,没有一个人敢给你们写这个状子。
二牛:我们给你钱,一文不会少的。
算卦人:不是钱的问题。你们也不先摸摸脖子上长几个脑袋,竟敢告虹桥寺。我遇见过不懂事的,可也没见过你们这么不懂事的。
3、李屠户肉摊前 日
二牛和杜奎无奈地来到肉摊前。
一见俩人空手而归,李屠户明白了:怎么,是不是人家不给写?
二牛:一提虹桥寺,就跟大白天见了鬼似的,吓得人魂都没了。甭说写状纸,连提“虹桥寺”几个字都不敢提。
杜奎:李大哥,你净在城里混,见多识广,你说这事该怎么办?难道人丢了,真就是状告无门!
李屠户:天无绝人之路。我看这样,咱们一起去找找贺老歪,他是饭店掌勺的,手艺好,路子也广,咱让他给出个主意。
杜奎:也只能这么办了。
李屠户和旁边一个小摊贩打招呼:兄弟,麻烦你给盯着点,要是有买肉的,你让他先等等,说我一会儿就来。
摊主:李师傅,有事你就去吧。放心,有我给你盯着呢。
4、良乡城万顺斋饭店内 日
二牛和杜奎走进店。
一伙计上前招呼:欢迎二位,不过还不到吃饭时候,您二位是不是想订桌?
杜奎:我们来找一个人。
伙计:找谁?
二牛:找贺老歪。
杜奎瞥了二牛一眼:你怎么一点规矩都不懂,这是在县城里,得叫师傅。(冲伙计)我们找掌勺的贺师傅。
伙计:找贺师傅哇,在,这会儿正在里边喝茶呢。(冲里面喊)贺师傅,有人找——
贺老歪应声:谁呀?
贺老歪一挑帘从里屋走出来。
5、饭店外街角 日
街上人渐多起来,有驴车、马车,有挑担小贩,有推手推车贩卖笸箩、木杈等农具者。
贺老歪领二人来到饭店外一处角落。
贺老歪:你们找我,还是为了昨天的事吧?
杜奎:谁说不是呢。我们就想找你给出出主意。
贺老歪:不说好了要告状吗,状纸写好了吗?你们怎么还是两手空空的?
杜奎叹了口气:人家不敢给写呀,一提到虹桥寺,人家就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这也难怪,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普通人有几个脑袋,敢得罪皇家。
贺老歪:你们找的谁?
杜奎侧身一指:就、就是离李屠户的肉摊不远的哪个算卦的。
贺老歪:你说是郭瞎子呀。别看他眼睛看不见,就是身上没长毛,要长着毛比猴儿还精。
杜奎:老歪哥,我真是一点辙也没有了,你就给想想办法吧!
贺老歪:我倒认识一个识字人,是个私塾先生,就是不知道人家敢不敢趟这道浑水。
6、那鬼的粮庄 日
(旁白):清顺治时,始下令圈地,将京师附近良田圈占,赏给入关的诸王公及八旗兵丁。良乡县膏腴之地被圈占逾2000亩,设田庄或粮庄近20个,大的田庄占地300亩。那鬼名“那三魁”,因“魁”字属“鬼”部,百姓便称其“那鬼”。其田庄在虹桥寺山下平原。田庄里有“庄丁”,类似于庄奴,给庄主种田。田庄还有护院及打手。田庄田亩宽阔,有围墙或篱笆墙围着,有讲究的房舍,有类似宫院的宅院,有马厩和狼狗。
7、那鬼田庄客厅内 日
那鬼正在客厅八仙桌边坐,手中正玩着一串串珠。
胡瑯笑盈盈走进。
那鬼仍旧玩他的串珠,见胡瑯进屋,浅浅一笑,伸手示意,要胡瑯坐一旁
胡瑯手提着两只胡乱抓挠的乌龟,进屋,放在八仙桌前。
那鬼:胡大人,这是什么?
胡瑯坐下:我给那庄主带来两只王八。一开春,天气变暖,这王八都该出水找柔软的沙滩做窝下蛋了。这是龙泉河的王八,我让人特意给您弄的。
那鬼:你这“王八、王八”的,有多难听,你就不会说是乌龟?
胡瑯:要细说,这王八和龟是不一样呢,具体怎么不一样,我也说不清。反正这玩意儿是大补。
那鬼:那你是想让我补哇?
胡瑯:啊,不,您正当年。俗话说“三十如狼,四十如虎”,您正是虎狼年纪,血气方刚,加上家大业大,福寿绵长。
那鬼:我早说你小子不是个正经玩意儿,说话总是绕来绕去的。你干脆说我好色得了,什么如狼如虎的。好吧,你的礼我收下了。快说说,你是不是为那案子来了?
胡瑯:您的家丁一大早就跑到县衙报了官,您那庄主的事儿,我们敢不尽心竭力。
那鬼:其实事儿也不大,就是说起来气人。这盗匪就跟懂得兵法战策似的,来个声东击西——东头儿放火,西头儿偷东西。
胡瑯:都丢什么了?
那鬼:一个马厩给烧了,亏得我们护院的去得快。谁知就在我们救火的当口,贼人趁乱下了手,撬开了粮仓的门,弄走了几口袋粮食。
胡瑯:这准是那些个几天吃不上饭肚子都饿瘪了的人干的。
那鬼:可又不像,盗贼还骑着马。我们的人骑马一直往南边追,结果快追到故安县了,还是让贼人跑了。
胡瑯:那这贼没准就是故安县来的。
那鬼:那谁说得准,良乡县和故安县紧挨着,没准是良乡县的盗贼偷了东西,为转移视线跑到故安县去了呢!
胡瑯:这也没准。眼下又快要到青黄不接的时候了,一些吃不上饭的人难免会出来闹事。每年都是这个时候案子多发。良乡县的治安为什么一直不好,就是守着条浑河。浑河边子上,洪水冲出的沙丘一个连一个,最大的有两三间房子那么大,茅草长得没过人。狐狸在里面打洞,黄鼠狼在上面掏窝,加上野狼野兔野鸟,人都说那里住着狐仙和黄大仙(黄鼠狼),凡人不敢进去,却成了盗匪惯偷的藏身之所。再说,这里又是三县交界之地,良乡县不好管,故安和大兴又管不着,案子不多发才怪呢!
那鬼:浑河边子的事咱管不了,你就说说咱田庄的事怎么办吧。是不是就这么黑不擦白不擦就过去了?
胡瑯:哪儿能呢,我既然管着这事儿,就一定尽力去办。
8、田庄内马厩 日 内
那鬼陪着胡瑯,有几个家丁跟随,来到田庄一侧的马厩。
附近有庄丁在整地,有人在遛马。一排马厩,约有十六七间,上面是挡雨的棚子,前面敞开,外墙有半人高,是一排片石砌的喂马的槽子。靠外一间马厩已烧得面目全非,烧掉半截的木梁向下耷拉着,说不定哪会儿就掉下来。
那鬼:你看,一伙贼人来个调虎离山,这边烧我的马棚,那边偷我的粮食,真是要多可恶有多可恶。
胡瑯:都怪庄主的田庄太大了,顾东顾不了西。
那鬼:得了吧,你是查案来了还是给我添堵来了?
胡瑯:说句玩笑而已。
那鬼:你还少给我“而已”。
俩人走了几步,那鬼忽然问:我听说良乡县又出邪事儿了?
胡瑯:什么邪事儿?都传到你这田庄来了!
那鬼:就是上香的漂亮女子失踪的事。搭上前边失踪的,这是第几个了?
胡瑯假装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听说的,我怎么不知道?
那鬼:信儿都传到我田庄来了,你良乡一个县尉会不知道,别跟我这儿装了。
胡瑯:听是听说了,可虹桥寺的事儿,不知道比知道好,免得引火烧身。
那鬼:你干脆说怕惹事得了,干嘛说不知道!唉,马厩看完了,咱再去粮仓那边看看。
胡瑯:好吧,我陪着您。
9、那鬼田庄的粮仓 日
那鬼领着胡瑯来看粮仓,后面跟着些护院家丁。靠田庄西侧,尖顶圆形的粮仓有十几个。
胡瑯:那庄主不愧家大业大,这粮仓就跟小山似的。
那鬼:当然,要不是出了盗贼,你哪会到这儿来。
胡瑯:那庄主,怎么有人进院盗窃,护院的就没看到?
那鬼:要不怎么说那盗贼狡猾呢。看粮仓的人见到马厩失火,都跑去救火了。
胡瑯:唔,我明白了。
俩人边走边聊。
那鬼:说起来呢,我是正经八百的正黄旗,这点家业也是靠祖上真刀真枪拼出来的。田庄的地,还是顺治二年圈下来的。起初,我们家也有人在朝中做官,官阶三品。后来遭人陷害,差点没丢了脑袋。打那以后,就对做官没了兴趣。反正守着这几百亩田产,辈辈下来,吃不愁穿不愁。
胡瑯:您不是也经常进京么?
那鬼:我去北京,也是找好玩的地方玩一玩,跟宫里没什么关系。可话又说回来,谁要是想欺负我,也没那么容易的——包括宫里的人。我虽说不上手眼通天,但要有什么事儿要办,一个纸条儿就管事。
胡瑯:那个自然,您那庄主可不是一般人。
那鬼在前,胡瑯在后紧跟。二人来到被偷的粮仓前。
那鬼:你看,就是这个粮仓被盗了。不过这会儿看不出来了,门都封好了。要是以前,哪个敢到旗人庄里偷东西,现在可好,对满族正黄旗人下手了。看来这地方上要出事,社会不宁啊。
胡瑯:放心,你那庄主的案子,我一定认真查办!
10、一私塾教室内 日
私塾邹先生正在给蒙童授课。
先生念: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学生跟着念:天地玄黄,宇宙......
贺老歪和二牛、杜奎来到屋外。二牛探头往里看了看,杜奎拉了他一下,要他不要探头。二牛转回身,老实地站在门外。
贺老歪试着扣了下门。邹先生发现,叫学生自己背书,他一个人走出门。
邹先生和贺老歪熟识,但不认识另外俩人。邹先生先对贺老歪笑笑,又看了看二牛和杜奎,知道几个人找他必有要事,就直奔一边休息的房间走去。
到了房子门口。门没上锁,邹先生一推门,客气地让贺老歪先进。贺老歪进屋。邹先生又二牛和杜奎进屋。
杜奎:先生您先走,我们随后。
邹先生:二位不必客气。
杜奎这才先迈步进屋,二牛跟着进去。邹先生随后进屋,顺手把屋门带上。
11、邹先生平日休息的房间内 日
几个人分宾主坐下。
邹先生:三位找邹某一定是有什么事,不妨直接说。
贺老歪:我们是有事求您来了。听说您平日曾以海瑞自比,不畏权势。
邹先生一笑:鄙人岂敢和海刚峰相比,惭愧!惭愧!只是平时景仰海大人,也学着为百姓做点事儿。也曾想登上仕途,无奈官场多污浊,所有也就死了心。空有为民之志,亦无施展之处,就想力所能及地为百姓做点事儿,见笑见笑,不值一提。鄙人景仰海瑞,还有一条,就是海大人曾当过大兴县令。大兴县和良乡县隔河相望,远处的学不来,近在咫尺的先贤,咱还不多学一些,也只学得一二,不过皮毛而已。
贺老歪:先生为人刚直,不畏权势,遇上什么事,敢于仗义执言,方圆几十里尽人皆知。做人做到这个份儿上,比那些空有顶戴花翎而不作为的官员强胜百倍!
邹先生:你快别给我带这高帽,我承受不起。快说,你们找我有什么事?
贺老歪就把腊梅怎么去虹桥寺进香又怎么失踪的事儿说了。
邹先生一拍桌子:真真岂有此理!好吧,这状纸我写。只是我现在有学生,腾不开身,等晚上没人了你们再来。你们给我说细点,我再好好琢磨琢磨。
杜奎:那就多谢先生了。该给您多少,您说个数,我们好回去准备。
邹先生:自古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写这份状纸我分文不取。
二牛和杜奎连声说:那可不行,您敢给写,我们就是感恩不尽了。钱么,该给多少给多少。
贺老歪:先生,钱是一定收的,不收我们也过意不去。
邹先生:我说话板上钉钉,说不收就不收,别啰嗦了。你们先回去吧,晚上十来点钟来拿状纸。
12、返回良乡城的路上 日
二牛、杜奎和贺老歪一起往回赶。
二牛:没想到和先生一提,先生就痛快答应了,看来先生不是一般人。
贺老歪:俗话说大隐隐于世。这人就是当今一个隐士,饱读诗书,知古通今,也曾参加县试,可试了两次,倒是那些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榜上有名,一怒之下,先生就远离了科举。为了谋生,一辈子当教书先生,在良乡城里教过,也在附近村庄教过。先生的人品学识,十里八乡闻名。
二牛:老先生叫什么?
贺老歪:老先生名邹孝存,字奉先。
杜奎:你怎么和他这么熟?
贺老歪:先生和我舅舅是好朋友,就住在良乡城西街,我去舅舅家,见过他几次。他听说我是县城里饭店掌厨的,聘闺女时办花月就请我去帮忙。就这么着,一来二去就混熟了。
杜奎:怪不得呢,可......老先生给咱写状子,担着十二分风险呢,这就跟在太岁头上动土一样。担着十二分风险,还分文不取,这让我们心里怎么落忍。不行,老歪哥,你说,该怎么报答老先生才是。
贺老歪略一思谋:给钱他是不要的,他是个说话算话的人,要是硬塞他钱,他会不高兴,说不定还会把你我轰出门去。我看这样吧,他在私塾教书,私塾的蒙童每天都要写大仿,用纸很多。你们就去良乡城里卖纸笔墨砚的店铺,买上几刀好点的大仿纸,就说是给私塾的学生们买的,他不会不收的。这样做,也省得你们过意不去,还显得知恩图报。
杜奎:这个主意好!这个主意好!
贺老歪:晚上去取状纸时,你们俩去,我就不去了。
二牛:您跟着我们这么来回来去地跑,我们就感激不尽了。
贺老歪:都是乡里乡亲的,快别说这个。记住,别忘了晚上早点去!
13、良乡城一卖文房四宝的商店内 日
二牛和杜奎前后脚走进。店主主动招呼客人。二人走到柜台前。二牛指了指货架上成摞的纸张。店主拿出一摞纸给二人看。杜奎看了看,觉得不满意。店主又拿上一摞纸。二人细看了看,还低语商量了几句。
二牛:就买这样的纸,要三刀。
店主取纸。二牛付钱。店主给包好。二人拿着纸走出商店。
14、私塾先生的房间内 晚
邹先生正在写状子,二牛和杜奎抱着买的大仿纸走进屋。
邹先生示意二人坐,仍没停住笔,一直在写。写完,又细看了看。
二牛把买的大仿纸放到桌的另一侧,先生看了看,拒绝。二牛和杜奎就解释。最后,邹先生把纸收下,见状纸还未干透,便小心地卷起来,递给二牛。
二牛接过,向先生致谢,出屋。
15、良乡县衙大门前 日
第二天早上,太阳刚从东天边露出头。二牛和姐夫杜奎还有李屠户就来到县衙门前。略一迟疑,二牛抄起设在县衙门口的“鸣冤鼓”的鼓棒,一叠连声地擂起来。
见有人在县衙门口击鼓鸣冤,街上的人,包括步行的、推独轮小车子的、赶毛驴的、挑担的……都纷纷围了过来,想看看是什么人来告状,又是为了什么告状。
16、县衙内 日
大清早地有人击鼓鸣冤,最紧张的自然是那些衙役们。很快,县衙里就传出了窸窸窣窣的响动,就见正堂前的大院内,有衙役匆匆跑来跑去,做着升堂的准备。
17、县衙门口 日
二牛擂了几下鼓,停下了,单等着大院里出来人传唤。杜奎和李屠户紧挨着他站着。二牛姐姐手拉着豆豆,站在离他们三五步远的地方。
有好事的人围上来问这问那,二牛也不理。
围观者中一个穿长衫的人:今儿是什么日子,有人来击鼓鸣冤?
一个矮胖子:还分什么日子,有人来击鼓鸣冤,县官就要升堂。
穿长衫者:什么案子?
矮胖子:估计是去虹桥寺上香,人一去就没回来。
穿长衫者:那么说就是人丢了,哪村的人丢了?
一个人插话:听说是孟良庄的,叫腊梅。
矮胖子:准是漂漂亮亮的,不是姑娘就是媳妇。
有人插话:你怎么知道?
矮胖子:这丢了又不是一个了,凡是去虹桥寺进香丢的,都是漂亮的跟天仙一样的美人儿。
穿长衫者:这就奇了怪了。
一衙役从大门里走出。
矮胖子:哎,都别说了,有人出来了。
二牛也看到了,不由扭过头,以期盼的目光看着。
衙役:这鸣冤鼓是谁敲的?
二牛喊:我——我来告状!
衙役:告状的随我来!
18、县衙正堂内 日
县衙正堂(亦叫督捕厅)上,知县卢元震已然肃然登堂,正襟危坐。书办站在一旁。两边衙役也早已分列站好。
威严的升堂号唱过,几个告状的人被带了进了县衙。来告状的一共是三个人,见了知县大老爷,头都不敢抬,便扑通通纷纷跪在了大堂前。
卢元震一看,跪在中间的是一位二十几岁的年轻人,两边一左一右跪下的,左边的一个年岁稍大些,有四十来岁,右边的一个,大概三十刚出头。
卢元震:你们三个都叫什么,是哪里人,告的什么状,快快讲来!
二牛也不知什么叫害怕:要告状的人是我,他们俩是陪着我来的。
卢元震:你叫什么?是哪里人?
二牛:我叫孙二牛,是本县孟良庄的。对,就是当年杨老令公死后,尸骨停放在良乡昊天塔,是杨六郎的磕头弟兄孟良来北国盗骨住过的小村,后来就改叫孟良庄。
卢元震:少啰唆,谁要你说这么多!我就问你是哪个村的。
二牛:良乡城西北十里的孟良庄。
卢元震:他们两个是你什么人?
二牛分别一指左右:这个是我的姐夫,叫杜奎。这个是我的邻居,是杀猪卖肉的,叫李屠户。
卢元震(厉声):就没有名字吗,快说,叫什么?
李屠户没等二牛回答:我叫李满仓,我们三个都是孟良庄的。
卢元震说:你们这些人也真是的,到了县衙,一点规矩都不懂,不知道问你什么才能回答什么,不问的就别回答。还有,告状有状纸吗?
二牛从怀中掏出小心折叠的状纸,双手举着呈递上去。
县丞拿过状纸,放倒公案上。
卢元震拿起,细看——
(旁白)念状:具状人,顺天府良乡县孟良庄人孙二牛,二十六岁。状告顺天府良乡县虹桥寺。大清康熙二十二年四月初八,吾妻吴腊梅为求母亲病体康复,领幼子豆豆去虹桥寺进香。不想在释迦殿跪拜上香时,神秘失踪,事情已经过去两天,却仍无影吴踪。小民以为,既然人是在虹桥寺进香时丢的,就跟虹桥寺有直接关系,所以......
19、县衙大门外 日
围观的人越聚越多。人们吵吵嚷嚷,议论纷纷。
群众甲:这虹桥寺的和尚要是没有问题,我敢把眼珠子抠出来砸泡泡玩。
群众乙:就算有问题,哪个敢惹?人家是当今康熙皇帝的替身。“替身”你们懂吗,就是代替康熙皇帝在这儿出家,侍奉佛祖。草民一条命,还不就是道边的一棵草,谁想踩就踩,踩死了活该。
有人吼起来:不行,自古道“王子犯法,与民同罪”。就算天乙是康熙皇帝的替身,也不是皇帝。难道虹桥寺这么残害百姓,就没人管管么!
群众甲:这不是到良乡县衙告状来了么,这回就看知县卢大人怎么管了。
群众乙:怎么管?他一个小小的七品县官,就是想管也管不了哇。他头上还有顺天府,顺天府上头还有朝廷,你说他怎么管!
二牛姐姐一直护着豆豆站在门口,既怕人多挤着孩子,又怕人们吵吵闹闹吓着孩子,所以紧紧护着豆豆,单等里面的人传唤。
20、县衙正堂内 日
二牛早急不可待:青天大老爷,您可得给小民做主哇!不然我们可怎么活呀——
二牛这样一喊,杜奎和李屠户两个人也跟着叫起冤来。
卢元震:好吧,既然你们口口声声喊冤,我问你们,冤从何来?
二牛:我媳妇腊梅确确实实是去虹桥寺进香才丢的。那天早上我出门去砍柴,还叮嘱她早去早回。我出门以后,他就领着孩子去良乡城里买香。
李屠户:这个我看见了。我在一边卖肉,就见腊梅和孩子坐着一辆驴车进的城。我问她干什么,他说是买香。我眼见着腊梅进了卖香和蜡烛的小店。买完东西,我还看着她领着孩子从店里出来,又坐小毛驴车出的城。
卢元震略皱皱眉头:你只看见他出良乡城,可你没见她进虹桥寺呀。
杜奎:腊梅进虹桥寺,又进大殿,都是儿子豆豆跟着。
卢元震:你是说孩子一直跟着?
二牛:没错,是我儿子豆豆在大殿门口抱着柱子待着,看见他妈跪在了佛祖面前的蒲团上,不怎么就来了一股烟,人就不见了。
卢元震:那你儿子呢,你儿子来了吗?
二牛:来了呀,就是没人传唤不敢进来。
21、县衙大门外 日
围观的人依旧扰攘不停。
一衙役出来:谁是豆豆?
二牛姐姐忙应声:这孩子叫豆豆,我是他姑姑。
衙役:跟我进去吧。可有一点,孩子进去可不许哭闹,惊扰了大堂可了不得。二牛姐姐:知道,有我看着孩子呢,不会让他哭闹。
22、县衙正堂 内 日
二牛姐姐一手紧紧拉住侄子,慌手忙脚地走进大堂。姐姐先扑通一下跪倒在地,又拉着豆豆跪下。
豆豆见大堂上有这么多人,两边站着的人个个板着脸孔,手拄着把儿长长的板子戳在地上,大堂几案后面还坐着一位一脸严肃的人,也不懂得是干什么的,早吓坏了。
卢元震轻声问:小娃娃,不要害怕,大老爷问你,你是和妈妈一起去庙里上香的吗?既然上香,你说说,你妈怎么没回来?
豆豆似乎觉出高高坐在上面的人是在问自己,但心里胆怯得很,只是干眨着眼不敢回答。
二牛见儿子不开口,催促说:豆豆,你告诉上头的青天大老爷,说说你看见什么了!
二牛的姐姐也在哄豆豆:好豆豆,别害怕,你就把那天你怎么跟着妈妈去上香,妈妈又怎么丢的,跟上边的大老爷说说。
到了这种场合,一个五岁的孩子,连开口吐出个字儿都难,憋了半天,豆豆不由哇一声哭出声来。
豆豆这一哭,大堂上未免乱了。两旁的衙役一见,不由威严地拉长音低吼起来,要堂上人肃静。好在卢元震是个宽和的人,也没计较。待堂上静下来后,他才再次询问。
折腾了好半天,豆豆才吭吭哧哧地吐出几个字:妈妈,就在给佛爷跪下磕头时,就有一阵风把妈妈卷走了。
卢元震知道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但案子还得往下审。他沉思了一下,看了看二牛:你这个案子不好办哪。你是苦主没错,可你告的是哪一个?告虹桥寺吗?虹桥寺只是一座寺院,你告寺院有什么用。但凡报案,都会有明确的被告。
二牛:人就是在虹桥寺丢的,所以告虹桥寺。
卢元震问:虹桥寺那么多僧人,你要告哪一个?
二牛:告“天”......
他想说“天乙”,但话到嘴边又止住了。
卢元震:没有被告,这样的案子只能先登记下来,按人口走失或是被拐骗、买卖立案。当然,县里会派人帮你查找,等日后有了线索再做处理。
二牛急了:青天大老爷,我媳妇就是在虹桥寺进香丢的,是庙里的和尚有问题。青天大老爷,您可要给小民做主呀!
卢元震厉声问:你说是庙里和尚有问题,哪个看见的,又是哪个和尚干的?还有,是有人把你的媳妇抢走了,还是拐卖到别处去了?
二牛一下子张口结舌起来。
一旁的杜奎和李屠户也帮着哀求,要知县大老爷派衙役去查。
卢元震一拍惊堂木吼道:简直是一派胡言!办案讲的是证据,你们连个人证都没有,叫我怎么给你查?再说,没有证据就属诬告,依大清律法,诬告要治罪。你们再这样闹下去,就是咆哮公堂,咆哮公堂按律也要治罪!……
二牛:早听说老爷断案公正,如包青天。小的是大人治下的子民,大人理应为小民做主。大人要是不给小民做主,小民的冤枉哪里去诉!
卢元震:好哇,你倒埋怨起老爷来了,仿佛是老爷不为民做主似的。如此刁民,这还了得。来人,给我轰了出去!
有衙役上来,不由分说,把几个跪在地上的告状人赶出了县衙大堂。
23、县衙六部一用房内 日
卢元震回到正堂一侧平日休息的用房,一个人坐在八仙桌边,桌上放着二牛呈递的状纸,显得闷闷不乐。
谢捕头走进,将一杯沏好的茶放在在桌上。
谢捕头:大人,您先喝口茶。这是您的老家浙江的名产“铁观音”,我特意给您沏的,多放了点儿。
卢元震:啊,放这儿吧。
谢捕头:这案子就是颗烫手的山芋,接不行,不接不行。甭说您刚到良乡县不久,就是前两任官员,涉及到虹桥寺的案子,也都压在案头,一点辙没有。
卢元震:你说说看。
谢捕头沉吟了会儿:事情不是明摆着么。按理说,我们这些当差的,端着官家的饭碗,就要认真给官家办事。可卢大人,您心里比我们这些小衙役清楚得多,谁是官家?大清国是官家,皇家是官家,可您看那些一个个带着顶戴花翎的官员,有几个真地把官家和皇家放在心坎里,认真替皇家办事,还不都是自个儿心里有小九九儿。说到办差,也有真办假办一说。真办,就是要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假办就是做戏给人看,不过是遮人的眼目而已。这件案子,小的实在不敢说……
卢元震:这屋里就你我两个人,但说无妨。
谢捕头这才吞吞吐吐地说:其实,事情是秃头上的虱子——明摆着,为什么失踪的都是年轻女子,不是姑娘就是小媳妇,个个又都是漂漂亮亮儿的。这样的案子,自然和“色”有关。一个个姑娘媳妇的失踪,又都和虹桥寺进香有关。事情明明白白,谁要说前前后后的事和虹桥寺无关,鬼才相信。可案子为什么破不了,没有证据只是一方面。更主要的,是没人敢认真查办,因为哪个也惹不起天乙这个恶僧。我劝您也不要对这件事陷得过深,不然,事情办不成,您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远的不说,就是您那个前任,也接手过进香女失踪的案子,还不是敷衍了事,有人前来告状,一会“哼”一会“哈”,末了儿是连威吓带哄骗,把人揈出县衙了事。所以我劝您……
卢元震:好了,谢捕头,你的意思我明白了。我看呢,此事不要声张。还有,既然人家告状告到了县衙,你还是带人去寺内外查一查,不要放过任何可疑之处。至于寺里面,暂不要惊动他们,以免事情闹大,咱收不了场。
24、县衙大门外 日
告状人被赶了出去,县衙外却乱成一团。二牛愤愤地指着县衙冲里面跺着脚高声骂。杜奎怕二牛闹出事来,用力扯住二牛的一只胳膊,要他不要闹。
李屠户解劝:二牛,你这样闹不会有什么结果。细说呢,卢大人这样说也没错,告状讲得是证据,你说是庙里的僧人干的坏事,可哪个人亲眼看见了。再说,你这样闹,要是搁别的知县,早叫人用棍棒把你打出来了,或是让人用索子索上关进大牢。卢大人只叫人把大门紧紧关闭,不管外面的人怎样吵闹都不要去管,可见他和别人还是不一样。
不敢别人怎么劝这么说,二牛心中一腔怨恨却难以平复。他双眼冒火,指着紧闭的县衙大门高声叫骂:卢元震,好哇你!都说你是个清官,原来你是个糊涂官,是个昏官。县里出了这样的大事你都不管,你是干什么吃的?你记住,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你、你只配回家卖红薯去!……
李屠户见事情越闹越大,忙上前抱住二牛,还伸手去捂二牛的嘴,要他不要惹事。杜奎和二牛姐姐也连拉带拽,要把二牛拖走。
二牛无奈,一下子抱起儿子豆豆:走,儿子,咱先回家。
豆豆大哭大喊,闹着不走:不嘛,我要妈妈,我要妈妈!
二牛见儿子不听话,伸手照着儿子的屁股就是两巴掌。儿子哭得更厉害了。
姐姐的一腔怨气无处撒,连连用巴掌掴二牛的背:怨谁呀,这事都愿你!就为了那么几斤破柴禾,你就连家都不要了。那几斤破柴禾能卖几个钱,你说呀,能卖几个钱?是几斤破柴禾重要还是家重要?现在倒好,为了多卖几个铜钱,家都散了,你也不想想,这划算吗,划算吗?……哪多哪少你不知道哇!
见二牛和姐姐姐夫站在县衙大门外急得团团转,街上围观的百姓也纷纷上前,各抒己见。
群众甲:要我说,过桥过路还要交买路钱呢,打官司要是不塞钱,等于是白搭。
群众乙:说到底,你让一个县官去管虹桥寺的事,他惹得起吗,借给他点胆子也不敢哪。人家是康熙皇帝的替身,连京官都不敢惹呢。
一人插话:我看还是没证据,光说人丢了,在虹桥寺丢的,谁看见了,怎么丢的?……
二牛:我就不信,这光天化日之下就一点王法也没有了。平白无故地,一个大活人进香失踪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到县里告状还没人管,你们说这叫什么世道?简直是昏天黑地!
李屠户:二牛,可不能这样说,这样的话可有些出格。(扭身冲围观的人)我看大伙都是散了吧,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别说着说着在弄出点出格的事来!
人们这才带着一腔愤怨慢慢离去。
25、卢元震家正屋内 晚
良乡城南街卢元震住处。
晚饭后,卢元震一个人在屋中闷坐。忽然有推院门的吱扭声。
卢元震:谁呀?
屋外:卢大人——是我。
谢捕头进屋。
卢元震:谢捕头哇,你怎么还没回去?
谢捕头:衙门里有点事儿要办,就晚了点。反正离家也不远,天又快暖和了,走夜路还舒坦呢。
卢元震:来,坐!你是还想着白天告状的事儿吧?
谢捕头:卢大人把案子交给我,我会尽心尽力去办。不过,到头来,我断定这又是一起无头案,最终的结果只会是查无实据,不了了之。近二三年来,去虹桥寺进香的年轻又漂亮的女子失踪,已发生不是一件两件,少说也有四五件,涉及到寺院附近的三四个村子。不管是家里的媳妇还是闺女丢失,哪家会不着急。所以,每发生一起进香女子失踪案,家里人都会跑到县衙来告状。有两三件案子,还是前任知县主政时发生的,属于遗留下的案子。
卢元震:这样的蹊跷事,我一来就听说了,其中的缘由,也能断出个七八成。都是去虹桥寺进香时丢的,要说和虹桥寺没有关系,没有人会信。问题是,接二连三出事,竟查找不出一丝蛛丝马迹。
谢捕头:当然查也是查了,有的还是我直接去查的。案子难办,也是实情,因为牵扯到天乙,那个敢动他一根毫毛。其实,案子查清了,敢不敢动是一回事,问题是所有人都是瞎猜疑,谁也不知道问题出在哪儿。
卢元震:有句话叫新官不虑旧事,我来之前的案子,先搁搁可以。二牛媳妇丢失的案子,还是要查一查。
谢捕头:查是得查。不过,卢大人,查之前您得先跟我透个底。
卢元震:透什么底?
谢捕头:我在这良乡县当差也有七八年了,县大老爷也伺候过四五个,谁跟谁的脾气秉性都不一样。就拿这查案子来说,有的是真查,有的是逢场做戏,说是查,实际上是做样子给人看。再就是,如果是真查,多数案子都能弄个水落石出。就像在县衙时我跟您说的,案子查清了又有两种态度:一种是查清了真办;一种是虽然查清了,但碰到了有钱有权有势的人,处理起来很难,案子也就不了了之。
卢元震不无讽刺地:看来你是真有经验。
谢班头脸热起来:卢大人,也就是碰到您我才敢说真话,要是碰到别的人,借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我在良乡县当差时间长了,又是本地人,见的也就多了。
卢元震:那你说这事儿怎么办好?
谢捕头:我就听卢大人的,卢大人说怎么办我就怎么办。先说这“查”,是审时度势做做样子,一切都跟真的一样,逢场作戏,还是一定要把问题弄个一清二楚,水落石出?
卢元震:二牛媳妇去庙里进香失踪的事,其实头天下午我就听说了。作为一个县的主官,出了这样的大事,焉能不管。就拿县里的官来说,表面上坐在县衙正堂正儿八经地来审案,实际上只是做个样子给人看。这样的官不能说没有,可我卢元震做不到。
谢捕头:那您是要把案子认真查下去?
卢元震:是这个意思。
谢捕头:这您可要想好。查完了怎么办?案子查清了要是不办,不如不查。
卢元震:你说是只做做样子,看样子是认认真真派人再查,实际上是虚张声势,做表面文章。或者说,要上边欺蒙朝廷,下面糊弄百姓。
谢捕头一脸尴尬。
卢元震有些愠怒:这样做,要我们这些当官的干什么?就拿你来说,你是个捕头,专管查案捕盗,如果只会做表面文章,不如回家哄老婆孩子去。
谢捕头:可您想过没有,这案子涉及到虹桥寺,再说具体一点,涉及当今皇帝的替身,涉及到朝廷。一但事情查清了,办起来会更棘手,说不定会弄得身败名裂。
卢元震:你给我滚!明儿个你要是不说出个所以然来,我立马叫你回家!
26、二牛姐姐家屋内 晚
二牛和姐姐、姐夫杜奎在屋,豆豆偎依在姑姑身上。二牛低头坐在地上一只小板凳上。
姐姐冲着杜奎:你说,这二牛一天都没吃几口东西,这样下去哪行啊!
杜奎:人都说衙门口难进,今儿一看,我算领教了。按理说,状子能够递上去,知县卢大人就算接了案子。就这一点,就比别的知县强多了,以前发生的案子,只要牵扯到虹桥寺,人家根本就不接,直接把人给堵在门外。今儿回来的路上,我还在琢磨这件事。我琢磨不透,还和李屠户说,他也猜不透是怎么回事。
二牛:反正,反正案子不弄出个一二三来,我跟他们没完!
姐姐:二牛,我倒觉得,不管怎么着,日子还得过,光发愁也没用。你呢,该吃吃该喝喝,该干活还得干活,不挣钱吃什么。案子咱也不能放,隔三差五地去问一下。你姐夫也再找人给出出主意,看怎么办好。
二牛这时站起身,到了姐姐面前:来,豆豆,爸爸抱抱!
豆豆扑倒爸爸怀里。二牛抱起豆豆,又坐在板凳上,泪水却止不住流下来。姐姐的眼泪也跟着扑簌簌往下掉。
27、卢元震家院内 日
一个普通的农家院落,有正房和厢房,有石榴树。园内有十几方畦田,院角有鸡舍。老阳儿升起老高,院内一片阳光。
卢元震一个人在家。他从屋里出来,端着个小簸箕,簸箕里有玉米屑和谷糠混合搅拌的鸡食。他打开鸡舍的挡板,七八只鸡咕咕叫着跑出来,见到了主人,便一齐围了上去。卢元震早准备好鸡的吃食,见一群鸡围在脚下,一个个仰着头冲他在叫,他伸手抓了把鸡食在平日喂鸡的破盆子里。一群鸡便急不可待地频频啄食起来。
见鸡欢实吃食,卢元震开心地笑起来。过了阵。他把簸箕放在窗台上,歇了会儿,就去找放在放在一边的镐,在菜畦里刨起来。畦里的菠菜和韭菜已长得绿盈盈的。他刨了几下,擦擦汗,继续刨。
28、良乡刺猬河边 日
河道蜿蜒,河边暖风习习,绿柳依依。河畔一片如茵的草地上,有小孩子在放风筝。一个风筝飞着飞着,直朝他站的地方飞来,眼看就要撞到他,他下意识地一闪,风筝从身侧飞过,一头扎在草地上。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和一个差不多大小的小男孩跑过来找风筝,来到他面前。
小女孩子拿起风筝,见有个大人在一旁站着,就好奇地停下来看着他。
卢元震:来,让我看看你们玩的是什么风筝!
小姑娘把风筝递给了他,小男孩也凑上来。
卢元震看了看风筝:呦,是只“小燕子”。
小男孩:这是她的风筝,我那个是只“老鹰”。
卢元震:好!好!你们的风筝飞得高吗?
小男孩:能飞得老高老高的,有一回都挂到树梢上去了。
小女孩:你也爱玩风筝吗?
卢元震:爱玩呀。
小女孩:那你怎么没拿着哇?
卢元震:是呀,我想扎还没扎呢。好吧,你们去玩吧,我在这儿看着你们玩,看看谁的风筝飞得高。
小男孩:我的飞得高!
小女孩:我的飞得高!
卢元震坐在河边一柳树下,看着一群小孩在放风筝,看着看着,眼前的小女孩忽然幻化成自己的女儿——锦儿——的身影。
(闪回)
29、卢元震家屋内 日,
妻子徐氏在做针线活,卢元震在桌上用柳条给女儿扎风筝。
徐氏:你们爷儿俩可真会玩,一个县大老爷没事儿给闺女扎风筝。
卢元震:这有什么?穿上那身官服,到了衙门,在大堂上正襟一座,人家认你是县官。出了衙门,就是普通百姓一个。再说,给闺女扎个风筝,带闺女河边去玩,比什么都让人高兴。
锦儿:爸,您给我扎个小燕子。
卢元震:对,咱扎个“燕子”风筝。
徐氏:人家都是用竹劈儿扎,你用柳条儿扎,行吗?
卢元震:你别看这柳条儿,刚折下来是脆的,放火上稍微烤烤,就柔韧着呢,怎弯弯怎么是。
很快,风筝做好。
卢元震:宝贝,咱出去放风筝去喽——
锦儿:爸,我领着您出去,我知道哪儿放风筝好。
卢元震:好,闺女比我知道得还多。
锦儿:咱去刺猬河边!
30、卢元震家院内 日
妻子徐氏领着女儿锦儿回浙江老家祭祖。锦儿这时已长成个大姑娘,有十五六岁了。从京都到浙江千里迢迢,自己回不去,只母女俩同行,卢元震不大放心。
卢元震嘱咐了再嘱咐:锦儿,这是你第一次回老家。记住,咱老家是浙江萧山县,你陪着你母亲回去祭祖,一去一回,风餐露宿,多注意些。
锦儿:爸,您一百个放心,您女儿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何况......
卢元震:爹知道你学了些本事,越这样爹越不放心,怕你小人芽芽不知深浅,惹事生非。
徐氏:你放心吧,有我看着她呢,不会有什么事的。
卢元震:记住,这一去一回,都要乘坐大运河上的客船,不许离开运河到别处去。还有,锦儿,到了老家的坟上,给你爷爷奶奶好好磕上几个头,算是代爹爹尽孝了。
锦儿:爸,您放心吧,您说的事我都记住了,一件也忘不了。
徐氏和锦儿出院门。临出门口,卢元震还嘱咐徐氏。徐氏扭回头,夫妇彼此会心地看了看,像是有千言万语要说......
(闪回结束)
31、刺猬河边 日
卢元震坐在河边正沉浸在往事的会议中,小男孩放的风筝飞旋过来,一下子撞到了他的后背上。。
卢元震一扭身拿起风筝。
小男孩跑过来:你把风筝给我,给我!
卢元震:让我放一下好吗?
小男孩:你放吧,你能让它飞得更高吗?
卢元震:能啊!
小男孩:你能让它飞多高——能飞过树尖吗?
卢元震站起身:你看着——
32、私塾院外 日
谢捕头来找私塾邹先生,只见院们半开半掩。他试着推开门,院里安静得很,没有人,也没有读书声。他想进院,忽然从院门一侧过来一个人,是平日里看私塾院的一个老头。
老头:你找谁?
谢捕头:我找私塾邹先生,今儿这院里怎么没人?
老头:邹先生后半晌家里有点事,就让蒙童先放学了。你找他有什么事?
谢捕头:啊,有点事,他既然不在,我改天再来。
第三集
1、良乡县衙内 日
卢元震刚到县衙,正和书吏在谈着什么,就听外面有人大声喊叫——晴天大老爷呀,你可得给小民做主哇!
卢元震:去看看,是什么人在喊?
2、县衙大门外 日
县衙门口已围了不少人,多数是来看热闹的。只见一个人约三十来岁男子,跪在县衙门口,双手高举着一块约有二尺见方的白布,上面写了一个大大的“冤”字。
书吏来到门口,见台阶下跪着一个人,迈几步下了台阶,俯身想拉跪着的人起来。
喊冤者:晴天大老爷要是不答应给我们伸冤,我就跪死在这儿!
谢捕头从一边赶过来。
书吏:谢捕头,你来的正好,你看这事儿怎么办好?
谢捕头:先把人带进去再说!
3、县衙正堂内 日
因有人在衙门口喊冤,卢元震只好升堂。
卢元震正襟危坐:堂下下跪者什么人,有何冤枉?
喊冤者:小人李二嘎,良乡县盐沟屯人。只因我家租种了那鬼田庄的十几亩地,租子没交够,田庄的管家就强行把我媳妇给抢走,说是要再交不出地租,就把我媳妇顶租,再也不放回来,还说什么时候交够租子什么时候再放回来。您说这不是活活要把人逼死么?晴天大老爷,您可要给小民做主哇,租子我们还要交,大不了秋后给补齐,可说什么也得把我媳妇给放回来呀!
卢元震:居然还有这样的事。你说的可句句是真?
李二嘎:小人说的要是有半句假话,天打雷劈!
4、良乡县和故安县交界处 日
浑河边,北面是良乡县,沿河边有条弯曲的沙土路,一头连着个村子,一头伸进茅草丛中。隔着一条土路,南边就是故安县。沙丘,茅草,一株株粗大的柳树,间或有细高的榆树,树上有鸟雀叽叽喳喳欢悦地叫个不停。
胡瑯坐在一个小沙丘上,身边站着两个捕役。
胡瑯:跟着我出来,就得机灵点,别到哪儿都跟个木桩子似的。
衙役甲:胡大人您放心,跟您出来办案又不是一次了,您不用开口,只要是给个眼色,就知道您要干什么。
衙役已:来到两县交界这个地方,您是不是要查那鬼田庄丢两口袋粮食的案子?
胡瑯:我说要查那个案子吗?我跟你们说了吗,别自作聪明。
衙役已:是,是。
衙役甲狠狠瞪了一眼衙役乙:胡大人要查什么案子能跟你说呀。再说,眼看又到了青黄不接的时候,不少人家里穷得又快没饭吃了。每年的这个时候,偷东西抢劫的案子会增多,还说不定会碰到什么离奇案子呢。
三人正说着,没就见从村里跑出一个人来。这人是村里的里长,得知胡瑯来到村外,特意跑来报案。
里长气喘吁吁跑到胡瑯身边:胡、胡大人,您来得正好,村里正有一个案子断不清呢,您给断断。小人脑子简直是一盆糨子,真不知怎么办才好了。
胡瑯冲两个衙役:走,进村看看去!
5、一土地庙内 日
村子不大,多低矮破旧的房舍。有一土地庙,更显残破不堪。院内一颗小树上,用绳子拴着一头深棕色的毛驴。地上有几把青草,显然是用来喂驴子的,因被驴子嚼过,弄得乱乱的。
里长领胡瑯和衙役进了小院。
胡瑯:你领我们到村里土地庙干什么,是想让我们也拜拜土地神么?
里长:大人,两家争的就是这头驴子,都吵了一两天了,差点动起手来。这样,您在这儿稍等片刻,我去去就回。
里长出院。胡瑯和衙役在院里等。
很快,里长叫人送来一条板凳给三个人坐。俩衙役不敢坐,就在一边恭恭敬敬站着。胡瑯一个人坐在板凳中间。显然,板凳是用来给胡瑯审案用的。
片刻后,里长领进来两个人。俩人一个高瘦,一个矮胖,年岁差不多,都是四十左右。矮胖者看着略略愚懦,高瘦者略显机灵些。
里长:大人,就是这俩人,都说这毛驴是自己家的,谁也不让谁。
村里人听说在土地庙里审“毛驴案”,一下子跑来二三十人,都想看个热闹。
胡瑯先问高瘦者:你叫什么,是哪个村的?
高瘦者:大人,我叫周三,是良乡县野狐垡的。大人,您可要明断,这毛驴就是我家的。
胡瑯:谁让你说了!(又问矮胖者)你叫什么,哪村的?
矮胖者:大人,我叫刘六儿,是故安县米粮屯的,跟野狐垡紧挨着。
胡瑯:我知道了。你们俩不是一个县的,可我知道,这两个村地皮连着地皮,有意思。说吧,一个一个说,谁也不许胡搅蛮缠。还有,让谁说谁说,不让说别瞎插嘴,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里长:都听到没有,告诉你们,这是县里的胡大人,别在跟我面前似的,一点规矩都不懂。
二人应声:是。
胡瑯:刘六儿先说吧,这毛驴怎么是你的?
刘六儿:这毛驴一直在我们家养着,我家那小子净拉着去浑河边放,这个,村里人都知道。(刘六儿指了指一边看热闹的人)你们说句公道话,是不是看到我家小子常在河边放驴。
围观的人群中有人插话:是,那小子有七八岁了,常拉着这头驴在浑河边放。
胡瑯:这么说,这头驴是哪家的,清楚明白呀,怎么还会有争执?
里长:我也是这么说,可这周三一口咬定这驴是他家的,问他为什么,他也不说,还说在村里说不清,非得闹到县里不可。
胡瑯:好吧,我倒听听这里头还有什么猫儿腻。
周三不慌不忙,似胸有成竹:我为什么说这头毛驴是我家的,因为我家这头驴有记号。刘六儿不是说这头驴是他家的吗。让他先说,这头驴身上有什么记号,他要是说不上来,哼......
人们一时来了兴趣,都好奇地看着,想看看这头驴身上到底有什么记号。
忽然,村外传来一声沉闷的枪声,人们不由把目光投向村外枪响的方向。一个孩子转身就跑,边跑边喊:我三叔准是打着野兔了,快去看哪——
两三个孩子随着喊声跑出了土地庙。
6、土地庙外的土路上 日
一男子肩扛猎枪,手提着打到的野物回村。
小男孩从土地庙里跑出来:三叔,都打着什么啦?
男子挺住脚步,将手中的猎物举起来给小男孩看:你看看都有什么!
男子用一根柳条捆着两只野兔和一只野雁。
里长从院里出来,拦住男子:哎,正好,水耗子,今儿你打的野物别拿家去了,村里给你点钱,反正亏不了你。
水耗子:给你干什么?我正想拿家里改善一顿呢。
里长:浑河边野兔野鸭有的是,明儿你再去打。你不知道,村里来了个审案的县官,正好用来招待呢。
水耗子:这可新鲜了,咱村里什么时候来过县官。咱这儿离良乡城好几十里,谁会到咱这儿来吃风沙!
里长:少啰嗦。我跟你说的还有假,这人叫胡瑯,是县尉,只比知县小点。
水耗子调侃地:你到是说清楚哇,“胡瑯”?到底是“狐”还是“狼”,我怎么越听越糊涂。
里长:你小子还少满嘴胡吣,小心让人听到了把你锁走。亏你还是浑河边上的人。他也是浑河边的人,就是不认识也听说过,咱们这一带的人都知道。
水耗子:好像是听说过这么一个名字。
里长上前,一推水耗子的肩膀:您跟我装什么大尾巴狼,快给我!
里长一伸手,从水耗子手中夺过猎物,转身往回走。
7、土地庙内 日
里长提着猎物走进院,到了胡瑯面前,举起来让胡瑯看:胡大人,您看!我正愁没有好玩意儿招待您呢,水耗子就从河边打猎赶回来了——两只野兔、一只野雁。我家还有一瓶存了多年的“闷倒驴”,晌午咱们有滋有味地来他一顿。
胡瑯:吃好吃歹,还不是全凭你里正安排。
里长:那我就去收拾了,咱吃炭烤野兔!案子您接着审,反正我也插不上话,怎么审结全凭您的。
里长出院。胡瑯接着审案。
胡瑯接着审,问刘六儿:对呀,刘六儿你说这头驴是你家的,你凭什么说是你家的,有什么记号?
刘六儿:反正、反正这头驴就是我家的,我家小子常去河边放驴,村里的大人孩子秧都见过。
胡瑯:长得一样的驴多了,个头、毛色,再有就是看看牙口。可要看看牲口几岁口,得要懂行的人才看得出来,平常谁会把牲口的嘴掰开看。
刘六儿一时语塞。
周三:大人,既然他说不上来,我就说了。
胡瑯看了看周三。
周三显出一副得意的样子,走到毛驴面前:大人,这毛驴左耳朵上有个豁口,大人不妨上前验看。
胡瑯有些纳罕:好好儿的驴耳朵上怎么会有豁口?
周三:不瞒大人说,驴耳朵上的豁口是我为了使记号,用剪刀特意剪出来的,大人不信请看。
胡瑯站起身,走几步到毛驴旁,低头细看了一下,果然,驴耳朵上有个不易觉察的豁口。豁口很小,像个“v”字。
刘六儿:大人,您别听他胡白活,毛驴耳朵上的小豁口没准是树杈扎了留下来的呢。再说,这头毛驴在我家养了已经有一年多了,是我家精心喂养才长得这么好。
周三:树杈扎的口子边缘不齐,剪刀剪的口子边缘齐整,不用多说,大人一看便知。
听了周三的话,胡瑯心里有了底。他重又坐到板凳上,问刘六儿:我问你,你家有生小驴驹的母驴吗?
刘六儿:没有。
胡瑯:你家没有养母驴,当然不会生小驴。那么,你家是一定是买的小驴养大的,从谁的手里买的,快说!
刘六儿一时语塞。
胡瑯:如实交待,不然对你不客气!
刘六儿双腿发抖:大人,我就实话说了吧——这头驴是我家在浑河边上捡的,当时我们也吆唤来着,问是谁家的驴,可吆唤半天没人应,我们就把驴领回家养起来了。大人,我说的可句句是实话。
胡瑯:你说是你家捡的,谁看见了?没准是偷来的呢。
刘六儿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哀告道:大人,您这样说可真冤枉小人了,这头驴确确实实是在浑河边上捡的,捡的时候比一只羊大不了多少。
周三:大人,这回事情清楚了吧,这条毛驴就是我们家的,这回我该领回去了。
周三说着,就要去解拴驴的缰绳。
胡瑯:且慢!周三,我问你,毛驴丢了为什么早不找晚不找,单等毛驴养大了再找?
周三无语。
胡瑯:还是我给你说了吧,你本身就不是一个良善之辈,专干些坑蒙拐骗的勾当。你为什么在小驴耳朵上剪个豁口,你说是做记号,实是另有阴谋。你是故意把驴“放”丢,让别人捡去,再等着别人把驴白白给你养大,到时候你一报官,就凭这驴耳朵上的记号,必定把驴又断给你。一头小驴,人家白白给你养大,你一转身就拉走了,这是多大的便宜!你真是用尽了心机。所以,这头驴是你家的不假,可你早有预谋,想变着法儿坑人。也是遇上个好捡便宜的,就把驴给捡回家了,没想到正好中了你的圈套。来人,把这两个人给我锁起来!
两个衙役立刻上来,一人一条锁子,拴在了脖子上,和毛驴一起拴在了土地庙院内的小树上。
围观的人,有的高声称赞县官胡大人的高明,有的指着拴在小树上的两个人又讥又讽,笑个不止。
8、一稍敞亮的院子内 日
农家院,稍宽敞。有土坯砌的又高又厚的院墙,有房舍和鸡舍、猪窝,有柴灶和水缸。
院子靠正房一侧摆有一张方桌,里长正陪着胡瑯和两个衙役吃酒。
里长端起酒盅敬胡瑯:胡大人,您真是包公再世。两家为了争这头毛驴,在我这儿吵了有两三天了,要不是我拦着,真得动起手来。今儿您是三下五除二,我出来准备饭食的工夫,您就把案子捋清了。我就纳闷了,您怎么看出来这周三有这么毒的一手,您是学过《奇门遁甲》还是阴阳八卦,掐算出来的。
衙役甲:有句话叫天机不可泄露,胡大人的心术,你怕是想学也学不到呢。
里长:是、是,我也就是问问。我这不是好奇,觉得新鲜么。
胡瑯:别的不会,我就会看人哩。不管是什么人,往我面前一站,我就能断个七七八八。你们看这周三,尖嘴猴腮,没说话先挤眉弄眼,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这种人刨绝户坟、踹寡妇门,什么坏事儿都会干,专靠坑人活着呢。
衙役乙:这种人也是自作聪明,这回栽在了胡大人手里,回去准够他喝一壶儿的。
9、良乡一城门口 日
城门大开,人们出出进进络绎不绝。
两个衙役押着刘六儿和周三走进城门。人们不由好奇地观看。
一个人和胡瑯较熟:胡大人,又去捉贼了?
胡瑯只点了点,没吭声。
10、私塾邹先生屋内 晚
邹先生和谢捕头分坐一张八仙桌的两边。桌上有盏油灯,靠里侧有一摞书。
谢捕头:昨儿我来找您,您有事回去了。我知道您平日没事就住在这里,所有我就来找您请教。
邹先生:不用客气,有什么事你就说。这日子也过得真快,一转眼十六七年过去了。想想我教你们那会儿,你还只是十几岁。
谢捕头:我们那时候读私塾,也就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家里一有活就得先干活。我记得是那年的秋后,我再去读书时,您就离开了。
邹先生:对,我教你们也就是半年多一点,后来和你们村的一个乡绅闹了点别扭,就辞了。
谢捕头:不管您教我们几天,我始终记住这句话,就是“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您是我的授业恩师,人品学问闻名遐迩,我始终以有您这样的恩师而引以为荣。
邹先生:你不用绕弯子了。我知道你是为什么事儿来的,是不是虹桥寺的案子?
谢捕头:对,就是孟良庄二牛的妻子进香失踪的案子。我还知道那份状纸是您写的,不是您,别的人写不出来。
邹先生:怎么,那份状纸写的有什么问题吗?
谢捕头:先生,那份状纸写得真是太好了,行文有风吼雷鸣之势,处处透着凛然正气,一字一句都掷地有声。
周先生:一份状纸,没想到还会受到我多年前教的一个学生如此夸赞,难得难得!实际上我也是憋着一口气,虹桥寺上香失踪的女子不止一个,能说和虹桥寺僧人无关么?难道一个皇上的“替身”,就没人敢治,大清国真的就没一点王法了吗?我实在是气不过,才愤然提笔,何况又是贺老歪带着人来找我,我不收取分文,也要写这份状纸,力主苦主去良乡县呀告状。是不是这个案子由你负责,你又遇到什么难处,前来找我?
谢捕头:先生,我来就是为这事呢。我现在是走在十字路口,真不知是该向左还是该向右了。
邹先生:问题这么严重。
院外忽然有人喊:邹先生,你出来一趟,出来一趟——
邹先生:有人喊我,一定是有什么事,我去去就来。
11、私塾院外 晚
邹先生出院门,只见院门外有个推小车子的人在站着。邹先生看出来了,是他教的在私塾念书的一个学生的父亲。
邹先生:啊,是二毛爹呀,有什么事?
推小车者:我刚从园田回来,给您送捆菠菜。菠菜长得尺把高,正嫩呢,适合包饺子吃哩。
来人说着,从小车上拿出一捆菠菜递给邹先生。
邹先生接过:多谢了!
推小车者:不用谢,我家二毛淘气,劳您费心了。
12、邹先生屋内 晚
邹先生拿着一捆菠菜进屋。
邹先生:一个家长给的。他儿子简直是个捣蛋鬼,我让弟子们上自习背《三字经》,他一开口就把“人之初”背称“人吃猪”。有孩子告他的状,被我狠狠打了几板子。他倒好,边挨打边嘿嘿乐,你说这叫什么孩子!
谢捕头:小孩子淘气免不了的。我们那时候还不知道怎么惹您生气呢,只是记不得了。
邹先生把菠菜放一边:好了,不说这个了。快说说案子,你遇到了什么难处?
谢捕头:按理说为民做主,使邪恶之徒得到惩治,理所当然。可我又担心,案子真要查下去,怕我们良乡县会失去一个好的父母官。您是知道的,我在县衙当差也有些年了,县官就跟走马灯似的,过两三年一换,有的干了不到一年就卷铺盖走人。有的人,走就走了,无所谓,可这位卢大人,是个难得的好官,清正廉洁,一身正气,而且不畏权势,一心想着为民办事......
邹先生:这个么,我也有所耳闻。良乡县和昌平县虽然不挨边,可同属京师顺天府,哪边要是有点什么新鲜事儿,不过两天就会传遍街头巷尾。就拿他斗胆拒绝闯入县衙的官兵来说,真真是把生死置之度外了,才敢说出那样的话。那官兵出去打胜仗回来,仗着有点功劳,哪个不是没人敢惹的爷,他竟敢在官兵面前严词拒绝,可见他卢大人不是一般的人。
谢捕头:就为这个,我来请先生给我出出主意,我要怎么干才好。我个人荣辱进退无所谓,我真怕良乡县失去这样的好官。有这样的好官主政,是良乡县百姓的福,要是遇上一个只会吹牛拍马,只为个人升官发财一力钻营的昏官贪官,会是地方上的一害。以卢大人的做事风格,这次怕是要真的在太岁头上动土呢!
邹先生:你是说,不该告虹桥寺,怕得罪了虹桥寺,轻则罢官丢职,重则大祸临头。
谢捕头:是这么回事,可我又说不好。一个又一个进香女失踪,当地方官的不管不好,俗话说尔薪尔俸民脂民膏,拿着百姓的钱不为百姓办事,自然心中有愧,可真要动真格的,难免引火烧身。
邹先生:那以前丢的女子,家里就没告吗,卢大人以前的知县又是怎么对待的?
谢捕头:无非是一个“拖”字。表面上是派人密查,实际上是虚张声势,雷声大雨点小。反正说进香女子丢了跟虹桥寺有关,又没有人能拿得出实证,最后都是不了了之。有家属再去县衙闹,无非是一顿棍棒驱赶了事。您想想,一介草民,能有什么办法,最后只能是忍气吞声,自认倒霉。
邹先生:那这个卢大人看来是要真办这个案子?那天写状纸,我还真没想这么多。我刚才说了,写状纸是出于一时义愤。现在看来,要真这样一条道儿走到黑,恐怕难以收场,事情的结果更难以预料。
谢捕头:是这样。
邹先生陷入沉思——
(闪回)
13、昌平城郊 日
干旱无雨。有农人在田里刨种,因久不落雨,年景堪忧,未免一脸愁苦,做活也是有气无力,刨两镐便拄着镐停下,呆望着天空。
卢元震穿便衣赶到田边。
见有人来到地边,在田里干活的人,便有两三个凑了过来。
卢元震:天这样旱,种什么能出?
农夫甲:够不着底墒,种什么也出不来。你说不种吧,万一要是老天爷睁开眼,给下点雨呢,能收点就收点。再说,咱一个庄稼人,不种田能干什么?种呢,就有点希望,要是不种,就一点希望也没有了。
农夫乙:要说苦,顶咱种地的苦,一年四季,面朝黄土背朝天,有时候还颗粒无收。
卢元震:苦是苦点,不过还是刚才这位老兄说得对,种就比不种强。要是不种,就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有衙役跑来,到了卢元震面前,显得十分紧张:卢大人,不好了,有官兵跑到咱县衙里了,口口声声要知县出面。
卢元震:看来没什么好事。
衙役:您快回去看看吧,一伙官兵把县衙都围住了。
卢元震转身折返。
农夫甲:怎么,这人是“卢大人”!?
农夫乙:哪个卢大人?
农夫甲:咱昌平县还有哪个卢的人,准是昌平县知县卢元震哪。
农夫乙愕然不已。
14、昌平县衙外 日
一伙官兵包围了县衙,吵吵闹闹,纠缠不休。有县衙公差想拦阻,但拦阻不住,结果不少军兵已闯了进去。
一官员想说服乱闯的官兵:军爷,有什么事等我们县太爷回来再说。
一军官:县太爷算个屁,老子连府台道台都见过,让他见个面是高抬了他。
15、县衙正堂内 日
一统领傲岸地坐在县衙正堂上,手下官兵在下面闹闹嚷嚷。
卢元震由报信的衙役陪着走进县衙。
统领见卢元震走进,知道是知县回来了,屁股略欠了欠,但没有离座。
衙役一指卢元震:这位就是卢大人,有什么事您就和卢大人说。
统领:是有事要麻烦贵县。
卢元震不卑不亢:这位军爷,想必你是常年带兵的人。
统领:对呀,我带兵不是平叛就是剿匪,身上的刀伤就有多处,所有才能从一个小兵一步步熬上来弄个都统来当。
卢元震:既然你是常年带兵的人,也必定知道朝廷的法度。别的不说,这里是昌平县正堂,你坐的位置,是我平时审案该坐的位置。我能坐在这个位置上,是朝廷授予我这个七品命官的权利。这个位置,也是你想坐就坐的吗?是你藐视大清的法度,还是眼里根本就没有朝廷,所有才敢胡来。
统领理亏,赶忙从座位上下来:好好,咱不在这里说,咱去别处,你说去哪儿就去哪儿。
16、昌平县衙旁一房间内 日
一张八仙桌,卢元震坐一边,一衙役在一边侍立。都统坐卢元震对面,有两个带刀的兵丁侍立。两个人闷坐,连客套话都没有。衙役沏好茶,端上来,卢元震将一杯茶推到都统面前。都统笑笑接过。
卢元震:军爷有什么事尽管说吧!
都统:卢大人也不问问我带兵干什么去了!
卢元震:我一个小小地方官,那敢问军国大事。
都统:我带兵平叛去了,现在是凯旋而归。想必卢大人也听说了,蒙满边境有部族首领作乱,朝廷派人前去清剿,现在是班师回朝。
卢元震:军爷胜利凯旋,是国家和百姓之福,可喜可贺。
都统:可卢大人也不能光靠几句空话来填活人哪。此次蒙满部族作乱,倘若不及时平定,真要闹起来,昌平县必会糟害。再者说,大兵每到一处,地方官都是整猪整羊地犒劳,有的地方一下子就给了我们十只肉牛,昌平县是不是也要有所表示。
卢元震长叹起来:军爷有所不知,眼下昌平一带正逢旱灾,百姓以草根树皮为食,一个个瘦得皮包骨头,牛羊更没有吃的,即便是养上一两头,也早杀了充饥。
都统立刻翻了脸:看来卢大人是一点不给面子喽!
两个兵丁上来,将刀架在了卢元震脖子上。
卢元震面不改色:军爷,要杀也别在这儿,这里是昌平县衙户部用房,我要死在这里,鲜血会流一地,污了地面多不好。
都统:你死到临头,还想着污不污地面,可见你们地方官心思缜密。
17、昌平县衙外一空场 日
有兵丁押着,将卢元震带到了空场上。得知有人要将卢元震杀害,昌平县城内百姓纷纷赶来。男男女女数百人,将空场包围。
百姓挥拳喊起来:不许伤害卢大人!不许伤害卢大人!
都统:现在你甭担心污不污地面了。我只问你一句话,是想保你这颗脑袋还是保牛羊?
卢元震凛然说道:今天下大旱,十室九空,百姓朝不保夕,哪里有牛羊可送!贵军如不答应,我就是牛,我就是羊,任凭宰杀!
都统深为感动,敬佩地长叹一声:真廉吏也!想不到小小的昌平县出了这样一个好官!
18、昌平县衙门口 日
领兵的都统感于卢元震的清廉和刚正,叫兵勇把别处犒送的猪羊各弄四五只捆着送到昌平县衙,卢元震说什么也不要。
都统:卢大人,如若不要,你是看不起我。你卢大人这样清正廉洁,而且为了百姓敢于抵上身家性命,我们送你们几只猪羊又算什么!况且这不是送给你卢大人的,是送给昌平县百姓度荒年的。
卢元震:那卢某我就代表昌平县百姓谢谢军爷了!我将让人把军爷赠送的猪羊换成粮食救济灾民。
都统:那就是你知县大人的事了。我们还要赶回京城复命,就不耽搁了。
卢元震:我卢某要带着百姓恭送大军出城!
19、昌平城一城门口 日
卢元震带着百姓列队站在两侧,目送凯旋班师的官兵出城。
(闪回结束)
20、私塾先生屋内 晚
邹先生和谢捕头继续聊。
邹先生:老话说的是没错的,“人过留名,雁过留声”,仅就卢大人在昌平县这一件事,就传遍了京都各县,老幼皆知。可见,做官先要做人,没有好的人品,官做的再大也是庸碌之辈一个,倘不知节制,四处伸手,弄不好还会遗臭万年。
谢捕头:先生说得极是。正因为卢大人刚正不阿,藐视权贵,敢于为百姓仗义执言,眼下出了这进香女失踪的案子,说不定他会挺身而出,为受害者伸张正义,而全然不顾官场的凶险。让人为难的是,这就像是一根扁担担着两头,一头是受害的二牛一家,一头是主审的卢大人。受害者的冤屈不能伸张,于法于理不公,可万一要是伤害到虹桥寺天乙一伙,或者说到最后弄得朝廷上去,让康熙皇帝都没有了面子,事情就难以收场,最终卢大人会不会弄个身败名裂,也未可知!
邹先生:完全有这种可能。我刚才说了,我写状子只是出于一时义愤,又是熟人带人来求我,却没有考虑到这一层。弄到现在,却是左右为难。你让我给你出主意,我也没什么好办法。我看不如这样,案子还得查下去,但要走一步看一步。关键是你心里要有底,查案子是你,查到了什么没查到什么,如何向卢大人报告案情,要见机行事。
谢捕头:您是说,我查到的情况,该告诉什么不该告诉什么,要先斟酌一下?
邹先生:有时候,糊涂一点比清楚明白更好,会有回旋余地,什么事都弄得不留一点余地,反到更难办。你要记住一句话,办案归办案,可千万不能把卢大人弄到进退维谷的境地,那样事情就连一点挽回的余地都没有了。
谢捕头:先生,我会审时度势,权衡利弊的。无论如何,不能伤害到卢大人。
21、良乡县衙一用房 内 日
卢元震在室内,正在审看二牛呈递的状纸,谢捕头走进屋。
卢元震把状纸放一边,要谢捕头坐。谢捕头站立一边。
卢元震:谢捕头,想好了没有,这桩案子怎样来查?
谢捕头:大人,我想好了,大人交给我的案子,我一定尽心竭力去办。丢的是孟良庄的人,我先去孟良庄看看,再问问二牛,特别是要问问二牛的儿子豆豆。那天那孩子一定是吓蒙了,什么都说不清,这两天消停些了,我再去细致问问。过后,我再去虹桥寺周围查看一下,不行就进寺去看看,或许能找到点线索。
卢元震:虽然说新官不虑旧事,可我还非要虑虑“旧事”不可。重点当然是二牛媳妇腊梅失踪的事,可在虹桥寺进香丢失的不止一个女子。以前失踪的女子都叫什么,都是哪个村的,总共失踪了几个女子......都要查一查。
谢捕头:怎么,前任,甚至是前任的前任接手的无头案子您也要管,这可是难上加难。再说,有的失踪的女子,人家家里人已经不追了呀,不但不追,还当作神仙一样给建祠修庙,歆享人见烟火,比人们想象的结局还要好。
卢元震:居然还有这样的事?
谢捕头:怎么没有?
谢捕头:城北福禄庄就有一个,村里人说是这女子给赤松岭的山神掠去当山神奶奶了,就集资在村外半山腰给盖了一座小庙,还抓胎塑像,时不时还有人去小庙里给烧香上供呢!
卢元震:竟有这样的奇事,我以前怎么没听说?
谢捕头:您卢大人管的是县里的大事,这民间的琐碎小事哪管得过来!
卢元震:不,这不是小事,过两天你领我去看看,我也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谢捕头:卢大人,还有一点,眼看就要到四月初八了。
卢元震:四月初八怎么啦?
谢捕头:四月初八是佛诞日,虹桥寺要有盛大的佛事活动,到时候康熙皇帝也要来,这可是良乡县的大事。因为是朝廷出面,每年的这个时候,天下有名的寺院的住持都要赶来赴会,甚至是几百里上千里外的僧人都会赶来。当然,普通百姓是不让进去的,只许在寺外山头上远远地观看,尽管这样,也是人山人海,盛况空前。佛诞日前后大约一个月,虹桥寺是不许闲杂的人靠边的,所以案子也要搁置一段时间再查,这也是没有法子的事。
卢元震:我净想着案子,倒把这事儿给忘了。我以为年节刚过,离四月初八还有些时日呢。
谢捕头:哪呀,今儿都三月二十了,再过十多天就到了。
卢元震:这日子可真是快呀!既然虹桥寺不让靠边,我们就是先去福禄庄看看。
22、良乡县大狱一牢房内 日
周三和刘六儿被押进良乡县大牢。二人一人一副重枷,被单独关在一间牢房里。和二人对面,是一些带着镣铐的重犯。
有狱卒在牢外看守,不时往里面望望。
和阴森的牢狱对应的,是一声声哀吟声或鸣冤声。
23、牢狱门口 日
胡瑯和两个衙役出现在监狱大门外。把守牢门的狱卒卑躬地喊了声:胡大人——
胡瑯:打开!
狱卒掏钥匙开了牢门。胡瑯和两个衙役走进。
穿过走廊时,胡瑯边走边问:那俩人招了没有?
衙役甲:那俩人只一口咬定没去过那鬼的田庄,也根本没偷过什么东西。
胡瑯:就是说除了那毛驴的事什么也没承认?
衙役甲:是。
胡瑯:那你们就没办法了吗?
衙役乙:办法倒是有。
胡瑯:既然有,还用我来教你们吗!
24、牢房内 日
衙役甲、乙来到房间外。周三和刘六儿见到二人的身影,不禁浑身颤抖。
衙役甲叫狱卒打开牢门,狱卒掏钥匙开开牢门。
衙役甲隔着木栏喊:周三,出来!
周三高声喊冤:大人,我冤枉、冤枉啊!我就是动了坏心眼,想让别人给我白白把毛驴养大。我不该有贼心,不该坑人害人,可别的什么也没有哇!
衙役乙:哪个问你啦,叫你出来你就出来!
周三往后躲,不敢出来。衙役乙进去,一只手抓住周三的肩膀就往外拽。周三挣扎,但还是被衙役乙扯出了牢房。衙役甲和乙沿着走道押着周三出去了。狱卒又锁上了牢门,牢房里只剩下了刘六儿一个。
25、刑讯室内 日
周三被按到了宽板凳上,有狱卒用板子狠狠地打,打一下周三哀叫一声。渐渐周三没了声息。狱卒停下手。
衙役甲问:周三,你去过那鬼的田庄没有?
周三声息垂危:没、没去过、没......
衙役乙:再打!
狱卒:再打就没命了。
衙役甲:那就缓过来再打!再不招,就给他上夹棍他。
26、监狱走廊内 日
衙役甲押着刘六儿奔刑讯室。
27、行刑室内 日
周三已经奄奄一息,被拖到一边。衙役甲押着刘六儿走进行刑室。刘六儿一见眼前的场面,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上,连声哀求:官大老爷,您让我干什么都行!官大老爷——
衙役甲:我只问你,你和周三去过那鬼的田庄没有?
刘六儿怕挨打,只得承认:去、去过。去过还不止一次。
衙役甲:是不是偷东西去了?
刘六儿:是、是偷东西去了。
衙役乙:这小子倒老实,来,让他画押、摁手印!
28、虹桥寺外山坡上 日
二牛领着儿子豆豆,来到半山腰,在虹桥寺外的拱桥边,停住了。
豆豆:爸爸,我要妈妈——
二牛:爸爸这不是领你找来了吗。豆豆,听话,妈妈不会丢的,爸爸带你找。今儿找不见明儿找,明儿找不见后儿找......
豆豆偶一回头,看见杜奎从山下追上来:爸爸,姑父来了!
二牛也看见了,心里有些不快。
杜奎气喘吁吁赶上来:二牛,你真是邪了心了,你这样找能找到吗?再说,你带着孩子,跑这么老远,渴饿不说,把孩子累坏了怎么办?
二牛:姐夫,我这心里堵得慌啊!
杜奎:我知你心里堵得慌。我和你姐姐也一样,心里憋闷着哪。可事情既然出了,光着急发愁有什么用。再说,腊梅丢了有好几天了,咱也报了官,就是查,也要等着管家来查,咱一介草民有什么办法。走,快跟我回去吧!
二牛:我不回去!
杜奎:你不回去我把豆豆领回去,你不能领着孩子这么瞎跑。
二牛:我还去砍柴呢。
杜奎:砍什么柴?你这么精神恍惚的,别抡斧子碰伤了自个吧,我和你姐姐真不放心你呢。
二牛:那我也不回去!
杜奎只好手拉豆豆下了山。二牛一个人呆愣愣在半山上站着,两眼茫然......
29、虹桥寺外一侧的山谷 内 日
一个僧人正带着几个小僧在一道山谷的梯田里干活,谢捕头扛着一柄搞头从山下小路赶来。领头干活的僧人叫海印,和谢捕头认识。
到了离干活的僧人有一二十步时,谢捕头招呼道:海印法师,又开始侍弄菜田了?
海印停下手里的活:谢捕头哇,你上山来了?
谢捕头:腾空我也得拾掇拾掇我家租钟的地了,要不到时候连租子都交不上。
海印:我想起来了,你家承租的十亩地就在翻过山梁不远的山沟里。
谢捕头:是呀,是那年朝廷划给你们寺院的地,我家年年租种,你怎么忘记了。
海印:记那么多事干嘛,就这种菜的事怕还管不好呢。
谢捕头:您是种菜的能手,还说这个。不像我,县里担着一份差事,只能有闲空时刨种几把。加上今年天旱,种点谷子,再间作点高粱,种别的恐怕连种儿都收不回来呢。
海印:正好你来了。你不是跟我要治毒虫叮咬的方子吗?你跟我来,我给你誊写一个!
谢捕头:好哇,一到夏季,蝎子、蚰蜒的就该出来了,特别是蝎子,我最怕呢。有次我被蝎子蛰了,疼昏过去一两天,差点要了命。
海印:走,你跟我进寺,我立马给你抄一个。
海印出地堰,和谢捕头一起奔寺院走。
30、虹桥寺侧面山门 日
寺院规模宏大,构建奇崛而精巧,布局对称严谨。寺院内外绿木葱茏,显得清幽俊雅。从门口可隐约看到天王殿、毗卢殿、释迦殿、药师点和聚宝阁,以及天王殿两侧钟楼和鼓楼的雄姿。山门匾额,是康熙手书“敕建虹桥寺”几个大字,红漆底,鎏金字,两侧明柱上各雕有一条九爪蟠龙。对联嵌句是:九转蟠龙虹桥卧波动江海;一朝天子潭柘礼佛度众生。
来到山门外,谢捕头略略停下脚步,呆望着门上匾额看起来。
海印见了,觉得他是在欣赏匾额上的字,便说:这你知道的,还是康熙帝十来岁上写的呢,看这功力,可见天资聪颖。
谢捕头顺口说:能碰上这样的天子,是百姓之福。
说完,谢捕头的目光定在了匾额上的“潭柘”两个字上,一边看着,心里却不由翻转起来。
海印不由问:谢捕头也喜好书法?
谢捕头一笑:谢某不识字,所以“书法”二字无从谈起。
一句话,反弄得海印不好意思起来,觉得是自己说话唐突,不由略带歉意地笑了笑。
谢捕头也不在意,同样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便随着海印师父一起跨过寺院高高的门槛进。
31、虹桥寺一禅房内 日
海印领谢捕头进了禅房,二人坐下。
谢班头:有句话我本不该问,以您的名望和年纪,本该在寺院内管点什么事,怎么还要带着小僧去山沟里种菜?天眼看就要热了,这样汗流满面的,您何苦哇!
海印一笑:佛经有云:“有求则苦,无求乃乐。”这莳弄蔬菜之乐,谢捕头也会种田,想必知道。
谢捕头:我只是随便问一句
海印:施主是一个人上山么!果真是去那面的山沟里种田?
海印显然话中有话。是呀,一个有名的衙役班头,一个人上山来做什么?虽然脱了那身皂衣,但身份是不能变的。
谢捕头:衙门里的事,等到去衙门再办了。回到家里,也就忙家里的事了。
海印:捕头一定有什么事吧?
谢捕头遮掩说:我就是来寺院找师父。我知道师父这儿有专治蚊虫咬伤的方子,就想和师父讨要一个,再按方子去附近山沟里采些草药备用。
海印:要说普天下的事,也是一物降一物。就拿蝎子、蜈蚣来说,虽然毒性大,但也有天敌。
谢捕头:也有天敌?
海印:对呀。我问你,什么东西吃蝎子、蜈蚣?
谢捕头:大公鸡就吃它们哪!
海印:所以,治毒虫蛰伤的药,就要用大公鸡血来调。再就是咱这赤枫岭,无论是山上山下,都有能克毒虫的草物呢。采下来晾干,研成粉末,用大公鸡血调成糊状,留着备用。你坐着等会儿,我这就给你誊写药方。
海印拿起笔,给谢捕头抄写药方。
谢捕头在一边认真看着,若有所思......
突然,外面传来一阵吵闹声。
海印:怎么回事?
谢捕头:我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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