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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本名:蛮少爷传奇(四十八集电视文学剧本) |
【原创剧本网】作者:周国文 |
专业代写小品、相声、快板、三句半、音乐剧、情景剧、哑剧、二人转剧本。电话:13979226936 联系QQ:65211703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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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集: 1. 古运河, 日,外。 翻滚的乌云下面,一条细长蜿蜒的古运河伸向远方。河道中,几条破旧的木船缓缓前行。没有风,两岸纤夫在荒凉崎岖的运河岸边匍匐向前;“吱嘎、吱嘎”的摇橹声,听起来是那样的凄厉,刺耳。 画外音:1900年,清光绪二十六年,已统治中国284年的满清王朝,已是内忧外患,危机四伏。
2. 宝城, 日,外。 古运河岸边渐现一座古城,街道上人头攒动,街两旁摆满了荷藕菱角、鱼虾螃蟹等水产物,叫卖声、讨价还价声响成一片;马车、驴车、人力车穿行其间,穿着破烂的市井小民们,各自忙着自己的营生。 在穿梭的车流行人中,有一位坐在洋包车里的少年,他头戴缎花小圆帽,脑后拖着一根粗长乌亮的发辫,鼻梁上架着一副茶色太阳镜,翘着二郎腿,扬着下巴,眯缝着眼睛,正沉浸在法国童谣《在月光下》的歌声里。 画外音:宝城历史上出过不少名人大家,如建安七子的陈琳,明代大画家陶成,经学大师刘宝楠等。这位坐在洋车上的少年,名叫朱士元,人称蛮少爷。您可别小瞧了他,他也是一门心思想干大事,做大人物呢。在宝城他已经小有名气了。 蛮少爷乘坐的洋车,明显不同于街上擦肩而过的黄包车;该车高大威猛,遍体金黄,欧式装饰,在蓬盖横梁上还安装着一圈彩色电灯泡,随着车子前行,这些灯泡也一闪一闪的,煞是引人注目。车子左扶手下面吊着一个精致的桶状音箱(声波震化器),那软绵绵的乐曲声,就是从这音箱里发出的。 洋车后面跟着一群顽皮的孩子,他们在洋车后面追着,整齐地喊着:“蛮少爷,坐洋车,鬼眼一眨好几里;蛮少爷,坐洋车,鬼眼一眨……”。街上的人也好奇地注视着这一闪一闪的电灯泡,有些见过世面的人惊喜地喊叫起来:“哇,电灯!是电灯吔!” 拉车的是一位四方脸的矮个子青年,他叫丁四毛,是少爷的佣人。四毛拉着车,在杂乱的人群车流里吆吆喝喝,左冲右突,一副风光自得的样子。他右车把下的铜铃当响个不停,那铃声与音箱里发出的乐曲声混合在一起,显得古怪而又滑稽。
3.街旁吃铺,日,外。 两位头盘长辫的壮汉,正坐在一张小桌前享用早点。两人被四毛的吆喝声和乐曲声吸引,同时转过头来;那年龄小一点的名叫孙久子,年龄大一点的名叫葛三,都是高宝湖小龙滩的滩民,两人目送着洋车从身边走过。 孙久子问葛三:“三叔,这就是蛮少爷吧?” 葛三点点头,感叹道:“这有钱人家的少爷真他妈的风光!” 孙久子凑近葛三的耳朵,悄声道:“三叔,咱爷俩干他一票,先弄点外快。” 葛三断然拒绝道:“胡说,你又忘了滩规。我们这次有正事要办,误了事,堂主能饶过我们?” 孙久子起身道:“三叔,我撒泡尿去。”
4.街道,日,外。 车子越过一顶两人抬的小花轿,从轿窗里探出一位少女的脑袋,那女子喊道:“朱士元,好风光呀,让我也坐一把你的车!” 朱士元没理会她,只冲她扬了一下手,车子继续前行。 前方突然响起“哐、哐”的锣声,街上的人群骚动起来,还传来一阵阵惊叫。 十几名皂隶,正挥舞着木棒驱散街道上的行人车辆,后面是几名手举“肃静”、“回避”牌子的衙役,再后面是一顶四人抬的轿子,轿门敞开着,轿内,一位身着县令官服的精瘦男人,正襟危坐。轿子两旁紧跟着师爷及三班六房的官吏,最后面是十几辆关押着人犯的囚车。 第一辆囚车里,用镣铐锁着一位长着满脸横肉的壮汉,胸前牌子上写着“义和拳首恶刘七狗”,第二辆囚车上,用镣铐锁着一名满脸麻坑的中年男子,牌子上写着“义和拳暴民张九麻子”,第三辆囚车上,锁住的是一名獐头鼠目的男人,牌子上写着“义和拳暴民胡十弟”;后面的囚车都是清一色的男性,多为杀人、盗窃罪犯。一队持枪执刀的兵勇,拥着囚车缓缓前行。 街道上的行人、车辆纷纷退避两旁,但由于当街摆放的货物摊点多而杂乱,摊主来不及搬移,被开道的皂隶打得鸡飞狗跳,七零八落。 被堵住去路的朱士元用手中纸扇指向前方,高声抱怨道:“这狗官搞什么名堂,杀又不杀,隔天游一圈街。四毛,别管他,走咱的!” 四毛回应一声:“好唻,得令!” 四毛奋力向前,正迎面碰上满脸横肉的张皂头,那皂头用力一推,四毛仰面而倒,旁边的孙久子顺势一掀拉杆,洋车轰然翻倒,坐在车里的朱士元猝不及防,一个后空翻,眼镜被抛到了空中,那孙久子顺手一捞,立即消失在人群里不见了。 几个皂隶把翻倒的洋车拖到一边,两个皂隶把倒在地上的朱士元也拖到一边,朱士元气极地从地上爬起来,楸住正挥棍赶人的张皂头,骂道:“你个狗奴才,大路朝天,凭什么你走得,本少爷就走不得!?” 张皂头先是一愣,接着就凶狠地吼道:“滚开,老子在执行公务!” 朱士元:“什么鸟公务,不就是吓唬小民吗?今天你必须向本少爷赔礼!” 张皂头朝地上吐了口吐沫:“好你个蛮少爷,你以为老子不敢打你!?”两人立即纠缠到一起。 县令杨轩在轿子里看得真切,对旁边的师爷道:“去把他们拉开,不要影响了公务。” 师爷正要发话,后面上来一名干练的小吏,抱拳道:“禀告大人,那蛮少爷是小人的内弟,小人去拉开,请大人恕罪。” 师爷:“那快去吧!” 高博达冲上前去,一把抱住蛮少爷,大声道:“弟弟,快松手!耽误了公务,大人要问罪的!” 这时张皂头先松开手,朱世元被高博达和另几个皂隶推到街边,队伍继续向前。 高博达拍拍沾在朱世元身上的泥土,数落道:“我的舅太爷哎,快回家吧,不要在外惹事了。” 朱士元冲着远去的张皂头,挥拳跺脚大骂:“你个猪狗不如的张皂头,敢打本少爷,你给我记着。” 高博达劝道:“好啦,好啦,他都听不到了,骂给谁听呀?岳父大人从山东回来了,你姐也去了你家,快回吧。”说完,急匆匆地赶县令的轿子去了。 原先落在后面的那顶小花轿款款地赶上来,轿里的少女探出整个脑袋,幸灾乐祸地大笑:“哈,朱士元,现世报吧?!喏,给,擦擦脸。”一个绿色帕子从轿子里飞出来,被四毛接住顺手揣到怀里。 花轿没有停留,径直向前走了。 四毛吃力地将翻倒的车子扶起来,他猛然发现小灯泡破了几个,所有的灯也都不亮了,他按了几下开关,音箱也不响了,吓得他哭叫起来:“不好了,少爷!灯破了,声也没了。” 朱士元一声不吭,愤怒地望着县令远去的人群。
5。小街,日,外。 四毛沮丧地拉着车,少爷坐在车上气哼哼地抱怨:“你个蠢货,没用的东西,还自吹拉车太保呢,要不是少爷我眼明手快,一个鹞子翻身,再来一个…….鲤鱼打挺,今天可就惨了。” 四毛辩解道:“那张皂头出手太狠,这条恶狗 ,看我以后怎么收拾他。” 朱士元:“就你,还收拾他?!快点走,这手上全是泥,脏死了!” 四毛收住脚,从怀里掏出绿帕:“少爷,你先擦擦吧。” 朱士元尖叫一声:“好你个狗东西,这帕子是刘小姐送给你的呀?你想干嘛?!” 四毛急忙辩解:“四毛哪敢呀,我是替少爷收着呢,给。” 朱士元挥了一下手:“算了,你就收着吧。”
6. 朱府,日,外。 街旁一座豪门大宅,大门上方是一块灰暗发黑的御赐楠木匾额,上书:“状元府邸”四个大字,下面是一块长方形的汉白玉门楣,上书:“朱府”两字。 四毛垂头丧气地拉着洋车,在朱府门前停下;朱士元气哼哼地从车上走下来,又顺势一脚踢中四毛的屁股,骂道:“没用的东西,气死我了!” 朱士元气咻咻地走上门前台阶,正巧佣人柱子担着两桶水也跨上台阶,柱子担着水也没忘了向少爷问好,可少爷理都没理,径直向上走去。 这时,担水的柱子,突然连放了两个响屁。 朱士元猛然停步,回头厉声问:“柱子,你放屁了?!” 柱子不好意思地回答:“回少爷,小人早上吃多了点,放了两个小屁,下次不敢了。” 朱士元怒道:“这还是小屁?!你的大屁是何等样子?打雷吗?你挑这担水做啥用?” 柱子:“回少爷,厨房用。” 朱士元更加恼怒地:“这后桶里的水还能吃吗?你刚才放的屁,已经打进后面水桶里了。” 柱子惊慌地:“少爷,屁是气,放出来就散了,怎么会到水桶里呢?不会的。” 朱士元训斥道:“是你说了算,还是我说了算?我说会,那肯定会!” 柱子服软地:“是、是,少爷,那怎么办?” 朱士元毋庸置疑地:“倒掉!把后桶的水倒掉;你这放屁精,以后担水,后桶的水都要倒掉,只留前桶的水。” 柱子惊讶地:“啊,这……” 朱士元:“啊什么啊,照我说的办,要不然我整死你!” 这时,从大门里走出一位端庄的少妇,她就是朱家的大女儿,朱士元的姐姐朱慧兰。 慧兰笑盈盈地问道:“弟弟,你又在耍什么威风呀?” 柱子见到了慧兰,就像见到了救星,连忙向慧兰申述:“大小姐,我刚刚放了个屁,被少爷听到了,少爷硬说我的屁把后桶的水打脏了,要我把后桶的水倒掉,以后担水只留前桶的水,您看这……” 慧兰仍笑道:“担水那有前桶、后桶呀,换一下肩,前桶不就变后桶了。照弟弟的说法,两个桶的水都不能吃了?柱子,你担水换肩不?” 柱子楞了一下,猛省悟,赶紧摇头:“不、不,大小姐,我不会换肩,只会用一个肩膀挑。” 慧兰向柱子使了个眼色:“那就好,幸好你不会换肩。少爷叫你把后桶的水倒掉,你照办就是了,后桶的水也可以浇花的呀。” 朱士元显得极不耐烦地:“柱子,你磨叽啥,快去倒!” 柱子连连点头:“好、好,少爷,我把后桶的水,拿去浇花总可以吧?” 朱士元:“嗯,浇花还行。不准蒙骗本少爷,如果我喝茶喝出屁味来,看我不整死你!” 柱子诺诺连声,赶紧担着水走了。 慧兰轻声道:“弟弟,柱子是个老实人,怎敢蒙骗你。爹回来了,在客厅里呢。” 朱士元没好气地:“知道了,准备挨训罢。” 慧兰拉住朱士元的手,轻声告诫道:“爹这趟生意很不顺当,回来的时候,货船又被淮安清江浦水闸扣下了,你见到爹,不要引他生气。” 朱士元:“ 噢。”
7. 朱府,日,外,。 朱家所有房屋呈U字形排列,中间是个花园,那花园草木葱茏,景致优雅,园中还有小路。朱士元嘴里哼着“八根芦柴花”小调,摇摇晃晃地走过来。 吴管家与几个下人,正聚在一个花坛前说话。 吴管家非常生气地:“我每次走到这儿,总闻到一股子臊臭味,你们都老实地说,谁在这里撒过尿?” 伙计小扣子说:“我看到过少爷在这里撒过尿,其他人谁敢呀。” 这话正好被朱士元听到,他大步走过来,喝斥道:“好你个小扣子,你敢说我坏话。我是在这里撒过尿,但本少爷的尿不臭。” 众人都笑起来,女佣顾嫂道:“尿哪有不臭的。” 朱士元理直气壮地:“本少爷的尿就是不臭嘛,我就从未闻到过臭味。”他见四毛也走过来,便指着四毛说:“四毛,你去闻闻,告诉他们,本少爷的尿究竟臭不臭。” 四毛得令,屁颠颠地俯下身子,又装模作样地四处嗅嗅,惊奇地喊道:“哎,少爷的尿还真的不臭,还有一股子茉莉花香哩。” 众人暴笑,朱士元得意地对吴管家道:“吴管家,我没说错吧,我的尿真的不臭哎。” 吴管家一直虎着脸,认真地说:“请少爷以后撒尿去茅房,在花园撒尿成何体统。” 朱士元:“茅房里不是臭嘛,嘿,君子不拘小节,吴管家,您老有那么多大事要办,这种小事您就别管啦。” 朱士元哼着小调继续朝前走,四毛屁颠颠地跟在身后。朱士元顺手从长衫口袋里摸出一个银元,猛地朝四毛后脖子上一拍,一字一顿地说:“你个马屁精!”然后扬长而去。 那银元顺着四毛的脖子根滑落到后脊梁里,喜得四毛一边摸那钱一边致谢:“谢少爷,谢少爷!” 吴管家望着朱士元远去的身影皱起了眉头。 陈嫂摇摇头道:“咱老爷摊上这么一个少爷,这老朱家以后有好戏看喽。” 年龄稍大的女佣顾嫂道:“古话说得好,富不过三代,老朱家第一代是道光的状元,第二代也是当大官的,第三代是咱老爷,也是做大买卖的,这第四代,我看也该败落了。” 吴管家厉声道:“别胡说!怎么个败落?吃喝嫖赌抽那才叫败落。少爷占哪点了?!” 顾嫂认错地:“这倒没有,少爷就是不懂事,瞎胡闹,有的时候还是通情达理的。” 吴管家:“就是嘛,以后不要跟着外人瞎起哄,什么蛮少爷?!这是谁给少爷起的外号。要相信咱老爷会把少爷调教好的。”
8.寝室,日,内。 朱士元已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衫。此刻,他正对着镜子,一边想着心思,一边整理衣衫。 这寝房连接着书房,由好几个房间组成,字画盆景、文案书柜一应俱全,既宽敞明亮,又让人感到舒适雅致。 女佣顾嫂走进门来:“少爷,老爷唤你去客厅。” 朱士元一怔,回道:“呃,知道了。你把这衣裳拿去洗了。” “是,少爷。”顾嫂抱着衣裳走了。 朱士元在镜前发起呆来,自言自语道:“又要挨训了,嘿,咱还是老一套:眼一闭,头一低,半个时辰装乌龟。那半个时辰以后呢?儿子是儿子,爹还是爹。” 想到这里,朱士元顽皮一笑,来个华丽的大转身,身后粗大的辫子被甩到了前面。
9. 客厅,日,内。 清一色的明、清红木家具,显得豪华大气。 老爷朱长流,五十多岁年纪,身着长袍马褂,头戴黑色瓜皮布帽,短须,双目炯炯有神,一看就知道是一位精明干练的商人。此时他坐在椅子里看书。朱夫人也五十多岁,长得丰腴白净,气质高贵,此时,她坐在客厅一边的佛龛前闭目诵经。 朱士元走进客厅,躬身抱拳道:“儿子向爹、娘请安!” 朱夫人停止念经,睁开眼,露出微笑,但只是点点头,并没有出声。老爷放下书,客气地招呼道:“士元呀,来,来,坐下说话。” 朱士元有点忐忑不安,这样的开头似乎让他有点意外,他谨慎地坐在父亲旁边的一张椅子里。 朱长流缓缓说道:“听说你这些日子又玩出了新花头,连街上小儿都唱你的童谣了,好风光呀!” 朱士元否认地:“没,没有,儿子只是看书看累了,出去走走。” 朱长流故作惊喜地:“吆,看书都看累了。看什么书呀?” 朱士元:“爹,说实话,您要我看的书,儿子总事提不起精神,但读到一些闲书,反而精神倍增。” 朱长流好奇地:“那些闲书呢?” 朱士元:“最近儿子借到一本《明夷待访录》,真是过瘾,写得太好了,我连看五遍,高兴得几夜无眠。爹要不要看看?” 朱长流断喝一声:“胡闹! 《明夷待访录》,黄宗羲写的,那是大清的禁书!” 正在诵经的朱夫人吃惊地看过来,欲言又止。 朱士元不服气地叽咕一句:可那书真的难得。 朱长流沉思片刻,长叹一声:“也罢,你实在不是读书的料子,可你将来总得有个营生吧?!” 朱士元的情绪高涨起来:“爹,你别看我贪玩,其实我也在思考这事。当前皇上都说要实业救国,我将来就想办大工厂,用大机器,做大事情。” 朱长流:“呵,口气不小,你工厂呢?机器呢?” 朱士元:“我认识一个洋人,他那边什么机器都有,只要有银子。” 朱长流:“那你银子呢?” 朱士元:“招股哎,只要能赚钱,不愁别人不投钱。” 朱长流嗤之以鼻地:“异想天开!过几天,我让吴管家给你安排点小事,你能把小事做好了,离做大事也不远了。”
10.朱府,晚 朱府灯火通明,男、女佣人们来去忙碌着。 客厅里,朱家人都在。 朱长流高兴地:“一家难得聚会,今晚要多喝几杯,吴管家,你就不要走了,一起喝几杯。” 吴管家:“老爷,这不合适,我还是……” 朱长流打断道:“我从未把你当外人,留下,一起喝几杯。” 柱子进门禀报:“老爷,有一位衙役要见老爷。” 朱长流:“哦,请他进来。” 一个衙役手持一张名片,拱手道:“朱老爷,县令大人请朱老爷明天上半晌到衙门议事。请务必到会。” 朱长流接过名片,客气地:“噢,敢问官差,所议何事?” 衙役:“这个,小人委实不知。只知全城大商户都要参加。告辞。”说完,衙役匆匆走了。 朱长流把名片丢到桌面上:“哼,少不了又是掏银子。” 高博达显得很知情地:“今年农业歉收,百业凋敝,税收不上来,朝廷催税又急,县令大人也是没了主张。税种不可变,只有捐比较随性,无非就是派捐。” 朱士元义愤地:“这捐那捐,捐捐不息,这税那税,税税要命。百姓对此深恶痛绝,这大清朝,还是早点完蛋的好!” 朱长流怒喝一声:“胡说!你想害死大家?这句话若是外人听了去,追究下来,大家就得一起遭殃!” 高博达:“是啊,弟弟说话就是口无遮拦,心里想想也就罢了,怎能直抒胸臆。” 朱士元不服气地:“这里又没外人,直抒胸臆又如何?!” 朱夫人:“士元,你姐夫说得对呀,以后可不能再这么口无遮拦了,那是要吃大苦头的。” 朱长流:“秋尽蝉声急,夜深山雨浓。历朝历代,越是国运衰微,统治者越在乎民舆。” 朱慧兰:“父亲,弟弟年轻气盛,他以后会当心的。” 朱长流对吴管家道:“明天我去不了清江浦水闸了,你跑一趟吧。” 吴管家:“老爷忘了?明天南方来的货船要卸货,我也走不开。” 高博达问:“岳父大人,是不是山东那条货船在船闸被扣的事?” 朱长流点点头:“那条船有一半货是从青岛进的海鲜,如果耽搁半个月,这半船海鲜就都完了。必须打点关系,提前放行。” 朱士元插话道;“这还不好办,搬几包海鲜给闸头看看,海鲜耽搁不得,自然会提前查验啦。” 在座的人都笑起来。朱长流摇摇头:“对人情世故一窍不通,还想做大事。闸头他凭什么给你提前查验啊?” 朱士元理直气壮地:“他总得讲道理吧!” 众人又都笑起来。朱长流摇摇头,长叹一声。 高博达:“岳父大人,我曾去过水闸收过几次税,那闸头对我这个收税的税丁,还是很在乎的。要不明天我跑一趟?” 朱长流面露喜色:“那再好不过了,这会不会耽误你当差?” 高博达:“不会,我就推说去船闸查税。” 朱长流:“好,你明天就替我跑一趟。你与那闸头,交情归交情,礼数还是要到的。吴管家,你马上在账上支10块光洋给博达带上。” 吴管家:“好的。” 顾嫂进来问:“老爷,现在可以开席了吗?” 朱长流手一挥:“好,开席!”
第二集: 1. 县衙,傍晚,外。 四名挎刀的皂隶分立大门两旁。 葛三、孙九子两人慢慢经过县衙大门,偷偷向门内瞥了一眼,沿着院墙,绕到背面一扇关闭的小门前,这是一扇供膳食房佣人进出的小门,两人见四周无人,葛三轻轻地拍了三下门板,小门立即被打开一道缝,葛三、孙九子立即闪进门里。
2.县衙后花园,晚,外。 葛三、孙九子各自套上一个黑布头罩,头罩里只露出两只眼睛。俩人转过花墙,猫着腰进入后花园。见县令寝室的门锁着,葛三掏出一根铁丝,捅进锁眼捣了几下,锁未开,葛三拔出铁丝,调整了一下铁丝的形状,再次插进锁眼,锁开了。葛三轻轻推开门,从怀中取出一封信,将信封压在案头的镇纸石下。孙九子眼尖,见梳妆台面放着一个精制的小首饰盒,飞快地将其揣入怀中;葛三瞧见,低声喝止:“放回去!” 孙九子“喏喏”连声,不情愿地掏出首饰盒,极快地打开看了一眼,见是一对玉镯,不屑地说:“这破玩意,谁稀罕。”却以自己的身体挡住葛三的视线,飞快地取出镯子,将首饰盒放回原处。 两人走出房间,锁上门,按原路返回,在花墙后面消失。
3.县衙,晚,外。 两顶轿子和一行随员在县衙门前停住。县令杨轩醉意朦胧地从轿子里走出来,丫鬟小月忙上前搀扶,被从后面赶上来的县令夫人喝退。她挽住杨轩的胳膊,喜滋滋地从怀里掏出一个金佛,附在杨轩耳边道:“老爷,你看。” 杨轩会心一笑,低声问道:“又是普净主持送的?” 夫人点点头:“我敬香的时候,他送给我的。” 杨轩:“又所托何事?” 夫人附耳道:“还是上次那件事呀,他想把明德方丈赶走。” 杨轩摇摇头,不屑地:“荒唐!” 夫人:“上次送了一副镯子,紫翡翠的,价值不菲,这次又送了一个金佛,这和尚是下血本了。老爷,你赶紧帮他办一下呀!” 杨轩叹息道:“佛门净地,四大皆空的和尚,如今也行贿送礼,罪过呀,罪过。” 两人嬉笑着穿过后花园,寝室里,佣人们已经点起了灯。
4.县令寝室,夜,内。 杨轩摘下官帽,正想解衣,猛然发现案头镇纸石下压着一封信;他十分诧异地打开信封,抽出里面的信笺读起来:“知县杨大人台鉴,吾乃高宝湖小龙滩堂主赵力盛,闻大人为震慑蜂起之拳民,抓捕义和拳弟兄游街示众,还以剿匪之名,搜刮商家钱财。今正告大人:终止愚行,尽数释放义和拳弟兄;不得借剿匪之名搜刮钱财。然则相安无事,不然则必置大人于窘境也!” 杨轩的额上流下了汗珠。 旁边的夫人突然惊叫一声:“哇!我的玉镯不见了,天杀的,谁偷了我的玉镯?!” 杨轩怒喝一声:“别叫了!有人进过房间。” 夫人惊恐地:“是土匪吗?不对,这里的土匪不偷东西的呀,肯定是下人干的。” 杨轩:“放屁!土匪啥事不干?看来,该让刚儿过来了。” 夫人:“对对对,赶快让咱侄儿杨刚过来保护我们。” 杨轩:“但他现在正在香港替我办事。” 夫人:“你赶快写封信催催他呀!”
5..英国商行,日,外。 一栋西式风格的二层楼商铺,门前一长方形巨型招牌上有两行字,上一行是中文楷书:英华商贸公司。下一行是大写的英文。 四毛拉着朱士元在门前停下,朱士元下车冲门内喊了一声:“詹姆斯,出来一下。” 一金发碧眼的中年富态男人应声走出来,用生硬的汉语热情地:“朱少爷,看到你真是高兴,看来我的生意又来了。” 朱士元抱怨地:“詹姆斯,你卖给我的是什么破玩意,车子只轻轻地摔了一下,灯泡破了几个,声音也不响了。” 詹姆斯看了一下车子,满不在乎地:“没事,灯泡给你换几个,怎么没声了……?”他按了几下开关,又从坐垫下取出一个砖块一样的东西:“少爷,你这是没电了,要换一块新电池。” 朱士元:“你这玩意儿太不经用了。那就换吧,多少钱?” 詹姆斯:“两块光洋。” 朱士元一惊:“多少?一块电池就二块光洋?詹姆斯,你抢钱啊?!” 四毛插嘴道:这洋鬼子心太黑了,我一年也挣不了两块光洋。这破砖头最多值两文钱。 詹姆斯笑道:“少爷,来,进来说话。”
6.商行,日,内。 商行内十分明亮,几位年轻的西方职员站立在柜台内,有少数几位中国顾客在挑选商品。 詹姆斯请朱士元和四毛在靠近大门的顾客接待室里坐下,一职员立即端来三杯茶。 詹姆斯:你们中国人喝茶,所以我也入乡随俗。请喝茶。 詹姆斯抿了一口茶,又拿起那块方形的东西:“刚才四毛先生说得很对,这电池也许就值两文钱,但它是科学,没有它,灯就不亮,声音就不响。所以它值二两光洋。我说三块、四块,你也得买,除非你不玩了。” 朱士元:“你们洋人就是拿这些奇巧淫技坑我们。实在可恶!” 詹姆斯笑道:“少爷,没想到你也会这么说。不错,中国是一个文明古国,但又有什么用呢?还不是被坚船利炮打得割地赔款?世界趋势就是工业文明将打败农业文明,大清朝还是个落后的农业国家。” 四毛自豪地:“窃,我们老祖宗有四大发明,你有吗?” 詹姆斯笑道:“呵,又是四大发明,这点成就让你们陶醉了几千年……我承认,是伟大。”
7.县衙客厅,日,内。 客厅里坐着20多位商人,朱长流也在其中,正叽叽喳喳地在说话,门子高声喊:县令大人到! 客厅立刻鸦雀无声。县令杨轩与丁师爷走进来,面对众人坐下。 杨轩扫视一下众人,清了清嗓子,故作轻松地:“在座的都是本县的财神,把财神爷请过来自然是求财,我也不绕弯子,就两字,摊捐。有人说了,怎么又捐?没法子呀,朝廷缺钱,有了一点钱又赶紧的交了赔款了,衙门更是缺钱,数不清的事要办,朝廷又拨不下银子,怎么办呢?只有请各路财神们慷慨解囊,帮本县渡过难关。” 魏老爷忿忿不平地:“上个月才派了捐,一个月不到又要派,真拿我们商家当摇钱树了,请问大人,这次又是什么名目?” 杨轩不锐地:“魏老板,话不可这么说。也怪我还没说明白,这次派捐是为了剿灭义和拳。最近义和拳闹腾得很厉害,打着反洋的旗号,到处寻衅滋事、打砸抢烧,洋人是好反的吗?若再挑起外交事端,我等大清子民岂不遭殃!” 众人议论纷纷,王老板高声道:“朝廷里养那么多兵是干什么的,县衙里也养着一帮皂隶,灭义和拳跟我们商人有什么关系?” 师爷掷地有声地:“话不可这么说,大家别忘了,你们是在大清朝的地盘上做生意,如今朝廷有难,你不出钱谁出钱?!” 乔老爷:“我们按章纳税,凭什么还要逼我们一捐再捐。” 王老爷:“是啊,平时少交一两税银,都要抓起来坐牢,捐银子是自愿,有就捐,没有就不捐。” 杨轩清清嗓子,威严地:“肃静,肃静,本官有事先走一步,张师爷,你来主持吧。”说完,很不高兴地离开客厅。
8.洋行,日,内。 詹姆斯:“少爷,你也别犹豫了,这电池非换不可,以后还得经常换。” 朱士元:“这东西玩了几天,觉得也没意思。詹姆斯,有没有更新鲜更来劲的?” 詹姆斯兴奋地:“有啊,我们大英帝国的科学一日千里,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我们做不到的。我现在就给你介绍一个特别了不起的发明,你一定感兴趣。” 正在这时,一窜笑声从二楼楼梯口传过来,刘天娇和随身丫鬟手捧一堆化妆品盒子从二楼走下来,一职员在楼梯口躬身道:“欢迎刘小姐再次光临。” 刘小姐:“嗯,一定来,一定来。”又对随身丫鬟道:“这洋人的东西就是好。”眼尖的她一眼看到楼下朱士元,立即兴奋地叫起来:“朱士元,你也在这里?” 朱士元礼貌地站起来:“刘小姐,你也在啊?” 刘小姐关切地:“昨天没摔坏吧,我那帕子呢?可别弄丢了。”说完还挑逗性的眨眨眼睛。 朱士元一楞,又猛地想起:“噢,没丢没丢,四毛,快还给刘小姐。” 四毛不情愿地从怀里掏出帕子。 刘小姐见状,勃然大怒:“朱士元,我这帕子是法兰西的,四两银子呐,你把它送给下人,你就是个混蛋!”她气冲冲地冲出了门。
9.县衙,日,外 客厅里的会议还在继续,众人皆有不平之色。 师爷耐心地解释:“诸位,既然是派捐,肯定要体现公平,老规矩,还是按铺面多少,生意大小摊派,欢迎自愿多捐。” 一阵嗡嗡地议论声淹没了师爷的话语。 师爷点名喊道:“朱老板,你说两句吧,在宝城,大家称你是儒商,你的话,老板们爱听。” 人群渐渐安静下来。朱长流抱拳道:“师爷抬举了。既然按生意大小,铺面多少摊派,为什么不见刘老板呢?本县的生意数他做得最大,我们在座的合起来恐怕也不抵他一个刘记商行,对不对?” “对!说得太对了!每次摊派,总是不见刘老板。”众人纷纷响应,吵作一团。 师爷:“大家先别议论。朱老板说得对,为什么本县最大的商家刘老板不来呢?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刘记商行是知府的钱袋子,现在朝廷下拨的银子越来越少,知府大人要办的事更多,刘老板的压力不比在座的老板小。” 这一番话又引起一阵骚动。 师爷大声道:“诸位也不必义愤填膺,大清朝就这样,你我都不能改变,议论也无益,诸位就认了吧。我把各商行要认捐的数目发给诸位,请诸位在三天之内把银子缴上来。”
10.洋行,日,内。 詹姆斯神秘兮兮地对朱士元道:“我看出来了,刘小姐好像对你有点意思。” 朱士元不开心地:“什么意思?我可没看出来,莫名其妙!” 詹姆斯开导地:“朱少爷,这是好事。刘小姐家的生意你应该知道,通过联姻改变家族地位,这在我们大英帝国是常有的。” 朱士元:“詹姆斯,你们洋人那套做法,我们这里也有,但我不喜欢。” 詹姆斯耸耸肩:“好啦,既然朱少爷不喜欢, 那就请你看看你喜欢的吧。” 詹姆斯从柜台上拿过来一本画册,打开,放在朱士元面前:“少爷你看,这是我们大英帝国最新生产的汽车,豪华,气派,当今世界最伟大的科学。” 朱士元被这个画册吸引了,问:“它自己会走?” 詹姆斯:“当然,少爷若坐上这车,在宝城转上一圈,那感觉,简直是……” 四毛赶紧凑过来:“自己走,不用我拉?这不好不好,诶呦,丑死了,丑死了,不买不买!” 詹姆斯:“你可以坐在这个位置,给少爷开车,不用辛苦地跑了,这不好?” 四毛立即转怒为喜:“我坐这个位置,开车?嗨,太棒了!少爷,买,买!” 朱士元动心了,问:“多少银子?” 詹姆斯:“先交定金3000两,一年后提车,再付6200两,一共9200两银子。” 朱士元的神色黯淡了下去:“这也太贵了。” 詹姆斯拉开茶几的抽屉,取出一份合同:“少爷你看,这是刘小姐与我签订的合约,她定了一辆,三千两定金都交了,注意,是定金,一年后如果交不上六千二百两银子,不但提不了车,定金也是不退的。” 朱士元接过合约,感叹道:“谁敢跟她比呀……” 突然“哐、哐”两声巨响,两处破碎的窗玻璃哗地泻落下来,所有人都吓傻了,詹姆斯第一个跳起来用英文喊道:“拿起枪,准备反击!” 几位职员回过神来,训练有素地抽出毛瑟枪冲出门外。朱士元和四毛傻傻地站在一旁观看。詹姆斯挥舞着毛瑟枪在门外用中文大喊大叫:“这是个什么烂国家,一点秩序都没有,谁来保护我们?警察呢?大清的兵呢?我要控告!” 一职员从外墙上揭下一张纸,递给詹姆斯,那纸上用中文歪歪扭扭地写道:杀洋人,灭洋货,义和团。 詹姆斯咆哮道:“又是义和团!躲在阴暗处悄悄扔砖头算什么好汉,我要找你们县令,你们有责任保护我们。” 詹姆斯攥着那张纸回到店里,余怒未消地:“我一个知名的汉学家,被上海工部局那帮混蛋派到这种鬼地方,做这种无聊的生意,我要控告他们!”
第三集 1.卸货码头,日,外。 一溜衣着破烂的工人,扛着货包,从船舱里吃力地登上船帮,再向岸上走去。 朱士元坐在离船不远处的岸上,每个工人经过他时,他就根据工人肩上货包的数量,发放竹签。一副懒散的模样,又伸懒腰又打呵欠,一扛包工人趁他不留神,顺手偷走一根竹签。 四毛拎着食盒走过来,讨好地:“少爷辛苦啦,快用膳,四毛替你。” 朱士元站起来又伸了一个懒腰:“吴管家安排的这事,真没劲,弄一点有难度的噻,复杂的噻,这种事你四毛都能干。” 四毛大喝一声:“干什么?!” 朱士元一惊,原来,又有一名扛包工人故伎重演,除了接过朱士元递过来的一根竹签,又用货包挡着朱士元的视线,顺手偷了一根竹签正准备离开,被四毛发现,四毛冲上去又踢又打,那扛包工人哀声求饶。 朱士元皱眉想了一下,喝止道:“四毛,算了!他也是为了多挣点银子。” 那工人连声道谢:“谢少爷,还是少爷心善。”连滚带爬地走了。 四毛发威道:“不是少爷求情,老子扒了你皮!” 朱士元自语道:“不好,货包数量肯定不符。四毛,你在这里顶我,我赶紧去仓库重新计数。” 四毛:“少爷,你吃了饭再去吧。” 朱士元:“不行,这个要趁早。”
2.朱府客厅,晚,内。 朱士元:“爹,今天幸亏四毛,要不可就麻烦了。” 朱长流赞许地:“四毛还算机灵。” 朱士元气愤地:“这些扛包的太坏了,为了一点工钱,什么事都干得出。” 朱长流:“为己是人的天性。作为一个商人,首先要精明,你不精明,被别人钻了空子就怪不得别人。” 朱士元同意地:“哎,论精明,我真的赶不上四毛。” 朱长流笑道:“你自小衣食无忧,对人无戒备之心,这很正常。不过,你发现纰漏能及时补上,这也算是一种精明。” 朱士元开心地:“谢爹的夸奖。儿子以后一定要精明,防止小人算计,精明才能才能办大事。” 朱长流却摇摇头:“精明只是防身,做大事需要善念,更要读懂人情世故。这是门大学问,以后你就慢慢读吧。” 朱士元信心满满地:“爹,以后你给儿子安排一些特难特复杂的事,好让我磨练磨练,劳其筋骨,苦其心志!” 朱长流故作惊喜地:“呵,勇气可嘉。这个当然可以。” 吴管家从外面急匆匆地进来:“老爷,青岛那条货船还没放行,我问过姑爷,他说去过船闸了,银子也给了,怎么办?不能再拖了,我急死了,这边我又走不开。” 朱长流沉吟片刻,吩咐道:“这事既然交给博达去办,就由他办好了,这事你就不要管了,顺应天意吧,即使半船货真的坏了,那也是没法子的事。”
3.运河堤,日,外。 河堤路面上,朱士元坐在车里,四毛拉着车一路小跑。 车篷上的电灯泡都撤了,音箱也没有了,但车还是那辆金黄色的车。 朱士元坐正了身子,大声道:“四毛,再快点,早点感到船闸。” 四毛应了一声:“好唻,少爷,你做好喽 !”四毛撒开脚丫子奔跑起来。 朱士元问:“四毛,你说我们今天能办成事吗?” 四毛肯定地:“能,肯定能。闸头那狗东西,收了咱银子为啥不办事?得找他理论理论。” 朱士元:“如果办成了就能给爹一个惊喜。如果办不成也没事,反正爹也不知道我们今天会来船闸。” 四毛:“少爷放心,肯定能办成。”
4.船闸,日,外。 清江浦船闸,船闸外的河道,绵延几里,货船挤得密密匝匝。 船闸平台上有几间平房,朱士元的车在房前停下来。 朱士元下车,一名差役正站在门口,朱士元上前施礼:“烦请通报一下,我要见闸头。” 那公差上下打量了一番朱士元,阴阳怪气地:“你是谁呀?闸头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呀?” 朱士元不悦地反问道:“怎的,难道见闸头还要送礼?” 这时从房里走出一个矮胖男子,趾高气昂地:“谁呀?是谁闹腾着要见我?” 朱士元赶紧上前躬身施礼:“您就是闸头?” 闸头狐疑地看着朱士元:“咹!你谁呀?” 朱士元谦恭地:“小人朱士元,是户房税丁高博达的内弟,见闸头是想问一下,我那条货船何时放行?” 闸头鄙夷地:“是那个姓高的税丁呀?什么东西!凭什么放行啊?” 四毛忍不住插嘴道:“你收了人家银子,就应该替人家办事!” 闸头:“放你娘的屁!谁收他的银子啦?你把他叫过来。” 朱士元惊呆了,失声道:“什么?他没给你银子?!” 闸头:“他不但没给银子,还要我尽地主之谊,请他喝酒。呸,一个臭税丁,什么东西!” 朱士元木在原地不作声了。 闸头转身向屋里走,撂下一句话:“尽是一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 朱士元赶紧跟上去问:“你要多少银子,我给。” 闸头头也不回地:“十两!” 朱士元把四毛拉倒一边,悄悄商量道:“我只带五两银子,怎么办?再回去一趟吧。” 四毛也没了主张:“那就回、回吧。” 朱士元赶忙坐上车,这时一顶小轿却在旁边悄无声息地停下,轿门一掀,刘天娇款款地从轿子里走出来,看到朱士元,惊喜地:“朱士元,我怎么到哪里都能遇到你,这太有意思了。” 朱士元灵机一动,赶紧下车迎上去,悄悄地:“刘小姐,能借我五两银子啵?” 刘天娇诧异地:“你借银子干什么?” 朱士元无可奈何地:“一条货船被闸头扣住了,说是查烟土,提前放行要十两银子,我只带了五两。” 刘小姐一笑:“这好办,你跟着我,不说话就行了。”说完径直向屋里走去,边走边大声问:“闸头呢?还要本小姐求见不成?”
5.船闸,日,内。 闸头正在屋里悠闲地喝茶,见刘小姐走进来,吓得赶紧迎上来,温顺得像只绵羊:“呀,小姐,您管家昨天来过了,贵行的五条船马上就放行,还要小姐您亲自跑一趟,小的该死。” 刘小姐:“我来这里是游玩散心的。这是我的好友朱少爷,认识一下吧。” 闸头讪笑着向朱士元拱拱手:“失敬,失敬。” 刘小姐继续道:“朱少爷有一条船被你扣下了,你向他索要十两银子? ” 闸头大惊:“没,没有,开个玩笑……。” 刘小姐:“既然是开玩笑,那就一起放行吧。” 闸头不甘地:“可放了…… ” 刘小姐娥眉竖起,厉声道:“怎么,你还想让知府大人知道这件事?” 闸头扑通一声跪下:“小姐饶命,马上就放!”
6.运河堤,日,外。 宽阔的大运河河堤,河岸两边绿柳成行,桃花盛开,好一幅美丽的景象。 朱士元:“刘小姐,你坐我的车试试?” 刘小姐:“那你坐我的轿。” 朱士元:“我从来不坐轿子,我就在后面跟着。” 刘天娇:“那不行,我们一起坐车吧。” 朱士元:“两人坐太挤,我怕把刘小姐挤坏了。” 刘天娇:“你是怕男女授受不清吧?你们朱家就讲究这些。等我下次把洋汽车买回来,我请你来坐。” 朱士元:“我看到那汽车的图片了,是詹姆斯给我看的,好阔气!” 刘天娇:“小一万两银子呐。”她转身吩咐下人:“我要跟朱少爷走走,你们就在后面远远跟着。” 众人:若。 刘天娇:“朱士元,你以后别小姐、小姐的叫我,以后你就叫我名字刘天娇。我还知道我大你一岁,其实只大三个月,还是你姐呐。” 朱士元调皮地:“天娇姐。小弟这厢有礼了。” 刘天娇故作矜持地:“切,谁是你姐?!平时我可听到不少你的传闻,有些传闻把我笑死了,但仔细一想,也有几分道理哎。别人叫你蛮少爷,那是因为别人不懂你,我就认为你不蛮。” 朱士元开心地:“知音,绝对知音,粗俗一点说,气味相投,惺惺相惜,咱俩一个德性!” 两人开心地大笑起来。朱士元把手放在唇边,一声尖锐悠长的哨声划破长空,惊起路边几只飞鸟。 刘天娇惊异地:“朱士元,你还会这个?” 朱士元笑道:“一高兴就吹几声。男人嘛,声色犬马,都要会一点。这哨子如何?” 刘天娇不屑地:“切,吹个哨子就声色犬马了,不过这哨子吹得不赖,跟谁学的?” 朱士元脖子一仰:“无师自通,你想学?” 刘天娇:“我一淑女,学这干嘛。朱士元, 老实告诉姐,你是不是已经看中哪家姑娘啦?” 朱士元认真地:“没,绝对没有。我还没玩够呢,哪有那心思。” 刘天娇满意地点点头,又神秘地压低声音问:“朱士元,你想不想做点大事?” 朱士元:“想啊,做梦都想。但做大事得有本事,得先空泛其身,苦其心志……” 刘天娇不屑地:“迂腐!说这些干啥?让你爹给你买个官当当,干不干?” 朱士元着实被吓了一跳:“天娇姐,我哪有这本事啊?” 刘天娇:“这要啥本事?你看人家杨知县,原本也是个做买卖的,花了三千多两银子,买了个七品,现在要风得风……。” 朱士元连连摆手:“买官这种事,为君子所不齿。不干!” 刘天娇讥讽地:“哎呦,刚才闸头欺压你的时候,你的君子呢?人生在世,就得有权有势。我一两银子没花,还把那闸头吓得半死,没有权势,能行?” 朱士元听得心服口服:“是的是的,今天这事,我太感谢姐了!也特别佩服姐。你训斥那闸头的时候,我紧张得要死,姐太厉害了,从此,我是服姐了。” 刘天娇笑道:“我爹经常跟我说的一句话就是,姑娘,干他,别惯着他。” 朱士元沮丧地:“我爹也经常跟我说一句话,这件事孔子是怎么说的呀?孟子呢?” 两个人又开心地大笑起来。 刘天娇:“我爹有一次谈到你爹,他说你爹太迂腐,不会借势,活该窝囊。” 朱士元不解地:“借势?” 刘天娇:“权势权势,你一个买卖人,不去借哪来的势?你大伯在京城也是个四品大员,可你爹从不扛他的牌子,这不是迂腐吗?” 朱士元:“我大伯在京城只是个闲官,哪有你们家亲戚知府大人位高权重。” 刘天娇扑哧一声笑出来,神秘地:“告诉你个秘密,但不许对外人说。” 朱士元:“行,我以如来佛祖起誓,永远烂在肚子里。” 刘天娇:“知府大人的三姨太,跟我娘其实是隔了五代的姑表亲,但我爹就有本事把这关系给拉上了,厉害吧?这就是借势,府台大人需要银子,我爹需要权势。” 朱士元不无担心地:“府台大人拿你家的银子,按大清律法是受贿重罪,他也敢拿,你爹也敢给?” 刘天娇:“你呀,什么大清律法,谁掌权谁就是律法,律法都是对小民的。” 朱士元深有感触地点点头:“是的,中国历史上还没有一个朝代像大清朝。” 刘天娇遗憾地:“可惜我不是个男人,我要是个男人就先赚钱,然后买官,捞更多的钱,再买更大的官,最终把皇位也买下来,姑奶奶亲自当皇上。” 朱士元开玩笑地:“那我就跟在皇上您身边当个大总管。” 刘天娇叹了一口气:“朕走了半天也累了,小李子,扶朕上轿。”刘天娇伸出一只手来。 朱士元赶紧上前搀住:“嗻!”
7.刘府,日,外。 一顶轿子在刘府门前停下,师爷掀开轿门,杨轩从轿子里走出来。 杨轩抬头看看高大气派的刘府门楼,冷冷地对师爷说:“什么叫有钱,见识了吧?” 师爷轻蔑地嗤了一声,对守门的伙计道:“县令大人到,快快向你家老爷通报。” 伙计飞奔而去。 杨轩低声对师爷说:“我也曾梦想有这么一座宅子。”师爷却没有作声。 伙计回来高声叫道:“我家老爷请两位大人进。” 杨轩与师爷拾级而上,进入大门,一个宽大的花园展现在眼前,亭台水榭,花团锦簇,如入仙境。伙计在前面引路,杨轩与师爷看得眼睛都直了。 又一伙计通报:“两位大人,我家老爷在客厅恭候。” 杨轩,师爷被引进客厅,一位壮实的中年男人面无表情地坐在主人位置上,欠了欠身道:“稀罕,真是稀罕,今天是什么风把两位大人给吹来了?请坐,上茶。” 杨轩寒暄道:“刘老板忙于生意,倒是我们这些拿着纳税人的钱财,没有尽到伙计之责。还要请刘老板多多担待。” 刘忠噗嗤一声笑出声来,赞道:“杨大人这话太有才了,这句话应该写在衙门的廊柱上,让我们这些商人也好心甘情愿地多纳税。” 杨轩谦虚地:“见笑,见笑。” 刘忠抬了抬身子,招呼道:“两位大人请喝茶,这是知府大人送给小人的头采碧螺春,听说太后老佛爷最近也爱喝这个了。” 杨轩凑趣地:“吆,知府大人送的茶,太后老人家爱喝的茶,那要尝一尝。”杨轩呡了一小口,由衷赞道:“呀,果然不同凡品,顿感一股仙气沁入肺脾。”三人都笑起来。 刘忠话锋一转:“两位大人前来,一定有事吩咐,刘某是个粗人,喜欢直截了当,说吧。” 师爷拱手道:“刘老板,我等深知刘老板为知府大人治理江淮大地出钱出力,做出非凡贡献,但本县一些商家在摊派捐款这件事上,总是攀比刘老板,还请刘老板出来捧个场,给个面子。 ” “哦”,刘忠站起来,踱了两步,心平气和地:“这个我也有耳闻,小商小贩的话不能听,他们懂什么呀?我们要体谅府台大人的难处,扬州府有多少大事、急事等着办啊。可朝廷拨不下银子,怎么办?府台大人只能自筹。我虽说不在本县交税纳捐,但我实际拿出去的银子,是普通商家的十倍甚至百倍!以后若再有商家攀比,两位大人让他们去知府查好了,或者向朝廷上折子,让朝廷来查,府台大人办的那些事都登记在册。” 杨轩转而安慰道:“刘老板不必为小商小贩们气恼,本县对刘老板可从未有过异议,这次请刘老板出个场,略表示一下,不在乎数量,只为堵住小商家的嘴。” 刘老板:“大人既这样说,刘某敢不从命。这次派捐是什么由头啊?” 师爷:“最近义和拳砸洋行,烧洋货,滋事扰民,危及民众安全。捐款就为严惩拳匪。” 刘老板笑了起来:原来是为了这事。刘老板学着公公宣读圣旨的腔调:“义和拳爱国之心不可辜负,民心不可违,要抚慰利用之。” 杨轩、师爷大惊,不由得齐声问:“刘老板,您这是何意?” 刘老板哈哈大笑:“这种话我能瞎编吗?风头变啦,老佛爷想利用义和团去打洋鬼子。天津的义和团已经打出扶清灭洋的旗号。” 杨轩惊异地:“我们怎么没有接到旨意呀。” 刘老板:“我们这里偏远,圣旨到了这里,也得有十天半月。我昨天刚从知府回来,不会错。”
8.刘府门前,日,外。 刘天娇一行人正嘻嘻哈哈地拾级而上,刘小姐指着县令那顶轿子问伙计:“是谁来了?” 伙计答:“回小姐,县令杨大人和师爷拜见老爷。” 刘天娇:“哼,黄鼠狼给鸡拜年,准没好事。” 刘天娇进了大门,正碰见刘忠送客人出来,刘忠叫道:“天娇,过来见见杨大人和张师爷。” 刘天骄:“这两位大人经常见,押着一帮犯人满街转。” 刘忠讪笑道:“这丫头,惯的没规矩了。” 杨轩:“没事没事,令爱直爽敢言,深得刘老爷真传。” 那边刘天娇又叫道:“爹,快过来,我跟您说一件事,迟了就不告诉您了。” 杨轩等人笑起来。刘忠道:“呵,这么要紧啊?是八路财神送元宝的事吗?” 刘天娇嗲声地:“爹,过来嘛。” 刘忠有点犹豫。 杨轩道:“刘老板,就此别过,告辞。令爱的事也耽误不得呀。” 刘忠抱拳:“哦,失敬,失敬了,望两位大人以后常来走走。” 杨轩、师爷抱拳:“一定,一定。” 刘忠转身走了。杨轩与师爷继续向外走。 师爷抱怨道:“这刘忠也太娇惯这女儿了,连待客之道都不顾,分明是没把大人放在眼里。” 杨轩不在乎地:“世无常态,水无常形,天狂必有雨,人狂必有祸。对这种人不必在意。他那个宝贝女儿,倒是有点意思。” 师爷阴笑道:“可那是一匹烈马,一般人是驾驭不住的。” 杨轩摇摇头:“烈马才有意思,怡春园的娘们你感兴趣吗?”
9.刘府,日,内。 刘天娇闺房。 刘忠:“说吧,什么急事?” 刘天娇神神秘秘地:“爹,现在买一个七品多少银子?” 刘忠沉吟片刻:“两年前是三千五百两,今年涨了点,要五千两。谁买?” 刘天娇:“我买。” 刘忠:“胡闹,你做县令?大清朝还没出过女县令呐。真新鲜。” 刘天娇改口道:“我帮别人问问。” 刘忠:“别以为买了官位就能当上官,杨轩来这里当县令,也侯了两年的缺,每年都要送出去几万两银子。这里头,水深着呢。” 刘天娇惊讶地:“买了官位还要再送钱啊?” 刘忠:“不送钱哪来的缺呀?没有缺去哪儿当官呀?你想得容易。” 刘天娇:“哎呦,太贵了,不买了。” 刘忠好奇地:“是谁要买官呀?” 刘天娇不耐烦地:“哎,别问了,你走吧,走吧。”
10.朱府,日,内。 客厅里只有朱长流,朱夫人,朱士元三个人,比较沉闷。 朱士元::“爹,今天要不是刘小姐帮忙,这船还不知道何时放行。刘小姐好威风,把那闸头治得服服帖帖的。” 朱夫人生气地:“博达这孩子怎会这样呢?没钱了可以跟我们要啊?差点误了大事。” 朱长流对朱士元道:“这件事到此为止,以后不要再跟任何人提起。你姐夫可能缺钱,他俸银微薄,家里还有一个生病的老爹。” 朱夫人:“老爷你还不知道,高博达前不久把蕙兰的陪嫁丫头小云也给辞了,说是要节省开支,现在的家务活都是蕙兰一个人做,可怜的孩子,她哪天吃过这种苦呀。”说完独自垂泪。 朱长流长叹一声:“慧兰也要让她吃点苦。” 朱夫人埋怨地:“老爷,当初你急急忙忙地把蕙兰嫁出去,真是不妥。” 朱士元:“爹,娘,高博达这样对待我姐,明天,我就把姐接回家来。” 朱长流喝道:“胡说八道!” 都沉默了一会,朱长流问道:“士元,刘小姐为什么要这样帮你?你想过吗?” 朱士元:“没想过,可能是说话投机,气味相投吧。” 朱长流:“听说这刘小姐是个狠角色,人称扈三娘,她跟你怎会投机?” 朱士元辩解道:“爹,别人还称我蛮少爷呢,我蛮吗?刘小姐才不狠呢,非常有趣,她很关心我。” 朱夫人惊慌地:“士元,这小姐是不是看中你啦?刘家跟咱们朱家可不是一路人,她爷爷早年就是个编草鞋的,后来他爹开了间杂货铺,前几年抱上了知府大人的粗腿。我们是不会跟这种人来往的。” 朱士元安慰道:“娘,瞧把您吓的,放心,没有这档子事。” 朱长流道:“士元,你娘说得对,她爹为人处世嚣张跋扈,在商圈里口碑不好。有其父必有其女,这种人要远离。” 朱士元反唇相讥道:“爹,人家刚帮了你,你马上就说要远离,这合适吗?这事孔子是怎么说的呀?孟子呢?” 朱长流哭笑不得地:“你,本事见长了,教训起你爹来了。” 朱夫人:“好了好了,士元,你爹的意思是,不要让人家小姐产生误会,你的想法要清楚明白地让人家知道。” 朱士元:“知道 ,知道,我们就是姐弟,这个我已经告诉她了。我将来找媳妇,首先我自己要喜欢,然后是爹娘也要喜欢,尤其是娘要特喜欢,只要娘点头,我就娶,娘不点头,就去!”朱士元的手用力一挥。 朱长流,朱夫人一起笑起来。 朱夫人:“说话总没个正形!”
第四集: 1. 县衙客厅,晚,内。 杨轩坐在椅子里,一边喝着茶,一边上下打量着站在面前毕恭毕敬、诚惶诚恐的高博达。 杨轩开口道:“高博达,你们户房里的几个税丁,我看来看去,就你比较精明能干,本官有心提携你,可你——”杨轩欲言又止。 高博达扑通一声跪下:“大人若能提携小人,乃小人再生父母,小人一定会竭尽全力为大人效命。不知大人有何顾虑,小人一定惟命是从。” 杨轩:“起来说话吧。你岳父朱长流在本县商界颇有些影响,衙门每每派捐,你岳父总会抵牾。你对此如何评价?” 高博达站起来,坦诚地:“大人,我岳父虽然经商,但本质上还是个文人,清高孤傲,认死理,对官府衙门也常有微词。不过请大人放心,小人与公与私会把握得当,不会被他左右。” 杨轩好奇地:“既然他不待见官府衙门,为何又把女儿嫁给在衙门里做事的你?” 高博达叹息一声:“大人,事出有因。大人一定还记得前年,在城南老戏院子里散发传单,诬蔑大清朝廷的那个乱党分子?” 杨轩:“记得,怨刘捕头这个笨蛋,缉拿他时让其逃脱了,为此本官还受到知府大人地训诫。” 高博达:“朱长流原先是把女儿嫁给那个乱党的,聘礼都下了,后来那个乱党遭到朝廷通缉,为挽回面子,才不得已匆匆把女儿嫁给了我。小人说这些,让大人见笑了。” 杨轩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朱长流这样做,也是人之常情。 高博达:“大人放心,岳父虽迂腐,但小人毕竟是他女婿,小人以后会劝说提醒他,让他站在大人这一边。他那个傻儿子 ,您也见过,是个浪荡子,终无大用。朱家将来还得靠小人。” 杨轩闻之大喜:“好,听了你这番话,我就十分的放心了。既然朱记商行最终将姓高,那以后有机会,我一定成全你。” 高博达感激地再次跪地磕头:“谢大人成全!小人定有厚报。” 杨轩显得心事重重地:“起来说话。眼下乡民税负已重,瘪芝麻榨不出油来,银子都在商家手里。非常之事得用非常之法,你与师爷商量,赶紧拿出一个可行的办法,能顺利弄到银子。”
2.小街,日,外。 朱府门口,朱士元意气风发,坐上车,吩咐四毛道:“四毛,给我好好拉车,本少爷要办一件大事。” 四毛来了兴致,关切地:“什么大事,少爷告诉我,我拉车也有劲!” 朱士元沉吟片刻,道:“行,告诉你也让你高兴高兴。昨天我们在船闸办了一件大事,我爹一高兴,准备把城南的布庄生意交给我独自打理。” 四毛高兴地叫道:“太好了,少爷以后就是少东家了。” 朱士元自负地:“废话,我本来就是少东家嘛。” 四毛连连点头:“对对,少东家,姑爷昧银子的事你告诉老爷了吧?” 朱士元警告道:“哎,这事以后不许再提,知道不?家丑不可外扬。” 四毛:“噢,知道了,不可外扬。哎,少东家,现在我们去哪里呀?” 朱士元猛然想起:“去哪?我还没想好呢,你只管朝前拉吧,等想好了再告诉你。” 四毛不满地:“这啥话呀,去哪都不知道,就这样瞎跑,不成了没头苍蝇啦。” 朱士元:“你说什么?没头苍蝇?哎,还真被你说对了,我现在就是个没头苍蝇,办这么大的事,我得先找个人商量商量。” 四毛:“嗨,这还不简单,你跟我商量商量不就行了。” 朱士元训斥道:“你懂个屁,小精小坏你还行,打理布庄那是大事,需要高级头脑,大智慧。” 四毛猛然停下脚步:“大智慧?少东家要找大智慧?哎,还真的有,我表哥就是个大智慧,人称赛诸葛,他经常叹息,空长了一个高级头脑,可惜了一肚子智慧。” 朱士元大喜:“真的?那就去找你表哥!”
3.茶馆,日,内。 茶博士热情地迎上来:“朱少爷,这里坐。上好碧螺春,您要几杯?” 朱世元点点头:“先来一杯。”然后在一张空桌旁坐下。 茶馆里已稀稀落落坐了好几位茶客,茶博士吆喝着向后间走去:“好呐,上好碧螺春一杯!” 几名茶客看到朱士元,开始交头接耳,挤眉弄眼,窃窃私语。朱士元看在眼里,装着没看见。 一名茶客端着茶杯走到朱士元面前,挑衅地:“朱少爷,我有一事不明,想当面请教。水桶上面放个屁,这水怎么就不能饮用呢?” 朱士元冷冷地看了来者一眼,从容答道:“我问你,屁是什么?屁乃雾化之粪,吸纳于水,再用此水泡茶,你愿意喝?” 这名茶客一时语塞,无言以对,悻悻而退。 其他茶客起哄道:“有道理,被屁熏过的水是不能泡茶。” 又一个茶客赞道:“屁乃雾化之粪。精妙!太精妙了!” 一茶客低声道:“这蛮少爷蛮有见识地哎。” 茶博士端着茶走过来,唱道:“雨前碧螺春一杯!” 一茶客高声问道:“你这茶是前桶水泡的还是后桶水泡的?” 茶博士一愣,又立即反应过来:“前桶,绝对是前桶水。” 众人一起笑起来。
4.县衙,日,内。 县衙客厅,詹姆斯面对杨轩和师爷,发泄着心中不满:“我们大英帝国的商人和财产理应受到大清政府的保护,你们纵容暴民打砸洋行,我要通过外交途径控告你们!” 杨轩不在乎地:“悉听尊便,詹姆斯先生,现在情况变了,太后老佛爷善待义和团,要用义和团打你们洋人。这里不是英国租界,你要想得到我的保护,那就要花银子。” 詹姆斯愤怒地:“这简直是无耻!是公开索贿!”他转身大步离开,边走边大声宣布:“我有银子,但就是不给你。那些暴徒们来吧,我开枪打死他们!” 师爷冷冷地望着詹姆斯的背影:“这些洋人全是些铁公鸡,想弄到他们的银子,哼,难。”
5.茶馆,日,内。 四毛领着一位青年男子走进茶馆,朱士元赶紧站起来向小二招呼:“小二,再来两杯碧螺春。” 茶博士:“好唻!” 那男子躬身抱拳:“少爷,幸会。小人宗学礼,拜见少东家。” 朱士元打量了一番宗学礼,赞道:“宗先生果然有诸葛之仙气,一看便是智慧人物。请坐! ” 宗学礼笑道:“少爷过誉,宗某一介草民,只是读了几本闲书,‘赛诸葛’乃是乡邻之戏称。” 都落座后,朱士元道:“家父要把一爿布莊交与我打理,也是家父一片苦心,给我磨炼的机会。可我从未做过买卖,听四毛说,宗先生大才,望先生不吝赐教。” 宗学礼:“岂敢。是一爿布店?” 朱士元:“是呀,当前棉布生意不好做,这爿店一直在苦苦支撑。” 宗学礼沉吟片刻,缓缓道:“俗话说,生意生意,要生主意。世上本没有难做的生意,只是还没找到合适的主意。少爷不妨用一个字,借。” 朱士元一头雾水:“借?借什么?如何借?” 宗学礼:古往今来,成大事者,无不借字当先,诸葛孔明更是借天借地,借风借雾,世间万物,无所不借。商场就是战场,少爷何不效仿之?” 朱士元精神为之一震,由衷赞叹:“先生说得妙,如何效仿?借什么?” 宗学礼伸出一根指头,蘸着茶水在桌面上写出一个字:“势。” 朱士元不解地:“请先生明示。” 宗学礼低声问:“少爷,你可知当前大清朝为何势?” 朱士元警觉地看看四周,低声回答:“朝廷无能,官员腐败,民众皆有反意。” 宗学礼摇摇头:“非也,此势早已被革命党所借,不能为我所用。还有一势,再猜猜。” 四毛插嘴道:“义和团呗,各地正闹义和团呢。” 宗学礼赞许地:“你别小瞧了四毛,但也只答对了一半。义和团代表了民意,反洋人,反洋货,如此民情民意,少爷何不借之?”
6,朱府,日,内。 吴管家从花园走进客厅,朱长流正在看书。 吴管家:“老爷,布庄都盘点交接了,情况正如你估计的一样,非常糟糕,让少爷 接手这个烂摊子,您是不是欠考虑?” 朱长流放下书,笑道:“棉布生意几乎被刘记商行垄断,我们那位柜头早就没了招数,我们俩同样也拿不出任何办法。所以我想换个新人试试。既然世元要磨砺一番,正好是个机会。” 吴管家忧虑地:“不过老爷是否急了一点,应该让少爷先熟悉这个行业,等有了一点经验再……。” 朱长流摇摇头:“就是要让他陷入绝境,在绝境里挣扎磨炼。让他早一点尝尝江湖险恶对他有好处,出不了大事。” 吴管家笑道:“少爷还请了一个帮手,管他叫军师,不过那位先生还算沉稳干练,只是有点神神道道地,不过,看起来他们都信心十足。” 朱长流:“好,布庄既然交给他们,就要放手让他们去做,你不要过问,更不要干预,如果他们需要银子周转,只要数量不多可以成全一下。” 吴管家:“行,我懂老爷的心思,也不指望他能赚钱,如果少爷从此能用心做事,顺便把贪玩任性的毛病改了,也算是收获。”
7,高宅,晚,内。 室内昏暗,陈设简陋。高博达正在泡脚,隔壁房间传来一位老汉一阵阵咳嗽声。 高博达喊道:“蕙兰,把汤药端给爹,帮爹捶捶背。” 朱慧兰应了一声,从厨房里端药到高爹爹床前,又把高爹爹扶着坐起来,轻声道:“爹,您先把药喝了。” 高爹爹边喘息边感激地:“慧兰,真是难为你了,从早到晚,忙里忙外。你是大小姐呀,你哪天干过这些。” 慧兰:“爹,这是媳妇应该做的。” 高博达又叫:“慧兰,来帮我把脚洗一下。” 慧兰又应声进来,边帮他洗脚边要求道:“博达,还是把小云再请回来吧,爹每天咳得厉害,身边离不开人,我一个人照顾不过来。” 高博达:“我们是小户人家,什么事都得亲力亲为,你慢慢就习惯了。” 慧兰:“今天我爹又托人送来十两银子,就是想把小云再请回来。其实小云过来就吃点饭,她从来没要过工钱,她能做不少事。” 高博达生气地划拉一下脚,提高嗓门道:“你爹出银子给我请丫鬟,笑话,我高博达是靠别人施舍过日子的吗?我靠的是自己的本事!” 慧兰道:“那这十两银子,明天退给我爹?” 高博达:“不用,退回去也是给你弟弟糟蹋了。有件事我还没告诉你,你爹把城南布庄的生意交给你弟弟了,你爹真是老糊涂了。” 慧兰:“我爹让士元弟弟出来历练历练,以后朱记商行迟早要交给他,怎么糊涂了?” 高博达:“你弟弟是什么货色你不清楚?他是那块料吗?” 慧兰正把脚布拧干,气愤地站起来责问道:“我弟弟是什么货色?!” 高博达用鼻子哼了一声:“任性胡为的蛮少爷,这种人能继承家业?” 慧兰气愤地把拧干的脚布又摔到脚盆里:“他不能继承家业,你能!?”
8,洋行,日,外。 四毛拉着朱士元,另一车夫拉着丁学礼来到洋行门前。 洋行大门紧闭,四位外籍店员柯枪实弹,守卫在店门外面。一位店员比划着手里的毛瑟枪,用中文喊着:“离开,离开这里!” 朱士元下车,疑惑地问:“我找詹姆斯,你们这是怎么了?” 外籍店员强硬地:“走开,我们,不开业。” 朱士元坚持道:“我要见詹姆斯谈生意,你们老板,詹姆斯。” 大门里传出詹姆斯的声音:“是朱少爷,放他们进来。” 大门开了一道缝,朱士元,宗学礼进了门,四毛也强行挤了进来。
9,二楼办公室,日,内。 詹姆斯还算客气地:“少爷请坐,你们都坐。” 朱士元坐下问道:“詹姆斯,你这是搞什么?如临大敌,不做生意啦?” 詹姆斯愤怒地:“还做生意?我们现在是保命。每天都有一伙不明身份的人,往这里砸砖头,抢东西,这个国家已经失去了秩序,没有了秩序,我们还能干什么?!” 朱士元理解地点点头,安慰道:“詹姆斯,几个义和团闹事,不打紧的,小生意可以不做,大生意嘛,照做。今天就是给你送大生意来了。” 詹姆斯疑惑地:“什么大生意?” 朱士元站起来,郑重地介绍:“这位是我的助理,宗学礼先生。” 詹姆斯:“朱少爷现在当少东家啦?” 朱士元:“蒙家父抬爱,现在是城南布庄总经理。” 詹姆斯点点头:“恭喜少爷,今天来跟我谈什么生意呢?” 朱士元向宗学礼一颔首。 宗学礼一抱拳,从容地:“詹姆斯先生,得知您积压了一批棉布,目前又遇到了一些麻烦,因为少爷是您的朋友,所以我们想帮帮您,把这批棉布销出去。” 詹姆斯狐疑地看看宗学礼,摇摇头:“帮我?为什么?你们中国人狡猾得很,鬼才信你的话。” 朱士元插话道:“詹姆斯,我觉得你是个很直爽的洋人,还不算很坏,我对你有好感。我们可以合作,我帮你把布卖了,这不好吗?” 詹姆斯迟疑了一下,道:“朱少爷,我还是愿意和你说话,因为我觉得你是一个灵魂干净的人……” 坐在一边的四毛生气地拍了一下沙发:“怎么说话呢?我们少爷活得好好的,怎么就灵魂啦,你咒我们少爷吧?!” 朱士元喝止道:“四毛,你胡说什么?詹姆斯的话你不懂,他不是你那个意思。” 詹姆斯看看四毛,并没有理会他,继续道:“现在到处在反洋货,大街上还在烧洋货,你们怎么卖?” 宗学礼道:“詹姆斯先生,这个您不用担心,中国有一句古训,叫反其道而行之。我们自有销售办法。”
10.高宅,日,内。 慧兰坐在窗前凝神书写,一行行娟秀的小字,从她笔下流淌出来。此刻,她正陶醉在诗的意境中。 高博达神情有点沮丧,他从门外走进来,远远瞧见慧兰正在写字,便轻轻地走到慧兰身后,慧兰竟没发觉。高博达看了一会,脱口赞道:“好诗呀!” 慧兰一惊,毛笔落到了纸面上。她嗔怪道:“吓死我了,你怎么像个五常似的。” 高博达一把推开慧兰,念道:“自从别欢后,叹声不绝响;黄檗向春生,苦心随日长。秋风入窗里,罗账起飘扬;仰头看明月,寄情千里光。啊呀,好一个情深意切呀!夫人,你在思念谁呐?不会是我吧?” 惠兰神色有点慌乱,掩饰道:“我在默写子夜四时歌,你别瞎想。” 高博达醋意大发地:“那么多诗词歌赋你不写,为什么偏写这一首?拿我当傻子呀!是不是又在想你那个乱党情人了?” 惠兰气愤地责问:“高博达,你凭什么胡说八道!我哪来的乱党情人?” 高博达拉了张椅子,重重地坐下,沮丧而又气愤地:“朱惠兰,你这种整天魂不守舍的样子,我看够了。我感到愤怒、悲哀,每天晚上,我们虽同睡一张床,却各做各的梦,还有什么比这更悲哀的呢?!我很清楚,论家境我不如你,但你既然下嫁了,你就要恪守妇道,就不能想那些有伤风化的事。” 惠兰生气地反驳道:“高博达,你的话太伤人了!我想什么有伤风化的事了?不错,我和那个耿志高是同窗学友,只是互有好感而已,后来和他定亲也是父辈们做主。自我嫁到你高家,孝敬公公,承担所有家务;我出不了门,有时闷得慌,空闲时写写字,难道错了?” 高博达听了这番话,火气消了许多,他又看了看那张纸,提醒道:“但你以后也不能写这种东西,若被别人看到,会引来灾祸的。” 惠兰不服气地:“这四时歌都被人念了一千多年,怎会有灾祸?你吓唬谁呢!” 高博达:“哼,你还没尝过大清朝文字狱的利害!有个浙江人,给自己的诗集起了个名字,叫《忆鸣诗集》,最终被砍了头。你知道为什么吗?就是因为忆鸣的鸣,与明朝的明同音,被说成忆念明朝。还有一个人更惨,他写了一首诗,诗里有两句话:‘清风不识字,何得乱翻书’。被说成:嘲笑大清朝无知野蛮。不但自己被杀,全家还陪他掉了脑袋。” 惠兰辩解道:“但我写的是别人的诗,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高博达:“别人的诗也不行,李白的静夜诗你知道吧?因为有‘举头望明月’这句,望明月被说成盼望明朝。不知有多少抄写的人遭殃。你写的这首诗,有好几处可判死罪。” 惠兰不服气地:“哪儿?哪有反清的话语?” 高博达一行行地指给惠兰看:“看这句,‘仰头看明月’,这个‘明’字,是不是暗指明朝呀?仰着头盼望明朝,这是叛逆之罪。还有这句‘寄情千里光’,这个情与大清的清是谐音,千里光就是千里之地光光如也,难道你希望大清江山早日完蛋?你想害死我高家,也要害死你朱家呀!” 惠兰气愤地抓起纸张,撕得粉碎:“好了,好了,我以后再也不写了。” 高博达脸上这才露出一点满意:“哎,这就对了。以后有空闲,可以种几棵菜,长几棵花,做什么都比写这劳什子强。”
第五集 1.洋行,日,内。 詹姆斯态度坚决地:“棉布可以给你们,但我要现钱。” 朱士元调皮地:“詹姆斯,你一定要帮我挣到钱, 我才能到你这里来买我喜欢的汽车。” 詹姆斯有点动心,又想了想:“朱少爷,你说怎么付款?” 宗学礼抢先道:“一个月付清。” 詹姆斯:“不,一个月太长,十天付清。” 朱士元:“行,十天就十天,成交。”
2.县令书房,日,内。 杨轩和师爷各自喝着茶,空气有点沉闷。 杨轩:“每次派捐都这么费劲,不动点真格不行啊。那高博达的事情办得如何?” 师爷:“这高博达倒是个干才,事情安排得也天衣无缝,我已经允许他这几天动手。可心里总是不踏实,他是商户朱长流的女婿,万一败露,其事不小。” 杨轩笑道:“师爷放心,这个不足为虑。我已得知,朱长流女儿与革命党有染,为了面子,朱长流不得已将女儿下嫁给高博达。那高博达极有野心,一直觊觎朱家财产,朱高两人只有互为防备,决无翁婿之情。” 师爷仍顾虑地:“但高博达这小子是个阴毒小人。不值得信赖。” 杨轩笑道:“难道师爷要用一个品行高尚的君子?他出的主意他自己干,何来信赖?” 两人同时笑起来。
3.朱记布莊,傍晚,外。 一驾满载布匹的马车停在布莊门外,众多伙计正在卸货运货。 四毛喊道:“大家先停一停,少东家要训话。”众多伙计进入店内。 朱士元清清嗓子,大声道:“诸位,这几天大家很辛苦,明天布莊重新开张,成败在此一举,我请诸位,明天各司其职,不能乱。一切听从宗先生的调遣。今晚要干到下半夜,我陪着诸位,夜宵都准备好了。现在请宗先生说话。” 宗学礼:“诸位,天黑之前把货卸好,然后把洋行拉来的货,按成色与颖布、府布、土布还有其他的国产布,再按纹式,厚度,门宽搭配在一起,就是要让买家看不出是洋布,一眼就能看出是洋布的,要单独存放,不出样。请柜头最后把控搭配这一关。好了,干活吧。” 大家又立即散了。 柜头向宗学礼请示:“宗先生,店里有几匹上好的洋布,是老爷去年从上海进的,因为义和团闹事,一直不敢拿出来卖,前不久,吴管家让我把这几匹布拿到隔壁澡堂子当柴火烧了,小的们舍不得,偷偷藏起来了,明天要不要拿出来,当洋布的样品烧了?” 宗学礼:“你拿出来给我看看。” 柜头从后屋搬过来几匹花布,朱士元也凑过来观看。因为光线较暗,一伙计递过来一盏灯。那花布在灯光下熠熠生辉,宗学礼摸摸布由衷赞叹道:“好布!颜色鲜,布纹紧密,又薄又挺。” 朱士元生气地:“我虽不懂布,但一看就是好布,拿去当劈柴烧,脑子进水了吧?” 柜头无奈地:“少爷,没法子,店里经常来一些不三不四的人,看到好布就找岔子,非说是洋布,这种花布根本不敢拿出来卖。” 宗学礼:“这种布我也舍不得烧,还是先藏好,以后再说。”
4.街道,夜,外。 一帮黑衣人蒙着面,鬼鬼祟祟地钻入小巷,不一会,小巷里亮起了火光,有人大叫:“起火啦,救火呀!土匪来啦!”那伙黑衣人又幽灵般溜走了。 那伙黑衣人来到朱记布莊前,朱记布庄灯火通明,屋内人影穿梭不息,黑衣人没敢下手,又悄悄溜走了。
5.朱记布莊,日,外。 朱记布莊前街道,鼓乐喧天,人头攒动,鞭炮齐鸣,玩花船的,踩高跷的民间艺人卖力地表演。 朱记布莊的外墙,街边树身上贴满了标语: “抵制洋货,赶走洋人!爱国就穿国产布!” “穿国产布,显爱国情怀!” “让洋货、洋布通通见鬼去吧!” “把洋货、洋布赶出中国!” 店门右侧支起了一个大铁架,铁架下面有一口铁锅,锅里堆着熊熊燃烧的柴火,铁架上面架着一匹洋布,洋布垂挂下来,火焰舔着布正在燃烧,铁架旁边一副特大对联特别醒目,上联:洋布再好也是草,烧!下联:土布再孬也是宝,好! 四毛一边转动布匹,让布匹燃烧,一边高喊:“洋布害人,洋货害人,见到洋布赶快烧。” 宗学礼和几名店员正起劲地向街上行人大声宣传:“新到上海国产细布,质量远超洋布,请大家进店看一看。” “三天内六折销售,打六折啦,要买趁早买呀!” 店里面已经是人头攒动,扯布的,结账的,店员们忙得满头是汗。每完成一笔生意,店员总要感谢一声:“感谢您的爱国义举。”买家被夸得喜笑颜开。 朱士元站在柜台的一角,脸上充满了自得与自信。
6.县衙客厅,日,内。 客厅里已经坐满了本城的商家老板,朱长流也在其中。众人议论纷纷,乱哄哄一片。 门子报:刘老板,张师爷到。 刘忠抬头挺胸,大步走进来,师爷一路小跑跟在他身后。刘忠抱拳向四周的老板们打了招呼,最后在一个最显眼的位置上坐下。师爷顺势坐在他的旁边。 师爷环视一圈在场的人,等议论声小了一点,便开口道:“我就开门见山啦。杨大人让我把大家请了过来,荣幸的是,刘老板也光临了。没有别的事,就是剿匪派捐。昨晚的事许多老板都亲身经历了,真是太可怕了,不到两个时辰,本城就有十一户商行遭到土匪攻击。虽然损失不重,但人心惶惶,如此下去,谁还有心思做买卖呀。所以,土匪不除,人心难安。为了尽早消除匪患,奉杨大人令,请诸位老板们勇跃捐款。” 议论四起。乔老板站起来道:“官府年年喊剿匪,年年收银子,但谁也没见过官府真剿过一次匪呀。我们捐的银子都去哪了?” 师爷辩解道:“捐款去向都有据可查,比如由县衙出面建造的几艘兵船都放在那里,只要银子到位,配上几门火炮,可以随时杀奔小龙滩。” 下面有人议论:“就那几条破船,顶多值几百两银子。” 王老板问:“张师爷,您有什么证据证明,昨晚纵火的是小龙滩土匪?” 师爷十分肯定地:“这还用怀疑,这帮匪徒,放完火就向小龙滩方向逃窜,捕快们还沿途捡到几个火把。” 朱长流笑着问:“师爷,这帮土匪既不抢物,又不伤人,闹一点动静就跑,是何意呢?” 这……师爷一时语塞,辩解道:“这个只有等抓住土匪再仔细盘问了。” 刘老板在一旁早已按捺不住,大声道:“好啦好啦,诸位,这事肯定是土匪干的,就别议论啦。杨大人要剿匪,也是为了大家好,剿灭了土匪,诸位好安安心心的做生意。师爷,我认捐三百两,这是银票。诸位,我还有事,我先告辞。”说完交了银票,又抱了抱拳,大踏步的走了。” 现场一片沉寂。 师爷赞道:“刘老板捐了三百两,真是大家风度。诸位也赶紧认捐吧。” 乔老板:“我们能跟刘老板比?他拔根汗毛也比我们腰粗。” 王老板:“刘老板现在就差一块奉旨经营的招牌了。他捐三千也不多。” 师爷:“这话别传到刘老板耳朵里。老夫也曾经做过买卖,只要用心,生意还是有得做的。” 朱长流:“师爷,据传您老不仅做过买卖,早年也读过书,今特向您老请教,捐字何解?” 师爷:“朱老板客气了,这哪能与您相比,您是诗书之家。捐者,乃舍弃之意吧?” 朱长流点点头:“正是。舍之弃之,皆缘于自愿,若不舍不弃,岂能强迫?!” 师爷勃然变色:“朱长流,亏你还是书香门第,官宦之家。溥天之下,莫非王土。我问你,这天下是谁的?你们在大清朝的地盘上做买卖,交点银子,不应该!?” 朱长流沉稳地:“师爷勿怒,您说得有理,我们在大清的地盘上做买卖,应该交银子,但交的是税,而不是捐,强迫派捐,也是大清律法所不容吧?” 师爷喊道:“怎么就强迫了?!刘老板二话没说就捐了三百,其他老板们接着也要捐。官府用捐来的银子剿灭了土匪,而那些不捐银子的也同样享受太平,这公平嘛!” 大厅里,老板们七嘴八舌,有人大声抗议,客厅乱成一团。
7.朱府门前,傍晚,外。 朱士元哼着八根芦柴花从车上下来,四毛赶紧把车停在大门边,跟在朱士元身后。 朱士元走到花园中间地段却不走了,向四毛努了一下嘴,吩咐道:“两头给我看着点。” 四毛大惊:“少爷又要在这撒尿啊?吴管家知道了可不得了,会骂人的。” 朱士元:“没事,吴管家现在不会来。怪了,我一走到这里就想撒尿,快,两头看着点。”朱士元边尿边接着说:“茅房有臭味,这里多好,边尿还能边闻到花香。” 四毛:“这里也有臭味,少爷您真的闻不到?” 朱士元:“瞎说,你上次不是也闻过嘛,不臭的。” 四毛低声道:“上次是给你遮丑。咳,顾嫂,等一下,这里有事。” 对面顾嫂停住步,把头转向一边,抱怨道:“这少爷,又在这里撒尿,吴管家又要骂我们了。” 朱士元系好裤子,自语道:“好了好了,可以过来了,就好像你不撒尿似的。” 顾嫂经过时顺便说了句:“大小姐回来了,老爷和夫人给大小姐过生日呢。” 朱士元猛醒悟道:“四月初一,我姐的生日!四毛,你去店里一趟,把那个半匹的洋布拿过来。” 四毛:“那还有洋布,不是都烧了吗?” 朱士元:“有几匹没烧,我让他们藏起来了,店里伙计都知道。” 四毛:“好唻,得令!”转身走了。
8.朱府客厅,晚,内。 朱夫人拉着慧兰的手仔细查看,心疼地直抹泪:“这双手被弄成了这样,我苦命的孩子,你受苦啦。” 朱长流也心疼地:“慧兰,不是说好了,以后缺银子到你娘这边来拿嘛。” 慧兰:“爹,娘,您们以后千万不要再给我银子了,您给的越多,他会越恨我。高博达跟一般人不一样,他认为他是世上最有本事的人,他的钱必须是自己凭本事赚来的,你平白无故地给他银子,你就是可怜他,侮辱他,他就越恨你。” 朱长流生气地:“这是什么话!?” 朱士元风风火火地走进来:“爹,娘,姐,今天是姐的生日,我倒是忘了,马上送姐一个礼物。” 慧兰:“散生日,我也忘了,是爹娘记住的。姐不要礼物。听说弟弟有出息啦,亲自打理店铺啦?” 朱士元自豪地:“嗯,有这事。爹,娘,今天是旗开得胜,首战告捷,你们猜,今天卖了多少布?” 朱长流故意板着脸问:“别卖关子,是多少?” 朱士元:“四十六匹零一丈八尺。比以前一个月还多三匹。这有主意跟没主意就是不一样。” 朱长流满意地点点头:“不过,听伙计们说,你们搞的一些把戏可有点出格了。” 朱士元否认地:“没有,我都经过考虑,商家的小策略,夸张一点,无伤大雅。” 朱长流笑笑:洋布再好也是草,要烧;土布再差也是宝,叫好。这上下联对的,也只有现在的人能听得懂。 朱士元:“宗先生说,这就是借势,当前有这种势,就顺便借一把。” 朱长流:“宗先生确实是个人才,但也要适可而止,啊,别弄巧成拙了! ” 顾嫂进来:“老爷,可以开席了。” 朱长流:“好,开席吧。” 朱士元问:“咦,高博达呢?他怎么没来?” 慧兰:“他说现在收税很忙,走不开。” 朱士元:“他不来最好,我讨厌他。”
9.县衙,书房,晚。 杨轩与师爷隔灯交谈。 师爷:大人,这些商人不好弄,软硬不吃。派捐又不能强压,过头了也有后患。 杨轩颔首赞同:“我真的很佩服慈禧老佛爷的英明远见。她老人家就一直主张重官抑商,朝廷操利权;商人无论多富,都要视官宦如帝天。我等朝廷命官,偶尔看他一眼,那些商人都要引以为荣,视为恩宠,争着把他的财产献出来,唯恐我不纳……,当年我捐官,就是想着,做了官既可扬名立万,又可富甲一方,此等美事,岂不快哉!” 师爷也感叹:“是啊,多少人倾其所有捐了官,最终却一无所获。上当者不止大人一人。” 杨轩不同意地:“也不能说是上当,这些年我悟出一个道理,这做官和做生意其实是一码事,就看你如何操弄,有人做了十年县令,卸任时一副薄皮棺材都买不起;而有人做了十年县令,赚个百万两银子轻轻松松。” 师爷:“大人的意思,我们的操弄有问题? ” 杨轩继续自己的思路道:“知府大人可以在他的辖县里培植一个钱袋子,十个县就是十个钱袋子。但我们是县衙,效仿不了,又奈何他不得。唯有在摊派上动些心思。我们与商家,就是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除了机灵,还得有耐心。”
10.朱府饭厅,晚,内。 朱家四口人正在吃饭,顾嫂在旁伺候。 四毛扛着半匹布急匆匆地走进来:“少爷,是不是这个?” 朱士元离开座位,接过布:“对,就是它。姐,你看,这是弟弟送给你的生日礼物。” 慧兰看了看,又摸了摸,喜欢地:“真好看,料子又好,我喜欢!” 朱士元:“白天看更漂亮。就因为它是洋布,有人要把它烧了,你说荒唐不荒唐。” 朱长流:“这个我知道,去年在上海进的,因为进价高,只进了五匹,后来闹义和团,反洋货,我怕引起麻烦,叫吴管家把剩下的几匹烧了,怎么还在?” 朱士元:“爹,这么好的东西,就因为它姓洋,要把它烧了。洋人有罪,洋货有罪吗?” 朱长流:“没烧也好,这东西不能拿出来卖,民众会跟着瞎起哄的。” 朱夫人问:“还有几匹啊?” 朱士元:“还有两匹,我才舍不得拿出来卖呢,等我看中了哪家姑娘,就用这花布打扮她,美哉!” 大家都笑起来。 朱夫人:“那你快点呀,我们等着这一天呐。”
第六集: 1.朱记布莊,日,外。 横幅和标语如昨,大铁架子还支在原地,但铁锅里的火熄灭了,从烤焦的布匹板上悬下一张纸,上书:本店洋布已经全部烧光! 布莊外面又增加了一排露天柜台,柜台前挤满了人,生意十分火爆。 荷花与来娣两人从街上过,见到那么多人在买布,荷花看了看横幅和宣传牌子,对来娣道:“来娣,这里卖国产布,为支持义和拳弟兄,我们也要抵制洋货,买一块国产布吧。” 来娣高兴地:“好,只要是国产布,我们就买,去看看。” 两人挤到布摊前挑布;少爷在店堂里看到荷花,眼前猛然一亮,立即被荷花的青春靓丽所吸引,鬼使神差地走出店铺,挤到荷花身边。 荷花拽过一块布的布角,在身上比试,问来娣:“来娣,你看这块好看不?” 长相粗壮的来娣,随口回了一句:“太暗,不鲜。” 荷花又拽过另一块,问:“这块呢?” 来娣答:“太素了,也不好看。” 荷花有点犹豫了,站在旁边的朱士元插话道:“姑娘,本人是掌柜,店里还有几种花色的布,挺适合你,请跟我到铺子里看看。” 荷花一愣,看了看朱世元,莞尔一笑:“好吧,我们去看看。” 朱士元带她们进入店铺。
2. 店铺,日,内。 朱士元吩咐一伙计:“扣子,快,把那两匹精纺国产布拿出来。” 扣子疑惑地:“精纺国产布?” 朱士元使了个眼色:“就是让你收起来的那两匹。” 扣子会意:“噢,知道了。”眨眼工夫,两匹花布摆到了柜台上。 朱士元选了一匹,对荷花道:“这一块绿底白点,配上姑娘白里透红的面色,真是绝配。姑娘若穿上它,一定像一支刚出水的荷花。” 来娣惊奇地:“你怎么知道她的名字?她就叫荷花呀。” 朱士元高兴地笑起来:“啊,那真是太巧了。” 荷花嗔怪来娣,不许来娣多嘴。 朱士元又拿起另一匹花布推荐道:“这一块天蓝底色配粉色小花,十分的清爽雅致。姑娘穿上它也一定好看。其实,姑娘天生丽质,不管穿什么花色都好看。正所谓浓妆淡抹总相宜矣。” 荷花扑哧一声笑起来:“你这做买卖的,满嘴文词,倒像个读书人。” 扣子在旁插话道:“我家少爷本来就是读书人嘛。” 来娣插话道:“放着书不读,做什么买卖?甜言蜜语的,看起来就不像是好人。” 荷花呵斥道:“来娣,不许胡说!” 朱士元却真诚地:“当今官场,腐败污浊,君子当洁身自爱;咱不稀罕那功名。” 荷花顿生几分敬意,她认真地看了看朱士元,道:“好吧,这两种各扯五尺;来娣,你选好了没有?” 来娣看中了另一块布,说:“我就选这一块。” 朱士元吩咐扣子道:“给她们都打六折。” “好唻!”扣子麻利地扯布,扎布,收钱。 荷花取了布,向朱士元一抱拳,嫣然一笑:“多谢!”然后,与来娣嬉笑着向店外走去。 朱士元也抱拳回礼,却不知说什么;望着她俩离去的背影,他一脸惆怅,惘然若失,嘴里反复念叨着:“荷花……荷花……”忽然看到四毛从对面走过来,灵机一动,急忙招手让四毛过来。 四毛匆匆跑过来问:“少爷何事?” 朱士元指着两位姑娘的背影:“那两位姑娘,看到不?” 四毛点点头。 朱士元:“你悄悄跟着,看他们住在哪里,别让他们发现了。” 四毛故意为难地:“少爷,我还有事,饭还没吃呢。” 朱士元马上识破,掏出两块光洋:“够了吧,不打听清楚,扒了你的皮。” 四毛接过银元,飞也似地跑了。
3.朱记布庄,日,外。 刘天娇由两位丫鬟陪护着,夹在人群里东看看西瞧瞧。她叫住了一个正忙着的伙计:“去,把你们的朱少爷给我叫过来。” 伙计领命,进了店铺。不一会,朱士元匆匆走出来。 朱士元看到刘天娇,十分高兴地:“哇,天娇姐,几天没见,如隔三秋,挺想你的。” 刘天娇:“哼,虚情假意!不过你还挺有能耐,刚当上少东家就弄出这么大动静,这些花头经都是你自己的主意?” 朱士元赶忙否认:“不敢窃功自傲,我请的一位宗先生,他帮我谋划的。” 刘天娇:“果然被我爹猜中了,有高人相助。这位宗先生呢?叫来我看看。” 朱士元:“他今天去范镇了,我范镇还有一家小布莊,准备如法炮制,他先去布置。” 刘天娇:“这个人原先是干什么的?怎么没听说过。” 朱士元夸耀地:“原先在一家小当铺里做伙计,外号赛诸葛。一肚子才华,无法施展,差点被埋没,幸好被我发现。” 刘天娇商量地:“朱士元,等你范镇的布庄开张,你把丁先生借给我用几天,如何?” 朱士元:“没问题,用多长时间都行。不过丁先生是人不是物,有能耐的人大多有脾气,我得先跟他说一声。”
4.街上,日,外。 四毛急匆匆地回到朱记布庄,抱起露天柜台上的一个大茶壶,灌了几口茶水,然后问一个伙计:“少东家呢?” 伙计朝店铺里指了指:“在里面。” 四毛喊道:“少爷,少东家!” 朱士元闻声走出来,问:“这么快就回来了?” 四毛夸张地:“哎呦,累死我了。” 朱士元焦急地低声问:“住哪里?姓啥?摸清楚了吗?” 四毛摇晃着脑袋:“不晓得。” 朱士元气得抬手就打,骂道:“蠢蛋,这办的什么事!你说,你能办什么事!” 四毛急忙辩解:“她们不是本城人,在点心店买了几包点心,又雇了一辆黄包车,说是到范镇,可能就住在范镇周围。” 朱士元停住手,责怪道:“你为什么不叫一辆车跟上去,不是给你银子了嘛。” 四毛喊道:“范镇四十里地呐,去了今天就回不来啦。明天我还要拉少爷去范镇呐。” 朱士元一想,口气变得缓和:“行,反正明天要去范镇,去了再打听。辛苦啦。”
5.高宅,晚,内。 东西两个厢房都亮着灯;高博达正坐在一张椅子里泡脚,隔壁厢房里也传来洗脚声和老人的说话声。 高博达唤道:“慧兰,给我添加点热水。” 慧兰在隔壁厢房里回应:“噢,就来。” 不一会,慧兰吃力的端着一只洗脚桶走出来,又把桶中脏水倾倒到天井里,然后又到外面的厨房滔了一瓢热水,进房后将水倒进高博达的洗脚桶里。 慧兰抱怨道:“每天要伺候老的,还要伺候你,我累得腰都直不起来了。” 高博达露出得意的神色,问:“我爹他睡下了?” 慧兰点点头。 高博达:“来,给我洗洗脚,我现在肚皮厚了,弯腰不方便。” 慧兰:“行啊,我反正是你们高家老妈子,你想怎么使唤就怎么使唤吧。” 高博达笑笑:“知道啦,朱大小姐;过些时,我雇个老妈子,你就不用干这些活了。” 慧兰不屑地:“当初让小云回来都不肯,现在还要雇老妈子,你发财啦?” 高博达拿起桌上一把蒲扇摇起来:“此一时彼一时也。县令杨大人马上要提携我做户书,那就是税头,机会要来啦。” 慧兰问:户书是多少俸银啊? 高博达;“说你们女人蠢,还总是不服气。这跟奉银有什么关系?县令杨大人每年才拿几个奉银呀,除去师爷、佣人的工钱,剩下的给他喝茶都不够。可杨大人缺银子吗?师爷一两奉银也不拿,就靠县令发点工钱,可想当师爷的人,每年倒贴几百两银子也情愿。在大清朝,你记住喽,能跟衙门沾上边的,那就是主子;离衙门远的,他再有钱还是奴才!主子想花奴才的钱还不容易吗?动动脑子钱就来了。” 慧兰边给高博达洗脚,边感叹地:“大清朝真的是没治了,难怪有那么多的人与大清朝作对。我看你还是安稳点,不该拿的银子还是不要拿。” 高博达:“夫人,你可别抬举我,我就是当了户书,也还只是个不入流的小吏,还没到别人乖乖把银子送上门的份儿。想银子,还得靠自己想办法去弄。”他停顿了一下,继续道:“不过吧,我也悟出一个道理,这官不在于大小,也不在于入不入流;你伯父的官小吗?不小,从四品,可也没见他发多大的财呀?!” 慧兰一边为高博达擦去脚上的水,一边骄傲地:“我伯父是清官,是朝廷的栋梁。” 高博达:“所以他发不了财,对你家商行也毫无帮助;还不如我这个不入流的小吏。” 慧兰:“别吹啦,就凭你,还能帮朱记商行。” 高博达:“你的记性真差,上次要不是我发句话,你爹那条船能放行?在大清朝,有权有势,才是人生真谛!” 慧兰听了,欲言又止,但还是忍住了。
7.运河边,日,外。 运河堤岸一条宽阔平展的大道上,四毛拉着朱士元款款走来。 朱士元迷缝着眼睛问:“她们买的是什么点心啊?” 四毛:“是桃酥,还买了两盒云片糕。” 朱士元:“哦,她家里还有老人,是个孝顺的姑娘。她还说了什么?” 四毛:“没听清楚,两个姑娘边走边嘻嘻哈哈地打闹,我也不敢太靠近呀。去范镇,我是听清楚了,那个矮个子姑娘说的。” 朱士元叹了一口气:“没用的东西,我花了两块大洋,就得到这么点东西?” 四毛低声嘀咕道:“已经不少了。少爷,我们是先去范镇布庄,还是先找哪两位姑娘?” 朱士元生气地:“废话,当然先去布庄啦,做买卖是大事,等布庄开张了,我们就一门心思寻她们,直到寻到为止。” 四毛抱怨道:“哎呦,我的腿又要受累了。那姑娘有什么好的呀,真是的,刘小姐多好,又有钱,又漂亮。少爷你什么眼神哦。” 朱士元猛跺了一脚:“别废话,你懂个屁啊!?”
8. 范镇,日,外。 范镇外围小街,一间裁缝铺大门口,荷花、来娣两人正从铺子里走出来。 荷花气愤地对来娣说:“想不到他是个骗子,竟敢拿洋布骗我们,实在可狠!” 来娣更为气愤地:“上次我就看出他不是好东西!见到姑娘就凑上来,甜言蜜语的;下次让我撞见他,非狠狠地揍他一顿不可。” 来娣无意间一抬头,正看到远处的朱士元坐在洋车上。她惊呼一声:“荷花姐,快看!” 荷花一抬头,也看到了朱士元,她向来娣使了个眼色,命令道:“我打翻那车夫,你把他扛到小船上,带回去收拾他一顿!” 来娣:“是!”
9.河堤,日,外。 朱士元仰着头,眯缝着眼睛,唱起了八根芦柴花小调,四毛也合着调唱起来,两人一唱一和,好不惬意。 藏在路边的荷花,突然腾空跃起,像一股风一样猛扑过来,一脚正踢中四毛的胸口,四毛“嗷”的一声惊叫,连人带车倒了下去。 来娣也不怠慢,她踢开翻倒在地的洋车,将准备好的一只小黑布袋,朝倒在地上、吓懵了的朱世元头上一套;朱士元拼命反抗,两手乱挠,来娣对准朱士元的脖子,狠狠一掌将其击昏,然后一使劲,朱士元就到了她的肩上。 再看那四毛,正抱着头全身缩成一团,高喊:“土匪奶奶饶命;土匪爷爷,饶命呀!” 荷花将翻倒的洋车压在四毛身上。来娣扛着朱士元奔下运河堤坡,荷花紧随其后。 运河边停着一条小船,来娣跳上船,把肩上的朱士元摔到船舱里。荷花拔起岸上的小铁锚,跳上船,划起双桨;小船飞速驶向河心。
10..小龙滩,日,外。 太阳西斜,小船进入苇滩港汊;被反绑双手的朱世元,在舱中醒了过来。 他摇晃着被黑布套着的脑袋,挣扎着想站起来,嘴里叫道:“放开我,快放开我!” 来娣大怒,从腰间掏出一块布帕,揉成一团,掀开黑布袋,将布团塞进朱世元嘴里,警告道:“再喊,扔到河里喂王八!” 朱士元不听,仍然挣扎着坐起来,小船剧烈地晃动起来;来娣瞅准部位,在朱士元颈上又猛劈一掌,朱士元吭都没吭一声,又倒了下去。 小船靠岸,荷花拎着铁锚上岸。来娣扛起朱士元,跳上岸。不远处,孙九子等几个人喊道:“来娣,扛的是谁呀?你们绑了肉票?” 荷花呵斥道:“别胡说八道,哪来的肉票?!” 孙九子腿快,跑了过来,要摘朱士元的黑头罩,被荷花喝止:“孙九子,你想干什么?” 孙九子嬉皮笑脸地:“荷花,我看看是谁,能不能帮帮你。” 来娣严厉地:“滚开,这里没你的事!” 孙九子知趣地退到一边,提醒道:“荷花,前面有间空房子,专门关那些不速之客的。” 荷花一想,对来娣道:“行,就先把他关在那里。” 来娣对孙九子道:“孙九子,你不是想帮忙吗?来,帮我扛过去。” 孙九子开心地:“行,交给我,你俩就放心吧。”
第七集: 1.草棚内,傍晚,内。 朱士元仍戴着布头罩,被来娣反绑在屋子中央的一根木柱上。 孙久子凑上前,一把摘下朱士元的头罩,惊奇地喊道:“嗐,这小子我见过,坐大洋车的蛮少爷;我早就想揍他了。” 荷花喝斥道:“孙久子,这里没你事了,走吧!” 孙久子阴阳怪气地:“我说荷花,你老是对我那么凶干嘛,我不过是想帮帮你。这小子关在这里,夜里谁看着他呀?你,还是来娣?啊!?” 来娣:“是啊,荷花姐,就让孙久子看他一夜吧。” 孙久子得意地:“哎,这就对了嘛。” 这时,外面有人喊:“大堂主来巡滩啦!” 语音刚落,堂主赵力盛大步走了进来,后面紧随着几名随从。赵力盛背上背着一口大刀,威风凛凛中又透着一股儒雅之气。他看了看绑在柱子上的朱世元,严肃而又疑惑地问荷花:“这是怎么回事?哪来的?” 荷花:“叔,我和来娣抓了个骗子,准备教训他一顿。” 赵力盛:“什么骗子?” 来娣抢先答道:“前天,我和荷花姐去城里买布,这骗子拿洋布骗我们,说是正宗的国产布。我们今天去裁缝铺做衣服,那裁缝敢拿人头打赌,说那布是洋布。这骗子今天正好被我们撞见,就抓来了。” 孙久子抢着插话道:“他不但是个骗子,还是个二毛子;经常坐着洋车,在城里头溜达。那车上有许多灯,一眨一眨地,像妖怪的眼睛。城里多数人认得他,叫蛮少爷,家里有的是银子。” 赵力盛板着面孔对荷花道:“荷花,跟我出来一趟。” 荷花跟着赵力盛走到屋外,赵力盛十分严厉地:“你这简直是胡闹,你把小龙滩的滩规背一遍。” 荷花老老实实地背道:“不劫财,不劫道;不抢妇女不绑肉票——” 赵力盛打断荷花的话:“停!你说说,你今天干的是什么事。” 荷花申辩道:“叔,我不是绑肉票,我和来娣就是想教训他一顿,出出气就放他走。” 赵力盛呵斥道:“说得挺轻巧!拿洋货冒充国货,自有官府惩治他,你一个普通百姓,当面骂他几句也就算了,你有什么权力把他抓来?你真把你自己当土匪啦?!是谁让你这么干的?你这胆也忒大了!城里百姓会怎么看我们?你把他立即送回去!” 荷花为难地央求道:“叔,这天都黑了,明天送吧。” 赵力盛看看已经黑透的天,只得改口道:“明天一早,你就把他送回去。不准绑,不准打,向人家赔礼道歉。” 荷花老老实实地应道:“好吧。” 赵力盛警告道:“不要以为我是你叔,你就可以胡来!下次再敢这样胡闹,我一定按滩规处罚。否则我如何服众!?” 赵力盛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随从也随他而去,只留下荷花呆立原地。 来娣走出来,问:“荷花姐,大堂主训你啦?” 荷花对来娣道:“来娣,我叔说得对,今天我们这样做,是不是太过分啦?” 来娣不在乎地:“嘿,过不过分,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狠狠地训他一顿,明天一早让他滚。”
2.草棚,晚,内。 孙久子拎着一只马灯,围着绑在柱子上的朱世元,转了几圈,又捏捏朱士元的腮帮子,怪声怪气地:“啧啧!这细皮嫩肉的,要多少山珍海味才能喂出来呀!你小子的命咋就这么好呢?!生下来就享福,这他妈的也太不公平了。这狗日的老天爷为啥就这么不公平呢?!” 荷花和来娣走进来,听了这话都笑起来。 来娣道:“孙久子,别妒忌啦,喂你山珍海味,也长不出细皮嫩肉;天生的贱命。怪什么老天爷呀!” 孙久子刚要反驳,荷花命令道:“把他松开。” 来娣问:“不绑啦?” 荷花再次命令:“松开!” 来娣不情愿地给朱士元松绑,又顺手拽下塞在他嘴里的布团,将其扔在地上,骂道:“弄脏了姑奶奶一块帕子。” 荷花威严地站在朱士元面前,喝问道:“我现在问你话,你要老实回答。你叫什么名字?” 孙久子在一旁代答道:“这还用问,蛮少爷呗。” 荷花喝斥孙久子道:“不用你插嘴,站一边去!” 朱士元整整衣衫,活动了一下手脚,傲气地回答:“本少爷姓朱名士元,朱士元是也!” 荷花:“你拿洋布冒充国产布欺骗顾客,你知错不?” 朱士元头一昂,答道:“不知错。我错在哪里?当时,我也没说这布是国产布,就是觉得你穿这种布更合适。” 荷花大怒:“你放屁!凭什么我就适合穿洋布?!” 朱士元反问道:“洋布有什么不好?花色多,颜色鲜,又轻又薄,穿在身上既漂亮又舒服。” 荷花怒不可遏地:“你竟敢吹捧洋货!洋货害人,难道你不知道?” 朱士元从容地:“我只知道鸦片害人。” 荷花对来娣道:“你看,我想饶了他,想不到他的嘴还这么硬,现在民众都在反洋货,他还说洋货不害人。” 朱士元反问道:“我问姑娘,你买的那两块布害你什么了?它怎么害你了?” 荷花一时语塞,但又立即反驳道:“那是洋人造的东西,洋人是狗,是妖魔,我们要把洋人赶尽杀绝。” 朱士元平静地:“那你恨的是洋人,而不是洋货;其实洋人里面也有穷人、好人,那些洋货,恰恰是那些穷人制造的。你们江湖上不是有一句话,天下穷人是一家吗?难道你们也恨洋人里的穷人?!” 荷花被问得哑口无言。孙久子在一旁大怒:“这小子还挺能狡辩!看来不打一顿不会老实。”说着就要动手,立即被荷花喝住。 荷花觉得有点无奈,只得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你不认错也无所谓,这次把你弄到这里,也算是让你长了记性。下次你若再骗人,我就不会这么客气了。” 朱士元头一昂,一副不服气地样子。 来娣喊道:“荷花姐,你就这么轻易地饶过他啦?!” 荷花不理会来娣,自言自语道:“洋人里面也有穷人、好人, 洋人是洋人,洋货是洋货;这听起来有点道理。这蛮少爷,脑子并不蛮。” 荷花吩咐道:“孙久子,今晚你看住他,别让他乱跑。” 孙九子受宠若惊地:“是,荷花。” 来娣不屑地:“这茫茫芦苇滩,他能跑那去?!” 荷花对朱士元道:“你,老老实实在这里呆一夜,明天一早,我们就送你回去。”
3.朱府客厅,夜,内。 朱长流和吴管家两人正在客厅说着话。 吴管家夸耀地:“少爷这次干的不错,不但把他自己进的货卖得差不多了,还把积压了几年的老货也带出去不少。范镇那个店存货本来就不多,少爷他们去,估计半个月能清仓。所以要考虑补货了。” 朱长流:“这件事我正要与你商量,我准备停掉布莊生意,改为经营芦席和节子。” 吴管家惊愕地:“这是为什么?” 朱长流:“在布莊买卖上,我们无法与刘记商行竞争,他们进量大,品种多,成本低,能轻而易举地挤垮我们。与其在这条道上苟延残喘,还不如换条道。我上次去山东,看到河南灾民搭建窝棚的芦苇席很紧俏,而我们这里又盛产这种席子,运过去不愁销路。那屯粮食的节子在山东也很好销。 吴管家赞同地:“好主意!这两个布莊实在成了我们的累赘。” 突然,一阵阵呼喊由远而近,四毛跌跌撞撞地冲进客厅,哭诉道:“老爷,不好了,少爷被土匪绑了!土匪把少爷绑了!” 朱长流,吴管家大惊失色。 朱长流:“别着急,慢慢说,怎么回事?!”
4.县衙客厅,晚,内。 杨轩与师爷坐着,高博达谦卑地站在他们对面。 杨轩:“高博达,我和师爷很欣赏你的才干,决定提拔你为户书,从明天起,你就是户房的头啦,今后户房的事,你说了算。” 高博达趴到地上连忙磕头:“谢大人,谢师爷再造之恩。” 师爷:“以后你肩上的担子不轻呀,征收税银,摊捐派捐不仅是朝廷的大事,更是本县的命脉。千万别辜负了杨大人的一片苦心呀。” 高博达再次磕头:“师爷,小的知道,还望师爷以后多加指教。” 杨轩:“其实呢,我们所做一切,都是为了朝廷,为了民众。我和师爷经常为收税派捐愁得夜不成寐,茶饭不思;你冒着风险,勇于担当,做了常人不敢做的事,这些也都是为了朝廷。那些商户为一己私利,公然违抗朝廷,若不用雷霆之力,岂能就范?我和师爷会支持你。放手干吧! ” 高博达不住磕头:“大人,小的记住了,为了朝廷,为了大人,小人愿披肝沥胆,万死不辞!”
5.朱府,晚,内。 朱府灯火通明,佣人伙计们慌慌张张地进进出出,一个房间里传出朱夫人地哭喊声。 朱夫人寝室里,朱夫人无力地哭喊着:“士元呀,你受苦啦,这可怎么办啊?!” 号脉的医生叹了口气,站起来开方子。 朱长流在一旁急的团团转。 慧兰急匆匆地走进来,冲到母亲床边,哭道:“娘,娘不要急,弟弟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朱长流问:“高博达呢?怎么没来?” 慧兰:“他呀,早上出去,还没回家呢。” 吴管家在门口对朱长流道:“老爷,你出来一下,我有话说。” 朱长流走到门口廊檐下,吴管家道:“老爷,我考虑再三,我们还是应该报官。” 朱长流摇摇头:“你别指望衙门,他们除了收银子,还能干什么?” 吴管家:“是,是指望不上,但他们年年收剿匪的银子,现在真的有事了,我们倒要看看,他们有何作为。报官对我们没有损失。” 朱长流想了想,觉得也对:“行,你去代我报一下官吧。” 吴管家:“是。”便转身走了。 朱长流跨进门,医生迎上来,交给朱长流一张处方,道:朱老爷,夫人是急火攻心,时有痰液涌堵,这个方子先吃两剂,我明日再诊。 朱长流接过处方,交给柱子,吩咐道:“快去抓药,马上煎上。”又取出银子给医生:“谢先生,明天再请先生。”把医生送到门外。 朱长流吩咐柱子道:“柱子,今夜你和扣子守在大门内,如果门外有动静,千万不要惊动他们,土匪今夜肯定会派人过来,送信要赎金。” 柱子:“是,老爷。”
6.草屋,夜,内。 一盏昏暗的小马灯,草屋里只有朱世元和孙久子两人。 孙久子叉着腰,站在朱世元跟前,变魔术似的掏出一副墨镜,戴上:“蛮少爷,认识这个么?” 朱士元鄙夷地:“小偷!” 孙久子:“屁话,老子没钱买,只能去偷。这东西有什么好的,戴起来什么也看不见,像个瞎子。”说着他取下墨镜,塞进怀里。 朱士元:“这是白天戴的,傻子。” 孙久子:“呵呵,我是傻,今天倒要看看,你这个用山珍海味喂出来的脑袋有多聪明。”孙久子围着朱士元转了几圈,自言自语道:“荷花让我陪你一夜,咱俩不能这么干站着。按江湖规矩,你先打我三拳,我再还你三拳,够公平了吧?” 朱士元不理孙久子,仍站在原地不动。 孙久子摆好架势,喊道:“我数一、二、三,你冲这儿打。你若不打,算自动放弃,我可就还手啦。” 孙久子叉好腰,身体前倾,嘴里喊道:“一——二——三——!” 朱士元依然没动。 孙久子道:“好,你自动放弃。这下我来。” 孙久子话音刚落,便一记重拳击中朱世元胸口,朱世元就像一个沉重的布口袋仰面倒了下去。孙九子向后跳了两步,摆出个鹰落枝头之势:“起来,起来!才一拳,接着玩。” 朱士元挣扎着爬起来,摇摇晃晃地站定,骂道:“王八蛋,玩阴的,本少爷怕你不成?!” 孙久子喊道:“来呀,来呀,是爷们就玩下去。”朱士元没等孙九子说完,便摇晃着扑过来,孙久子一闪,右脚一勾,朱士元“扑通”一声又栽倒在地。孙久子一个猛虎下山,骑到朱世元身上,薅住朱士元的辫子,拳头如雨点般砸到朱士元后背上。 孙久子打得累了,又跳将起来,摆出一招白鹤凉翅,对扑倒在地的朱世元道:“起来,别装了,接着玩!” 朱士元又挣扎着爬起来,吐出一口带血的吐沫,骂道:“王八蛋,看本少爷不整死你!” 孙久子看到朱世元这副样子,开心得大笑起来:“来呀,小爷正等着你整呐。先站稳喽。” 朱士元摇摇晃晃地扑过来,孙九子也学着他的样子,摇摇晃晃地迎上去,还提醒道:“这边,哎,往这边,别整偏了。”就在孙九子麻痹轻敌的当儿,朱世元一躬身、一低头,脑袋顶住了孙久子的胸口,两手薅住孙久子衣服,使足全身力气向前顶。孙久子站立未稳,不断地倒步后退,惊慌地大叫:“这他妈的什么招数?——”扑通一声,两人同时倒地。 孙久子猛地一翻滚,将朱世元掀到一边,自己再一个鹞子翻身,稳稳地站了起来。嘴里骂道:“好你个蛮少爷,还会算计小爷。这是什么招呀?像个娘们,爷不跟你玩这个了。” 孙久子在屋里转了一圈,捡起了原先绑朱世元的绳子,走到还躺在地上的朱士元身边,踢了朱士元一脚,喝令道:“别他妈的装孙子,起来!”他见朱士元仍未动,一把拉住朱士元后脖衣领,将他拽了起来。又将踉踉跄跄站起来的朱士元,拉到柱子前,抖开绳子,麻利地将他捆在柱子上。 孙久子凑近朱世元的脸,借着昏暗的灯光,见朱世元满脸是血,半睁着眼睛喘着粗气。孙久子显得很开心:“小爷跟你讲什么公平呀,你们富人欺压穷人就从来没公平过。现在,我要让你这个蛮少爷尝尝鞭子的滋味。” 孙久子走到一面芭墙前,芭墙上插了好几根马鞭子,孙九子选了一根,甩了甩,觉得好使,拿着鞭子又走到少爷面前,感慨地:“衙门里比的是谁权大,富人比的是谁银子多,在小爷我这里,比的是谁拳头硬!你小子今天落到我手里,也算是你倒霉;你能不能活到明天,凭运气吧。”说完扬手就是一鞭。朱士元前胸的衣裳立即显出一道血印子。朱士元疼得一裂嘴,但他哼都没哼一声。 孙久子开导地:“蛮少爷,你凭什么蛮,不就是仗着你爹有钱嘛。怎么样?跟小爷求个情,认个怂,说不定小爷一高兴,就放你一码。” 孙久子等来的依然是一阵沉默。孙久子恨恨地:“你小子还挺倔,你可别怪小爷我下手狠。”说完他挥起鞭子,劈头盖脑一顿猛抽,朱世元头一垂,昏死过去。
7. 朱府,夜,内。 朱府内外,灯火通明。 朱夫人躺在床上,不断地呻吟。突然,她身体强烈地抽搐起来,并哭喊道:“士元,我的儿呀,土匪一定是在打你吧?老爷,老爷你快去救士元呀!” 朱长流在隔壁书房里,焦躁地踱来踱去;他眼前闪过四毛的叙述:“土匪好像脚踩风火轮,呼地一下,我和车子就倒了。接着我脖子上挨了一棍,等我醒过来,少爷就不见了。” “好像是两个人,不,是一群人,感觉是从半空中落下的,只一眨眼功夫,少爷就不见了。”
8.草房,夜,内。 被绑在柱子上的朱世元,从昏迷中醒来,他艰难地睁开眼睛,动了动干裂的嘴唇,梦呓般地:“水,水,喝水……” 正坐在一旁歇息地孙久子,听到声音立即跳将起来:“你要喝水?有,有,有!” 孙久子在屋角找到了一只碗,拉开裤子,往碗里撒了泡尿。 孙久子将碗端到朱士元嘴边,高声道:“给你水,放心喝吧,前桶水,没屁味!” 朱士元喝了一口,又猛地吐了出来,把碗给碰翻了。孙久子大怒:“这王八羔子,不识抬举,泼了老子的仙水,老子还得继续打。” 孙久子捡起地上的鞭子,又自言自语道:“小爷可不想跟你玩一夜,再打一会儿,小爷就睡觉去了。” 孙九子甩开鞭子,一鞭、两鞭、三鞭——朱士元头一垂,又昏死过去。 正在这时,门猛地被打开,荷花和来娣提着一只马灯走进来。 孙久子急忙收手,悄悄丢掉鞭子,嬉皮笑脸地迎上来:“荷花,这深更半夜的,跑来干嘛?” 荷花并不答话,她从来娣手上拿过马灯,朝朱士元脸上照了一下。只见朱士元满脸是血,已经昏了过去;身上的衣服也布满了纵横交错地血痕。荷花大惊,责问道:“孙久子,你打他啦?!” 孙久子抵赖道:“没,没打呀。我只是陪他玩玩。” 荷花将马灯交给来娣,转身飞起一脚,踢中了孙九子胸口。孙久子惊叫一声,跌跌撞撞地向门口逃去。荷花一个箭步上前,将孙久子拽了回来;厉声问道:“你凭什么把他打成这样?!” 孙久子慌张地:“荷花,别,别!他就是一条洋人的狗,二毛子,不值得。” 荷花暴怒地:“我让你打他了吗?”荷花一个连环掌,噼里啪啦,孙久子无法抵挡,趴地求饶。 此时,来娣举着马灯在朱世元脸上照了又照,惊呼道:“荷花姐,别打啦,这人看来不行了。快送肖郎中那边吧。” 荷花收了手,喝令瘫在地上的孙久子:“起来,背他去肖郎中那里。” 孙久子喊道:“让我背,我不干!” 荷花发狠道:“不背,行,就打到你背为止。今天你也别想活!” 孙久子赶紧求饶:“荷花,别,别打。背,我背。” 荷花吩咐道:来娣,你快去告知大堂主。 来娣:是。
9.肖郎中住处,夜。 肖郎中,一位五十多岁的老者,正手执一盏油灯,检查朱士元的伤势。朱士元躺在一张台子上,处于昏迷状态;旁边围着荷花、孙九子。 这时,门外又进来一盏马灯,赵力盛、英姑、来娣匆匆走进来。 赵力盛急切地问:“肖郎中,怎么样?” 肖郎中:“赵堂主,这人伤得很重,能不能救活,我没把握。” 英姑:“肖郎中,您一定要想法子救活他,我先替他父母谢你了。” 肖郎中:“二堂主,我尽力。也要看他本人的造化了。” 赵力盛低声喝令道:“孙久子,你出来。” 孙久子老老实实地跟着赵力盛来到屋外,英姑提着马灯也跟了出来。 赵力盛厉声问:“说,你为什么要把他打成这样?!” 孙久子无所谓地:“我就是跟他闹着玩玩,谁料到这小子这么不经打。” 赵力盛愤怒地:“你放屁!你明明知道他不会武功,还下这种狠手,这叫缺德!你孙久子一天不打人,手就痒痒了不是?!” 孙久子低着头,嘴里咕哝道:“这小子是不会武功,但也够狠,敢玩命的。” 赵力盛以不容置疑地口气道:“这人如果能活过来,那还好说,你要向人家赔礼道歉;如果活不过来,你得先接受滩规处罚,再交给官府处置。”
10. 杨轩书房,晚,内。 师爷急匆匆走过来,边走边喊:“大人,大人! ” 杨轩正在书房喝茶,听到喊声,连忙起身迎上去:“师爷,何事?” 师爷一把拉住杨轩,难抑内心兴奋地:“大人,喜事呀!朱长流的儿子,那个蛮少爷,昨天上半晌,在范镇,被小龙滩的土匪绑票了。” 杨轩惊得啊了一声,接着又爆发出一阵大笑:“哪有如此凑巧?!真是天助我也!” 师爷纠正道:“是匪助我也。”两人同时大笑起来。 杨轩感慨道:狼行千里吃肉,狗行千里吃屎。这几年我就纳了闷了,难道土匪真的立地成佛了?现在终于露出本性,好啊,太好了! 师爷正色道:“大人,接下来,该如何做?” 杨轩:这还用问,借势而为,催逼商户,一举拿下派捐! 师爷:“好,从明天起,我先带几个捕快,去每个商家走一遍。土匪已经烧上门、绑上门了,看这帮奸商还有何话说。另,我想立一个处罚条文,迫使他们早交、快交、交清了事。” 杨轩笑道:“师爷,您是这方面的行家,处罚条文您就拟定吧,我签署就是了。” 师爷:“那行,我这就去办。” 杨轩站起来道:“师爷请。”
第七集: 1.草棚内,傍晚,内。 朱士元仍戴着布头罩,被来娣反绑在屋子中央的一根木柱上。 孙久子凑上前,一把摘下朱士元的头罩,惊奇地喊道:“嗐,这小子我见过,坐大洋车的蛮少爷;我早就想揍他了。” 荷花喝斥道:“孙久子,这里没你事了,走吧!” 孙久子阴阳怪气地:“我说荷花,你老是对我那么凶干嘛,我不过是想帮帮你。这小子关在这里,夜里谁看着他呀?你,还是来娣?啊!?” 来娣:“是啊,荷花姐,就让孙久子看他一夜吧。” 孙久子得意地:“哎,这就对了嘛。” 这时,外面有人喊:“大堂主来巡滩啦!” 语音刚落,堂主赵力盛大步走了进来,后面紧随着几名随从。赵力盛背上背着一口大刀,威风凛凛中又透着一股儒雅之气。他看了看绑在柱子上的朱世元,严肃而又疑惑地问荷花:“这是怎么回事?哪来的?” 荷花:“叔,我和来娣抓了个骗子,准备教训他一顿。” 赵力盛:“什么骗子?” 来娣抢先答道:“前天,我和荷花姐去城里买布,这骗子拿洋布骗我们,说是正宗的国产布。我们今天去裁缝铺做衣服,那裁缝敢拿人头打赌,说那布是洋布。这骗子今天正好被我们撞见,就抓来了。” 孙久子抢着插话道:“他不但是个骗子,还是个二毛子;经常坐着洋车,在城里头溜达。那车上有许多灯,一眨一眨地,像妖怪的眼睛。城里多数人认得他,叫蛮少爷,家里有的是银子。” 赵力盛板着面孔对荷花道:“荷花,跟我出来一趟。” 荷花跟着赵力盛走到屋外,赵力盛十分严厉地:“你这简直是胡闹,你把小龙滩的滩规背一遍。” 荷花老老实实地背道:“不劫财,不劫道;不抢妇女不绑肉票——” 赵力盛打断荷花的话:“停!你说说,你今天干的是什么事。” 荷花申辩道:“叔,我不是绑肉票,我和来娣就是想教训他一顿,出出气就放他走。” 赵力盛呵斥道:“说得挺轻巧!拿洋货冒充国货,自有官府惩治他,你一个普通百姓,当面骂他几句也就算了,你有什么权力把他抓来?你真把你自己当土匪啦?!是谁让你这么干的?你这胆也忒大了!城里百姓会怎么看我们?你把他立即送回去!” 荷花为难地央求道:“叔,这天都黑了,明天送吧。” 赵力盛看看已经黑透的天,只得改口道:“明天一早,你就把他送回去。不准绑,不准打,向人家赔礼道歉。” 荷花老老实实地应道:“好吧。” 赵力盛警告道:“不要以为我是你叔,你就可以胡来!下次再敢这样胡闹,我一定按滩规处罚。否则我如何服众!?” 赵力盛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随从也随他而去,只留下荷花呆立原地。 来娣走出来,问:“荷花姐,大堂主训你啦?” 荷花对来娣道:“来娣,我叔说得对,今天我们这样做,是不是太过分啦?” 来娣不在乎地:“嘿,过不过分,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狠狠地训他一顿,明天一早让他滚。”
2.草棚,晚,内。 孙久子拎着一只马灯,围着绑在柱子上的朱世元,转了几圈,又捏捏朱士元的腮帮子,怪声怪气地:“啧啧!这细皮嫩肉的,要多少山珍海味才能喂出来呀!你小子的命咋就这么好呢?!生下来就享福,这他妈的也太不公平了。这狗日的老天爷为啥就这么不公平呢?!” 荷花和来娣走进来,听了这话都笑起来。 来娣道:“孙久子,别妒忌啦,喂你山珍海味,也长不出细皮嫩肉;天生的贱命。怪什么老天爷呀!” 孙久子刚要反驳,荷花命令道:“把他松开。” 来娣问:“不绑啦?” 荷花再次命令:“松开!” 来娣不情愿地给朱士元松绑,又顺手拽下塞在他嘴里的布团,将其扔在地上,骂道:“弄脏了姑奶奶一块帕子。” 荷花威严地站在朱士元面前,喝问道:“我现在问你话,你要老实回答。你叫什么名字?” 孙久子在一旁代答道:“这还用问,蛮少爷呗。” 荷花喝斥孙久子道:“不用你插嘴,站一边去!” 朱士元整整衣衫,活动了一下手脚,傲气地回答:“本少爷姓朱名士元,朱士元是也!” 荷花:“你拿洋布冒充国产布欺骗顾客,你知错不?” 朱士元头一昂,答道:“不知错。我错在哪里?当时,我也没说这布是国产布,就是觉得你穿这种布更合适。” 荷花大怒:“你放屁!凭什么我就适合穿洋布?!” 朱士元反问道:“洋布有什么不好?花色多,颜色鲜,又轻又薄,穿在身上既漂亮又舒服。” 荷花怒不可遏地:“你竟敢吹捧洋货!洋货害人,难道你不知道?” 朱士元从容地:“我只知道鸦片害人。” 荷花对来娣道:“你看,我想饶了他,想不到他的嘴还这么硬,现在民众都在反洋货,他还说洋货不害人。” 朱士元反问道:“我问姑娘,你买的那两块布害你什么了?它怎么害你了?” 荷花一时语塞,但又立即反驳道:“那是洋人造的东西,洋人是狗,是妖魔,我们要把洋人赶尽杀绝。” 朱士元平静地:“那你恨的是洋人,而不是洋货;其实洋人里面也有穷人、好人,那些洋货,恰恰是那些穷人制造的。你们江湖上不是有一句话,天下穷人是一家吗?难道你们也恨洋人里的穷人?!” 荷花被问得哑口无言。孙久子在一旁大怒:“这小子还挺能狡辩!看来不打一顿不会老实。”说着就要动手,立即被荷花喝住。 荷花觉得有点无奈,只得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你不认错也无所谓,这次把你弄到这里,也算是让你长了记性。下次你若再骗人,我就不会这么客气了。” 朱士元头一昂,一副不服气地样子。 来娣喊道:“荷花姐,你就这么轻易地饶过他啦?!” 荷花不理会来娣,自言自语道:“洋人里面也有穷人、好人, 洋人是洋人,洋货是洋货;这听起来有点道理。这蛮少爷,脑子并不蛮。” 荷花吩咐道:“孙久子,今晚你看住他,别让他乱跑。” 孙九子受宠若惊地:“是,荷花。” 来娣不屑地:“这茫茫芦苇滩,他能跑那去?!” 荷花对朱士元道:“你,老老实实在这里呆一夜,明天一早,我们就送你回去。”
3.朱府客厅,夜,内。 朱长流和吴管家两人正在客厅说着话。 吴管家夸耀地:“少爷这次干的不错,不但把他自己进的货卖得差不多了,还把积压了几年的老货也带出去不少。范镇那个店存货本来就不多,少爷他们去,估计半个月能清仓。所以要考虑补货了。” 朱长流:“这件事我正要与你商量,我准备停掉布莊生意,改为经营芦席和节子。” 吴管家惊愕地:“这是为什么?” 朱长流:“在布莊买卖上,我们无法与刘记商行竞争,他们进量大,品种多,成本低,能轻而易举地挤垮我们。与其在这条道上苟延残喘,还不如换条道。我上次去山东,看到河南灾民搭建窝棚的芦苇席很紧俏,而我们这里又盛产这种席子,运过去不愁销路。那屯粮食的节子在山东也很好销。 吴管家赞同地:“好主意!这两个布莊实在成了我们的累赘。” 突然,一阵阵呼喊由远而近,四毛跌跌撞撞地冲进客厅,哭诉道:“老爷,不好了,少爷被土匪绑了!土匪把少爷绑了!” 朱长流,吴管家大惊失色。 朱长流:“别着急,慢慢说,怎么回事?!”
4.县衙客厅,晚,内。 杨轩与师爷坐着,高博达谦卑地站在他们对面。 杨轩:“高博达,我和师爷很欣赏你的才干,决定提拔你为户书,从明天起,你就是户房的头啦,今后户房的事,你说了算。” 高博达趴到地上连忙磕头:“谢大人,谢师爷再造之恩。” 师爷:“以后你肩上的担子不轻呀,征收税银,摊捐派捐不仅是朝廷的大事,更是本县的命脉。千万别辜负了杨大人的一片苦心呀。” 高博达再次磕头:“师爷,小的知道,还望师爷以后多加指教。” 杨轩:“其实呢,我们所做一切,都是为了朝廷,为了民众。我和师爷经常为收税派捐愁得夜不成寐,茶饭不思;你冒着风险,勇于担当,做了常人不敢做的事,这些也都是为了朝廷。那些商户为一己私利,公然违抗朝廷,若不用雷霆之力,岂能就范?我和师爷会支持你。放手干吧! ” 高博达不住磕头:“大人,小的记住了,为了朝廷,为了大人,小人愿披肝沥胆,万死不辞!”
5.朱府,晚,内。 朱府灯火通明,佣人伙计们慌慌张张地进进出出,一个房间里传出朱夫人地哭喊声。 朱夫人寝室里,朱夫人无力地哭喊着:“士元呀,你受苦啦,这可怎么办啊?!” 号脉的医生叹了口气,站起来开方子。 朱长流在一旁急的团团转。 慧兰急匆匆地走进来,冲到母亲床边,哭道:“娘,娘不要急,弟弟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朱长流问:“高博达呢?怎么没来?” 慧兰:“他呀,早上出去,还没回家呢。” 吴管家在门口对朱长流道:“老爷,你出来一下,我有话说。” 朱长流走到门口廊檐下,吴管家道:“老爷,我考虑再三,我们还是应该报官。” 朱长流摇摇头:“你别指望衙门,他们除了收银子,还能干什么?” 吴管家:“是,是指望不上,但他们年年收剿匪的银子,现在真的有事了,我们倒要看看,他们有何作为。报官对我们没有损失。” 朱长流想了想,觉得也对:“行,你去代我报一下官吧。” 吴管家:“是。”便转身走了。 朱长流跨进门,医生迎上来,交给朱长流一张处方,道:朱老爷,夫人是急火攻心,时有痰液涌堵,这个方子先吃两剂,我明日再诊。 朱长流接过处方,交给柱子,吩咐道:“快去抓药,马上煎上。”又取出银子给医生:“谢先生,明天再请先生。”把医生送到门外。 朱长流吩咐柱子道:“柱子,今夜你和扣子守在大门内,如果门外有动静,千万不要惊动他们,土匪今夜肯定会派人过来,送信要赎金。” 柱子:“是,老爷。”
6.草屋,夜,内。 一盏昏暗的小马灯,草屋里只有朱世元和孙久子两人。 孙久子叉着腰,站在朱世元跟前,变魔术似的掏出一副墨镜,戴上:“蛮少爷,认识这个么?” 朱士元鄙夷地:“小偷!” 孙久子:“屁话,老子没钱买,只能去偷。这东西有什么好的,戴起来什么也看不见,像个瞎子。”说着他取下墨镜,塞进怀里。 朱士元:“这是白天戴的,傻子。” 孙久子:“呵呵,我是傻,今天倒要看看,你这个用山珍海味喂出来的脑袋有多聪明。”孙久子围着朱士元转了几圈,自言自语道:“荷花让我陪你一夜,咱俩不能这么干站着。按江湖规矩,你先打我三拳,我再还你三拳,够公平了吧?” 朱士元不理孙久子,仍站在原地不动。 孙久子摆好架势,喊道:“我数一、二、三,你冲这儿打。你若不打,算自动放弃,我可就还手啦。” 孙久子叉好腰,身体前倾,嘴里喊道:“一——二——三——!” 朱士元依然没动。 孙久子道:“好,你自动放弃。这下我来。” 孙久子话音刚落,便一记重拳击中朱世元胸口,朱世元就像一个沉重的布口袋仰面倒了下去。孙九子向后跳了两步,摆出个鹰落枝头之势:“起来,起来!才一拳,接着玩。” 朱士元挣扎着爬起来,摇摇晃晃地站定,骂道:“王八蛋,玩阴的,本少爷怕你不成?!” 孙久子喊道:“来呀,来呀,是爷们就玩下去。”朱士元没等孙九子说完,便摇晃着扑过来,孙久子一闪,右脚一勾,朱士元“扑通”一声又栽倒在地。孙久子一个猛虎下山,骑到朱世元身上,薅住朱士元的辫子,拳头如雨点般砸到朱士元后背上。 孙久子打得累了,又跳将起来,摆出一招白鹤凉翅,对扑倒在地的朱世元道:“起来,别装了,接着玩!” 朱士元又挣扎着爬起来,吐出一口带血的吐沫,骂道:“王八蛋,看本少爷不整死你!” 孙久子看到朱世元这副样子,开心得大笑起来:“来呀,小爷正等着你整呐。先站稳喽。” 朱士元摇摇晃晃地扑过来,孙九子也学着他的样子,摇摇晃晃地迎上去,还提醒道:“这边,哎,往这边,别整偏了。”就在孙九子麻痹轻敌的当儿,朱世元一躬身、一低头,脑袋顶住了孙久子的胸口,两手薅住孙久子衣服,使足全身力气向前顶。孙久子站立未稳,不断地倒步后退,惊慌地大叫:“这他妈的什么招数?——”扑通一声,两人同时倒地。 孙久子猛地一翻滚,将朱世元掀到一边,自己再一个鹞子翻身,稳稳地站了起来。嘴里骂道:“好你个蛮少爷,还会算计小爷。这是什么招呀?像个娘们,爷不跟你玩这个了。” 孙久子在屋里转了一圈,捡起了原先绑朱世元的绳子,走到还躺在地上的朱士元身边,踢了朱士元一脚,喝令道:“别他妈的装孙子,起来!”他见朱士元仍未动,一把拉住朱士元后脖衣领,将他拽了起来。又将踉踉跄跄站起来的朱士元,拉到柱子前,抖开绳子,麻利地将他捆在柱子上。 孙久子凑近朱世元的脸,借着昏暗的灯光,见朱世元满脸是血,半睁着眼睛喘着粗气。孙久子显得很开心:“小爷跟你讲什么公平呀,你们富人欺压穷人就从来没公平过。现在,我要让你这个蛮少爷尝尝鞭子的滋味。” 孙久子走到一面芭墙前,芭墙上插了好几根马鞭子,孙九子选了一根,甩了甩,觉得好使,拿着鞭子又走到少爷面前,感慨地:“衙门里比的是谁权大,富人比的是谁银子多,在小爷我这里,比的是谁拳头硬!你小子今天落到我手里,也算是你倒霉;你能不能活到明天,凭运气吧。”说完扬手就是一鞭。朱士元前胸的衣裳立即显出一道血印子。朱士元疼得一裂嘴,但他哼都没哼一声。 孙久子开导地:“蛮少爷,你凭什么蛮,不就是仗着你爹有钱嘛。怎么样?跟小爷求个情,认个怂,说不定小爷一高兴,就放你一码。” 孙久子等来的依然是一阵沉默。孙久子恨恨地:“你小子还挺倔,你可别怪小爷我下手狠。”说完他挥起鞭子,劈头盖脑一顿猛抽,朱世元头一垂,昏死过去。
7. 朱府,夜,内。 朱府内外,灯火通明。 朱夫人躺在床上,不断地呻吟。突然,她身体强烈地抽搐起来,并哭喊道:“士元,我的儿呀,土匪一定是在打你吧?老爷,老爷你快去救士元呀!” 朱长流在隔壁书房里,焦躁地踱来踱去;他眼前闪过四毛的叙述:“土匪好像脚踩风火轮,呼地一下,我和车子就倒了。接着我脖子上挨了一棍,等我醒过来,少爷就不见了。” “好像是两个人,不,是一群人,感觉是从半空中落下的,只一眨眼功夫,少爷就不见了。”
8.草房,夜,内。 被绑在柱子上的朱世元,从昏迷中醒来,他艰难地睁开眼睛,动了动干裂的嘴唇,梦呓般地:“水,水,喝水……” 正坐在一旁歇息地孙久子,听到声音立即跳将起来:“你要喝水?有,有,有!” 孙久子在屋角找到了一只碗,拉开裤子,往碗里撒了泡尿。 孙久子将碗端到朱士元嘴边,高声道:“给你水,放心喝吧,前桶水,没屁味!” 朱士元喝了一口,又猛地吐了出来,把碗给碰翻了。孙久子大怒:“这王八羔子,不识抬举,泼了老子的仙水,老子还得继续打。” 孙久子捡起地上的鞭子,又自言自语道:“小爷可不想跟你玩一夜,再打一会儿,小爷就睡觉去了。” 孙九子甩开鞭子,一鞭、两鞭、三鞭——朱士元头一垂,又昏死过去。 正在这时,门猛地被打开,荷花和来娣提着一只马灯走进来。 孙久子急忙收手,悄悄丢掉鞭子,嬉皮笑脸地迎上来:“荷花,这深更半夜的,跑来干嘛?” 荷花并不答话,她从来娣手上拿过马灯,朝朱士元脸上照了一下。只见朱士元满脸是血,已经昏了过去;身上的衣服也布满了纵横交错地血痕。荷花大惊,责问道:“孙久子,你打他啦?!” 孙久子抵赖道:“没,没打呀。我只是陪他玩玩。” 荷花将马灯交给来娣,转身飞起一脚,踢中了孙九子胸口。孙久子惊叫一声,跌跌撞撞地向门口逃去。荷花一个箭步上前,将孙久子拽了回来;厉声问道:“你凭什么把他打成这样?!” 孙久子慌张地:“荷花,别,别!他就是一条洋人的狗,二毛子,不值得。” 荷花暴怒地:“我让你打他了吗?”荷花一个连环掌,噼里啪啦,孙久子无法抵挡,趴地求饶。 此时,来娣举着马灯在朱世元脸上照了又照,惊呼道:“荷花姐,别打啦,这人看来不行了。快送肖郎中那边吧。” 荷花收了手,喝令瘫在地上的孙久子:“起来,背他去肖郎中那里。” 孙久子喊道:“让我背,我不干!” 荷花发狠道:“不背,行,就打到你背为止。今天你也别想活!” 孙久子赶紧求饶:“荷花,别,别打。背,我背。” 荷花吩咐道:来娣,你快去告知大堂主。 来娣:是。
9.肖郎中住处,夜。 肖郎中,一位五十多岁的老者,正手执一盏油灯,检查朱士元的伤势。朱士元躺在一张台子上,处于昏迷状态;旁边围着荷花、孙九子。 这时,门外又进来一盏马灯,赵力盛、英姑、来娣匆匆走进来。 赵力盛急切地问:“肖郎中,怎么样?” 肖郎中:“赵堂主,这人伤得很重,能不能救活,我没把握。” 英姑:“肖郎中,您一定要想法子救活他,我先替他父母谢你了。” 肖郎中:“二堂主,我尽力。也要看他本人的造化了。” 赵力盛低声喝令道:“孙久子,你出来。” 孙久子老老实实地跟着赵力盛来到屋外,英姑提着马灯也跟了出来。 赵力盛厉声问:“说,你为什么要把他打成这样?!” 孙久子无所谓地:“我就是跟他闹着玩玩,谁料到这小子这么不经打。” 赵力盛愤怒地:“你放屁!你明明知道他不会武功,还下这种狠手,这叫缺德!你孙久子一天不打人,手就痒痒了不是?!” 孙久子低着头,嘴里咕哝道:“这小子是不会武功,但也够狠,敢玩命的。” 赵力盛以不容置疑地口气道:“这人如果能活过来,那还好说,你要向人家赔礼道歉;如果活不过来,你得先接受滩规处罚,再交给官府处置。”
10. 杨轩书房,晚,内。 师爷急匆匆走过来,边走边喊:“大人,大人! ” 杨轩正在书房喝茶,听到喊声,连忙起身迎上去:“师爷,何事?” 师爷一把拉住杨轩,难抑内心兴奋地:“大人,喜事呀!朱长流的儿子,那个蛮少爷,昨天上半晌,在范镇,被小龙滩的土匪绑票了。” 杨轩惊得啊了一声,接着又爆发出一阵大笑:“哪有如此凑巧?!真是天助我也!” 师爷纠正道:“是匪助我也。”两人同时大笑起来。 杨轩感慨道:狼行千里吃肉,狗行千里吃屎。这几年我就纳了闷了,难道土匪真的立地成佛了?现在终于露出本性,好啊,太好了! 师爷正色道:“大人,接下来,该如何做?” 杨轩:这还用问,借势而为,催逼商户,一举拿下派捐! 师爷:“好,从明天起,我先带几个捕快,去每个商家走一遍。土匪已经烧上门、绑上门了,看这帮奸商还有何话说。另,我想立一个处罚条文,迫使他们早交、快交、交清了事。” 杨轩笑道:“师爷,您是这方面的行家,处罚条文您就拟定吧,我签署就是了。” 师爷:“那行,我这就去办。” 杨轩站起来道:“师爷请。”
第八集: 1. 肖宅,日,内。 朱士元仍躺在那张木床上,但脸上、身上的伤口,已明显的被处理过。 荷花和来娣守在床边,肖郎中则在一旁的柜子上,捣制着药膏。朱士元微微睁开眼睛,艰难地说:“冒充国货是我不对——但我当时——真的——” 来娣阻止道:“好啦,别说啦,省点力气吧。我们都知道啦,你当时真的不是骗我们,是认为我们,不,是认为荷花姐,穿上那种布特别好看,才推荐的。对吧?” 朱士元艰难地点点头,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荷花冲来娣瞪了一眼,又十分歉意地对朱士元说:“昨晚我们一时疏忽,让你遭到孙久子毒打,真对不起。是我害了你。” 来娣插嘴道:“别说得这么客气,要我说,他还得感谢你才是。昨天半夜里,要不是你喊我一起过来看看,让孙久子打一夜,可能已经见阎王了。” 朱士元艰难地:“多谢……等伤好了,我要学武功,非找他比个高下……” 肖郎中、荷花、来娣三人听了,都笑起来。 来娣嘲笑道:“荷花姐,你看这人,真是一根筋。都这样了,还要找孙久子比武;难怪叫他蛮少爷。” 肖郎中道:“咳,你还别说,凭我的经验,凡成大事者,都是这种脾气。” 来娣瞧不起地:“就他,还成大事?我才不信。” 英姑左手拎着一个包袱,右手提着一个砂锅走进来。 一进门,就关切地问肖郎中:“肖郎中,他现在怎么样?” 肖郎中停下手中的活,禀报道:“天亮才醒过来,到底年轻呀。二堂主放心,我估计生死关是闯过来了,后面就是慢慢调养了。” 英姑舒了口气,走到床前察看。朱世元微微睁开了眼睛。 荷花向朱士元介绍道:“这是我婶子,是这里的二堂主。” 朱士元蠕动着嘴唇,叫了声:“婶子。” 英姑点点头,关切地:“歇着,不要说话。”她熟练地端起砂锅,拿出一个小勺子:“我熬了点甲鱼汤,先喝两口吧。”她一勺一勺地将汤喂到朱士元嘴里,继续说道:“你可能要在小龙滩调养一段时间,我们已经派人通知你家里,好让你家里人放心。” 肖郎中:“二堂主,您那么忙,这事还是让我来吧。” 英姑将砂锅和勺子递给肖郎中,说道:“也行,那就辛苦你了。这里有几件旧衣裳,是赵堂主以前穿过的,有空你给他换上。荷花、来娣,你们跟我去收拾一间屋子,等他能下地走动了,就搬过去。总不能让他一直住在肖郎中这里吧?” 荷花、来娣齐声应道:“是。”
2.朱家客厅,晨,内。 朱长流双眼布满血丝,神情木然地坐在椅子里,头上增添了白发,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 高博达急匆匆地走进来,扑通跪在朱长流面前:“岳父大人,小婿因公务缠身,今早才得知此事,小婿来迟了,请岳父大人恕罪。” 朱长流茫然地看着前方,喃喃自语道:“士元这次是在劫难逃了。” 吴管家进来,神情严肃地:“老爷,一夜下来,门口没有任何动静,我让几个伙计又仔细地找了一遍,地上墙上没发现任何东西。” 朱长流没有回答,只是对高博达说:“博达,起来吧,你先把慧兰带回家去,她也一夜未睡,如此下去,大家都要被累垮的。” 高博达起身道:好的,我安顿好慧兰,马上回来。
3.乔记商行,外,日。 师爷带着一帮皂隶和差人,大呼小叫来到乔记商行门口。几名差人抬着一块板子,上面写着:小龙滩土匪又作恶,朱府蛮少爷被绑架。赶快捐银子剿匪,保百姓平安。 张皂头大叫:“让乔老爷出来说话!” 乔老爷从里面走出来,拱手道:“敢问师爷,闹这么大的动静,为了何事?” 师爷冷冷地:“乔老板,上次捐银剿匪数你叫得最凶,这次又出大事了,朱长流的儿子,就是那个蛮少爷,昨天被土匪绑架了。现在生死不明。乔老板,你现在还有何话可说?赶快捐银子吧,衙门定下规矩,10天之内不交者,捐银翻倍,20天不交者,大牢伺候!” 一名公差拿着一个账本宣布:“乔记商号派捐剿匪白银120两,从今日起,限十天内交齐。这是交银子的回执。”公差撕下一张纸递给乔老爷。 师爷命令:“走,下一家。” 张皂头回头喊道:“识相点啊,不交银子我就过来拿你!” 乔老爷站在门口,连申辩一句的机会都没有,拿着那张纸,呆呆地看着这帮人远去。
4.朱府客厅,日,内。 朱长流,吴管家,高博达分别坐在椅子里。 朱长流问吴管家:“布莊转让消息发出去了吗?” 吴管家点点头:“刘记商行的管家找过我,出价一千五百两。” 朱长流气愤地:“这两家布莊,当初四千五百两银子买下,他出一千五百两,这是趁人之危嘛!” 吴管家:“但现在生意清淡,没有商家有买店铺意愿。” 朱长流:“现在我们商行能提现多少银子?” 吴管家:“大概三千多两。” 朱长流失望地:“就这么点?” 吴管家:“山东这趟生意,五成货物还未出手,南方刚进的瓷器,茶叶,杂货等,都积压在仓库,这三千多两大部分还是少爷的布庄销售所得。” 朱长流点点头:“土匪的赎金一定会要得很急,我们要筹集一万两银子以备不测。你今天再去找一下刘记商行的管家,两千两卖给他。” 高博达:“岳父大人,这两爿布庄少说也值六千两银子,不能如此贱卖!” 朱长流反问道:“你能借到银子吗?” 高博达语塞。 吴管家:“这土匪为什么还不联络我们呢?都快一天一夜了,这是何意呢?” 朱长流:“土匪越是拖延,对我们越不利。可能土匪把我们想得太有钱,在赎金上一时还拿不定主意。”
5.县衙客厅,日,内。 杨轩正在悠闲地喝茶。 师爷满脸喜色,急匆匆地走进来:“大人,这些商户就是蜡烛坯,一上午,我跑了九家,两家当场交了银子,有五家表示十天内肯定交。唉,到底年岁大了,跑不动了,下午我让张皂头带人直接发放派捐文书,让商家直接来交银子。” 杨轩高兴地:“好啊。这就叫不见棺材不落泪。来,先喝点茶。高户书呢?这事应该由他领头办。” 师爷:“哎,算了,蛮少爷毕竟是他的内弟,他在朱长流面前,样子还是要做做的。” 杨轩赞许地:“嗯,这次把朱记商行的派捐就免了吧,蛮少爷帮了我们大忙。” 师爷:“是,大人。” 杨轩呷了一口茶,感慨道:“做人还是要低调一点好。哪位蛮少爷,整天介坐着电光车,招摇过市,不被土匪惦记着才怪。这回够朱长流喝一壶的了,赎金一定不会少。” 师爷:“大人估计土匪会要多少赎金?” 杨轩笑道:“我也没当过土匪,我怎会知道。” 师爷也感叹道:“这土匪捞银子也太容易了。咱做官的弄一点钱,看猫打狗,费尽心机。上面压着,下面顶着,多少双眼睛还盯着,一不留神,鸡飞蛋打。这大清朝,做土匪比当官的快活多了。” 杨轩大笑道:“师爷怎么羡慕起土匪来了,你没做过土匪不知土匪之难,就像一些人没当过官,不知做官之苦一样。古人云:子非鱼,焉知鱼之乐?不过,在本官的地盘上当土匪还真是幸运。我真的希望他们能经常弄出点事来。” 师爷:“我也经常琢磨小龙滩的土匪,凭心而论,这几年真是太平。我听说最近他们还搞了一个新花头,所有滩民,包括土匪亲眷,年过五十,每个月都能领到养老银,这真的羡煞老夫,在大清朝还有这等好事,不知慈禧老佛爷知道了作何感想。” 杨轩:“这事我也有耳闻。小龙滩土匪本是捻军残余,世间只知道捻军在扬州中了埋伏,于同治七年全军覆没。殊不知有一百多人逃窜到茅山,蛰伏了十多年才最终被歼灭。而小龙滩的土匪,是从茅山逃脱出来的残余。匪首赵力盛肯定也不是等闲之辈。” 师爷:“瞧大人说的,土匪就是土匪,本性难移,上次夫人被盗的那副翡翠紫镯我还记得呢。” 杨轩大度地:“那镯子就算了吧,人家这次给我们送来的是一份大礼,互为抵销!” 两人禁不住大笑起来。 师爷:“刚才大人夸赵力盛非等闲之辈,老夫却不以为然。” 杨轩:“哦?愿闻其详。” 师爷:“他们绑了个蛮少爷,真的不值。朱记商行已成没落之势,如果他真有眼光,应该绑刘家的大小姐,这一票如果得逞,不够他小龙滩吃个十年八载的。” 杨轩摇摇头:“师爷差也,这正是赵匪的过人之处。动刘老板不是件小事,那会引来知府的干预,土匪也会打算盘的。”
6.朱府客厅,日,外。 柱子一手举着一张纸,一手拿一把匕首,急急忙忙地穿过花园,直奔客厅,嘴里还喊着:“老爷,夫人,来了,来了,真的来了!” 吴管家反应快,立即从椅子上弹起来迎上去,接过柱子手里的东西,来不及看,直接交给朱长流,朱长流颤抖着手打开纸条,纸上只写了八个字:少爷无恙,不日即回。 吴管家,高博达也凑过来看。 柱子解释道:“我听到大门上咚的一声,立即开门查看,门上插着这把刀,刀尖插着这张纸。周围一个人影也没有。” 吴管家对柱子道:“嗯,知道了。记住,不要跟任何人提这件事。下去吧。” 柱子“嗯”了一声,转身走了。 客厅里三个人陷入沉默。 高博达首先打破沉默,问:“岳父大人,这是何意啊?” 朱长流自语道:“难道土匪还有更大的企图,想先稳住我们?” 吴管家疑惑地:“老爷是说,这是土匪的缓兵之计?这土匪也太磨叽了,他们究竟想要干什么呢?”
7.刘府客厅,日,内。 刘老板,刘天娇,刘夫人正在客厅里说着话。 刘天娇态度坚决地:“爹,你不能这样趁人之危,朱记商行的两爿布莊,如果你想要,六千两银子,还要付现银。” 刘老板生气地:“真是反了,你这丫头片子为谁说话?我趁人之危怎么着,这两爿布莊,当下除了我,还真的没人买!” 刘夫人赶忙使眼色打圆场:“老爷,咱家天娇不是想救一把朱少爷嘛。” 刘老板轻蔑地:“哼,救他?!我早就跟你们说过,府台大人手下,青年才俊多的是,我正在物色,急什么嘛。” 刘天娇:“爹,你别弄错了,朱士元是个人才,将来一定会帮你把生意做大。” 刘老板笑得被一口茶给呛住了,半晌才缓过气来:“这丫头,你这笑话差点要了我的命。我告诉你吧,朱家这一门,已经被书读傻了,不会再出人才了。” 刘夫人劝解道:“老爷,不可以这么说,朱家可是名门望族,书香门第。” 刘老板正色道:“朱家上几辈的荣耀咱没资格谈,就从朱长流兄长朱长庚说起,好不容易考取个功名,在京城做了个侍讲学士,死人头一个,无权无势,坐了几十年的冷板凳。一肚子学问有个屁用,救不了国,救不了民,也救不了他自己。再谈朱长流,考不了功名那就好好做生意呗,你瞧他把生意做的,弄得仕不仕商不商的,我敢打赌,两年以后,朱记商行必在本城消失。那个蛮少爷,哼,还不知道什么结局呢。” 刘天娇喊道:“爹,你可以不喜欢他,但也别咒人家呀!” 刘老板不屑地:“哼,还要我咒吗?这次能把小命保住就算是造化了。”
8.朱夫人寝室,晚,内。 朱长流守在朱夫人床边,顾嫂和几名女佣在旁边忙碌着。 朱夫人半倚在床上,手里拿着那张纸,对朱长流道:“看样子,世元应该没吃苦头,土匪不就是要银子嘛,不管他们玩什么花头,只要人不吃苦头就行。我想明天到泰山殿烧柱香,顺便再求个卦,听说明德长老的卦灵着呢。” 朱长流担心地:“去泰山殿敬香,身体吃得消吗?” 朱夫人:“没问题,自从看到这条子,心里宽畅多了。”
9. 小龙滩,晨,外。 远处,芦苇荡上空薄雾缭绕,近处,成片的荷塘首尾相接。翠绿的荷叶上滚动着水珠,一支支荷花探出水面。鱼儿在水面跳跃,鸟儿在枝头鸣唱。 一处开阔地上,三间由芦苇茅草搭起的房舍,高大而又雅致,这就是肖郎中的住处。 朱世元半躺在床上:“肖郎中正在给他的左脚踝换药。” 荷花、来娣分别拿着砂锅、篮子走进来。荷花一进门就问朱士元:“怎么样,感觉好一点吗?” 朱世元费力地点点头:“好多了。” 荷花:“我给你熬了点黑鱼汤,听说治外伤很有好处。” 肖郎中赞许地:“嗯,黑鱼汤好;荷花想得周到。” 朱士元断断续续地:“荷花姑娘,我家里……你们……告知了吗? ” 荷花:“放心,堂主昨天就派葛三叔去城里了,葛三叔不会误事。 ” 来娣对肖郎中说:“肖郎中,这些大草虾,你给他挤虾仁吃得了。” 肖郎中:“行,你放那里,明天你再送几条大黑鱼过来,让我也沾沾光。” 来娣:“行。” 朱士元过意不去地:“这次,给你们添麻烦了。” 荷花边打开砂锅边说道:“你不必客气,鱼虾这些东西,我们这里多的是。” 荷花端起砂锅,正准备递给朱士元,孙久子苦着脸走进来。荷花放下沙锅,生气地问:“孙久子,你来干什么?!” 孙久子无可奈何地:“我也不想来,是奉赵堂主之命,向这位少爷赔礼道歉的。” 来娣上前指责道:“噢,赔礼道歉,还是奉赵堂主之命;你就不是真心地!朱少爷不接受。” 孙久子赶紧辩白:“不,不,真心的,咱是真心赔礼道歉。” 荷花:“你把人家打成这样,就轻飘飘地道声歉就行啦?世界上有这便宜的事嘛?!” 来娣拿起柜子上的捣药杵:“孙久子,你把头伸过来,让朱少爷敲十下,这事就算完。” 孙久子真的趴在朱士元床下,顶着脑袋道:“行,你说咋办就咋办,我孙久子认了。” 来娣抬手就是一石杵,正打在孙九子屁股上。边打边说:“朱少爷,我来替你打,你喊停就停。” 接连几杵,打得孙九子满地乱爬,哀声求饶。 朱士元吃力地抬起胳膊,有气无力地:“算,算了,别打了。这也怪我,我为什么…….不会点武功呢?要是会点……,也不至于这样。孙大侠,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我想拜你为师,请你教我武功。” 众人都吃了一惊。孙久子更是惊得从地上爬起来,反问道:“你要拜我为师,教你武功?不,不,我可不想教你,打死我也不干!” 荷花、来娣、肖郎中,吃惊过后又都笑起来。 朱士元却认真地:“我真地……想学,我是真诚的。这世道,不会点功夫,那只有……挨打的份。” 孙久子揉着屁股,阴阳怪气地:“你要学功夫,这有何难,荷花的功夫好,让她教你呗。你看她对你多好,送吃的,送喝的,马上还要喂你呢。” 荷花霍地站起来,杏目圆睁,责问道:“孙久子,啥意思?!你想难住我?休想!我赵荷花从不信邪。教就教,我教会了他,让他好好地收拾你!来,徒弟,师傅先喂你鱼汤!”
第九集: 1.泰山殿,日,外。 泰山殿,一座雄伟古老的寺庙。寺庙里钟鼓齐鸣,梵音四起,善男信女们如潮如涌。 大雄宝殿左侧偏殿,朱长流,朱夫人神情庄严,佛前拈香,三拜九叩,礼毕,一小僧递过来一签筒,朱长流接过,一边摇桶,一边默念道:小民朱长流,求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指点迷津。小儿朱士元遭人绑架,生死不明,吉凶难料,求菩萨指点,求菩萨保佑。言毕,一根竹签落下。朱长流捡起签条,起身恭敬地交给明德方丈,道:求方丈解卦。 明德方丈看罢签条,朗声诵道:“此卦上坤下乾,为泰卦,诗曰:失意反成得意时,从来祸福两相依,青天自有通霄路,浮云遮月终有期。解曰:因祸得福,否极泰来,贵人相助,通泰事吉。恭喜施主,此乃上签,无须化解。贵公子有惊无险,无妄无灾,小磨难换得大收成,美哉,美哉!施主只需静待时日,不可妄动,善哉,善哉!” 朱长流、朱夫人虽听得一头雾水,但仍面露喜色,朱长流叩头再拜:谢方丈指点之恩。 旁边一僧人将写好的卦辞交给朱长流。
2. 肖宅,日,内。 朱士元裸着背趴在床上,肖郎中正仔细地为他换药。 肖郎中欣喜地:“开始收口了,恢复得很快呀。” 朱士元:“这得感谢肖大夫您医术高。” 肖郎中:“以后你别这么叫我,我可不是什么大夫,这土郎中还是半路出家的呢。” 朱士元:“好,我以后就叫您肖叔吧。肖叔,您以前是干什么的呢?” 肖郎中:“提起以前就一言难尽呐。我原也是读书人,祖产有几十亩地,在乡下也算是个富户吧。” 朱士元:“您怎么到这儿来了呢?” 肖郎中叹了口气:“后来,衙门里保举我当了甲长;就是这个甲长,害得我倾家荡产。” 朱士元:“这我知道,乡下十户为一牌,百户为一甲,千户为一保;您管一百户,也算是个地方官呢。怎么会……?” 肖郎中苦笑道:“你知道甲长是干什么的吗?就是收税收捐。大清朝的税多,地丁银、徭银、漕粮,还有各种各样的杂税、摊派。这些都靠我们乡官来收。收不上来,就自己掏银子垫上。垫不上,就抓去坐牢。我当了五年甲长,正巧遇上了三年旱灾一年水灾。衙门派下来的税捐,实在收不上来,我又不忍心去每家每户苦苦相逼,都是几辈子的乡邻,况且他们也实在拿不出银子;那只有自己垫交。” 朱世元惊讶地:“一百多户的税捐,您垫得起吗?” 肖郎中:“垫不起就得坐牢。所以,只有卖房子卖地。我多少次要辞掉不干,但衙门就是不准。我爹妈又急又怕,相继离世。这段经历终于唤醒了我,我不再犹豫, 逃离了家乡。” 朱士元凝重地:“肖叔,人不是被唤醒的,人是被痛醒的。您是因为太善良了。我听说,有人当了甲长、保长还发了财呢。” 肖郎中:“你说得对,其实那些人的做法,我也懂;但就是做不出。我心里也怨我自己啊。后来我想来想去,终于想通了;这大清朝,就是要把良善的人逼成坏人,让坏人横行天下!” 朱士元激动地一拍床沿:“肖叔,您这句话太精彩了,这是了不起的感悟。”他的激动导致一阵疼痛,他赶紧平复一下情绪,又接着问:“后来您怎么到了这里?” 肖郎中:“逃出家乡后,我以采草药为生。八年前我来小龙滩采草药,二堂主见我懂点医术,就留下我,做了这里的郎中。” 朱士元谨慎地:“肖叔,他们……常出去抢劫绑人吧?” 肖郎中:“你误会啦,外面都传说小龙滩是匪巢,其实那是老黄历了。据说十年前他们确实抢过几次大户,但自从赵堂主娶了英姑,就再没发生过抢财劫物的事。” 朱士元不解地:“为什么呢?” 肖郎中:“英姑立下了许多滩规,谁破了规矩,谁就要受到处罚。英姑让小龙滩五百多口子,种地、打鱼、编芦席,搞副业,自食其力。尽管有人反对,但赵堂主和二堂主一直坚持到现在,二堂主这人很了不起呀。”
3.泰山殿门前广场,日,外。 朱长流,朱夫人正要上车,一顶小轿从边上停下来。 刘天娇边下轿边喊道:“伯父,伯母等一下。你们也来敬香啊?” 朱长流客气地回答:“刘小姐,是的,来敬柱香。” 刘天娇关切地:“伯父,朱士元有消息吗?赎金定了吗?” 朱长流稍一犹豫,客气地:“谢刘小姐关心,士元还没消息呢。” 刘天娇叹了口气:“唉,真是急死人了。不过,伯父,伯母也不必担心,土匪不就是要钱嘛,如果您这边缺银子,我有六千两体己钱,您随时派人来取。您的店铺就不要再买了。” 朱长流大喜,十分感激地:“这太好了,刘小姐真是雪中送炭,这帮了我的大忙。” 朱夫人却不悦地插话道:“刘小姐,不用你操心了,我们会想到办法的。” 刘天娇大度地一笑:“伯母,您别想多了,我与士元气味相投,是朋友,也就是惺惺相惜而已。” 朱长流客气地:“刘小姐客气了,您是大家闺秀,您能看得起士元,是士元的福气。” 刘天娇笑起来,反问道:“大家闺秀,像吗?伯父伯母,你们赶快把朱士元赎回来,缺什么,你们就来找我。我进去啦!”刘天娇在几个丫鬟的簇拥下向寺庙里走去。 朱夫人鄙夷地低声道:“这哪像个闺女的样子,真让人受不了。” 朱长流由衷地感慨道:“天娇这孩子真的不错,我正在为银子的事烦恼,想不到她主动帮上了,比她爹强多了。” 朱夫人生气地数落道:“你就知道银子银子,这样的媳妇你受得了?” 朱长流低声道:“夫人,你真是想多了,人家说得很清楚,是朋友。当下,我们哪一位朋友肯借给我六千两银子?” 朱夫人:“哼,朋友?我才不信呢?”
4. 肖宅,日,内。 朱士元掀开一条薄被,试探着将双脚放到地上,他的腿上、背上还缠着较多绑带,竟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可一挪步,身子一晃,差点跌倒;他赶紧扶住旁边的药柜,定了定神,一咬牙,扶着药柜和芭墙走出门外。 外面,正在翻晒草药的肖郎中见了,赶紧跑过来:“朱少爷,你下床太早了。”他顺手拿了条凳子,让朱士元坐下。又鼓励道:“不过你很有勇气。有勇气就好,恢复就快。古人养伤也要求动静结合。但一定要量力而行。” 朱士元坐下后又站起来:“肖叔,我真的感到好多了。现在就是想下地走走,虽然还有点疼。” 肖郎中:“何止有点疼,伤口愈合哪有这么快。你即使走动,也要注意幅度小一点。” 远处传来荷花欣喜地喊声:“朱士元,你能起来走路啦?!” 朱士元抬头一看,荷花、来娣两人正开心地往这边跑。 荷花走到近前,对肖郎中说:“肖郎中,我想今天把他接到对面去住,能行吗?” 肖郎中考虑了一下:“也行,反正不远。让他隔天来换次药。” 朱士元也很高兴,对肖郎中道:“肖叔,谢谢您!”
5.朱府客厅,日,外。 朱长流,吴管家正在客厅里说着话,柱子急急忙忙地进来禀报:“老爷,吴管家,有位洋人要见老爷。” 吴管家道:“我知道是谁了,请他进来。” 柱子:“是。”转身走了。 吴管家对朱长流道:“是洋行的詹姆斯,少爷欠他布料钱。一定是来讨银子的。” 朱长流:“哦,听说这位洋老头是位中国通,做生意也很讲规矩。” 吴管家赞同地:“这老头说话直来直去,有些话让人不甚舒服,但仔细一想,就是那个理。倒是个直爽之人。少爷最喜欢跟他聊天,他对少爷也不错。” 朱长流:“我们欠他多少银子?” 吴管家:“一千一百多两。” “哦……”朱长流沉吟了一下。 这时,门外响起詹姆斯的声音:“朱老先生。” 朱长流,吴管家赶紧起身相迎。 詹姆斯进入客厅,环视了一下四周。顾嫂上茶,詹姆斯客气地接过茶杯:“谢谢!”又把茶杯放在一边。詹姆斯的神情变得悲愤:“朱老先生,听说朱少爷被土匪绑架,这让人震惊和愤怒,这个国家已经陷入无序和混乱,谁来保护我们?嗯?难道只能乞求上帝的保佑?我本想安慰您,可我不知道怎么安慰,我们只能祷告上帝!” 朱长流感激地:“詹姆斯先生,谢谢关爱,上帝会保佑的,菩萨也会保佑的。士元不会有事,他会很快回来,我们的菩萨已经告诉了我,这是真的。” 詹姆斯不解地:“菩萨已经告诉了你?难道……你相信?” 朱长流信心十足地:“我相信,我们中国人都相信菩萨。” 詹姆斯认真地点点头:“那好,你们的菩萨和我们的上帝是一样的,他爱我们。” 朱长流:“詹姆斯先生,小儿朱士元跟您订有一份合同,是不是到期啦? 詹姆斯不好意思地:“朱老先生,是的。说着便递过来一份合同。” 朱长流接过合同,看了一会,对吴管家道:“吴管家,你开一张一千一百三十二两的银票,下午就给詹姆斯先生送去。” 吴管家大惊:“老爷,这银子不能抽走!赎金怎么办?” 朱长流坚定地:“到时我会有办法,你照办吧。” 詹姆斯非常高兴:“朱老先生,跟您说话就是痛快。谢谢,非常感谢!我先回啦。” 朱长流高声吩咐:“柱子,送送詹姆斯先生。” 柱子应声而到,詹姆斯与朱长流,吴管家告别。 詹姆斯走后,吴管家急切地说:“老爷,这一千多两银子完全可以再拖一拖,我们离一万两银子还有那么大的缺口。” 朱长流:“洋人注重契约,不能坏了人家的规矩。” 吴管家:“两爿布庄已经断货,今天我已经让他们停业了,店员如何安置?” 朱长流:“愿意留下的,安排去其他店铺,不愿意留下的,按规矩发放辞退银,工钱算到月底。” 吴管家:“少爷请的哪位宗先生如何安排?他倒是一位有智谋的人物。” 朱长流犹豫了片刻,语气坚定地:“还是辞了吧,多给他几两银子。他的智谋,我并不认同,他那种生意经不适合我们。另外,四毛也辞了吧,以后少爷若整天跟他混在一起,不会好的。”
6. 一间草房,日,内。 朱士元坐在一张简易的床上,高兴地打量着这间简陋但又整洁的房间。这是一间茅草芭房,室内生活设施还比较齐全。 荷花歉意地:“我跟来娣忙乎了两天才收拾出这间房,跟你在家住的肯定没法比。但我们已经尽力了。来娣,你说是吧。” 来娣脸上还挂着汗水和泥灰,她一边往房柱上钉着钉子,一边不客气地:“要当少爷回家当去,在我们这里就得吃苦。我跟荷花姐住的房间,还不如你的呢。” 朱士元连忙道谢:“这已经很好了,我非常感谢二位。” 荷花继续道:“考虑你不会做饭,我跟隔壁的郭婆婆说好了,一日三餐由她代做。郭婆婆是捻军都头的遗孀,也是大户人家出身,她做的饭菜定合你口味。” 朱士元大为感动:“两位,我真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你们。” 来娣:“别谢,别恨我们就行。是我和荷花姐把你弄到这里来的,让你吃够了苦头,我们必须再把你好好的送回去。这样,我们就心安了。” 朱士元:“俗话说,不打不相识。没有那段经历,我也没法认识二位。我发誓:我永远不记恨二位,相反,我感到非常的幸运。” 来娣不客气地打断道:“哎,你可别生出其他想法来。我这脾气,绝对不适合你;你啥也不会,屁都不懂,估计咱荷花姐也不会看上你。” 荷花训斥道:“来娣,你尽胡说些什么呀!好啦,朱少爷,你歇着吧,我们先走啦。” 朱士元着急地站起来:“哎,荷花,不,师傅,你什么时候教我武功呀?” 荷花:“你当起真来啦?我那是说着玩的。故意气气孙久子的。” 朱士元认真地:“不,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女英雄岂可言而无信乎?!” 荷花、来娣都笑起来。 来娣道:“荷花姐,你看他那傻样,真逗!还挺能说的。” 荷花劝解道:“学武是件很苦的事,你吃不了那份苦。” 朱士元激动地喊道:“我不怕,再苦我也要学。请师傅教我!”说完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由于背部疼痛,加上未掌握好平衡,一下子歪倒在地上。 荷花大惊,赶紧上前来扶:“快起来,你这是干什么?!” 朱士元挣扎着爬起来,再重新跪下,眼含泪水说:“以前我爹打我那么狠,要我跪下,我都没跪过一次。我这一跪,算是正式拜师。请师傅收下我。” 荷花又好气又好笑地:“你好好的少爷不当,家里有的是银子,你要学什么武功呢?” 朱士元喊道:“不,大丈夫生于乱世,当吃大苦,立大志,做大事。尚若自身都不能保,怎能惶顾家人,惶顾苍生?!” 荷花显得手足无措,问来娣道:“来娣,你看他当真了;那怎么办?” 来娣同情而又敬佩地:“嗯,我看他是真心想学武。这人有股子蛮劲,他认准的事,十头牛也拉不回;我喜欢。”来娣又学着朱世元的腔调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女英雄岂可言而无信乎?!你赵荷花红口白牙,是亲口答应的,我和肖郎中都可作证,这个徒弟你不收是不行的。” 荷花着急地:“可我没带过徒弟呀!我怎么教他呀?” 来娣变色道:“荷花姐,这种假话你也敢说?!你没带过徒弟,那我是谁教出来的呀?啊?!人家都行大礼了,这徒弟不收不行啦,赶紧收下吧!” 荷花想了想,无奈地摇摇头;她上前再次去扶朱世元,道:“行,既然你有这么大的决心,那我就教你;不过,总得等你伤好吧。” 朱世士元高兴地站起来:“谢师傅应允,我已经好了,今天就教。” 荷花笑道:“你站还站不稳呢,我怎么教呀?” 朱士元跨了两步,又两脚向上一颠,自信地:“你看,我现在能走能跳,啥事没有。” 来娣出主意道:“先教他蹚泥步,基本功。动的幅度不大。” 荷花无可奈何地:“我真是服了你了。行,就从今天开始;不好好学,我可要罚你的呀!” 朱士元高兴地:“徒弟甘愿受罚!”
7.赵宅,晚,内。 一盏油灯下,英姑正聚精会神地对着账本,打着算盘。 赵力盛风尘仆仆地走进来,独自淘水洗脸,擦脸时跟英姑打趣道:英姑,我老远就听到你这算盘珠子响,又拨拉出多少银子来啦? 英姑推开算盘,以商量的口气道:“力盛,你能否带上十几个弟兄,再开垦出二十亩地来,秋后种上麦子,明年,我们就不需要到外面买粮食了。” 赵力盛:“这好办,我明天就派人选地方去。” 过了一会儿,赵力盛又道:“英姑,你不能一门心思放在搞副业做买卖上呀,小龙滩防务的事你也要过问,每次议事你都要参加。你这二堂主可是大家公推的。” 英姑:“你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我正因为是大家公推的,所以我才不敢懈怠。几百口子吃饭也是大事。防务的事有你管着,还怕什么?!” 赵力盛:“但你这二堂主也不能白叫呀。有些事,你必须要知道。前些时,宝城一个晚上连烧了七家货栈,衙门造谣说,是我们小龙滩所为。” 英姑:“也许是义和拳做的呢。” 赵力盛:“不可能,义和拳做事都是明着来,没必要偷偷摸摸去纵火。” 英姑:“那谁干的呢,总不可能是衙门派人去纵火吧?” 赵力盛:“还真有这个可能。葛三打探到,今年,全城的商人拒交剿匪捐银,闹得很厉害;我估计,可能是县衙向商人施压。” 英姑:“ 那也没办法,随他们说去吧。” 赵力盛:“你的心胸够宽的。弟兄们都气坏了,吵着闹着要杀到县城去,抓住那狗官讨个清白。” 英姑讥讽道:“干嘛讨清白呀,直接把那狗官宰了不就行了?!不用问,又是韩八爷他们的主意。” 赵力盛:“不,英姑,韩八爷有些话还是对的。我们不能老是猫在这里,我们得有所作为。 英姑反唇相讥道:“有所作为?凭我们现在的实力,拿下县城,完全可以,但接下来呢?能守住吗?当下,我们只能猫在这里等待时机。力盛,你是大堂主,是小龙滩几百口子的掌舵人,你的舵把子可要把稳了;其他人说说狠话,发发宏愿也就罢了。” 赵力盛:“知道,知道,大家都觉得现在日子过得不错,对你二堂主的评价也是有口皆碑。但就是觉得有点憋屈,韩八爷等几位头领力主联络义和拳,结为反清大联盟,把火烧到全国去,加快大清的灭亡。” 英姑平静地:“这听起来是有点让人热血上涌,义和拳是个什么样子你了解吗?我与外地商人来往颇多,他们对义和拳的评价还是很靠谱的。” 赵力盛关切地:“他们如何看义和拳?” 英姑:“义和拳势头虽猛,却是一盘散沙。拳民芜杂,良莠不齐。许多拳民,原先就是当地的恶棍、无赖;他们设坛,就是欺压当地的百姓。这种人怎能成事。” 赵力盛:“这,我也有所耳闻,但毕竟义和拳反清,是我们的同道人。” 英姑:“是不是同道现在难说,还是再看看吧。” 赵力盛:“韩八爷结识了几位拳师,据说有刀枪不入神功,想来小龙滩传授。弟兄们很想见识、见识。你意下如何?” 英姑:“刀枪不入,这话你信?” 赵力盛摇摇头:“虽然不信,但见识、见识也好。只当请个戏班子乐一乐,不行就打发走人,大不了花点银子。” 英姑:“行啊,我也想见识、见识。”
8.. 小龙滩,清晨,外。 朱士元住处门外空地上,来娣在一旁舞八卦剑,荷花面向朱士元,一边解说,一边做着示范。 荷花:“八卦掌和八卦剑的基本步法,就是蹚泥步。凡是种过田干过农活的,都知道蹚泥是怎么回事,你没干过农活,没有在泥水里行走地体验,所以要多下点功夫。蹚泥步的要点:两腿形似剪,脚平起、平走,足摆要大;行步如蹚泥,前行的时候,头正身直,以腰为轴,前股领路,后股坐劲。你跟着我来一遍。” 朱士元的腿上、背上还裹着绑带,他忍着疼痛,顽强地跟着荷花走了一圈,额头上冒出了豆大的汗珠。 荷花见了有点心疼,说道:“士元,你伤口未愈,动作不宜过大,先揣摩其意,今天先教这么多。” 朱士元着急地:“师傅,你再教一点,我能记住。然后,我再慢慢用心揣摩。” 荷花笑道:“学武不可性急,尤其是基本功法,务须扎实。我十二岁那年,我叔送我去河北深县,拜在八卦掌宗师程廷华门下,单蹚泥步就练了三个月。五年学成八卦掌、八卦剑,自身还多有不满意之处。习武之人,需要一辈子用心练习和领悟,急功近利是学不好武功的。” 朱士元道:“师傅的话我懂了,基本功必须扎实,蹚泥步就是基本功。当年你练了三个月的蹚泥步,那是因为你年幼,我决心用十天练成,请师傅每天来教我两次。 荷花点头同意:“行,当前最要紧的是把伤养好。” 来娣在一旁插嘴道:“嗨,好大的口气,一天来教你两次,我们不去挣银子啦,你来养活我们呀?!” 朱士元歉意地:“对,对,师姐说得有理。我还真没想到这一点。我一定想办法去挣点银子,不能让师傅、师姐挨饿。” 来娣讽刺道:“凭你这本事,你去哪挣银子?银子那么好挣呀?!” 荷花喝斥来娣道:“来娣,你这张破嘴,啥话你都敢说。士元,你别听她胡说八道。”
9. 朱府客厅,日,内。 朱长流将一张写好的纸折好,放入抽屉里。又取过一个账本,慢慢翻看起来。 高博达走进来:“岳父大人,您找我?” 朱长流推开账本,点点头:“坐吧。” 高博达在旁边坐下。 朱长流征询地:“博达,我考虑很久,我要去一趟小龙滩。老这样等下去不行。你岳母的病越发沉重,不把士元找回来,她的病是好不了的。” 高博达显得很疑惑地:“岳父大人,不是刚求完签嘛,签文说得很清楚,弟弟会平安回来的。 朱长流:“求签问卦,信者则有,不信则无,不可当真。” 高博达眼睛一转,再劝道:可——这多危险呀,弟弟已经搭进去了,您再去,不是自送虎口吗?” 朱长流:“我估计土匪不会拿我怎么样。我与土匪素无瓜葛,他若要我命,没来由;若要钱,他早该开价了。我担心的是另一件事。” 高博达机警地:“何事?” 朱长流:“你弟弟的脾性,我最了解;从小到大,骄横惯了,没受过委屈。若无故挨打受辱,他不会忍耐。我猜有两个可能,一是被打得太重,土匪无法将他送回;二是他不甘受辱,在土匪窝里继续惹事。无论哪种可能,我都要去一趟。” 高博达试探道:“如岳父大人一定要去,我多找几个人随你一道去,也好给岳父大人壮胆。” 朱长流苦笑道:“谁肯与我同去土匪窝呀?况且,我此去并非找土匪打架,带那么多人做什么?你给我雇一条小船,让船主把我送达小龙滩即可。” 高博达赶紧应允:“这个可以。不过,岳父大人,您可要考虑周全呀。” 朱长流:“我已经考虑很久了,你去办吧;雇好了告诉我。” 高博达:“那行,小婿告辞。” 朱长流又叫住道:“慢,听惠兰说,你想买一处大一点的宅子?” 高博达:“嗯,这事我还没来得及与岳父大人商量,慧兰自小住惯了大宅子,我不能委屈了她。” 朱长流:“买个宅子动则几千两银子,这么多银子从哪来?” 高博达:“岳父,这官场的事您不甚明了。这一两年,我为县令大人办了不少事,也帮了不少人的忙,这赏的和送的,再借一点,就能凑齐千把两。” 朱长流:“但我要提醒你,有些钱断不可取。” 高博达:“岳父大人,官场与商场不一样;官场的钱不取白不取,过了这个村就没那个店了。” 朱长流听了一时无语。他轻轻叹了口气,在客厅里踱起步来。 高博达:“岳父放心,小婿自有分寸。如果……岳父大人为了救弟弟,急需用银子。我可以把这千把两银子借给您急用。” 朱长流:“难得你有这片孝心,你弟弟的事还是由我自己想办法吧。买大一点的宅子也没错,住得也不能太寒碜了。” 高博达:“嗯,小婿告辞。” 朱长流点点头:“去吧。” 俄顷,吴管家走了进来。 吴管家问:“老爷,您找我?” 朱长流点点头:“我有事要与你商量。” 吴管家在朱长流身边坐下。 朱长流从抽屉里取出那张折好的纸,对吴管家道:“吴管家,过几天,我要去一趟小龙滩。如果我回不来,你就按这份遗嘱来办理。你先看看吧。” 吴管家大惊,接过那张纸认真地看起来。 吴管家看毕,更是震惊:“老爷,您怎可这样?万万不可?!” 朱长流平静地:“这事我已想了很久,我把朱记商行的资产分为三分,自有道理。一份给夫人,她靠这份资产也能颐养天年。一份给姑爷,其实,这位姑爷早就盯上我这点财产了,我岂能不知;但为了慧兰,我只能如此做。一份给你,是因为你跟随我十几年,吃尽了苦头,至今仍孑然一身,我有愧呀;你有了这份产业,也算是了却了我的心愿。” 吴管家胸有成竹地:“老爷,少爷的事,我也在考虑,我想联络我会高层,动用高层关系与湖匪交涉,设法救出少爷。” 朱长流摆手道:“切不可如此。我天地会创建一百多年来,前赴后继,英武不屈,行大义、做大事,为的是拯救民族与社稷的危难。我朱长流的事再大,也是私事; 岂可因私废公,坏了我会的规矩,让后人诟病。” 吴管家:“老爷此去必定凶险,要么,我请几位武林高手护卫老爷左右,我也同老爷一同前往。” 朱长流:“不可,我不想连累其他兄弟;况且,我心下还有几份侥幸,此行未必有去无回。这份遗嘱只是以防万一,若能平安归来,一切如旧。不过,我朱记商行的三分之一财产归你,这是我早就定好了的。我相信士元也不会有异议。” 吴管家:“老爷,我只是您的一个管家,让我分您的财产,这简直有违天理。还是撕了吧。我跟着您,岂是为了钱财?!” 朱长流阻止道:“这份遗嘱你先留着,等我平安回来时再撕不迟。你我虽为主仆,其实情同手足。在我心里,我对你的信任,超过我那位姑爷。万一发生不测,有这份遗嘱在,我夫人的后半生就无忧了。” 吴管家眼含泪花,百感交集地:“老爷,您真是……”
第十集: 1. 高宅,日,内。 高博达挽起袖子,一边洗脸一边对慧兰道:“慧兰,现在我也当了户书,家里也请了老妈子,家务你就不用干了。明天你回娘家,一呢,岳母要人伺候;二呢,你向岳父要求,朱记商行的账由你来管。” 慧兰莫明其妙地:“你又打什么主意?朱记商行的账一直由吴管家管着,我插得了手吗?” 高博达:“你看,你看,你总是把人往坏处想。我能打什么主意呢,要打也是好主意。吴管家毕竟是外人,现在生意又不好,你若把账管起来,吴管家就可以辞掉了。” 慧兰生气地:“我管账,亏你想得出,本城有几个女账房?” 高博达不无讽刺地:“瞧瞧,平时看新书、赶新潮、标榜新思想。女账房怎么了?本城没有,我们家可以先有嘛。” 慧兰反驳道:“你以为吴管家就只管账呀?吴管家多数是帮我爹出去办事。辞了吴管家,这里里外外的事,我去办呀?我有那本事吗?” 高博达一想也是,改口道:“吴管家可以不辞,以后他办事,你管账,让吴管家也轻松些。” 慧兰恳求道:“博达,你就安心当你的差,朱记商行的事,我爹会打理好的。士元弟弟总要回来,他是朱家的儿子,这些事情都由他担当,用不着我们瞎操心。” 高博达挂起布巾,穿起外衣,一脸不屑地:“哼,就你那弟弟,不惹祸就阿弥陀佛了,他还担当!” 慧兰:“弟弟是不懂事,我们能帮就帮一把,但朱记商行的事我们不要插手,更不要动其它心思。” 高博达生气地:“我能动什么心思呀?我不过是好心。这几天岳父要出去办事,家里没个管事的怎行?算了、算了,以后你们家的事我再也不管了。好心当个驴肝肺。” 慧兰疑惑地:“爹要出去办事?我和娘怎么不知道!” 高博达:“所以嘛,你们毕竟是女流之辈,男人有事没必要与你们商量。”
2.小龙滩,日,外。 朱士元认真地练着蹚泥步,一圈圈蹚下来,疼痛加上劳累,黄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滚落下来,但他没有停息。 孙久子像幽灵一般突然出现在朱士元身边,拍了一下朱士元:“朱少爷,挺认真呀!” 朱士元收住步,拱手还礼道:“孙大侠,让你见笑了。还没领悟到要领呢。” 孙久子:“以后别大侠大侠的叫,听了别扭,叫孙哥。” 朱士元顺从地:“孙哥。” 孙久子开心地:“哎,这就对了嘛。来,还给你!”孙久子从怀里掏出墨镜,递给朱士元。 朱士元赶紧拒绝道:“孙哥,送你了。” 孙久子拉过朱士元,把墨镜强行放进朱士元的怀里:“孙哥是跟你闹着玩,孙哥会要你的东西?收下!” 朱士元被孙久子一拉一拽,感觉身体中心都有点不稳,赶紧答道:“好、好,我收下。” 孙久子友好地:“我也想通了,上次打你确实是我不对,你命好,我命孬,这也不能怪你,谁让我投胎没投好呢,对吧?” 朱士元愣在那里不知如何回答。 孙久子继续道:“不过,荷花与我从小是两颗青梅,一对竹马,现在荷花是你师父,我自然也是你师父啦。” 朱士元真诚地:“请孙哥多指教。” 孙久子训导地:“这八卦掌是花拳绣腿,今天哥让你开开眼,见识一下什么才是真正的武功。” 孙久子向后跳了一步,喊道:一路长拳!接连两个前空翻,已经稳稳落在朱士元面前,朱士元赶紧让开,退到一边。孙久子挥舞开那两只硕大的拳头,似疾风、如闪电,那两条粗腿忽低旋,忽腾起,只听得呼呼作响,地上的草叶、尘土纷纷被卷起。朱世元看得呆了,禁不住喝了一声:“好!” 孙久子收住拳脚,面不红,气不喘,骄傲地问:“见识了吗?这才叫武功。” 朱世元心悦诚服地:“算是开了眼。孙哥,学会这套拳,要多少日子?” 孙久子傲慢地:“我,十年;你,五十年!” 朱世元泄气地:“那我这辈子是没希望了。” 孙久子贴近朱世元的脸,一字一顿地:“所以我要警告你,别打荷花的主意,小心我用拳头砸死你!”他竖起两只拳头作威吓状。 远处传来一声断喝:“孙久子,你在干什么?!” 英姑正从远处走来。 孙久子吓得赶紧放下拳头,笑着迎上来:“婶,我教朱少爷武功呐。” 英姑问朱士元:“是这样的吗?” 朱士元赶紧点头承认:“二堂主,是,是的。” 英姑:“朱少爷,我找你有点事,你先进屋里等我。” 朱士元:“好的。”便转身进了屋。 旁边孙久子想溜,被英姑叫住:“孙久子,别走,我也找你。” 孙久子只好回来,问:“婶,啥事?” 英姑:“你已经有一段日子不上工了,干啥去了?” 孙久子挠挠头:“每次巡滩我都参加的。” 英姑纠正道:“我问的是上工。” 孙久子嘟囔了一句:“这抽柴、压柴的活又苦又累,看我手,都裂口子了。” 英姑耐心地:“你现在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要吃饭就得自己挣银子。劳动哪有不苦不累的?你看小龙滩哪一个人不在辛苦劳作?” 孙久子:“婶,我觉得我师父说得对,我们守着这么一条黄金水道,何必要这么辛苦,人活一次不就是为了享福嘛?” 英姑愤怒地:“放屁!为了自己享福,就去抢劫,去祸害别人?!”她又有点悲伤地:“大堂主跟你们说了多少次,看来你们当土匪的心思并没消除。这几天因为你不上工,抽柴压柴跟不上,编席组都缺料了,你必须马上去上工!” 孙久子不情愿地:“好吧。” 英姑说了声:“去吧。”便转身进了朱士元房间。
3.朱士元房间,日,内。 朱士元请英姑坐下,抱歉地:“二堂主,我这里没有茶叶,只能请你喝白开水了。” 英姑笑了笑:“你也坐下。朱少爷,在这里还习惯吧?” 朱士元开心地:“习惯,我觉得挺好,真的挺好。” 英姑问:“还有没有什么其他需要?” 朱士元:“没有,哦,有,有。二堂主,我有一封家书,想请二堂主帮我送到我家里。”说着就取出一张纸交到英姑手里。 英姑把那张纸还给朱士元,道:“不用了,明天就送你回去,今天你就准备一下吧。说完起身要走。” 朱士元大惊失色,情不自禁地喊道:“不可以!二堂主,我求您,我不愿回去!” 英姑劝道:“我们这里条件差,你回家养伤,有家人照料,恢复会快一些。” 朱士元着急地:“二堂主,我要在这里学武,学成之后才能回家。” 英姑疑惑地:“难怪孙久子向我报告,说荷花收你为徒,还真有这事?” 朱士元:“这还有假!我都磕过头,行过拜师礼了。” 英姑:“这不行,你在这里太久,别人会误解,你家里人也不放心。” 朱士元:“家人绝对放心,我在这信里已经说清楚了。” 英姑态度坚决地:“这不行,你在这里,你的街坊都会认为是被绑架,如果长期不回,对你家,对小龙滩的名声都不好。所以,你必须尽快回去。收拾一下吧,明天一早就走。” 朱士元扑通一声跪下,喊道:“二堂主,我求你把我留下。我伤还没痊愈,我是被你们的人打伤的,你不可以现在就赶我走!” 英姑:“可你现在已经能走路,还能练武。如果你家人通情达理,是能谅解的。” 朱士元:“可我家人既不通情又不达理,怎么办?您起码等我伤好利索了再赶我走吧?” 英姑转回身笑起来:“真是个蛮少爷,刁蛮得很唻,理由还挺足。” 朱士元争辩道:“我这个蛮少爷,蛮而不刁,决无害人之心。” 英姑笑道:“哦,蛮而不刁,还有这分别?”她扶起朱士元,让朱士元坐下,自己也坐下来。接着又意味深长地问:“你如此坚决地要留下,恐怕是另有他图吧? 朱士元矢口否认:“没有,就为了学武。” 英姑笑笑:“不对,你骗不了我,你一定是看中了荷花或来娣了。老实说,看中谁了?” 朱士元:“二堂主,您是过来之人,我看中了有何用?这是两情相悦的事。” 英姑点点头,重新拿起那张纸,考虑了片刻,对朱士元道:“这件事我要与大堂主商量。” 朱士元欣喜若狂地:“谢二堂主!”
4. 小龙滩,日,外。 一座由芦苇扎成的凉亭,风姿绰约地立在荷荡边。凉亭的门楣上嵌着一块长方形的木板,上书“荷香亭”三个的大字。 荷香亭前面是一片平坦开阔的空地。空地上,荷花面对朱世元,耐心地边讲解、边示范;来娣则在一边舞剑。 朱士元身上、腿上的绑带明显少了许多,动作也灵活自如了些。 荷花赞许地:“你现在的蹚泥步已大有进步;才几天功夫,身上还带着伤,能走成这样,说明你很用功。看来,纨绔子弟也不都是笨蛋、孬种。” 朱士元显得很不开心,他停止练习,嘟囔道:“师傅,你怎么可以把纨绔子弟的帽子戴到我头上?!要在以前,我得跟你拼命。 荷花认错地:“好,好,不是纨绔子弟,富家子弟总可以吧?自尊心还挺强。不说这些了。今天我们学掌法,我要赶紧把主要功法教你,因为你伤略好一点,我叔就要派人送你回去了。” 朱士元又来了劲:“好,师傅你教吧。” 荷花:“八卦掌讲究的是身捷步灵,随走随变;与对方交手时,身体起伏拧转,顺势顺劲;既适合防身,又适合进击。它总体上分为三步功:定架子、活架子、变架子。今天我们就练习定架子。” 朱士元高兴地:“好,终于教到主要功法了。” 在一旁舞剑的来娣插嘴道:“离主要功法还远着呢。” 荷花向来娣道:“来娣,这定架子你来教他吧,我已经好几天没练功了。” 来娣阴阳怪气地:“你的徒弟,我教不了。我看你还是让孙久子陪他练练吧。” 荷花:“你瞎说什么呀?这跟孙久子有啥关系!” 来娣:“荷花姐,你真的好粗心,你没注意孙久子最近看你们的眼神?我今天可提醒你了,你要当心点。” 荷花奇怪地:“我做什么啦,要当心什么呀?” 来娣:“孙久子最近在外面说,嗐,说得可难听了!” 荷花生气地:“说什么啦?快说!” 来娣:“他说,荷花早就是我的人了,谁都别想跟我抢。” 荷花大怒:“放他娘的屁!我什么时候成了他的人?!”她一转念,吩咐道:“朱士元,我先带你去走一圈,回来再练。”
5. 小龙滩,日,外。 一片广阔的苇滩上盖了一大片茅草房,这些茅草房最大的特点是:高大宽敞,窗大,采光好。大门上有一块木牌,上书:小龙滩编席厂。里面每个房间相通,坐满了编席子、切节子的妇女。这些妇女们边干活,边说笑,显得十分快乐。 荷花领着朱士元走进这大平房。她对朱士元道:“这是我和来娣干活的地方,就是编席子、切节子。” 许多妇女热情地与荷花打招呼:“荷花,你与来娣怎么没来干活呀?” 荷花答:“我和来娣有点事,那份银子让给你们挣吧。” 又一位妇女问:“荷花,你边上这漂亮小哥是谁呀?” 荷花答道:“我徒弟,叫朱士元,以后多关照呀。” 荷花边走边向朱士元介绍道:“我们这里每个人都要干活、劳动。看,这就是我和来娣干活的地方。我一天能切两个大节子,如果编芦席,我能编二十多张呢。” 朱世元摸摸宽大低矮的切节凳,又拿起厚重的切节刀,学着其他妇女的样子,用刀背在凳子上敲了敲,好奇地问:“你还会干这个?” 荷花骄傲地:“我干这个可是老把式了。她们大多是有家室的人,所以干活要多一些。我和来娣,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所以动不动就给自己放假。” 朱士元显得见多识广地:“这些东西我知道,用处很大,芦席可以盖房造屋,节子可以屯粮食。” 他们从一个边门走出了编席厂,来到沿湖边而建的一溜平房前。平房门前的架子上晾晒着渔网,一些妇女正在补网织网,还有一些人,正在整理刚挖出的荷藕和刚摘下的菱角。 荷花一路与人打着招呼,还不断向别人介绍:“我徒弟,刚收的,叫朱士元。” 有人问:“荷花,你这徒弟不错呀,一表人才,挺帅的。” 荷花:“嗯,还行。” 又有人问:“荷花,你这徒弟怎么还缠着绑带呢?受伤啦?” 荷花气恼地:“是孙久子那狗东西打的,我还没找他算账呢。” 那人回道:“呃,孙久子,那家伙可不地道,凭自己有点本事,动不动就欺负人。这人可不咋的。” 荷花:“是呀,对付这种坏东西,只有用拳头。你们忙吧,我们走啦。” 朱士元好奇地问:“这都是些什么人呀?” 荷花:“他们都是捻军的遗孀和后代,是我叔、我婶花了几年时间,寻遍几个省,集拢过来的。捻军失败后,捻军家眷,遭到衙门的追杀迫害;他们有的投亲靠友,有的乞讨、流浪,一部分来到了这里。” 朱士元感慨地:“你叔、你婶真是了不起,这才是大仁大义。想当年李闯王、洪秀全,他们死了多少部下,可从未听说过,阵亡者的家眷受到善待。” 前面有一个女孩大声叫荷花:“荷花,二堂主有事找你,要你去一趟。” 荷花应道:“秀秀,我知道啦,就来。” 荷花对朱士元道:“我婶子找我,我要去一下。” 朱士元好奇地问:“婶子会武功吗?” 荷花:“废话,不会武功,能当二堂主,能当压寨夫人呀?我婶子的水下功夫,无人可及;她一个猛子能扎一里多地呢。” 朱士元惊得伸了伸舌头。 荷花吩咐道:“你先回去,按我说的继续练。伤口疼了就歇一下,不能硬撑。” 朱士元学着士兵向长官行礼的样子:“喳!” 荷花开心地:“油腔滑舌!”
6. 赵宅,日,内。 赵宅是三间高大的茅草平房。荷花蹦蹦跳跳地走进中间堂屋,见英姑正对着账本拨拉着算盘。 荷花问:“婶子,您找我?” 英姑推开算盘,在账本上做了个记号,抬头道:“荷花,听说你这些日子很忙啊,忙些什么呢?” 荷花:“不忙,刚才我带朱少爷去编席厂那边溜达了一圈。” 英姑责怪道:“你怎么可以带一个外人在滩里瞎转悠呢?你叔知道了准骂你。” 荷花:“这有什么呀,我觉得我叔做得就是不对,我们就是要让外人知道我们小龙滩的真实情况,这样外人就不会对我们有偏见了。” 英姑想了想,点点头道:“你说得也有道理。荷花,听说你带徒弟啦?” 荷花警惕地:“婶,这一定是孙久子在您面前瞎说,朱少爷想学点武功,实在推托不过,就答应了。” 英姑道:“人家孙久子没瞎说嘛。” 荷花气愤地:“可孙久子还说我……, 把我气死了。” 英姑关切地:“他说什么了?” 荷花:“他说的可难听了。说我早就是他的人了,谁也别想跟他抢。婶,你说气人不?” 英姑劝解道:“姑娘大了,有众多男孩子来追,这不奇怪呀。孙久子与你年龄相仿,又是一起长大,知根知底的,这没什么不可呀。” 荷花:“婶,你不知道,孙久子一肚子坏水,为人十分霸道,我看到他就来气。我可不想理他。” 英姑听了,沉默了一会,又继续道:“不喜欢人家,就要明明白白地告诉人家,让人家早点断了这个念想。” 荷花着急地:“嗐,婶,我怎么告诉他呀!他从来没有向我提过这件事,就净跟别人胡说,都是别人告诉我的。我真想揍他一顿才解恨。” 英姑笑起来:“这好办。你也可以跟别人说,我看不上他孙久子,是孙久子一厢情愿。懂了吧,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只有这样,别的小伙子才敢追你。” 荷花高兴地:“婶,还是你有办法,生姜还是老的辣。” 英姑笑了笑,审视了一会儿荷花,接着道:“荷花,你叔和我都在忙小龙滩这几百口子的事,对你确实关心不够。你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怎么样,心里头有心仪的人了吗?跟婶说说。” 荷花羞红了脸:“婶,还没有。” 英姑有点忧虑地:“不过也是,咱小龙滩的男孩子,数来数去,就这么几个,确实有点难办呀。” 荷花:“婶,我还小着啦,您别急哎。” 英姑:“不小啦,遇到心仪的,就要舍命的追;只要感情真,就别顾虑什么门第、贫富。就拿我跟你叔来说吧,当年你叔可是响当当的大堂主,我呢,一个普通的船家女儿,一次偶遇,就在双方心里扎了根,最终还不是走到一起来了。” 荷花好奇地:“婶,当年你跟我叔是怎么偶遇的呀?说给我听听。” 英姑笑道:“你想听?以前没人跟你说过?” 荷花:“也听到一些,说我叔在风急浪高的高宝湖里,跟你大战三百回合,才终于将你拿下。” 英姑笑道:“胡说八道,那我不成了鲤鱼精了。” 荷花迫不及待地:“婶,究竟咋回事啊?说给我听听嘛。” 英姑:“这事呀,说起来还得感谢韩八爷……”
7.湖面,日,阴。 湖面波涛汹涌,一艘货船扯满了风帆急速驶来。年轻时的赵力盛,韩八爷率领一帮滩民,驾驶一条较小的船迎上去。 韩八爷等人大喊:“停下!把帆蓬落下!” 货船船面上看不到一人,对韩八爷等人的呼喊也毫无反应。 两船接近,小船上的人伸出竹篙,用竹篙根部的铁钩勾住货船的船舷。正在这时,年轻时的英姑,手持大刀,突然从舵舱里闪出来,在颠簸起伏地船舷上如履平地,啪啪啪几刀砍下,勾住船舷的几根竹篙全被砍断,货船扬长而去。 韩八爷大怒:“奶奶的,我韩八爷竟栽在一个小娘们手里,”他快速跑到船尾,解开拖在船尾的小划子,大声对赵力盛道:“请赵堂主随后赶来!我要去会会这小娘们!” 赵力盛大喊:“不准伤人!” 韩八爷的小划子如离弦之箭,很快追上货船,他解开腰间的小铁锚,手一扬,那小铁锚勾住了船舷,韩八爷攀着细锚链几下就窜上了货船,此时英姑早就持刀站在小铁锚旁边等候。 韩八爷有点疑惑,大声问:“你为什么不砍断锚链?” 英姑答:“因为我还不想伤你性命!” 韩八爷恼羞成怒,命令道:“先把帆蓬落下,我们大堂主有话问你!” 英姑冷静地:“可以。”她一拉蓬绳,帆蓬落了下来。 赵力盛的船随后赶到,赵力盛大喊:“不许争斗,不准伤人!”说着他用竹篙勾住船舷,率先登上货船。 赵力盛走上前,语气质问又带着赞赏地:“好厉害的小姑娘,你是船主还是货主。” 英姑戒备地:“船主,你们想干什么?” 赵力盛向舵舱里看了一眼,几个商人模样的男人,挤在舵舱里正瑟瑟发抖,便道:“船家,没你的事,我们只是征用船上的货物,你把船开到小龙滩,卸下货,就放你走。” 英姑怒目圆睁:“休想!货在我船上,我就是货主。” 韩八爷道:“大堂主,别跟她废话,先绑起来,带回小龙滩。” 英姑怒问::“那你们就是土匪了?!” 韩八爷:“胡说!我们是反清义士,在替天行道。看看我们打的旗帜。” 英姑大笑起来:“抢夺别人的财物是替天行道?我看你们还是先把旗子改了,再来大大方方的当土匪!” 韩八爷大怒,从背上抽出大刀要砍,被赵力盛喝止,又平静地问道:“按姑娘的意思,这旗帜怎么改?” 英姑义正词严地:“打着这种旗号,却干着土匪的勾当,这不很滑稽吗?不过也能看出,你们心里还有一丝正念,若你们再抢几次,就怕连这一点正念也没了。” 韩八爷咆哮道:“放屁!反清义士也不能饿肚子,没了吃喝,怎么替天行道?!” 英姑反驳道:“你没手没脚吗?普通民众是怎么养活自己的?!” 韩八爷按捺不住,擅自命令道:“把她捆起来,把船上所有人都捆起来!” 几个滩民正要动手,被赵力盛喝住:“住手!”又平静地对英姑道:“船家,你觉得今天能走脱么,还不如把船开到小龙滩,大家也别伤了和气。” 英姑冷笑道:“早就听说小龙滩有一帮土匪劫道,为防不测,我也做了准备。”英姑用脚挑起一块甲板,又俯身将甲板翻开,大声道:“你们看!” 赵力盛探头一看,桅夹上面吊着一块圆锥形大石块,尖头朝下。连忙问道:“你这是何意?” 英姑平静地:“只要我砍断这根绳,这个石锥直接砸通船底,不须一个时辰,船就会沉没。我要让这条船永远搁在这里,给来往的商船提个醒,看以后还有哪家商船敢走这条水道?!” 韩八爷与几名滩民倒吸一口凉气,不由地后退一步。 赵力盛点点头,由衷赞道:“小小年纪,竟有如此心机和胆略,实属罕见。” 英姑冷冷地:“看你年龄也不大呀,尚能一呼百应,也非等闲之辈,何不走正道,创伟业,也不枉活一世。” 赵力盛摇摇头,苦笑一声:“这穷山恶水,纵有冲天之志又如何?” 英姑:“胡说,我看你小龙滩就是块宝地,摊上有地有芦苇,水下有鱼虾水产,边上是一条黄金水道,经营好了,就是一个世外桃源!” 赵力盛很感兴趣地:“听姑娘的话语,你有办法,能让我们既替天行道,又能完成反清大业,既不扰民,还能过上富足的日子?” 英姑毫不迟疑地:“当然有。如果让我经营小龙滩,三年即可富足。” 赵力盛大喜:“邀请姑娘,助我谋划,如何?” 英姑:“行啊,等我把这船货送走,我就回来找你。你信得过我嘛。” 赵力盛连忙道:“信得过!”
8.赵宅,日,内。 荷花听得入了神,情不自禁地问:“婶,后来你回来了吗?” 英姑笑道:“傻丫头,我不是正站在你面前嘛” 荷花不好意思地笑起来:“难怪韩八爷老跟你作对,你还是对他好。” 英姑:“好啦,不说这些了。婶子就是要你,只要看准了,就要舍命地去追。” 荷花低下头,若有所悟地:“嗯。” 英姑又说:“叫你过来是告诉你,明天要把朱少爷送走。” “啊?!”荷花的表情僵住了:“他还不能走!” 英姑故意问道:“这是为何呀?” “他,他一心想学点武功,我都答应了,才教了一点点——”荷花结结巴巴地回答。 英姑意味深长地:“哦,我知道了。”
9. 小龙滩,黄昏,外 朱士元在自己住的房门前练着八卦掌。 郭婆婆走过来,催促道:“朱少爷,快来吃饭吧,菜凉了就不香了。” 朱士元收了势,应道:“来了,婆婆。” 朱士元随着郭婆婆走进她的房间。郭婆婆的房间,紧挨着朱士元的房间,房间大小与陈设也相似,所不同的,郭婆婆房间外面,还接了一间厨房。 房间的桌子上,饭菜已经摆好。郭婆婆递上一块湿布巾,道:“先擦擦手。你看我今天给你做了什么?油焖大草虾,雪里蕻炖野鸭肉。你肯定喜欢吃。” 朱士元一声欢呼:“婆婆,您做的菜真的好吃,比我家厨子强多了。” 郭婆婆将盛好的饭递给朱士元,骄傲地说:“婆婆早年特别喜欢厨艺,家里来了贵客,我爹总要让我去厨房露一手。只要你喜欢,我就天天弄几个拿手的菜给你尝尝。” 朱士元:“婆婆,你也吃呀,” 郭婆婆:“我一点不饿,喜欢做菜未必喜欢吃菜。看着别人吃自己做的菜最开心,若是吃菜的人再夸两句就更开心了。” 朱士元:“婆婆,我本想夸您来着,但想不出词。就拿这虾来说,以前也常吃,但从未这么香过;这野鸭肉更有味,我还从未吃过这么有味的东西。” 郭婆婆的脸笑成了一朵花:“朱少爷很会夸人的呀!” 朱世元认真地问:“婆婆,您每天给我弄这么好的菜,英姑婶子给的那点公银不够的呀。” 郭婆婆:“你放心,除了公银,还有人给我银子呢。” 朱士元奇怪地:“谁呀?” 郭婆婆:“猜呗。” 朱士元想了想,肯定地:“一定是我师傅荷花!” 郭婆婆点点头:“她就是担心你吃不好,要我弄一些你在城里头吃不到的东西。” 朱士元:“婆婆,以后省着点,粗茶淡饭也很好。我今天才知道,师傅她们挣点钱不容易。” 郭婆婆语重心长地:“挣钱是不容易,但用在喜欢的人身上,她开心呀。” 朱士元不好意思起来,沉默了一会儿,又突然问道:“婆婆,我师傅的爹娘你见过吧?” 郭婆婆:“岂止见过,荷花还是我接生的呢。说起荷花的爹娘,那真是一对英雄。荷花她爹,是白旗大旗主,骑一匹枣红色大马;荷花她娘,是女军统领,骑一匹高头白马。那威武,如天神一般。”郭婆婆叹息一声,接着道:“如果捻军夺得天下,荷花爹娘就是开国元勋,荷花就是将门之后啊。可惜,荷花爹娘双双战死,那时,荷花才三个多月。她叔,就是现在的赵堂主,从死人堆里找到了荷花,冒死逃到了小龙滩。”郭婆婆陷入了对往事的回忆。 朱士元停了筷子,听得非常入神,半晌才问:“婆婆,荷花是在小龙滩长大的吗?” 郭婆婆:“是呀,赵堂主在小龙滩站住脚后,就四下寻找我们这些捻军遗孀、孤儿,能接到这里的就都接来,后来那些伤残的、无依无靠的捻军兄弟,也陆陆续续地投奔到这里,再后来,赵堂主和英姑成了亲,小龙滩的日子一天天的好起来了。” 朱士元好奇地问:“婆婆,如今二堂主是怎么照顾你们这些老人的?” 郭婆婆:“英姑这人可不简单,自她当了二堂主,我们这些五十岁以上的人,每月发给养老银。靠养老银,不干活也能吃上饭。伤残的士兵也有抚恤银,能保证大家生活得很安心。” 朱士元感叹道:“这,历朝历代,从未有人做过这种仁义之事。” 郭婆婆也感叹地:“是啊,如果司马迁在世,他会记上二堂主这浓重一笔的。” 朱士元惊奇地:“婆婆,你好像懂得很多也。” 郭婆婆笑道:“你婆婆原也是读书之人呀,我陪我弟弟读了十多年书,先生夸我的悟性远超我弟弟。可惜我不是男儿身,要不我早就去考功名了。”
10.酒馆包间,晚,内。 高博达与刁大正对坐饮酒。 高博达:“这事对你来说易如反掌,就在靠近小龙滩的地方下手,以后把这事赖在土匪头上。” 刁大燜了一口酒,反唇相讥道:“既然这么容易,你何不自己动手呢?” 高博达也不生气,从怀中掏出一张银票,递给刁大;“事情办成,我再付这个数。” 刁大看了看银票,不开心地:“就这么点。” 高博达:“我还免了你两年的税银呢,替我办事亏不了你。”又凑近刁大的耳朵向刁大交待什么,刁大显得不情愿的点点头。
第十一集: 1. 赵宅,夜,内。 方桌上两盏油灯。一盏油灯下,赵力盛正专注地看着书;另一盏油灯下,英姑正在对着账本打着算盘。 英姑合上账本,对赵力盛道:“力盛, 我已经找过哪位朱少爷,他不肯明天走,要跟荷花学一段时间的八卦掌。” 赵力盛抬起头:“这怎么行,他必须赶紧走,否则会加深误解。” 英姑取出朱士元那一叠纸:“他向家里写了这封长信,把来龙去脉说得很清楚,应该不会有误解。” 赵力盛合上书,态度坚决地:“那也不行,一个外人,怎么可以长期滞留在小龙滩。” 英姑:“力盛,咱们荷花大了,我们要多关心她了。我观察,这朱少爷对咱荷花好像有意思,咱荷花对他也有好感。” 赵力盛笑道:“你这是乱点鸳鸯谱吧,这两个人生活在不同世界,他们能走到一起?!” 英姑:“这有什么不可能。当初你是威震四方的大堂主,我只是一个普通的船家女儿,一次偶然相遇,不是也成了吗?” 赵力盛:“那,那是两码事。” 英姑认真地:“不,一码事。真正的两情相悦,地位财富就不重要了,什么叫一见钟情呢?” 赵力盛笑道:“你没看过石头记呀,这情啊爱的怎么一套一套的。那个朱少爷靠谱吗?” 英姑:“我观察,这少爷不错,配得上咱荷花。” 赵力盛咂了一下嘴:“这事,总让人不踏实。你打算怎么做?” 英姑果决地:“明天一早,派葛三把这封信送到朱家,我们给这位少爷一个机会,让他与咱荷花先处处。” 赵力盛:“明天送不了,我派葛三带几个人选地去了,你不是要开荒嘛,葛三明天才能回来。信让孙久子送吧。” 英姑:“不可,这种事不能让孙久子去办,还是等葛三回来吧。” 赵力盛:“行,那就后天送,不在乎迟一天。哎,英姑,你好像对孙久子有成见啊,他可是你走两三百里路,苦苦寻找回来的孩子,应该跟儿子一样亲才对。” 英姑叹了一口气:“这孩子太霸道,许多滩民来我这里告他的状。尤其是,这孩子好逸恶劳,满脑子的打家劫舍,贪图享乐。我跟他谈过多次也没用。” 赵力盛:“这事不能全怪孙久子,他师父韩八爷才是主谋,要不是我强行压着,这帮人早就让小龙滩变味了。自私、贪婪是人的本性,要压制住这个本性,只有靠厉害得失和唤起良知,所以,执行小龙滩滩规不能有丝毫松动。” 英姑:“但有些滩规还是要改,情况变了,滩规也要跟着变。” 赵力盛很重视地:“哦,这个倒要听你说说。” 英姑:“譬如,不让外人进入小龙滩,不准小龙滩人与外人交往。当时考虑的是安全,可时间一长,外人无法了解我们,小龙滩成了一个封闭的笼子。小龙滩的孩子都大了,男孩子要娶外面的媳妇,女孩子要嫁出去,不打破这个笼子不行。” 赵力盛赞同地点点头:“说得有理。把自己封闭起来就没有出路,现在小龙滩的防务已今非昔比,适当地打开笼子很有必要,但要逐步地放,这件事要与头领们议一议。”
2. 朱府客厅,日,内。 慧兰问朱长流道:“爹,你要去小龙滩,为什么不跟我和娘说?” 朱长流解释道:“这事我已经跟博达和吴管家说了,不告诉你们,是怕你们担心。” 慧兰:“爹,您真糊涂,这么大的事怎可瞒着我们?” 朱长流:“我去一趟小龙滩,就是要弄清楚你弟弟究竟是怎么回事,也许天把天就回来。” 慧兰:“您怎么去?” 朱长流:“我请博达给我雇条小船,那船家熟悉水路,不碍事的。” 慧兰:“谁跟您一起去?” 朱长流:“不需要有人跟着,我一个人即可。” 慧兰不同意地:“爹,不可。必须有人跟着,路上好有个照应。这样吧,让柱子跟着您,柱子有力气,水性也好,人还算机灵。” 朱长流想了想:“也好,有个伴总比没伴强。”
3. 小龙滩,清晨,外。 一块平整的草地上,建有一座用芦苇扎起的八角凉亭,朝南门楣上书《荷香亭》三个大字,朱世元、荷花、来娣三人正在亭子前面的草地上练武。 来娣仍旧独自练剑,荷花依然一边讲解,一边向朱士元示范。 荷花:“现在跟着我变换掌形和掌法。仰掌、俯掌、竖掌、抱掌、穿掌、劈掌……” 远处一处芦苇丛后面,孙九子正躲在那里窥视。看到荷花手把手教朱士元练武的亲密样子,孙九子恨得眼里冒出了火星。 在一边舞剑的来娣突然收住剑,喊道:“荷花姐,我们也该去上工了,我今天还想编二十张席子呢。” 荷花应道:“好,今天就学到这里吧。士元,你今天务必把掌型和掌法弄熟,再跟腿法联系起来。我们现在练的是活架子,讲的就是手腿配合。许多招法要靠悟,边悟边练,进度就快了。” 朱士元身上的绑带已经不多,他信心十足地:“师傅、师姐放心,你们去吧。”
4.县衙,日,外。 一顶小轿在县衙门前停下,刘天娇从轿子里走出来。门差恭敬地迎上来,刘天娇吩咐道:“我要见县令杨大人。” 门差:“是,小姐稍等。”
5.县衙客厅,日,内。 杨轩与师爷正在喝茶聊天,两人谈笑风生。 门差来报:大人,刘记商行刘小姐求见。 杨轩、师爷一楞。师爷自语道:“她来做什么?” 杨轩吩咐:“请。” 门差:“是。”转身离去。 师爷又问了一句:“她来做什么?” 杨轩:“猜不到,见了便知。昨晚我还梦见她了,差一点跟她颠鸾倒凤,今天送上门来,岂不快哉。” 两人大笑起来。师爷道:“这扈三娘可不是个善茬,大人也做不了矮脚虎,得提防着点。”
门子高声通报:“刘小姐到。”话音刚落,刘天娇已经进了客厅。 杨轩、师爷起身相迎,齐声道:“恭迎刘小姐。” 刘天娇环顾一下四周,平静之中透出几分霸气。说了声:“坐吧。” 刘小姐自己先坐下,差人上茶退出。刘天娇把头转向杨轩,问:“杨大人,朱少爷被土匪绑了票,您是本县的父母官,拿出了什么解救之策?” 杨轩一时语塞,片刻后回道:“我和师爷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刚刚还在议论此事。” 刘天娇冷笑一声:“等你们议论好了,朱士元的坟头该长青草了。” 师爷插了一句:“依刘小姐之见,该怎么办?” 刘小姐不容置疑地:“剿匪呀,把朱少爷抢回来。每年你们收取那么多剿匪的银子,都去哪啦?现在到了该花的时候了。” 杨轩:“刘小姐,我们打探到,小龙滩土匪经过十多年经营,如今的小龙滩坚固得如铁桶一般,靠县衙这十几个兵勇去剿匪,能行?” 刘天娇:“不行就去找土匪谈呀,这几年衙门收的剿匪银不下几十万两,拿出一两万,先把人赎回来。” 师爷实在按捺不住,眼里冒出了怒火,正要发作,被杨轩狠狠地瞪了一眼,师爷没敢作声。 杨轩讨好地:“刘小姐说得是。但朱长流不是一般百姓,一个偌大的商行,一两万赎金应该拿得出。况且,若动用了剿匪银,众多商家也会不满。刘小姐,你说是吧?” 刘天娇此时也有点没了主张,但仍坚持道:“你们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总得拿出点办法来吧!” 杨轩巴结道:“刘小姐,办法肯定会有,我和师爷正在谋划。还要请刘小姐在知府大人面前多美言几句,增加运河治理税已经迫在眉睫,只要县里得到这批银子,剿匪自然不在话下。” 刘天娇生气地:“怎么,要我向知府大人求情,增加税种?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我才不干呢。告辞!” 杨轩站起来道:“恭送刘小姐。” 刘天娇走后片刻,两人同时爆发出一阵大笑。师爷赞道:“还是大人高明,佩服,佩服!” 杨轩:“天下女人都一个样,智不过三,你先让她把三板斧砍完,后面就任你摆布了。” 师爷:“我就奇怪了,她怎么就看上了这蛮少爷?” 杨轩:“弯刀配个瓢切菜,孙猴子配个猪八戒。横批:各有所爱。” 两人又是一阵大笑。 师爷:“天下不要脸的女人我见多了,可不要脸的黄花大闺女我还第一次见,刘忠那厮要是知道了还不知气成啥样。” 杨轩:“错。刘忠才不在乎这些,他在乎的是银子和权势。我敢肯定,刘忠绝对看不上朱长流。” 师爷:“如果那蛮少爷不死,这好戏有得看了。” 两人又大笑。
6. 荷香亭前,日,外。 朱士元一人在练习。他一边做着动作还一边念念有词:“形如龙、坐如虎,动似江河静如山;阴阳手、上下翻,沉肩坠肘气归丹;此掌与人大不同,未击西兮先声东;指上打下孰得知,卷珠倒流更神通。步既转兮手亦随,后掌穿出前掌回;去来来去无二致,恰如弩箭离弦飞。离弦飞……”朱世元停顿下来,自语道:“这离弦飞该如何展现?” 正在这时,孙九子突然出现在面前。孙九子阴阳怪气地:“呵呵,练得不错呀。孙哥想跟你过几招。” 朱士元抱拳道:“孙兄说笑了,我哪能与孙兄过招。正巧想请教孙兄一个事。” 孙久子一龇牙:“什么事?” 朱士元:“八卦掌的穿掌中有一句,‘恰如弩箭离弦飞’,这一句该如何表现?” 孙九子阴笑道:“这个简单,我做给你看,你靠近点。” 朱士元老老实实地向前走了几步。孙久子闪电般地出拳,一拳正中朱士元胸口,朱士元趔趄着倒退几步,差点摔倒下去。 朱士元愤怒地喊道:“你为何又打我?!” 孙九子瞪眼骂道:“小子,你孙哥今天得指点、指点你,不要抢别人的女人!” 朱士元定了定神,问道:“你胡说什么,我抢谁的女人了?” 孙久子:“你小子别装傻。我告诉你,我与荷花一起长大,早就是两颗青梅,一对竹马了。上次打你,是公愤;这次打你,是私仇。看招!”不等朱士元辩解,孙久子一路长拳如排山倒海般砸过来。 朱士元本能地摆出八卦掌法应战。由于蹚步得法,闪避及时,竟然躲过了孙久子第一轮的拳头。 孙久子大怒,“噢”地一声怪叫,一个侧空翻,转过身子,猛地往下一蹲,扫堂腿如转轮般横扫过来。这时朱世元还在用蹚泥步应对;孙九子的扫堂腿正击中朱世元的右腿。朱士元“扑通”一声栽倒在地。 孙久子喝一声“好!”那双拳带着呼呼风声砸将过来。 正在这危急关头,一个人急奔而至,飞起一脚,挡住了孙九子的一只拳头。孙久子此时已陷入疯狂,他根本不去看是谁接的招,嘴里仍“噢噢”叫着,第二只拳头接踵而至。说是迟,那时快,那人一把抓牢了孙久子的手腕;孙久子定睛一看,是葛三。 葛三怒喝道:“孙久子,你还敢胡闹,赵堂主的话你忘了?!” 孙久子气急败坏地:“我烦不了,谁让他跟我抢荷花?!” 葛三摔开孙久子的手,喝斥道:“什么昏话,荷花是能抢的吗?要想跟荷花好,去跟荷花说呀;打他有屁用!”
7.编席厂门口,日,外。 孙九子心神不定地踱来踱去,不时地朝门里张望。 从编席厂大门里走出一个女孩,孙久子赶忙上前求那姑娘:“秀秀,你把荷花叫出来,我找她有急事。” 秀秀看看孙久子,有点犹豫。孙久子见状,赶紧再央求:“秀秀,孙哥求你了,给我叫一下吧。” 秀秀说了声:“好吧。”转身进了厂房。 不一会,荷花走了出来。她看了看厂门口,门口空无一人,便高声道:“孙久子,找我什么事?快出来,不出来我走啦。” 孙久子从角落里闪身出来,谄笑道:“荷花,我找你有事。” 荷花充满戒备地:“什么事?” 孙久子低声下气地问:“荷花,我们俩是不是一起长大?”、 荷花:“是呀,怎么啦?” 孙久子高兴地:“那我们就是两颗青梅,一对竹马了。对不对?” 荷花鄙夷地:“什么屁话,那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快,有事说事,没事滚蛋!” 孙久子近乎哀求地:“荷花,其实我早就喜欢上你了,你答应我吧,以后别理那个蛮少爷了。我刚刚把他教训了一顿,量他以后……” 荷花大怒:“什么,你又打他了?!你好大的胆子,我现在就收拾你。”荷花冲上来就打。 孙久子急忙躲过,喊道:“没打、没打,被葛三叔拦住了。” 荷花停住手,怒目对孙久子道:“你别没羞没臊的,你这叫自作多情,懂吗?” 孙久子疑惑道:“荷花,是不是那个蛮少爷说我坏话了? 荷花怒道:“你放屁,他从没提过你。” 孙久子:“那是什么原因呀?” 荷花:“你要知道原因吗?我今天就明明白白的告诉你,我,不喜欢你!” 孙久子:“哦,没关系,我们先处着,以后看我怎么对你好,不用多久你就会喜欢上我。为表心意,我把我家祖传的宝贝送给你,作为定情之物,你先收着。”他从怀里掏出那副紫色玉镯,递给荷花。 荷花接过玉镯一看,反问道:“你家祖传的宝贝?你祖宗是什么样子我不知道?!说,这镯子是从哪里偷的?!” 孙久子慌了神,哀求道:“别,别,荷花,你千万别说出去。要是被大堂主知道了,他非扒了我的皮。” 荷花冷笑道:“你知道就好。我可以不说出去,但你必须答应我,从此以后,永远不准找我!永远!” 孙久子哀求道:“荷花,我们是一起长大的呀,我真的是喜欢你的呀!” 荷花训斥道:“一起长大就一定要嫁给你呀?你喜欢我,我就一定要喜欢你呀?我还喜欢玉皇大帝呐。滚!” 孙久子接过玉镯,连滚带爬地逃走了。
8.河汊,日。外。 一条扬帆小船驶进小龙滩外围河汊。舱棚里坐着朱长流、柱子主仆二人。船尾拿舵的正是刁大。 刁大招呼道:“朱老爷,快到了。请您那位小哥出来帮我拿个舵,让我把桅帆卸下来。” 柱子忙走出来:“好来。”柱子走到船尾,接过舵把。 刁大卸下帆,又去拔桅夹上的铁拴,准备把桅杆放倒。不想铁拴太紧,拔不下来。 柱子建议道:“船家,拔不动就不拔了,桅杆可以不放的。” 刁大回道:“桅杆不放下,马上荡浆船会晃,船晃了就荡不动了。” 柱子很内行地点点头:“这也是。” 刁大继续拔那铁拴,不想用力过猛,那铁拴是被拔出来了,却从他手里飞了出去,落到了水里。刁大惊呼一声:“这可怎么办?!” 柱子道:“船家别急,你来掌舵,我把它捞上来。”柱子脱掉外衣,一个猛子扎到水里,一会儿功夫,柱子举着铁拴,游了回来。 刁大赞道:“好水性!” 柱子翻身上了船,憨厚地笑笑:“我也是水上长大的,小时候天天在湖里摸鱼;这算不上本事。” 柱子把铁拴交给刁大,提醒道:“船家,你看这铁拴都弯了,难怪拔不动。” 刁大接过铁拴:“是啊,明儿我拿到铁匠铺去,请铁匠把他敲直了。” 柱子:“不用,我来试试。”柱子要回铁拴,看了看,两手抓住铁拴两头,一运气,那铁拴眼看着被扳直了。 刁大惊得张大了嘴巴:“神力呀!” 朱长流在舱棚里看到了这一切,笑着插了一句:“我家柱子,蛮力还是有的。” 刁大有点惊慌和思虑。
9.河汊,日,外。 河汊渐窄,芦苇渐密。小船继续向前划行。 刁大胯下夹着舵把,两手划着桨,神情既紧张又忧虑,不断地东张西望。 猛然一声锣响,孙久子领着一帮巡滩的的滩民,出现在苇滩边。 孙久子喝道:“靠边!” 刁大赶紧把船靠到岸边。柱子搀扶着朱长流登上岸。 孙久子恶声恶气地问道:“干什么来了?” 朱长流从容答道:“求见小龙滩赵堂主。” 孙久子认真地打量了一番朱长流,又问道:“约好的么?” 朱长流摇摇头。 孙久子低声在一个滩民耳边嘀咕了几句,那滩民点了下头,走了。 孙久子:“见我们堂主可以,有没有带引路钱?” 朱长流笑问:“见你们堂主还要钱?” 孙久子:“见堂主是不要钱,但引路的弟兄要。你不给也行,那你就等着一路跌跟头吧。喜子,给他套上!” 叫喜子的滩民,取出一只黑头套就往朱长流头上扣,柱子挺身向前阻拦,孙久子大喝一声:“想干什么?这是规矩!” 朱长流急忙阻止柱子:“戴就戴吧,人家的规矩不能破。” 孙久子命令道:“只准一人进,其他人回船上。” 朱长流对柱子道:“柱子,你就不要去了,在船上等我。” 朱长流从身上摸出一块银元,悄悄递给孙久子。孙久子捏了捏银子,满意地“嗯”了一声,吩咐道:“走。” 朱长流头上戴了黑布套,喜子从旁边折了一根芦苇,将苇秆一端塞到朱长流手里,牵着朱长流,喜子和孙久子一前一后押着朱长流,沿着苇滩小路向前走去。其他滩民原地看守着小船。
第十二集: 1. 议事厅,日,外。 一座高大的建筑物,风格朴素但气势雄伟,门楣上刻着“议事厅”三个大字。房前是一片宽阔平坦的广场,广场中央,一黄一白两杆大旗迎风招展。黄色大旗上书:替天行道。白色大旗上书:驱除鞑虏。 议事厅大门口站立着两名全副武装的滩民,他们背着大砍刀,手握毛瑟枪,威风凛凛。 孙久子,朱长流一行人走到议事厅门口;孙久子向两位门卫行了一个捻军军礼,两门卫还礼,示意请进。喜子从朱长流手里取下芦苇杆摔在一边。孙久子,喜子两人一左一右架着朱长流进入大门,走到议事大厅里,孙久子一把扯掉朱长流头上的黑布套,又猛地将朱长流向前推了一步,然后一挥手,和喜子向大门口退去。 朱长流睁开眼睛,再放眼望去,议事厅内十分宽大,里面坐了不少头领,一个个凶狠而又戒备地看着他。 坐在大厅正中位置上的赵力盛,看到朱长流时猛地一惊,神情一下子凝固住了。他眼前立即出现一组画面:巨浪滔天的高宝湖上,他被人从湖中捞起,他背上还背着才几个月大的荷花。他瘫坐在甲板上。年轻的商人朱长流俯身同情地看着他,递给他二两银子。他眼含泪水,接过二两银子,也深深地记住了朱长流的容貌。 韩八爷首先发问:“干什么的?是衙门派来的探子吧?” 朱长流神态从容,躬身抱拳道:“诸位头领,小可朱长流,本城商人。此来小龙滩,是来讨要犬子朱士元。” 韩八爷惊讶地:“朱士元?就那个被孙久子差点打死的蛮少爷?怎么还没送走呀?” 英姑赶紧接口道:“听肖郎中说,伤口还没好利索,不过现在没事了。” 另一头领道:“我早晨还看到他,在跟荷花学武呢。” 韩八爷不屑地对朱长流道:“你那儿子蛮少爷,谁要啊!?大堂主,早点打发他走算了,放在这里是浪费粮食。” 众位头领议论起来。 “就那个屁能把水打脏,自己撒尿不臭的蛮少爷。” “那小子,本事没有,脾气挺倔。” “可肖郎中和郭婆婆对他看法不错。” 赵力盛道:“大伙散了吧,这事由我单独跟他谈谈就行了。” 众位头领也感到很无趣,一位头领指着孙久子骂道:“孙久子,你小子大惊小怪,我以为是什么大事呢。” 众头领相继起身离开议事厅。 坐在旁边的英姑正要离开,被赵力盛叫住:“英姑,你等一等。” 赵力盛又对孙久子和喜子道:“你们继续去巡滩,这里没你们事了。” 孙久子,喜子一报拳:“是。大堂主。”转身走了。 议事大厅里只剩下朱长流、赵力盛、英姑三个人。 赵力盛拉着英姑,走到朱长流跟前。赵力盛扑通一声跪下,高叫一声:“恩公!” 赵力盛的举动把朱长流、英姑吓了一跳。 朱长流吓得后退几步,惊问道:“赵堂主,您这是何意……” 赵力盛大声对英姑道:“英姑,快跪下,拜见恩公!” 英姑立即明白过来,赶紧跪在赵力盛旁边。 赵力盛满脸泪水,仰面对朱长流道:“恩公,您仔细看看,我是谁。” 朱长流疑惑地上前一步,认真、仔细地打量着赵力盛的脸。头脑里立即出现一组画面:一位刚从湖水里打捞起来的人,满脸伤痕,背上还背着一个婴儿,瘫坐在甲板上。那人也是满脸泪水,接过他递过去的二两银子。 朱长流惊喜地:“呀,原来是你?!” 赵力盛激动地:“是我。十几年前,我捻军在茅山被剿,我背着侄女,划一条小舢板逃了出来,不想在高宝湖遇上风浪,正巧您的货船经过那里,是您让伙计们救了我,还送了我二两银子。我一直想报此恩,但始终寻不到恩公的下落。” 朱长流无限感慨地:“这真是人生无常,世事难料;看来,缘起缘灭,真的皆由天定。赵堂主请起。时过境迁,承蒙你还记起;今日再次相遇,也是你我有缘。这位是……” 赵力盛:“这是贱内英姑,一同拜见恩公。” 英姑道:“恩公,赵堂主每与我谈及此事,总是感激涕零。恩公之德,不仅成就了我夫妻二人,还成就了小龙滩几百口子。您是小龙滩所有人的恩人哪。” 朱长流扶起他二人,客气地:“言重了,言重了。古人云:以德报德,则民有所劝;以怨报怨,则民有所惩。但愿我当年助你,结出的是善果。” 赵力盛听了一怔,立即对英姑道:“英姑,你且回去准备酒菜,我与恩公去寻少爷。十几年的事情岂能几句话说清,让我与恩公仔细地谈谈。” 英姑:“好的。恩公,英姑先告辞。”
2. 小龙滩,日,外。 聚义厅外面,一黄一白两面大旗迎风飘扬。 朱长流停住脚步,看着黄旗上的大字,念道:“替天行道”。又看看白旗上的大字,念道:“驱除鞑虏”。他语重心长地对身旁的赵力盛道:“乱世之中,打什么旗,喊什么词,都无所谓;但切不可扰民呀。” 赵力盛欠身道:“恩公说得是。刚在小龙滩立足时,我确实干了些打家劫舍的事。不久我就醒悟到,我不能再那样做。我赵力盛能苟活于世,全赖恩公那一次善举。我岂能用一次又一次的恶行,去回报您的善举呢?后来我与船民女儿英姑成了亲;这是个好女人,她帮我定下滩规,带着大伙种田、捕鱼、搞副业,现在小龙滩几百口子,生活安定,丰衣足食。近十年来,我们从未做过任何扰民的事。” 朱长流疑惑地:“如此说来,前些时城里,七家货栈被烧,不是你们所为?” 赵力盛坚定地:“恩公,请您相信我的话,这事决不是我们所为。事后我们得知,衙门竟然把这罪名按到我们头上,弟兄们肺都气炸了。” 朱长流若有所悟地点点头:“原来是这样。”
3. 小龙滩,日,外。 湖边荷荡,一片翠绿,微风吹过,滚起绿波;明媚的阳光下,清澈的湖水泛着碧浪;远方的芦花又连成一片白色的海洋。 荷香亭前的空地上,朱士元身上的绑带都没有了,正认真地练着八卦掌。从动作上看,前后连贯,颇为熟练。 突然,从荷香亭后面传出银铃般的笑声。荷花和来娣从亭子后面跳出来。来娣由衷地赞道:“打得不错呀!”原来她们已经躲在亭子后面偷看多时。 朱士元收住势,自豪地:“那是,你也不看看是谁的徒弟,名师出高徒嘛。” 荷花递上帕子,朱世元毫不客气,接过就擦。猛然,朱世元有所发现,指着她俩,惊喜地:“哎,今天你俩穿的……” 来娣:“你才看到呀,怎么样,好看不?” 朱世元:“好看,太好看了!我选的布还会错?!只是,你们不嫌洋布啦?” 荷花学着朱士元的腔调:“洋货是洋货,洋人是洋人,洋人里面也有好人和坏人呢。好的东西为什么要反对,那我们不成了好坏不分了嘛。” 朱士元把帕子还给荷花,高兴地:“这就对了嘛。哎,你们看,那湖水,那荷荡,再加上你们两个人,那是一道美丽的风景呀!这让我想起一首诗,怎么说来着……” 来娣不耐烦地:“想不出就别想了,我要练剑了。” 朱士元兴奋地:“想起来了:‘接天连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来娣猛地抽出剑直指朱世元咽喉,责问道:“你变着法子夸荷花姐,用心何在?!” 荷花听了那两句诗,不觉内心为之一动,她羞怯地看了朱士元一眼,又正色道:“好了,别闹了。来娣,你练你的剑。士元,今天,我们要把活架子全部练完。接下去我们就要练变架子了。” 朱士元:“师傅,刚才我用活架子躲过孙久子第一招,但他后来的扫堂腿就没躲过,可能就是不会变化。” 荷花鼓励道:“你练得这样刻苦,两年以后,孙久子就不是你的对手了。” 朱士元听了,高兴得跳起来:“真的,这太好了!” 荷花肯定地点点头:“来,把活架子连起来打一遍。” 朱世元应道:“是。” 朱世元凝神静气,摆开了架势。一抬头,看到远处有两个人正向这边走来,他先是一愣,紧接着他整个人都僵住了。朱长流与赵力盛正肩并肩地走过来。 这一惊非同小可,朱士元惊叫一声:“爹!”便飞奔过去,跪倒在朱长流面前:“爹,您怎么到这里来了?!” 朱长流百感交集地去扶朱士元,调侃道:“好你个蛮少爷,你在这里拜师学武,潇洒得很呐,可你娘、你姐多挂念你呀。自你走后,你娘就病倒了。” 朱士元泪流满面:“我对不起娘,对不起爹,对不起姐。” 朱长流:“起来吧,你拜的师傅呢,我得谢谢她。” 朱士元朝后看了看,赵力盛赶快喊道:“荷花,快过来,见伯父大人。” 荷花见此场景已猜出几分,她急忙跑过来,跪地道:“见过伯父大人。” 赵力盛笑着介绍道:“恩公,她就是少爷的师傅,我的侄女荷花;也就是当年我背上的那个孩子。” 朱长流也不由得笑起来,夸赞道:“荷花,多漂亮的姑娘,名字也好。那一位是谁?” 赵力盛介绍道:“她是少爷的师姐,叫来娣。” 来娣动作快,已经跪在了荷花旁边,道:“见过伯父大人。” 朱长流:“都起来,都起来。士元在这里,让你们受累了。” 荷花与来娣对视了一眼,竟然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赵力盛严肃地:“跟长辈说话,怎能嬉笑?!” 来娣嗑了一个头:“请伯父大人恕罪,朱少爷,就是我们俩抢到这里来的,怎么还谢我们?” 朱长流也哑然失笑道:“啊?传说的两个女匪,原来就是你俩?” 赵力盛斥责地:“起来,起来,就你们俩净给我添乱!” 朱长流感慨地:“这真是天意也……” 赵力盛:“恩公,您与少爷多日不见,定有许多话要说,我们先回,待会我让荷花叫您。” 朱长流:“好吧。” 赵力盛又对朱士元道:“少爷,你带父亲就在此处转转,小龙滩的景致也不错呀。” 朱士元躬身报拳:“是,大堂主。”
4. 小龙滩,日,外。 朱长流与朱世元沿着荷塘边的小径缓缓前行。 朱长流关切地:“士元,听说你刚来到这里就挨了一顿毒打?” 朱士元:“呃,那是场误会。有个年纪与我相仿的弟兄,跟我闹着玩;大概是我的言语冲撞了他,被他打了一顿。后来被赵堂主他们发现了,赶紧给我医治,还命令那个弟兄向我赔礼道歉。现在早没事了。” 朱长流怀疑地:“真的没事了?” 朱世元展开双臂,转了个圈,又来了个八卦乾坤转,调皮地笑道:“爹,您看,真的没事了。” 朱长流:“士元,你怎么想起学武功了?” 朱士元认真地:“爹,这乱世之中,不会点武功怎行?一个堂堂男儿,尚若自身都不能保,怎能保护家人?!” 朱长流赞同地点点头:“我年轻时也曾学过一阵子武功,感到很难,也很辛苦;最终没能坚持。” 朱士元:“爹,我现在再苦再难也不怕,来这里时间虽不长,却悟出不少道理,改掉不少脾性。” 朱长流感兴趣地:“噢,说来听听,你悟出了什么?” 朱士元一字一顿地:“每一个人活着都不容易;要重视并尊重每一个你所遇到的人,包括你的对手和那些坏人。” 朱长流仔细地品味着这句话,认可地点点头:“那你又改变了那些脾性?” 朱士元想了想道:“至少,我不会像以前那样蛮不讲理,任性胡为了。因为我感觉到,我离开家,离开爹,其实我什么也不是。” 朱长流有点吃惊地点点头:“你能悟出这番道理,你这趟小龙滩没白来。” 朱士元趁机要求道:“爹,儿子有个请求,请爹答应我。” 朱长流“嗯”了一声,示意他说下去。 朱士元:“我想在这里再住些日子,等把八卦掌的基本功法学到手,再回家。” 朱长流犹豫地:“这……,你这么长时间没回家,你娘不放心呀。” 朱士元:“请爹在娘面前多说说好话,告诉娘,儿子在这里学到的不仅仅是武功,还有许多在家里学不到的东西。娘会答应的。” 朱长流沉吟不语,思考了很长一段时间,终于说道:“好,我答应你。你娘那边我去劝说。希望你在这里能悟出更多道理,改掉更多顽劣。” 朱士元高兴地:“谢谢爹,我一定做到。”
5. 赵宅,日,内。 八仙桌上摆满了虾蟹、河鲜等菜肴。但桌旁只坐了朱长流、赵力盛、英姑三人。 赵力盛、英姑一起向朱长流敬酒。赵力盛道:“恩公在上,赵某夫妇备此薄酒,再次感谢恩公十几年前的再造之恩。” 朱长流谦让道:“赵堂主,二堂主,这个事情,以后就不要再提啦。这是冥冥之中的天意,所谓天意不可违也。” 赵力盛道:“恩公说的是,我们既要感谢上苍,更要感谢恩公。” 三人一饮而尽。 英姑道:“恩公,我没让少爷和荷花他们过来陪您吃饭,主要是为了避人耳目。官府视我们为匪,我怕连累恩公,请恩公见谅。” 朱长流赞赏地:“还是二堂主考虑周到。我这次回去,也只能推说,与堂主商谈后,花了一点银子,堂主就放人了。你们看如何?” 赵力盛考虑一会说道:“此说甚好,前后可自圆其说。” 朱长流突然想起:“那个船家,还有我那个伙计,有没有送点吃的过去?” 英姑:“恩公放心,我已经派人送去了。” 朱长流道:“我考虑不能在此久留,今晚还是回去为好。” 赵力盛:“行,今日湖面平静,我就不挽留了;恩公和少爷,还是早点回府为好。” 朱长流举杯道:“来,我敬你们夫妇一杯,感谢你们对士元这段日子的照料。” 赵力盛也举杯道:“还要请恩公恕罪,我们对少爷照料得很不够。” 朱长流:“赵堂主又客气了,来来来,一起干了它!” 三人一饮而尽。 英姑一边为朱长流斟酒,一边说:“恩公,我倒有个建议,少爷可以再留些日子,他的八卦掌还没学成呢。” 朱长流:“士元也正有此意,要么,就让他再留些日子?” 赵力盛和英姑听了都很高兴。赵力盛道:“少爷在这里,恩公尽可放心,等少爷什么时候想回家了,我就派人护送少爷回家。” 朱长流点点头表示同意,又道:“士元在这里这么多日子,花费不少,你们生活也不容易,这次我只带了一千两银子,你们用它添置一些物件吧。”朱长流把一张银票递给赵力盛。 赵力盛赶紧推让道:“恩公,你这样做,倒让我有了负罪感。当年我在危难之时,您不但救了我的命,还送了我二两银子,我就凭那二两银子在小龙滩立下足。您那二两银子,是真正地雪中送炭。今日小龙滩虽说不上富裕,但凭着人人勤劳努力,丰衣足食已不在话下。恩公您还要再锦上添花,实在没有必要。我听说,现在商家生意十分难做,我理应为恩公效力,我怎会再收恩公银子。” 英姑也劝道:“恩公,快把银票收起来,以后您有什么难处,只要恩公捎个话来,我和力盛定会竭尽全力为恩公解忧。”
6. 湖面,傍晚,外。 夕阳西下,那条来时的小船,载着朱长流、柱子二人快速地掠过湖面。 划浆的依然是刁大。
7. 肖宅,晚,外。 孙久子提了一罐子酒,还拿着一张荷叶包着的熟菜,斜歪着个腰,走到肖郎中门前,高声叫道:“肖郎中,在吗?” 肖郎中在屋里应道:“在。是孙久子呀?进来吧。” 孙久子进屋后,把酒罐和熟菜放在桌上,一屁股坐在小诊疗床上。叫道:“哎哟,累死我了,上半晌巡滩,下半晌犁地,快给我看看,腰疼哎。” 肖郎中赶忙丢下配药的活计,过来仔细察看,检查了一番,安慰道:“不要紧,是腰扭伤。想针灸还是贴膏药?” 孙久子犹豫了一下,苦笑道:“别看我是练武之人,还真的怕那干针,贴膏药吧。” 肖郎中:“好唻。”他熟练地取出膏药,又点起油灯,将膏药在灯上烘了一会,朝孙久子腰上一贴。 孙久子大惊小怪地:“哎哟,烫死我了!” 肖郎中:“没事的,歇天把天就好。” 孙久子边整理衣衫边道:“肖郎中,我弄了罐酒,咱爷俩喝两盅。” 肖郎中:“行啊,正好我这里还有点菜。”肖郎中从一个柜子里取出几碟小菜,两个酒盅。 孙久子也打开了熟菜包。肖郎中惊呼一声:“老卤鹅,好东西呀!” 两人斟上酒,孙九子迫不及待地一仰脖子,先干了一杯。紧接着又夹了一块鹅肉放在嘴里,边嚼边说:“这日子,真他妈的苦呀!” 肖郎中抿了口酒,问道:“此话从何说起呀?” 孙久子忿忿不平地:“我最怕种地干活,抽柴压柴,可这些苦活,总摊上我。犁地吧,没牛;用马犁吧,又心疼马。结果用人拉,你看这混的,还不如种田汉。” 肖郎中吃了口菜,缓缓说道:“孙久子,这我可要说你几句,在咱小龙滩,谁不干活?赵堂主、二堂主,他们干的活比谁都多,要说累,他们最累。今天,我们喝着烧酒,吃着老卤鹅,还怨这日子过得苦,孙久子,你到底想要过啥日子呢?” 孙久子又一仰脖子干了一杯。他一边给自己斟酒,一边说道:“肖郎中,你是没听懂我的意思。其实,我们根本用不着去种田干活的。” 肖郎中奇怪地:“不种田干活,吃、穿、用,哪来?天上掉下来,还是湖水冲过来?” 孙久子不屑地:“肖郎中,你这脑袋瓜子,也只能装点医书、草药了。我问你,在那些衙门狗官的眼里,我们这些人是啥?” 肖郎中:“管那些狗官怎么看?!赵堂主说了,我们就是要在小龙滩建一方乐土。” 孙九子一仰脖子又是一杯酒:“我才不稀罕什么乐土,我要的是那种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大秤分金银的神仙日子;那才叫痛快、爽!” 肖郎中笑道:“孙久子,你这话转了一大圈,不就是想当土匪嘛。” 孙久子争辩道:“当土匪有什么不好?!你看这湖面上,每天有多少商船经过这里,这是黄金水道!一个月只要搞那么一次,这半年的好日子就有了。还种什么田、捕什么鱼、编什么倒霉席子呀?!” 肖郎中劝道:“孙久子,当土匪的念头千万不能动,那是伤天害理的事。” 孙久子不屑地:“嗐,这匪,咱也不是没干过。听韩八爷说,刚来小龙滩时,大堂主带领弟兄们,打家劫舍,杀富济贫,那个痛快!可自从二堂主来了 ,一切都变了,那好日子再也回不来喽。” 肖郎中正色道:“孙九子,你说这话可就不讲良心了呀。我可听说,当年你是捻军孤儿中,最后一个来小龙滩的;二堂主为了找到你,一个人跑了三百多里地;最后,银子花光了,二堂主背着你,一路讨饭走回小龙滩的。当时你七岁,瘦得全身只剩下一把骨头,是二堂主把你拉扯大。没有二堂主,你能活到今天?!” 孙久子嘟囔道:“我也没说二堂主不好,就是觉得她的做法不合大家的心意。” 肖郎中针锋相对地:“哪个大家?我看除了你,还有你那个师傅韩八爷,小龙滩没几个人想当土匪!我们都认为二堂主做得对,人要靠劳动养活自己,抢夺别人的财物,天理不容!” 孙久子生气地:“肖郎中,跟你说话真是费劲。什么叫天理呀?我来告诉你,雁在天上飞,老子一箭射中了,就煮了它,吃了它;射不中,算它运气,这就是天理。” 肖郎中变色道:“胡说八道!天有春夏秋冬,地有金木水火,人有仁义礼智,这才叫天理。做人,就要存天理,灭人欲。古人云:饮食,人之所欲,而不可无也,非理求之,则为饕为馋;男女,人之所欲,而不可无也,非理狎之,则为奸为淫;财物,人之所欲,而不可无也,非理得之,则为盗为贼。你这样的人,一心为匪,怎会懂得天理!” 孙久子借着酒劲拍桌而起,怒目骂道:“好你个肖老头,我好心请你喝酒,你竟跟我说这些不着调的屁话。我以后再也不跟你玩了!”
8. 小龙滩,日,外。 荷香亭前,朱士元、来娣两人你来我往,正在对练。荷花站在一旁指导。 荷花:“注意,现在士元变守为攻,来娣变攻为守——手打三,脚打七;胯打走,肩打撞——不错!再变过来,士元变攻为守,来娣变守为攻;注意,逢合必打,逢横必打,逢直必斜,逢进必退——好,停!” 荷花点评道:“变架子是八卦掌中最难的,要求意领身随,变换自如,不受套路束缚。士元,你的掌法变换显得生硬,犹豫;现在你们再想想,刚才的对练,哪些掌法变对了,哪些变错了。” 来娣低声对朱士元道:“练什么练,把荷花姐娶回去不就全齐了。” 朱士元低声附和道:“师姐说得对,我现在就请你保媒。”两人都偷偷地笑起来。 荷花问:“你们笑什么?现在进入关键阶段,不能松懈。” 这时,顺子从远处跑过来;老远就喊:“来娣,快去看刀枪不入神功,马上就开场了。” 来娣见到顺子,立马兴奋起来,飞奔着迎上去。问道:“顺子,什么神功?” 顺子解释道:“韩八爷请来的三位拳师,在议事厅门口表演刀枪不入神功,快去看看吧。” 来娣高兴地跳起来:“真的,那太好了,荷花姐,士元,我们快去看看。” 顺子低声对来娣道:“刚才,我在议事厅门口没找到你,是特地来叫你的。” 来娣开心又含羞地:“我知道了。” 那边朱士元小声问荷花:“瞧师姐开心的,顺子是什么人呀?” 荷花莞尔一笑:“相好的呗。” 朱士元大惊小怪地:“真的?顺子也肯定不简单呐。” 荷花:“顺子会一门手艺,做炸弹。” 朱士元惊喜地喊道:“小龙滩真是藏龙卧虎呀,顺子兄弟,我们认识一下,我叫朱士元,来娣是我师姐。”朱士元热情地奔上去拉住顺子的手。 来娣毫不客气地扳开朱士元的手:“套什么近乎呀,顺子早认识你啦。” 朱士元仍不肯罢休,央求道:“顺子,带我去看看你制造的炸弹呗。” 来娣:“想得美,炸弹作坊我都进不去,这事顺子做不了主。” 荷花:“我们今天就练到这,去看刀抢不入吧。”
第十三集: 1. 议事厅,日,外。 议事厅门外的空地上,己聚集了很多人;两杆大旗下,摆着一溜长凳。赵力盛、英姑、韩八爷等头领都在座。 荷花、来娣、朱士元也挤进人群里。 朱士元向前看去,见韩八爷身边坐着三位拳师;朱士元感到有点面熟,他猛然想起来了,这三位,正是关在囚车里游街的刘七狗、张九麻子、胡十弟。 朱士元问身边的荷花:“师父,刀枪不入,真有这种神功吗?” 来娣插嘴道:“肯定有,山外有山嘛,世上自有高人在。” 荷花却谨慎地:“刀枪不入应属于一种硬气功,我没见识过。” 这时,赵力盛微笑着征询三位拳师道:“人到得差不多了,三位师傅,可以开始了吗?” 三位拳师都点点头。 赵力盛走到场子中央,抱拳道:“各位父老兄弟,我们请到三位义和拳拳师,来小龙滩演示神功,请大伙认真观摩学习。如果我们那位弟兄有兴趣,也可以上场与三位拳师切磋、切磋。三堂主,你来说几句吧。” 韩八爷将手一挥:“不说了,开始吧!” 胡十弟首先登场,他抱拳绕场一周,别看他身材瘦小,嗓门却十分地洪亮:“诸位,诸位,我兄弟三人因反清灭洋,多次被官府捉拿,多次被游街示众;最后官府还是把我们给放了。为什么?因为我们弟兄三人,刀枪不入!官府杀不了我们。” 全场响起了笑声和叫好声。 胡十弟继续道:“义和神拳,中国武林最高境界;谁掌握了它,谁就稳操胜券。这种好事,谁不动心呀?所以,多少人哭着喊着要学,但我们不教他。为什么?不是同道人。小龙滩不一样,大家都是兄弟,都是同道人。我们三兄弟一合计,来,必须来,还得精心地教。” 观看的人群有些不耐烦了,挤在人群里的孙久子嚷道:“快点打吧,别耍嘴皮子了,我们都是练武的人。” 不少人齐声附和:“快打拳,少贫嘴!” 胡十弟咧咧嘴,:“在下胡十弟,先打一套义和罗汉拳;这套拳,博采各派拳术之精华,拳到之处,山崩地裂,如十八罗汉从天而降,翻江倒海……” 孙久子安捺不住,骂道:“你他娘的究竟打不打?不打,老子立马走人!” 不少围观者也在喊:“别啰嗦了,快打拳吧!” 胡十弟叫了一声:“好!”便不再多言,摆开架势,一招一式地打将起来。 孙久子看了一会儿,不以为然地:“这不就是长拳嘛,没啥稀罕的呀。” 旁边有人议论:“花拳绣腿,看不出真功夫。” “一般,一般,也就是个花架子。” 胡十弟收住势,悻悻退下。 刘七狗霍地站起来,朝手心里吐了口吐沫,走到场子中央,抱拳道:“诸位,我刘七狗早有耳闻,小龙滩乃捻军旧部,那一定是藏龙卧虎。在下打的这套拳名叫义和梅花拳,想请一位高手上来切磋切磋。诸位莫怕,点到为止,点到为止。” 孙久子忍不住叫道:“我来!”可一摸腰,又咧了咧嘴:“哎呦,还是算了吧。” 引得众人一片哄笑。 葛三起身道:“刘拳师,在下葛三,愿讨教一二,请拳师手下留情。” 刘七狗上下打量了一下葛三,傲慢地:“好说!” 刘七狗摆开架势,运了运气,挥舞着拳头,一拳、一拳打将过来。葛三身体灵活,左躲右闪,轻松躲过刘七狗三拳;刘七狗大怒,拳脚并进,一起向葛三袭来。葛三旋身一转,绕到了刘七狗的身后,伸手一点,正中刘七狗后心;刘七狗向前踉跄了几步才立稳,引得众人一片嘲笑。 韩八爷在观众席上有点坐不住了,他恼怒地喊了一声:“葛三,点到为止!” 刘七狗又羞又怒,转回身,使尽浑身解数,拳头雨点般地袭来。葛三一边躲着刘七狗的拳头,一边在脚下偷袭刘七狗,接连几次踢中刘七狗的脚踝。 朱士元看得极其认真,不住地点头称赞,悄悄对荷花道:“师父你看,葛三叔好机智,这在八卦掌里就叫避其上,击其下。一会儿定有好戏看。” 荷花也提示道:“这跟你现在练的变架子是一个道理,避实击虚,意领身随,马上葛三叔必转守为攻。” 此时,刘七狗脚步大乱,葛三转守为攻,继续击其下部。刘七狗中心不稳,一个踉跄,眼看就要跌下来,葛三一个旋步,来到刘七狗身边,伸臂轻轻一托,刘七狗得以站稳。刘七狗恼羞成怒,挥拳砸来;葛三就势倒下,两腿一伸,两手一张,高叫道:“服输,服输!拳师果然了得。” 众人大笑。 朱士元不解地问荷花:“葛三叔明明赢了,怎么服输呢?” 荷花悄悄耳语道:“这是给人面子。” 刘七狗满脸羞红,狼狈退场。 张九麻子站起来,狠狠地朝刘七狗瞪了一眼,他脱掉外衣,露出一身的疙瘩肉;他走到场子中央,抱拳道:“在下张九麻子,现在演示义和拳神功,刀枪不入!把锣鼓敲起来。” 胡十弟、刘七狗敲起锣鼓,张九麻子从行李袋中抽出一把大砍刀。他踩着鼓点,左砍右劈了一番。然后用嘴向刀锋一吹,一团火焰从嘴里喷涌而出,引得众人一阵惊叫。 张九麻子收了势,再抱拳道:“诸位,自古以来,练武需要长时间苦练,这使得许多想习武之人,知难而退。在下告诉诸位一个天大的喜讯,你只要学会刀枪不入神功,什么刀枪剑戟,什么洋枪洋炮,都不在话下。就连当今的老佛爷,也在指望咱用这神功,帮她打洋鬼子呐;可那老妖婆子,谁愿帮她呀!” 在场的人都开心地笑起来。 张九麻子郑重宣布:“下面,请各位看官,看咱刀枪不入神功!” 锣鼓激烈敲响,张九麻子也逐渐进入癫狂状态,他举着砍刀,前后左右跳跃,口中念念有词:“请出洪钧老祖,玉皇大帝下界,保我刀枪不入,刀枪不入也!”他停止跳跃,摆开架势,运了运气,觉得尚欠火候;又前后左右跳将起来,表情更为庄严,口中念道:“再请关云长、孙悟空、猪八戒诸神下界,保我刀枪不入!”说完,刀光一闪,他朝自己的胸脯上就是一刀。众人发出一声惊叫。 这时张九麻子已进入癫狂状态,他又喊道:“洪钧老祖再次显灵!”他定住步,狠狠朝自己左臂上连砍三刀。这时,张九麻子展示左臂,他左臂上竟没有一丝痕迹。众人一片称奇。 张九麻子终于长嘘一口气,立在原地喘息。众人一片叫好。 英姑走到张九麻子身边,夸耀道:“这刀枪不入神功果然了得,拳师这皮肉一定比铁还硬吧?”她用左手捏了捏拳师的臂肉,右手却以飞快地速度,从头发上取下一根缝衣针,望拳师的臂上轻轻一扎,那拳师疼得“唷”了一声,缩回臂膀;大家看到,那臂膀上冒出了一个大血珠子。 许多人笑起来,议论道:“针都戳得进,刀枪不入是假的。” “看来,刀枪不入靠不住。” 英姑赶紧道歉:“对不起,大师,我只是好奇。您的功法了得,只是您请的各路神仙,可能刚走。” 韩八爷赶紧上前解围:“对、对,二堂主说得对;神仙走了,功就不灵了。刀枪不入,神在功在嘛。” 围观的人起了一阵哄,散了。
2.议事厅前,日,外。 场子刚散,朱士元,荷花,来娣往回走。 朱士元道:“这刀枪不入神功,我小时候在京城见过,京城人叫杂耍,又叫玩把戏。” 来娣十分失望地:“我看这事不靠谱。请到神仙才灵,万一神仙不肯来怎么办?” 荷花笑道:“你看我婶子,不费吹灰之力,当面戳穿这把戏。” 朱士元:“咱还是得老老实实练功,古人云:一份耕耘,一份收获。”
3.朱府客厅,日,内。 朱长流,吴管家正在轻松愉快地交谈。 吴管家感慨地:“老爷这段经历太神奇了,而且,对照上次泰山殿老和尚的卦辞,不带一点走样的。” 朱长流同意地:“以前我对冥冥之中的事都是将信将疑,现在我是不敢不信了。古人劝人向善,积福积德,我总认为,那是治民安邦的需要,现在想来,这事没那么简单,头顶三尺有神明呐。” 吴管家突然想起一件事:“老爷,有一件事我要跟您说一下,本打算不说的,因为这是您的家事,但这事太蹊跷,我觉得还是要告诉一下老爷。” 朱长流:“你说。” 吴管家:“你走的当天,姑爷就一直守在这里,什么地方都没去,还问我一些商行和账目上的事情。看上去心神不定,好像在等什么消息。以前姑爷来府上,总是来一会儿就走,昨天太不一样了。” 朱长流眼前闪过刁大阴狠游移的目光,看到柱子徒手扳直桅夹栓时惊慌犹豫的神情。半晌才问:“这事你没跟别人说吧?” 吴管家:“没有。” 朱长流:“好,这事以后不要再提,你我知道就行。” 吴管家:“好的。” 朱长流:“如果有人问起,就说少爷直接去京城散心去了。这事只有我,你,夫人三人知道,慧兰都不能告诉。” 吴管家点点头:“懂了。” 这时外面响起高博达的喊声:“岳父大人,岳父大人!” 吴管家赶紧站起来道:“老爷,我回商行了。” 朱长流:“你去吧。” 高博达急匆匆地走进来:“岳父大人,您终于回来了,我这颗悬着的心也终于落地了。弟弟呢?” 朱长流笑眯眯地站起来:“博达,我昨天深夜才归,士元去京城他伯父家玩了。” 高博达责怪道:“嗐,弟弟这贪玩的毛病一点没改,就不能在家住几天再去京城?” 朱长流:“你弟弟的脾气你不知道?我的话根本不听。” 高博达叹息一声:“慢慢来吧。那个船家怎么样?” 朱长流赞赏地:“船家不错,一路很照顾我们,是个老实本分的人。” 朱夫人满面红光,喜气洋洋地从另一个房间走进客厅,后面跟着顾嫂。 高博达上前请安:“岳母大人吉祥。” 朱夫人非常高兴地:“是博达呀,你弟弟的事情你知道了吗?” 朱长流赶紧打断道:“我已经跟博达说了。外面的车已经备好,你先上车,我随后就来。” 朱夫人开心地:“好的,好的,你也要快点。” 朱长流转向高博达道:“你岳母要去泰山殿烧香还愿,你晚上带慧兰过来吃饭吧。” 高博达推辞道:“我衙门里还有事,我让慧兰过来吧。”
4.泰山殿门前,日,外。 庙门前香客众多,朱长流对顾嫂道:“顾嫂,你去把敬香的物件备齐,我和夫人随后就到。” 顾嫂:“是,老爷。”便先走了。 朱长流低声对夫人道:“这次如果不听慧兰的话,如果不带着柱子,我这次真的就回不来了。” 朱夫人忧愤交加地:“阿弥陀佛,高博达这样做,比豺狼还狠呀!” 朱长流:“有些人的恶,超出你的想象。” 朱夫人悲伤地:“可怜慧兰我苦命的儿,这以后的日子,她该怎么过啊……”
5.酒楼包间,晚,内。 高博达气愤地骂道:“去的时候下不了手也就罢了,回来的时候,趁他们不备,也该动手啊?你刁大怎么怂成这样了?!” 刁大:“回来我更不敢下手了,那两个土匪首领一口一个恩公的叫他,船离开好远了,他们还跪在岸边送他,我若杀了他,将来那土匪能铙得了我?!” 高博达懊恼地喝了一口酒,两眼紧盯着刁大,一字一顿地:“刁大,你敢不敢在县令大人面前指证他通匪?” 刁大惊恐地:“不敢,我在这条道上混,不敢得罪土匪。” 高博达威胁道:“那官府你就敢得罪了?知情不报,就是通匪。你若肯指证,上次给你的银子我就不收回了;若不肯指证,对不起,你就等着坐大牢吧!” 刁大沉默了一会,答道:“我答应。”
6.朱府门外,清晨。 几十名皂隶、捕快将朱府包围,张皂头上前敲门。 柱子边开门边抱怨道:“谁呀?大清早的,不让人睡个安稳觉。”门一开,皂隶、捕快一拥而进。吓得柱子大叫:“你们这是干什么?老爷,老爷……” 朱长流听到动静出来查看,正撞上张皂头,张皂头晃了一下手中的纸片,大声道:“朱长流,有人告你通匪,县令大人拿你去审问,带走!”几名捕快一拥而上,把朱长流押了就走。
7.县衙大堂,日,内。 杨轩一拍惊堂木,厉声问:“下跪何人?” 朱长流目无表情地回答:“本城商人朱长流。” 杨轩:“朱长流,有人指证你通匪,可有此事?” 朱长流否认道:“决无此事。” 杨轩:“带证人。” 一班头高喊:“带证人。” 刁大低着头,从外面走进来,跪在朱长流旁边。” 杨轩高声问:“朱长流,此人你可认识?” 朱长流点点头,低声回答:“认识。” 杨轩:“把证人带走。朱长流,你就老老实实交代通匪之事,免得受皮肉之苦。” 朱长流:“大人,这里面有隐情,不能以通匪论罪。” 杨轩:“哦,倒是本官冤枉你了。罪犯起初都喊冤枉,可审着审着就不冤了,看来你是不想认罪,本官不想与你多费口舌,来人,先把他关进大牢,改日再审!”
8. 荷香亭前,日,外。 荷花、朱士元两人正对练八卦掌。 荷花边出招边向朱世元提示:“迎面推扇;注意,倒拽风舟;看着,冲天火炮;防着,青龙探爪;当心,脑后夺冠;好,卧虎跳涧;看着,走马活挟:好,推山入海;对,怀中抱月。收势!” 朱士元刚收住势,荷花就已经把帕子递了过来,朱士元也毫不客气,接过就擦,感叹道:“哎哟,这一套打下来,还挺累的。” 荷花夸赞道:“不错,还不到一个月,能练成这样,不容易了。” 朱士元:“你还夸呀,刚才有几掌,我没及时变过来,要是实战,可要吃大亏了。” 荷花点点头:“练功不但靠苦练,更要靠悟性。知道错在哪里,如何改,才能掌握真功夫。” 朱士元:“师傅,你认为我的悟性如何?” 荷花:“不错,比来娣要强一些。” 一旁舞剑的来娣听到了,很不高兴地插话道:“我能跟他比嘛,人家是少爷,聪明,又读过书,还有人疼,教得这么用心,学得能不快嘛。” 荷花嗔怪地:“这死丫头,一张嘴就咬人。你过来,陪士元练会儿剑。” 来娣不满地:“陪练,陪练,误了我多少工,谁来贴我银子?” 朱士元连忙道:“我贴,师姐确实误了不少工,我应该贴。” 他从挂在树枝上的衣袋里,掏出两块银元,递给来娣道:“这少了点,请师姐收下。” 来娣没有接,调侃道:“到底是当少爷的,出手就是大方,我半个月也赚不来。算了吧,你还是留着给荷花姐添几身新衣裳,把咱荷花姐打扮得更漂亮。” 荷花喝斥道:“来娣,你整天胡说八道什么呀?想练就练一会儿,不想练就滚蛋!” 来娣马上认错:“瞧,瞧,一说到正题就生气。好,好,我陪练还不行吗。” 朱士元去树下取过剑来,抖擞精神,大声道:“师父教导,练武之道,动身,动脑,动精神!” 正在这时,远处隐隐约约有人呼喊:“荷花,朱少爷……” 来娣向远处张望:“好像是顺子的声音,你们听。” 朱士元笑道:“就顺子的声音你听得最真,我怎么没听到。” 不远处的小路上,果然出现顺子。 来娣开心地迎了上去,又与顺子一同走了回来。 顺子:“荷花,朱少爷。赵堂主和婶子找你们有事,要你们赶快去一趟他家。” 荷花疑虑地:“顺子,你可知道是什么事?” 顺子摇摇头:“你们去一趟不就知道了。” 来娣插嘴道:“肯定是好事。来,顺子,咱俩练一会儿。”
9. 赵宅,日,内。 房间里只有赵力盛、英姑、朱士元、荷花四个人。 英姑示意赵力盛道:“你说吧。” 赵力盛神情沉重地:“少爷,告诉你一件事,你可千万不要着急。据我们线人报告,朱老爷从小龙滩回去后不久,就被官府关进大牢,罪名是通匪。” 朱士元、荷花一听都懵了。沉默了半晌,朱士元语气坚定地:“叔,婶子,我马上回去,把我爹救出来。” 英姑语气肯定地 :“可能你一回到家也会被抓起来。” 朱士元一听傻了,张口却说不出话来。 赵力盛:“少爷,你是不是有个伯父在京城做官?” 朱士元点点头:“我伯父朱长庚,是京城翰林院侍讲学士,官从四品。” 赵力盛:“我和你婶考虑,你只有去一趟京城,请求伯父出面帮忙。其它办法我们都想过,都觉得不妥。” 朱士元:“行,我马上动身去京城。” 赵力盛:“京城遥远,这一路兵匪猖獗,凭你一人,怎到得了京城。” 朱士元语气坚定地:“叔,婶,我不怕,这段时间我跟荷花学了些功夫,能抵挡得住。” 赵力盛:“你那点功夫还不行,我派两名弟兄一路保护你去京城。” 朱士元:“叔,婶子,荷花武艺高强,我想请荷花与我同行。” 荷花在旁道:“叔,婶子,这事都因我而起,我愿意护送士元去京城。” 赵力盛用眼神征询英姑的意见,英姑道:“这也好,荷花机灵,武艺也精;事已至此,顾不了许多,就让荷花陪士元去吧。” 赵力盛着急地:“等等”。他一把拉起英姑,走进里屋,低声对英姑道:“你怎能如此决定?!让一对少男、少女去京城,路途遥远,这合适嘛。” 英姑反问道:“有什么不合适?难道你还看不出来?两情相悦,就该走到一起,这才是人间大理!” 赵力盛略一思索:“行,那就听你的。” 赵力盛与英姑回到外屋,赵力盛吩咐道:“你们马上就动身,不要回家,直接去京城,越快越好。” 英姑取出两枚金属圆币:“这是天津义和团信使来小龙滩募捐时,赠送的两枚团钱,若遇到义和团,能派上用场。” 荷花收下:“好的。”
10. 古运河岸边大道,日,外。 两匹快马,一前一后,飞速前行。 朱士元突然勒住马,对荷花道:“荷花,我考虑还是要先回一趟家。” 荷花沉吟片刻,同意地:“行,但不能这样回去,先把马寄放到别处。” 朱士元点点头:“行。”
第十四集: 1. 朱府,日,外。 朱府对面街道上,行人稀少。刁大戴一顶破草帽,坐在街沿上,一边嗑着葵花籽,一边注视着朱府大门前的动静。 吴管家推开大门,从大门内走出来,在门前廊檐下走了一圈,发现了坐在街对面的刁大,那刁大也发现了吴管家,两人对视了一眼,刁大迅即将目光移向别处。这更引起吴管家的怀疑。 吴管家不动声色地回到门内,关上大门,来到柱子的房间。
2.耳房,日,内。 柱子正在玩一副纸牌。 吴管家问道:“柱子,这几天有没有发现可疑的人呀?” 柱子头也不抬的回道:“没呀,您放心,门看得紧着呢,我保证一只耗子也进不来。” 吴管家生气地:“柱子,以后不准玩这东西,老爷现在不在家,你得把门看好了,若发现有可疑的人和事,要立即向我或大小姐报告。” 柱子赶紧收起纸牌:“是。”
3.朱夫人寝室,日,内。 朱夫人形容憔悴,躺在床上;慧兰、高博达守在床边。 高博达显得非常着急:“岳母大人,大清朝就这规矩,人一旦被关进大牢,不管是被冤的,还是有罪的,一律要使银子,使少了还不行。” 慧兰愤怒地:“使银子,使银子,现在哪还有银子?” 高博达:“不过,请岳母放心,我已经在牢房里使了些小钱,牢头看在我是户书的份上,岳父大人不会吃大苦头。” 朱夫人一边呻吟一边说:“慧兰,你跟吴管家商量一下,先卖掉几个店铺吧,救人要紧呀。” 慧兰:“娘,已经商量过了,现在店铺无人接手,低价也卖不出去。娘不用担心,爹只是嫌疑,还没定论。” 高博达没好气地:“等定论了再送礼就迟了,你这人就是一根筋!岳母大人,如果实在拿不出银子,我手头有一千多两现银,原准备换一套大宅子的,那就先拿来急用?” 朱夫人有点感动地:“博达,到底是自家人,你先垫上,有了银子就先还你。” 高博达:“哎,岳母大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救人要紧。我马上就回去取银子,给县令大人送去。” 慧兰狐疑地:我跟你一起去送。 高博达生气地:“你跟着干什么?送礼有那么简单吗?我跟县令大人熟,说话方便。你这副样子跟着,县令大人会收嘛…… ”
4.朱府,日,外。 朱士元、荷花两人各头戴斗笠,短衣打扮,慢慢走过朱家大门口。 朱士元悄悄对荷花道:“你就在这里替我看着点,我一个人回家。” 荷花:“好,要快,不能耽搁太久。” 朱士元:“知道,我见了娘就回。” 朱士元转回身,躲在墙角观察。荷花用脚尖踢起一小块碎砖,那碎砖不偏不倚,正击中大门的门环。随着“哐当”一声响动,柱子开门跑出来,紧张地问:“谁啊?是谁啊?!” 柱子见门外什么人也没有,正晃动着的门环下面,有一小块碎砖头。柱子生气地捡起碎砖,走向街心,高声责问道:“这,这是谁干的?真是见了鬼了,谁干的,给我站出来!” 朱士元借着这当儿,悄悄溜进了门内。
5.朱夫人寝室,日,内。 慧兰与高博达还在争辩,朱士元一头闯进来,“咚”地跪在朱夫人床前,叫道:“娘,您受苦了!” 这一幕把在场的人都惊呆了。慧兰第一个认出了朱士元,急忙上前扶起他,慨叹道:“弟弟,你终于回来了。” 朱夫人激动地翻身坐起来,老泪纵横地:“士元呀,你想死为娘啦!” 高博达在这混乱的当儿犹豫了一下,紧接着悄悄溜了出去。这一切都被吴管家看在眼里,吴管家也悄悄地跟了出去。
6.朱宅,日,外。 高博达快步穿过花园,出了大门,径直走到街对面刁大面前,附在刁大耳边说了几句话,刁大立即起身走了。这一切都被藏在不远处的荷花看到了。吴管家未出大门,也把这一幕看得真真切切。 当高博达转身回朱宅时,吴管家已缩回脑袋,急忙转身往回走。
7.朱夫人寝室,日,内。 朱夫人急切地问:“士元,这兵荒马乱的,你一个人去京城能行吗?” 朱士元:“娘,不是我一个人去……” 吴管家急匆匆地闯进来,压低声音道:“少爷,快离开这里,官兵马上就到!”
8.街道,日,外。 荷花快步跟着刁大,跟至一个僻静的巷道,荷花快步冲上去,薅住了刁大的脖领,厉声问:“说,刚才那男人对你说了什么?你现在要去哪里?” 刁大先是惊慌了一下,见是一个丫头,立即镇定下来,反问道:“你谁啊,为什么要告诉你?!” 荷花抽出剑,架在刁大的脖子上:“不说你就得死!” 刁大冷笑一声:“我就不信,大街上你敢杀人?!如果我没猜错,你就是小龙滩的湖匪……”话未说完,荷花扬手一掌,正中刁大的太阳穴。刁大哼了一声,倒在了地上。荷花立即转身,按原路返回。
9.朱府,日,外。 荷花径直闯入朱府大门,正撞见柱子在收拾水桶。 柱子高声问:“你找谁?” 荷花着急地问:“请告诉我,你家少爷在哪?” 柱子奇怪地:“我家少爷都快一个月没回家了,他在哪,我怎么知道。” 荷花见问不出结果,继续往里闯。 柱子见状大惊,高叫着追上来:“回来,不准进去!” 荷花在花园的小径上碰到了吴管家,荷花拔出剑,直指吴管家胸口,低声喝问:“请快告诉我,朱士元,朱少爷现在何处?” 吴管家镇定地看着荷花,一字一顿地:“少爷刚刚离开这里,走了。我是吴管家,如果我骗你,你随时回来找我。” 荷花认真地看了看吴管家,收起剑,抱拳道:“长辈,得罪!”转身就走。 柱子从后面追上来,骂骂咧咧地:“你这人是怎么回事,是聋子,还是强盗?你站住,你给我说清楚!” 吴管家喝道:“柱子,回来,让她走!” 这一切都被躲在小树丛后面的高博达看得清清楚楚,他显得既无奈,又气恼。
10.运河岸边大道,傍晚,外。 夕阳西下,运河两岸都被染上了金黄色。两匹骏马,两位骑手,一男一女,一前一后,绝尘而去。
第十五集: 1.小龙滩民居,日,外。 来娣正在绳子上挂晒被褥。 孙久子猛然出现在来娣身边,把来娣吓了一跳,来娣大声质问:“孙久子,你干什么?” 孙久子关心地:“来娣,荷花走了,你成了落单的孤雁,寂寞吧?跟哥一起玩,怎么样?哥带着你。” 来娣变色道:“放屁!真不要脸,这种话也说得出! ” 孙久子却叹了口气:“其实,你跟荷花两个人,我都喜欢,现在荷花铁了心要跟那个蛮少爷好,我也不稀罕她了。我们俩好吧,我发誓,我一定会让你过上好日子。” 来娣气愤地:“呸,不害臊! 我跟荷花你都喜欢?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看招! ”来娣冲上来就打。 孙久子一把抓住来娣的手腕,耐心地:“来娣,我发誓,凭我一身本事,保证你一辈子享福。我要另立山头,你做压寨夫人,怎么样?” 来娣愤怒地:“你还是想当土匪!姑奶奶今天就为民除害。看招!” 孙久子一边抵挡,一边求道:“别、别,来娣,我给你看一个稀罕东西;看过了再打,行不?” 来娣好奇地停住手:“什么东西?” 孙久子从怀里掏出一对玉镯:“你瞧!” 来娣接过一看,那镯子在太阳光下一照,放射出紫色的璀璨光环,一看就知道是个宝贝。 孙久子骄傲地:“就它,能买下咱整个小龙滩,你信不?为表心意,送你了!” 来娣拿着镯子警觉地问:“孙久子,这东西哪来的?” 孙久子:“你问这干嘛,反正它现在归你了。” 来娣逼问道:“孙久子,你这东西是抢来的,还是偷来的?说!” 孙久子:“嗐,干脆告诉你吧,这东西是狗官的,我为堂主办事的时候顺手拿的。好啦,不说这个了,来,给哥亲一口。” 来娣把镯子往孙久子怀里一塞,顺手给了孙久子一个嘴巴:“休想!” 孙久子顿时来了气:“嗨,真不识抬举。老子今天干脆把生米做成熟饭,干了再说!” 孙久子看看四周,全是晾晒的被褥,并无人影,他把镯子揣进怀里,逼近来娣。 来娣毫不示弱,摆开架势:“来呀,姑奶奶看你怎么把生米做成熟饭!” 孙久子并不答话,如猛虎一般扑上来,来娣一闪身,躲到被褥的另一面,孙久子一拉被褥,那被褥平平飘起,又平平铺落在地上。这时,来娣的八卦掌也“呼呼”迎了上来,孙久子使出扫堂腿绝招,来娣慌忙跳跃避让,怎奈孙久子的扫堂腿变幻莫测,来娣一不留神被扫倒在地,孙久子扑上去,抱住来娣顺势翻了几滚,滚到了那张平铺在地的被褥上,孙久子骑在来娣身上,在来娣胸前一扯,来娣雪白丰满的胸脯露了出来。孙久子像一头发疯的野兽,急忙去扒来娣的裤子,来娣惊恐地大叫:“救命!”并奋力反抗,一脚踹倒了拉绳子的竹竿,哗啦啦,晾晒的被褥倒了一片。不远处,葛三和顺子正从旁边过,看到这个场景,两人飞奔过来。 顺子大叫:“来娣,我来了!” 来娣听到顺子的声音,大呼:“顺子,快来救我!”
2. 议事厅门前,日,外 孙久子被反绑着趴在地上。旁边一排长凳上坐着小龙滩所有头领。一张小桌子上放着那对玉镯。四周很多滩民围观,人人义愤填膺。 赵力盛表情严肃地对韩八爷道:“三堂主,他是您徒弟,您说几句吧。” 韩八爷愤怒地长叹一声:“这个不争气地畜生,我这老脸都被他丢尽了,这还有什么好说的!” 肖郎中也坐在头领席上,赵力盛冲他点点头:“肖郎中,您来小龙滩也有十多个年头了,算是小龙滩的老人,您也说说吧。” 肖郎中略一思索,便说道:“孙久子霸道,好逸恶劳,这是大家公认的。我要说的是,孙久子还无德无义,朱少爷与他无冤无仇,他明明知道朱少爷不会武功,还往死里打人家,差点把人家打死,这是无德。孙久子对待有恩于他的人,不思报恩,却动辄抱怨,以示不满;对待一起长大,情同手足的兄妹,也敢动淫念,下毒手,这是无义。此人无德无义,不处罚,何以服人?!” 另几位头领已经按捺不住,高声道:“大堂主,这还有什么犹豫的,按滩规处罚就是!” 赵力盛站起来宣布:“孙久子犯下偷盗、侮辱强暴妇女两项罪行,按小龙滩滩规,领鞭刑四鞭,永远逐出小龙滩。执行!” 孙久子大叫:“老子不服,什么狗屁滩规!” 几名滩民把孙久子抬到一张阔长凳上,孙久子想挣扎反抗,葛三上前猛劈一掌把孙久子打晕,众人按着他,解开反绑的绳子,把他结结实实地绑在长凳上。 韩八爷要求道:“大堂主,行刑之前,我想先废了他的武功,免得他以后在外面害人。唉,我真后悔教了他……” 英姑阻止道:“八爷不可,您若废了他的武功,他就成了废人,让他以后如何谋生?” 韩八爷无奈地点点头,又警告道:“孙久子,你可听好了,以后不准你打着小龙滩的旗号去害人。” 葛三恨恨地:“以后你如果损害小龙滩的名声,我第一个灭了你!” 顺子两眼冒火,向赵力盛请求道:“大堂主,让我来执行吧。” 英姑阻止道:“顺子,还是让你葛三叔来吧。” 葛三手持长鞭,从孙久子脚部开始向后退了六步,展开鞭子,目测鞭梢的位置,略加调整后,喝一声:“让开!”围着看热闹的人立即散开,原先嘈杂的人声一下子变得寂静无声。葛三甩起长鞭,“啪”地一声脆响,那鞭梢如同长了眼睛,正中孙久子左背,鞭梢落处,皮开肉绽,鲜血渗出;孙九子发出“嗷”地一声惨叫。一些胆小的女孩吓得蒙上了眼睛。 葛三可能是为了减轻孙久子的疼痛,第二鞭、第三鞭、第四鞭接踵而至,这四鞭整齐地落在孙九子背上,明显一鞭比一鞭轻。 英姑盯着孙久子背上的鞭痕,眼内噙满了泪水。 赵力盛将手一挥,高声道:“将孙久子逐出小龙滩!” 四个滩民上前来抬凳子,孙久子大叫:“等等,我要跟婶子说几句话。” 英姑走到孙久子头部,平静地说:“孙久子,你说吧,我听着。” 孙久子:“婶子,我生下来几个月就被人转卖,我都不知道我娘长啥样,在我心里,您就是我娘,在小龙滩,我最对不起的就是您。您只当是养了一条狗,长大了,又跑了。”孙久子此刻已经声泪俱下。 英姑难过地:“孙久子,你走到今天这一步,婶子心里也有愧啊。婶子希望你以后不管在哪里,要做一个本分的人,不欺人,不害人,安安稳稳地过一辈子。” 孙久子哭着连连点头:“我最后叫您一声,婶子……” 四个滩民抬起板凳就走。 英姑叫住随行的喜子:“喜子,你等一下。” 英姑把那副手镯连同几块银元包在一块帕子里,交给喜子,嘱咐道:“把这个给他带上,你们用小划子送他出去后,帮他找个小旅馆,安顿下来后,你们再回来。” 喜子:“是,二堂主。”
3. 乡间大道,日,晴,外。 朝霞满天,飞雁成行;两位骑手,并行疾驰。 两匹飞奔的马,不约而同地放慢速度,又缓步并辔而行。朱士元递过一个羊皮水囊,荷花接过,仰头喝了一口,荷花将水囊还给士元,见士元额上满是汗水,急忙从怀中掏出帕子帮他擦去汗水。两人相视而笑。 朱士元:“师父,若按这个速度,再有三天就可到达京城。” 荷花:“士元,从今天开始你必须改口,不准再叫我师父。” 朱士元不解地:“为什么?” 荷花认真地:“从今天开始,师徒关系结束。” 朱士元调皮地:“那行啊,师徒关系结束,新的关系是不是就正式开始了呢?” 荷花娇嗔地:“贫嘴!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 朱士元:“行,我可真的就想啦?等救出我爹,我立马就娶了你,怎么样?” 荷花深情地看了一眼朱士元,却并未显出十分地喜悦,语气沉重地:“我婶经 常对我说,女人最怕嫁错郎,想想你姐,真是可怜,嫁了这么一个人,这辈子该怎么熬啊?” 朱士元也叹了一口气:“我姐原与同窗学友耿少爷相恋多年,不想那耿少爷在戏园子里发表反清演说,被衙门安上乱党罪名,从此亡命天涯。耿家为了不连累我家,主动退亲,我父母为挽回面子,将我姐草草嫁给了高博达。我父母至今都十分后悔。” 荷花:“这高博达想置你家于死地呀,你姐与这样的人在一起过日子,这不是与毒蛇相伴嘛?” 朱士元:“所以,我要赶紧把爹救出来,只要爹能回家,那高博达的如意算盘就难得逞。” 荷花:“你姐知不知道高博达这人呢?” 朱士元:“怎么不知道?但我姐是知书达理之人,从未与那高博达吵闹过。” 荷花故作感慨地:“我也怕我将来,摊上你姐这样的事。” 朱士元生气地:“尽胡说,这怎么可能,你想摊也摊不上呀!” 荷花非常开心地:“这话可是你说的,不许赖哦!”
4.乡间道路,日,外。 三名壮汉,头戴黄巾,腰扎黄布带,斜挎大砍刀,蓝布衫背面印有一个大大的“义”字;各骑一匹高头大马,领头的一位还擎着一面黄旗,上书“扶清灭洋”四个大字。他们押解着二十多名用绳子串绑在一起的百姓,慢慢走过来。 因为道路较窄,朱士元、荷花主动让在一边;那三名壮汉,不怀好意地打量着他俩。 突然有人高声喊道:“朱少爷,快救我,我是詹姆斯!” 朱士元定睛一看,詹姆斯和另两名洋人与汉人百姓串绑在一起,正从他旁边过。 走在前面的那名壮汉(甲)大声命令道:“抓住他们,他们是洋教徒,二毛子!” 走在队伍最后面的两名壮汉(乙、丙),挡住了朱士元、荷花的去路。三名壮汉将朱士元、荷花围在了中间。 朱士元抱拳解释道:“三位好汉,这洋人只是认识我,我们不是洋教徒,也不是二毛子。” 壮汉甲狂笑一声:“你骗鬼呐,你不是洋教徒,这洋鬼子会认识你?他怎么不认识俺呐!?” 壮汉乙不耐烦地:“少废话,快下马受绑,免得老子动手。” 荷花挡在了朱士元面前,冷静地:“三位,我们也是义和团坛口的兄弟,坛主令我俩去京城办事,路过此地,有团钱为证。”荷花从腰间摸出一枚团钱,交给壮汉乙。 壮汉乙接过团钱,颇感新鲜;又递给甲,甲看了半晌,说:“俺只认得上面的‘天’和‘义’字,你看看这是啥玩意儿。”甲又把团钱递给丙。 丙看了一会儿,也没看出名堂。便问:“你刚才说什么?这团钱,是俺义和团的钱?” 荷花点点头,补充道:“它不仅仅是钱,还是通行各关卡的金牌,是义和团身份的证明,也是我们的护身符。” 壮汉甲嘲笑道:“嗨,这小妞越说越邪乎,还金牌,护身符,这玩意儿我是第一次见。俺是正宗义和团,俺怎么没有?这一定是假的。” “对,假的,一定是假的。”乙、丙齐声附和。 朱士元急促地问荷花:“怎么办?” 荷花果断地低声道:“硬闯!” 朱士元坚持道:“但我要救詹姆斯。” 荷花:“那洋人不是好东西。” 朱士元:“但詹姆斯是我朋友。” 壮汉甲催促道:“嘀嘀咕咕什么呐?快下马吧;先带回去审审,不管是真是假,这小妞还真他妈的水灵,你们俩得让着大哥点。” 乙、丙笑道:“当然、当然,好事当然由着大哥。” 荷花急速地对朱世元道:“救人可以,但这三个人,只准击昏,不可打死。” 朱士元点点头。 荷花低声道:“你先等一等,我先来。”说着,她解下身上的包袱,作递给壮汉甲的样子:“好汉,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这里面有几十两银子,你放我们走,银子留下。” 壮汉甲信以为真,淫笑道:“银子当然要,但老子对人更有兴趣。”说着便伸手来夺包袱。荷花顺势一使劲,那重重的包袱正击中甲的头部,甲“噢”地一声大叫,栽下马来。 乙、丙大惊,赶紧抽出大刀,狂叫着砍杀过来。这时,坐在马背上的荷花,突然立起,踩着马背,飞身向前,两脚尖分别踢中乙、丙的心窝。乙、丙先后落马。 朱士元跳下马,赶上前,迅速地在两个壮汉的脖子上,各砍了一掌。乙、丙两个壮汉,只哼了一声,便倒在地上不动了。这时,荷花一个腾空翻已稳稳落到地上,立即赶过来查看。 荷花向朱士元竖起了大拇指,赞赏地:“力道正好,一个时辰内醒不过来。” 被押解的人群爆发出欢呼。荷花与朱士元用剑锋割断众人的绳索,众人四散奔逃而去;只有詹姆斯和另两名洋人站在原地。 詹姆斯钦佩地:“朱少爷,你也会武功?了不起!” 朱士元问:“詹姆斯,你怎么会在这里?” 詹姆斯懊恼地:“我真的该死。我去济南收账,因为这张脸,被义和团抓了过来。” 朱士元:“他们要把你们押到哪里去?” 詹姆斯:“押到前面一个镇子上去砍头示众。这两位是我们英国传教士,听他们说,义和团已经杀死了几十名外国传教士和中国教民。” 朱士元:“你们现在怎么办?” 詹姆斯:“逃,逃回宝城。” 朱士元:“詹姆斯,上次的账,宗先生有没有跟你结清?” 詹姆斯:“朱少爷,那账你父亲已经跟我结了,你父亲是个很守信用的人。” 朱士元:“那好,此处不宜久留,赶快走吧。” 詹姆斯:“少爷,你最好借给我一点银子,我的钱都被抢光了。” 朱世元从荷花手里取过包袱,拿出一个大银锭递给詹姆斯,詹姆斯连连摇头:“不,少爷,我要些碎银子,最好是银元,这么大的银子,用起来很危险。” 朱士元从身上搜到了三块银元交给詹姆斯,詹姆斯收下银元,感激地:“少爷,上帝保佑你们,我会报答你的。” 另两名传教士,已牵回那三名壮汉的马匹;五人就此作别。
5.杨轩书房,日,内。 杨轩边喝着茶,边漫不经心地问站在面前诚惶诚恐的高博达:“你能确定他们是去了京城?” 高博达肯定地:“我确定。他是找他伯父朱长庚疏通关节去了。大人,朱长庚在京城做官多年,根基颇深,关系众多,说不定……” 杨轩大笑道:“一个从四品的侍讲学士,根基能深到哪里?在京城也就是个闲职。朱长流关在我的牢房里,他朱长庚再有关系,还得一层一层地往我这儿托关系;到时,还得看我卖不卖这个人情。” 高博达不断点头称是。又问道:“大人将如何处置朱长流?” 杨轩轻描谈写地:“据朱长流交待,十几年前他救了一个落水落难之人,又送了他二两银子,这人后来成了小龙滩匪首。朱长流当时就是做了一件善事,他也不知道这人将来会是匪首。不知者不为过嘛,所以这事可大可小。”说完瞄了一眼高博达。 高博达颇感失望地:“大人意思是放了他?” 杨轩意味深长地一笑:“是关是放,还不在于你嘛。” 高博达立即趴下磕头:“谢大人成全,小人自当厚报。” 杨轩慢条斯理地:“高户书,这事非同小可,你是个聪明人,应该懂得权与利的微妙。本官花了几万两银子谋得七品县令,说穿了,就是买了一点公权。你该如何厚报呀?” 高博达再次磕头:“大人,小人明白,全凭大人吩咐。” 杨轩:“既然这样,那我就说了。” 高博达恳求道:“大人请说,小人照办就是。” 杨轩:“我有一侄儿是练武之人,三十多岁,至今还没有半点产业。” 高博达爽快地:“大人放心,我一定挑一个最好的铺面送给他。” 杨轩笑道:“一个铺面怎能养活他?朱记商行现在还剩下十三家店铺,他拿六家,你得七家,如何?但铺面必须让他先选。” 高博达迟疑起来:“这……” 杨轩顿感不快:“怎么,不乐意了?” 高博达连忙解释:“不不,大人,小人考虑,朱家还有一个傻儿子,总要给他一口饭吃,还有老岳母也要养老送终。” 杨轩意味深长地:“你高博达何等聪明,这点小事还难得住你?让朱记商行姓高,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俗话说,舍不得孩子套不了狼。你再权衡一番吧,考虑好了再来找我。”
6.牢房,日,内。 朱长流手脚都带着镣铐,蓬头垢面坐在单身牢房里,神情木然。 狱卒走过来大声道:“朱长流,有人看你来了。” 朱长流抬眼望去,刘天娇由两名女佣陪同着走过来。 狱卒打开牢门,刘天娇一人走进来,关切地:“伯父,您受苦了。” 朱长流颇感意外地:“刘小姐,怎敢劳您大驾,愧疚,愧疚。” 刘天娇:“伯父不必客气。我问了你们吴管家,您的事我都知道了;这是桩冤案,此中必有阴谋。士元已经去了京城,但洋人都打到家门口了,京城还有谁管你这档子事。我马上去找杨县令,您这把年纪,怎受得了这牢狱之苦。” 朱长流感激得连忙下跪:“我朱长流何德何能,蒙受刘小姐如此厚恩!” 刘天娇赶忙扶起朱长流,安慰道:“伯父不必如此,我与士元是朋友,您也是商界前辈,理应互为关照。”转而又对狱卒道:“你们要好生照顾好朱老爷,出了差错,我饶不了你们。” 狱卒畏惧地:“是。”
7.杨轩书房,日,内。 杨轩与师爷正在对弈,门差来报:“大人,刘小姐求见。” 师爷不耐烦地:“就说大人不在,把她打发走。” 杨轩却阻止道:“不,定是为朱长流而来,请。” 门差:“是,大人。” 师爷起身道:“这娘们,我真受不了。”转身走了。 刘天娇随后就到,快人快语地:“杨大人,坏了大人的雅兴啊!” 杨轩笑脸相迎:“哪里哪里。今早两只喜鹊在这院子里叫了一个时辰,我就知道今日必有好事。果然刘小姐大驾光临。” 刘天娇故作惊奇地:“哦?我想请教杨大人,我来怎么就成了好事?” 杨轩有点尴尬:“这……刘小姐所到之处,总让人感到如沐春风 心情愉悦。” 刘天娇笑道:“杨大人抬举了,春风不敢当,风雨还是有的。” 杨轩否认地:“即使风雨也是温柔可人的,风雨过后更加清新怡人。” 刘天娇笑道:“杨大人夸起人来真让人受用,既然如此受大人抬举,那就来点风雨,好让大人更加清新怡人。” 杨轩高兴地:“好好,刘小姐前来定有赐教,请说。” 刘天娇:“朱长流通匪案,其中大有冤情,难道大人不察?” 杨轩:“此案人证物证具在,何冤之有?” 刘天娇:“十几年前,朱长流在湖里救了一个人,给了他二两银子,被救的人后来成了匪首。大人就定朱长流为通匪罪,这说得通嘛?” 杨轩故意问:“依刘小姐的意思,该如何定罪?” 刘天娇:“依我看,朱长流最多就是‘助人不察’之过。但朱长流不是神仙,他焉能预知此人将来会成为匪首?” 杨轩笑起来,赞赏道:“刘小姐果然冰雪聪明,如此复杂的事,寥寥几句就说得明明白白,本官佩服。” 刘天娇:“那么,大人将如何处置朱长流?” 杨轩敷衍道:“此案尚未定论,本官还在甄别调查。” 刘天娇:“既然此案尚未定论,为何朱长流全身枷锁,被关进死牢。府台大人如果得知下面的县衙是如此执法,不知气成什么样子!” 杨轩佯怒道:“竟有这等事?!牢头大胆,全是自作主张,本官马上令他改羁押房看管。” 刘天娇冷笑一声:“我还想提醒大人一句,如果朱长流死在牢里,如果被朱长流救助的那位匪首重情重义,大人还能悠闲地坐在这里喝茶下棋么?大人所拥有的一切还能保得住么?告辞!”说罢,扬长而去。 杨轩听得傻了,坐在椅子里,半晌不能动弹。突然,他一拍桌子,喊道:“来人!” 门差应声而入:“大人有何吩咐?” 杨轩:“你立即去牢房,吩咐牢头,给朱长流换一个好点的牢间,不准用刑,他不能死!” 门差:“是,大人。”
第十六集 1.乡间集镇,日,外。 一个破旧的北方小镇,正遇上赶集的日子,人和货物挤满了小街。 朱士元、荷花牵着马并肩走着。 荷花提醒朱士元:“要当心,这里小偷多。” 话音刚落,荷花身边一名黑衣男子,猛地撞了一下荷花;荷花没提防,一个趔趄,等荷花站稳时,发现肩上的包袱已经不见了。荷花惊叫一声:“贼!”顺手将手中缰绳交给朱士元,飞步追了上去。 那黑衣男子在人群里左躲右闪,如礁石丛中的游鱼那般敏捷;荷花也身手不凡,紧追不舍。无奈,路人实在拥挤,荷花与那黑衣男子的距离越拉越大。 突然,前面响起一阵枪声,拥挤的人群纷纷向后倒退,那黑衣男子也被倒退的人流裹挟着退回来,荷花趁机赶上几步,一把抓住了那贼的衣领。那贼连忙递上包袱,结结巴巴地求饶道:“姑奶奶,饶了俺罢,那洋枪可厉害了,饶了俺罢。” 荷花夺过包袱,掂了掂,喝道:“混帐东西,少了两锭银子,快交出来,否则我现在就结果了你!” 那贼崩溃地:“俺的亲娘哎,俺今天遇到真神呐!”说着从怀里掏出两锭银子,交给荷花。 荷花接过银子,一松手,那贼便一头扎到人堆里不见了。 荷花抬眼向前看去,只见前面有十几名德国水兵,排成一排,每人手端毛瑟步枪,向人群一步步逼过来。其中一个士兵,操着蹩脚的汉语大声道:“滚……开!我们……要吃,吃的……都放下,违抗……打死!”他们身后,有几名德国水兵,在遍地狼藉的小街上寻找食材,将猪肉、鱼、蔬菜等装到竹筐里。 一个小商贩惊慌地说:“他们昨晚已经来抢过一次了,这些洋人大概都饿疯了吧!” 另有几个人催促道:“快跑,快跑,东西不要了,逃命要紧啊。” 荷花抓紧了包袱,迟疑了一下,还是转身向后退去。
2.县令书房,晚,内。 杨轩独自一人一边喝茶,一边饶有兴致地把玩一尊小金佛。 门外通报:“高户书求见!” 杨轩收好金佛,应道:“请。” 高博达急匆匆走进来,纳头便拜:“大人,小人辜负了大人的一片苦心,罪该万死,望大人宽恕,小人同意大人的安排。” 杨轩抿了一口茶,拈着山羊胡须,打量良久趴在地上的高博达,神情古怪地笑了笑,慢条斯理地问:“安排,我安排什么了?” 高博达:“朱记商行现存的十三家店铺,小人拿七家,大人拿六家,让大人先选。” 杨轩故作惊奇地:“我拿六家,还让我先选?有这事?” 高博达赶紧纠正:“大人恕罪,小人口误,是大人令侄先选,与大人无关。” 杨轩好像才刚刚记起来:“奥,那是玩笑话,切勿当真。你起来吧,本官岂能做出这等事。” 高博达大惊失色,趴在地上不肯起来,恳求道:“大人!大人的提携之恩尚未报答,即使把十三个店铺都交予大人,小人也决无怨言。小人视大人如再生父母,乞求大人不弃!” 杨轩怪笑道:“我有这么老么,能养出你这么大的儿子?高博达,起来吧,让朱记商行姓高没那么简单。朱长流身后站着小龙滩的土匪,杀朱长流易,摆平土匪难。起来吧,这事须从长计议。”
3. 京城,晴,外。 北京羊角儿胡同,车马行人稀少,胡同里显得空旷宁静。 朱士元、荷花一身尘土,各牵着一匹马,边走边向胡同两旁张望。 他们来到一户高大的门楼前,泛黄的汉白玉门楣上,雕刻着“朱府”两个大字。朱士元欣喜地对荷花说:“到了,就这里;我小时候来过。” 朱士元将手中缰绳交给荷花,快步登上门前台阶;向守门的仆人行礼道:“烦请通报一声,扬州宝城朱士元,求见伯父朱大人。” 仆人回礼道:“您是朱大人的侄子?请稍等。”转身进了院子。 这时,荷花已在门前拴马桩上拴好马,也登上台阶。朱士元急迫地问荷花:“荷花,看我头发乱不?” 荷花笑道:“不乱。瞧你,见你的伯父还这么紧张。” 朱士元不好意思地笑笑:“多年未见。我还是九岁的时候,随我父母来过一次。” 荷花狡黠地问:“见到你伯父、伯母,怎么介绍我?” 朱士元:“那……见机行事呗。” 仆人出来行礼道:“大人请两位进来。” 朱士元高兴地:“多谢!”便拉着荷花的手走进大门。 大门里面,是一个宽大的门院,两边摆放着花草。院子后面,是前后两排房子。通过厢房中间的走道,可以看到第二进的花园。这是一座典型的,有明清建筑风格的两进式官邸。 朱士元、荷花没走多远,前面就有了动静;一位老者扶着一位老夫人,后面还跟着一位老妈子,一起迎上来。那两位老人,嘴里还不断地喊着:“士元”,“贤侄”。 朱士元见状,快步迎上去,跪在了两位老人面前,叫道:“伯父大人,伯母大人。” 伯父忙拉起朱士元,道:“快起,快起。自家人就不必行此大礼了。” 伯母拉着朱士元的手,感慨地:“士元呀,你上次来的时候,我记得才这么高,现在成大小伙子了。士元,这位姑娘是谁呀?” 朱士元自豪地:“伯父、伯母大人,她是你们还没过门的侄儿媳妇。” 两位老人同时惊讶地“啊”了一声。 朱长庚好奇地:“士元,现在乡下也如此开化啦?” 朱士元不好意思地点点头。荷花羞红了脸,上前行礼道:“拜见伯父、伯母大人。” 伯母赶紧拉过荷花的手,十分喜欢地:“士元呀,你好眼光呀,是你自己淘来的吧?” 朱士元自豪地点点头:“嗯呐。” 朱长庚:“都别站在这里了,快进屋说话吧。” 一行人向里走去。
4. 客厅,日,内。 朱长庚夫妇已听完了朱士元的诉述。朱长庚气愤地:“这县令昏庸贪婪,夹私报复,这怎能定为通匪罪?!你这个姐夫,他是既要夺财,又要灭人呀!” 伯母着急地:“你父母也是糊涂了,怎么把慧兰嫁给这种人。” 朱士元:“伯父、伯母,我父亲怕打搅您们,一直不准我们与您们联系;直到父亲被关进大牢,母亲才准许我与荷花来京城。 朱长庚叹了口气:“士元,你放心,伯父一定想办法救你父亲;只是,现在大清朝乱得……我们都一个多月没上朝会了。洋人的军队已经堵到了京城的大门口,朝野上下,人心惶惶,大小官员想的是如何逃出京城。谁还有心思管下面这些事呀。不过,再难我也会想办法,这种事,要打通上下多个关节,可能需要些时日。” 朱士元忧虑地:“若时日过长,怕父亲在牢里受不住。” 朱长庚从椅子里站起来,独自焦灼地踱来踱去。 伯母道:“家里除了佣人,就我们老两口。你俩还没成亲,就分住东西两个厢房吧。” 朱士元和荷花都点点头:“好的。”
5.书房,夜,内。 书房里灯火通明,朱长庚独坐书桌前写信,一阵阵咳嗽袭来,他不得不停下,站起来走几步,等咳嗽缓和一些又接着坐下来书写。 不远处,朱士元隔着窗户朝这边观望,显得既心疼又无奈。
6.寝室,天色渐亮。 朱士元一觉醒来,伸了一个懒腰,翻身起床,走到窗前,看到伯父书房里的灯仍然亮着,佣人们正在伺候朱长庚洗漱,院子里的轿夫已经备好了轿子,唐管家低声吩咐轿夫:“快吃点东西,老爷马上就要出门。” 朱士元目睹这一切,陷入沉思。
7. 京城天桥,日,外。 玩杂耍的,变戏法的,唱大鼓的,各种做小买卖的吆喝声,彼此交织,很是热闹。 朱士元拉着荷花的手,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钻进钻出,对周围一切既新鲜又好奇。 他俩在一个茶摊前停下来,牌子上写着:一文两碗。朱世元摸出一文钱交给摊主,先端起一碗茶递给荷花,接着自己也端起一碗,两人津津有味地喝起来。 荷花:“昨晚,我看见伯父的房间,灯一夜未灭,我起来看了几次,伯父一直坐在那里写字。今天一早,他又穿着官服出去了。” 朱士元感慨地:“我也看到了,看来,我爹的案子,给伯父的压力不小呀。人都说官场办事难,我伯父又不是弄权之人,所以,我父亲以前从不找我伯父办事。” 荷花不解地:“伯父怎么说也是个四品大员,可我怎么看也不像。我有一次到扬州去,看到一个六品官出行,那阵势,那排场,看得人人眼馋。” 朱士元以见过大世面的口气对荷花道:“这是京城哎,小姐,天子脚下……说不定,对面喝茶的那位大叔,就是个二品大员呐。” 两人都笑起来。 8. 牢房,日,外。 慧兰拎着一只装饭菜的食盒,吴管家拿着一只布包袱,走近牢房大门。 两名狱卒喝问:“站住,何事?!” 吴管家上前道:“两位,我们探监。” 一名狱卒问:“可有探监牌?” 吴管家陪笑道:“这探监牌在哪领啊?” 另一名狱卒不耐烦地:“衙门,去衙门领。” 吴管家赶紧掏出两块银元,陪笑道:“两位小哥,我们不懂规矩,可我们跟牢头大人打了招呼的,这点给二位喝茶。” 一名狱卒接过银子:“噢,你跟牢头说过?进去吧,先找牢头,否则你探不了监。” 吴管家道了谢,领着慧兰进了大门。
9. 牢房,日,内。 一间挂满钥匙的房间,满脸胡茬的牢头,掂了掂吴管家递过来的银锭,不满地:“朱长流是通匪罪,重刑犯,让你们私下探监,我可是要担责的。这点银子……” 吴管家赶紧又加了一小锭,央求道:“大人,我们只是送点吃的,另有几件衣裳;求大人行个方便。” 牢头收起银子,喊道:“老何,带他们去八十三号单人监室,半个时辰。” 那名叫老何的狱卒应声而入,取下一串钥匙,道:“走吧。” 慧兰与吴管家,跟着老何进入监房。光线一下变得昏暗起来,长廊两边的监室里,关满了犯人;呻吟声、哀号声、喊冤声、咒骂声连成一片,活脱脱一幅人间地狱图。 三人穿过长长的走道,又拐了两个弯。吴管家一路走,一路暗暗记下路线和方位。这时,嘈杂声渐小,他们来到了单人羁押监房。老何在八十三号监室前停下,吩咐道:“别进去啦,隔门说几句就走吧。” 慧兰扑到铁栅门前,拍着门叫道:“爹,我是慧兰。” 监室里,一个黑影正端坐在一片稻草上。听到慧兰的声音,那黑影爬起来,匆匆走到铁栅门前,问道:“是慧兰?” 父女俩隔着栅门见了面。朱长流蓬头垢面,面色苍白,神情呆滞。见到慧兰和吴管家,两行老泪流了下来。 吴管家低声央求老何:“何大哥,放我们进去聊几句家常,这个给您喝茶。” 老何接过一块银元,找出八十三号钥匙,打开门,丢下一句:“半个时辰!”便走开了。 慧兰、吴管家进了监室。 吴管家扶朱长流坐下,自己也坐在了稻草上。慧兰则打开食盒,将几个菜放在朱长流面前。 朱长流一边吃菜,一边听两人说话。 慧兰:“爹,士元和荷花去了京城,找伯父去了。” 朱长流听了点点头:“我已经知道,刘小姐来过了,大概她找过县令,给我换了牢间,镣铐也除了,每天还能吃到一点饭菜。” 吴管家压低声音道:“老爷,我已联络天地会高层,决定救你出狱,请耐心等待几日。” 朱长流态度坚决地:“不可,不要连累其他人。我的事,顺应天意吧。”
10. 京城朱府,日,内。 东厢房里,朱士元郁闷地在房间里踱来踱去。 突然,大门口仆人高声通报:“刑部虞大人到!” 朱士元探头向外看去,远远瞧见大门口停着一顶小轿,从小轿里走出一位身着长袍马褂的中年男人。唐管家接着,引入门内。 朱长庚与夫人,则守在客厅门前迎候,寒暄几句后,三人一同进入客厅。 不一会儿,又听得门口仆人高声通报:“吏部孙大人到!” 从门外走进来一个胖子。唐管家接着,引入门内。朱长庚夫妇在客厅门口迎着了他。 接着,仆人又高声通报:“户部冯大人到!” 这次,先到的虞大人、孙大人、朱长庚夫妇一起出客厅相迎,一位高瘦男人,边说边笑着走了进来:“长庚兄,一大早就请我们三人喝酒,好雅兴呀。” 胖子孙大人抢着答道:“我等现今都不必上朝会了,落得逍遥自在,不喝点小酒干什么呢?” 众人一起说笑着走进客厅。 朱士元感到好奇,便悄悄走到与客厅隔壁的房间;但这里既没窗户,又听不到客厅里的谈话。他只得怏怏地离开,转到荷花住的西厢房门前,轻轻地敲了敲门。 荷花在里面答:“门开着呢,进来吧。” 朱士元进门,看到荷花正看一本从天桥集市上买来的“八卦剑谱”。 荷花不满地:“我那二十文钱算是白花了,这剑谱是假的。京城骗子真多。” 朱士元“嘘”了一声,道:“伯父、伯母一早就请几位同僚来喝酒,我猜,一定是谈我爹的事。” 荷花嗔道:“这还用得着你猜。这几天,伯父很早出去,很迟回来;今天又一早请客,看来,事情并不好办啊。” 朱士元叹道:“我想也是,这事太为难伯父大人了。”
第十七集: 1. 京城朱府,日,内。 大八仙桌上摆放着几个菜肴,四个男人围桌而坐,正在小酌。 吏部孙大人放下酒杯道:“朱兄,我分析,令弟这案子,关节仍在刑部,刑部的关节打通了,其他的事也就好办了。” 刑部虞大人道:“这还用分析,这就是刑部的事嘛。但通匪罪,历来是尚书大人亲自过问。昨天,我查阅了所有报到刑部的案卷,没有令弟的卷宗。看来,令弟的案子还没报上来呀。” 朱长庚:“我估计,是那知县故意拖延不报;不过,按大清法律,案卷必须在一个月内上报,否则主事官员要受惩;这一点,那知县不会不懂。” 户部冯大人道:“他既然想整你,就一定有办法。以后可千万别小瞧了那些芝麻官,天高皇帝远,在百姓眼里,他们就是天。比你、我在京城受夹板气可强多了。” 朱长庚长叹一声道:“来,诸位,喝酒、喝酒,边喝边聊吧。” 一位女佣端菜走进来。女佣放好菜盘,准备离开,朱长庚叫住道:“许嫂,你去把参茶拿过来。” 那许嫂应了一声走了。不一会,许嫂又走进来,手中还拎了三个大纸盒。 朱长庚站起来,接过纸盒道:“前几年,舍弟去高丽做生意,带给我几根老山参,我一直没舍得吃,今日正巧诸位来,带回去尝尝。” 刑部虞大人放下筷子,显得不高兴地:“朱兄,我们是什么关系呀?都是十几年的老交情了,你还来这套,太见外了。” 吏部孙大人也附和道:“朱兄,你怎如此见外,收起来,收起来,反正我是不要。” 户部冯大人接过一个盒子,道:“我来瞧瞧。”他打开盒子,一支硕大的野山参展现在眼前。他仔细地端详了好一阵子,叹道:“好参呀!不瞒诸位说,家父早年就是参行的掌柜,从小耳濡目染,我也学了几招。长庚呀,你弟弟是个做生意的人才,这是难得的野山参老根,我敢说,在当前京城,花多少银子也买不到。哎,你们是不是不要?我要,全部给我,你们可别后悔。” 大家一起笑起来。 虞大人、孙大人连忙道:“收下,收下,只是朱兄太客气了。” 众人重新坐下,冯大人举起酒杯道:“来,我们一起敬朱大人一杯。这么好的东西,自己舍不得享用,拿来孝敬我们,这足以说明,令弟在朱兄心目中的位置。这个忙,你们哪位敢说不帮?嗯,哪位敢说?” 孙大人连忙举杯:“帮,帮,谁说不帮,一定尽力。” 虞大人也接着说:“不帮忙,来这里干什么来了?” 四人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朱长庚放下酒杯,感叹道:“刚才冯兄所言,我亦有同感,平时吧,觉得自己还算是个人物,可真要办起事来,才知道自己是那么的无能、无奈,还真不如底下的一个芝麻官。” 孙大人一边斟酒,一边说:“但那些芝麻官,他也不甘心在下面待一辈子,也是想尽办法望上爬。其实,爬到了上面又怎样呢?所以,有些聪明的官,就想开了,一切都是假的,只有银子才是真的;所以,只要有机会,就拼命捞银子。” 冯大人接过孙大人酒壶,边给自己斟酒,边说道:“别扯远了,还是商量一下,朱兄这个忙我们如何帮吧。” 吏部虞大人爽快地:“刑部尚书赵大人,与我有点私交,我也帮他办过一些事。我试试找他一次,但肯不肯赏我这个脸,我可不敢打包票。” 刑部孙大人道:“赵尚书为人比较正直,虽是我上司,但关系一般。不过,我可以随时提供案子情况,如有能帮上忙的机会,我也不会放过。” 户部冯大人道:“刑部赵大人口碑虽好,但他下面那几个办事的,可不是省油的灯,收起银子来一点不手软。当然,这不包括你孙老弟。我虽在户部,可经常听到刑部的故事;银子不到位,你休想让他替你办事。朱兄,光有关系还不够呀,你还得把银子准备好啰。”
2.野外,夜。 一群戴着黑布罩的黑衣人,身背大刀,手举火把,列成两排。领头者身材高大,声音洪亮极富磁力,双眼在火把的照耀下熠熠生辉。他说道:“兄弟们,我们今天要解救的这位,是我天地会的精英, 本人受总部委派,统领诸位高手今夜劫狱,力求狠、准、快,挡道者,杀!现在宣誓!” 众人举拳齐声道:“此夕会盟同台誓,四海招徕尽姓洪,养成锐势复仇日,誓灭清朝一扫空!” 誓毕,领头者将手一挥:“出发。”
3.牢房对面,夜,外。 高博达一手提食盒,一手提酒壶,望着对面牢房大门,踟蹰不前。终于,他下了决心,蹲下身子,将食盒放在地上,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纸包,又将酒壶的盖子打开,将纸包中的一点白粉末倒进酒壶里,然后盖上盖子,边晃动酒壶边自言自语道:“求人不如求己,你杨大人不肯动手,我自己干!……岳父大人,小婿对不住了,我保证,岳母大人,我一定给她养老送终,您那个蛮儿子,我……会给他一碗饭吃。”说完他站起来,拎起食盒和酒壶,向对面牢房走去。 猛然,他发现有一群黑衣人从牢房大门里涌出来,人群中,朱长流被一个高大的黑衣人背着,周围的黑衣人簇拥着他。高博达大吃一惊,急忙后退几步,躲在一旁观察。 只一会儿功夫,这群人便消失在黑夜里。牢房大门内再无人出来;高博达这才小心翼翼地靠近大门,又悄悄地摸进去;借着昏暗的灯光,看到牢头与狱卒倒在地上。高博达来不及细看,扔掉手中的食盒和酒壶,转身冲出大门。
4. 京城朱府,日,内。 朱士元神情倦怠,正无聊地躺在床上,看一本书。 荷花突然闯进来,急促地说:“士元,你快去看看,唐管家正带着几个人看房子。难道伯父、伯母想卖房子?” 朱士元大吃一惊,摔下书本,从床上一跃而起,拉起荷花就走:“去看看。” 两人奔到楼梯口,唐管家带着三个陌生人,正往楼上走。其中一人对唐管家道:“这宅子倒是不差,只是许多地方要修缮呢。” 朱士元将唐管家拉到一边,悄声问:“唐管家,您这是做什么?” 唐管家答道:“少爷,大人准备把这宅子卖了,换一处小一点的宅子住。” 朱士元着急地:“唐管家,你快让他们走,这宅子不卖,我现在就去找我伯母。”
5.客厅,日,内。 朱士元、荷花,分别抓住伯母的两只手。朱士元态度坚决地:“伯母,我知道您们卖宅子是因为什么,但这宅子不能卖。您与伯父大人都这把年纪,在这里都住习惯了,再难也不能卖宅子。” 伯母苦笑道:“士元,我与你伯父也商量过多次,也舍不得呀。但求人办事,银子必须花在前面,时局这么乱,再好的朋友也难借到银子,你伯父又是好面子的人。” 朱士元:“伯母大人,您不用说了,我们马上回去,把家里十几个店铺全卖了,银子马上汇过来,这宅子不能卖!” 伯母道:“士元,你胡说什么呢,店铺是买卖人的立身之本,卖光了店铺,你们一家人靠什么活命呀?我和你伯父都老了,住这么大的宅子也是浪费,卖了吧。” 朱士元着急地喊道:“不可,伯母大人,万万不可!我宁可卖店铺,也不能让您们买宅子。等伯父回来,我跟他说。” “跟我说什么呀?这样大喊大叫的,成何体统?!”朱长庚正从外面走进来,继续训斥道:“我朱家的家风,就是‘亲情道义’四个字,你父亲是我的亲弟弟,乃手足之情,他有难,我责无旁贷;你们既来京城,就要听我和你伯母的,不要乱管闲事。谁说要卖宅子呀,人家不过是来看看,我们也只是有这个想法而已。” 朱士元激动地扑到伯父怀里,抱着伯父,哭泣道:“伯父,这宅子不能卖,真的不能卖,我已经想到办法了,我能救出我父亲。 ” 朱长庚疑惑地:“你已经想到办法了?你能有什么办法?我看你的蛮劲又上来了。好了,不卖,不卖,你也别闹了。”
6. 京城街头,日,外。 朱士元、荷花两人沉闷地并肩而行。 朱士元突然提出:“荷花,我想明天回宝城。” 荷花吃惊地:“伯父、伯母能准许吗?” 朱士元果决地:“我们悄悄地走,留下一封信。” 荷花犹豫地:“这……” 朱士元:“荷花,咱伯父为了救我爹,不惜要卖掉老宅,他是出于兄弟手足之情。但我们不能如此心安理得;伯父讲亲情大义,我们更要为伯父着想。我们赶紧回去,与叔叔和婶子商量,我心里已经有了办法。” 荷花考虑了一会儿,赞同地:“行。既要回去就得抓紧,你写信,我暗中准备,今夜就走。 朱士元:“好”。
7.京城朱府,晨,内。 朱长庚仍在书房写信,唐管家急匆匆地敲门进来:大人,令侄和令侄儿媳妇已经走了,留下一封信,您瞧瞧。 朱长庚赶紧接过信,打开,响起朱士元的声音:伯父,伯母大人,侄儿不孝,不辞而别。此次来京,侄儿亲眼目睹了咱朱家“亲情道义”之家风,伯父为救我爹,禅思竭虑,倾其所有,侄儿铭记在心了。侄儿目前已有救爹之策,请伯父务必暂停营救方略,如果侄儿的办法无效,到时再来信与伯父商议…… 朱长庚气呼呼地把信拍在桌子上:“这个蛮少爷,简直是胡闹,他会有什么办法?!” 唐管家小心翼翼地:“大人,今天房牙子要带买家来签约,还签不签了?” 朱长庚考虑了一会儿:“不签了,回了吧。”
8.湖面,日,外。 宽阔的湖面,微风习习,湖水泛着细浪,湖鸥和一些不知名的水鸟在水面上飞翔。 一条扬帆木船,稳稳地驶过来,船板上站着两匹马,两个人。荷花紧挨着朱士元,站立在船头。 朱士元望着远方,感慨道:“江山如此美丽,岂能容忍鬼魅魍魉横行。此生立志,推翻大清,乃我朱士元天职!” 荷花笑道:“士元,看你诗兴大发的样子,你就好好的吟一首吧。” 朱士元自嘲地:“我也想吟诗一首,但腹中缺泛吟诗的才情。我爹早就给我下过定论,肚子里真学问是没有,歪门邪道、旁门左道,是一串一串地往外冒。” 荷花笑得前仰后合:“你爹对你的评价真的很精准!” 朱士元:“但我不赞同他的说法,什么是真学问?能解决问题的就是真学问。” 荷花同意地点点头,顺势把头倚在朱士元耳边,柔声说道:“士元,你还没把救爹的主意告诉我呢,从京城回来这一路,我也不敢问,你那个主意究竟行不行?” 朱士元狡黠一笑:“这个主意现在还不能告诉你,免得你又瞎琢磨。不过肯定行,你不用担心。”
9.小龙滩,日,外。 朱士元,荷花各自牵着马从小龙滩码头走过来,码头边停靠着许多船,滩民们有的在装货,有的在卸货,装的货大多是席子和节子。许多人与荷花打招呼,荷花一一作答。 朱士元猛然看到一个人,欣喜地喊道:“肖郎中,肖叔!” 肖郎中也发现了朱士元,高兴地迎上来:“哎呀,是朱少爷,真是太巧了。”两个人的手拉在了一起。 肖郎中:“令尊大人天天念叨你,今天你终于回来了。” 朱士元和荷花被这句话弄得摸不着头脑,朱士元疑惑地问:“肖叔,我爹在哪?” 肖郎中高兴地:“就跟我住一起呀,大堂主腾出最好的房子他不住,非要跟我住一起,他说跟我最投机。” 朱士元高兴得跳起来,对荷花道:“荷花,看来我们决定回来是做对了!” 肖郎中:“你们先回吧,我要去码头卸一批药材,令尊大人正看书呢。”
10.肖宅,日,外。 两匹马飞奔而来,在肖郎中住处前停住,朱士元跳下马,把缰绳甩给荷花,直奔门内,喊道:“爹,爹!” 朱长流已恢复往日的模样,正在专注地看书,听到叫声,赶紧将书放下,站起身来。这时朱士元已经来到面前,一把抱住了他,喊道:“爹,这太好了,是谁救你出来的?” 朱长流笑道:“还能有谁?是吴管家和你化腾哥,带领一帮天地会兄弟,劫狱救了我。” 朱士元疑惑地:“化腾哥是谁?” 朱长流:“就是耿志高呀,耿少爷,他改名了,现在叫苏化腾。” 朱士元高兴地:“原来是志高哥呀!” 朱长流夸耀道:“你化腾哥现在可了不得,再不是以前那个莽撞的小子了,他既是天地会的首领,也是兴中会的首领。我现在才知道,原来天地会上层,许多人加入了兴中会。” 这时荷花走进来,羞涩地叫了一声“爹”,还行了一个万福。 朱长流开心地:“荷花,这次你们去京城辛苦啦。来来,都坐下说话。” 朱士元急切地:“爹,我想马上见到化腾哥,我感到,他来了,我们所有的事就好办了。” 门外传来苏化腾的声音:“是谁要见我啊?是士元弟弟吧?”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朱士元连忙迎上去,拉住苏化腾的手:“化腾哥,你终于回来了,这几年,我最想念的人就是你。” 苏化腾:“士元,我也想你呀,你这调皮的家伙太有趣啦。这位是荷花吧?嗯,不错,十分般配,真是幸福的一对呀。” 荷花行了一个万福礼:“谢化腾哥,士元经常跟我提起你,在他心里,化腾哥就是个大英雄。” 大家一起笑起来。 朱长流问:“化腾,这几天跟头领们议事,议得如何?” 苏化腾认真地:“伯父,真得感谢你把我带到这个地方。小龙滩完全符合兴中会建立武装基地的要求,它三面沼泽,一面临水,易守难攻,另有大片芦苇荡可供回旋;经过赵堂主他们十多年的经营打造,清兵想攻进来谈何容易。” 朱士元问:“化腾哥,什么叫基地呀?” 苏化腾:“梁山泊就是水浒好汉们的基地,而小龙滩不比梁山泊差。小龙滩还有一个响当当的东西,炸弹作坊。我马上派一位留学德国的兵器制造专家过来,让他帮助顺子他们改进炸弹性能,扩大生产规模,让全国的反清武装,都拥有小龙滩的炸弹。” 朱士元高兴地拍起手来:“太好了!” 朱长流却担心地:“众头领们支持你吗?” 苏化腾:“嗨,别提多支持了,许多头领都按捺不住了。他们还总结出了捻军失败的原因,不重视打造自身的基地,好不容易攻下一个城池,又随手丢掉,转战十几年,连个安身的地方都没有,焉能不败?!” 朱长流感慨地:“这总结得有道理。当时捻军是以走为战,无立足之地,怎能取胜。”
第十八集: 1.朱府,日,外。 朱府门外,十几名皂隶在来回巡逻,小街对面还有一些密探在暗中窥视着大门。 朱府客厅里,慧兰在哭泣,高博达站在一旁劝说:“现今,岳父大人肯定是安全了,岳母的精神也好多了,你实在没理由再留在这里,还是跟我回家吧。” 慧兰反抗地:“不回!我再也不回去了,我病了,需要在娘家调养。” 高博达目露凶光,一字一顿地:“生病了回家调养,朱家是书香门第,嫁出去的女儿长期滞留娘家,成何体统,外人如何评说?!” 慧兰反驳道:“哼,说得好听,你不就是怕牵连嘛,你休了我好了!” 高博达正要发作,吴管家匆匆走进来:“姑爷,容我劝一句,你们现在不能有争执。”吴管家把高博达拉到一边,低声道:“老爷现在生死不明,各种猜测都是臆断,作为姑爷,您务必要沉得住气,不要让官府钻了空子。俗话说,事缓则成,事急则崩:我家少爷对买卖事不感兴趣,以后朱家,还不是姑爷您出来挑大梁?” 高博达狐疑地看看吴管家,训斥道:吴管家,您老想多了吧?我高博达在衙门当差,统管全县税赋,虽不入流,那也是衙门的人 ,朱家这区区几个店铺,还入不了我的眼。” 吴管家附和道:“姑爷说得是。但朱家兴,姑爷必兴,朱家亡,于姑爷何益呢?” 高博达眼睛转了两圈,点点头:“吴管家说得也是。如今岳父大人不在,您要把店铺管好,店铺不准再卖,生意也不准停,您若忙不过来,可以把账交给慧兰来管,有事要向我报告。” 吴管家恭敬地:“是,姑爷。”
2.赵宅,晚,内。 大八仙桌上摆满了菜肴,上首坐着朱长流,边席坐着荷花、朱士元,苏华腾,对席坐着赵力盛,英姑。大家兴致很高。 朱士元起身举杯道:“这第一杯酒,我要敬叔叔和婶子,感谢你们为我朱家所做的一切。我先干为敬。”说完一仰脖子,干了。其他人却都笑了。 赵力盛笑道:“士元,这是家宴,随便点,不必客套正规。来来,一起干。” 众人一起干了。 英姑:“大家加紧吃菜,这些鱼虾都是现捕的,特别鲜” 大家一起吃菜。 赵力盛问苏化腾道:“化腾,头领们议定的事,跟恩公说了吗?” 苏化腾一边吃菜一边说:“还没有,你说吧。” 赵力盛:“好,我说。恩公,今天上午,头领们议会时做出了一个决定,马上请一位风水先生,在小龙滩选一块地方,再召集能工巧匠,建一座与朱家老宅一模一样的庭院,然后寻机把夫人接过来,城里那宅子,咱们不要了。至于士元,化腾答应带士元与荷花去上海做事,您看如何?” 朱长流惊住了:“力盛,这不合适,小龙滩几百口子,赚点银子不容易,哪能如此破费,万万不可。” 英姑接过话题:“恩公,上午头领们议事我也参加了,头领们都认为,恩公不仅仅是力盛与荷花的恩人,也是小龙滩几百口子的恩人,没有恩公就没有小龙滩的今天,不要说是为恩公建一所房子,就是倾尽小龙滩所有也不为过。这事已经定下,恩公不必推辞。” 朱长流着急地:“这绝对不可,其实我跟肖郎中住在一起就挺好的。世事终有变,我不信那杨县令永远一手遮天。” 苏化腾迟疑地:“其实,在小龙滩建一所房子也不是好办法,房子造的再像,但失去了原有的环境也是无意义的。” 朱士元平静地站起来:“叔,婶子,化腾哥,关于我爹的去留,我想说说我的想法。” 赵力盛:“士元,你说。” 众人都把目光投向朱士元。 朱士元:“这次我与荷花去京城,虽然无功而返,但一路所见所闻,让我对大清朝,对当今世态有了更深地了解。我问诸位,那县令杨轩如此迫害我朱家,是出于公平正义?难道我朱家真的有罪?” 赵力盛:“当然不是。” 朱士元又问:“那他是忠心耿耿为了朝廷? ” 赵力盛:“更不是,他是为了捞银子。” 朱士元语气平缓地:“杨轩缺银子吗?并不缺。他拼命地捞银子只是为了他的子孙。贪官的另一面就是慈父,所以贪官也是有弱点的。” 一直在倾听的苏化腾问道:“士元弟弟,你想要表达什么呢?” 朱士元:“对待杨轩这种无赖加流氓的贪官,只有一个办法,比他更无赖,比他更流氓。古人云:佛魔并举,方可成佛。” 苏化腾赞道:“弟弟说得好,你准备怎么干?” 朱士元:“我只需要你们帮我做两件事。第一件,派几位得力的人去一趟浙江绍兴,摸清楚杨轩老家的底细。第二件,派两个机灵的人,带上几颗炸弹,听我调遣。” 众人都听得楞住了,一时忘记了吃菜。 荷花恍然大悟道:“奥,你瞒了我一路,原来是这招啊!” 朱士元:“对,本来我准备用这招救我爹出狱,现在,我还可以用这一招送我爹回家。” 朱长流不赞成地:“这是一步险棋,太冒险了,那县令也不是被吓唬大的。” 赵力盛和英姑同时交换了一下眼神,又同时把目光转向苏化腾。苏化腾却打岔道:“是的,过于冒险,会有好办法的。现在不谈这个,喝酒喝酒。”
3.肖宅,日,外。 肖宅门前,肖郎中与朱长流正在下棋,不远处传来嘻嘻哈哈声,是朱士元,荷花,来娣在一起练剑。 朱长流感慨地:“肖兄,我现在这种悠闲自在的日子,怎么感觉在做梦,活了大半辈子,唯有现在的感觉最好。” 肖郎中高兴地:“那就别再念叨着回城了,听从大堂主,二堂主的安排,我陪你下下棋,钓钓鱼,再教你逮野鸡,抓野鸭子,运气好还能逮几只野兔子。神仙也不过如此吧!” 两人都笑起来。 朱长流走了一步棋,赞道:“肖兄的棋艺实在是高,朱某甘拜下风,小龙滩有对手吗?” 肖郎中坦白地:“没有,我都几年不下了,就是因为没对手,那些头领们都是臭棋篓子,跟我下棋没赢过一次,所以后来就再不找我下了。” 朱长流:“所以,艺高者孤独,曲高者和寡。” 肖郎中:“所谓棋艺高,就是险招、奇招多,直逼老将,打乱对方的阵脚,胜算的机会就大。一味防守,下不出好棋。” 朱长流点点头:“有道理。”
4.小龙滩,日,外。 荷花叫停了朱士元与来娣的对练,点评道:“士元现在的基本功大有长进,但还是打得太死板,变通不够。刚才来娣套路一变,士元立马就乱。来娣注意,现在你刻意不按常理出招,打刁一点,帮士元好好体验变架子的重要。” 来娣撅着嘴,嘟囔道:“又要来一次,跟他对练真没劲。” 这边朱士元兴致正高,摆好架势,叫道:“来娣,来呀,来娣,快来!” 来娣生气地:“朱士元,你敢叫我的名字?!快叫我师姐!” 朱士元嬉皮笑脸地:“连荷花都不让我叫师傅了,师姐自然也不用叫啦。” 来娣故意道:“哼,八字还没一撇呢,就敢充大尾巴狼。” 朱士元喊道:“谁说的?八字的一捺都下来了,就你还蒙在鼓里呢。” 来娣惊得张大了嘴巴:“啊?这是真的,你们已经……” 荷花喝道:“来娣,别胡说八道,再胡说我撕烂你的嘴!” 朱士元坏笑道:“又想歪了吧,你就没想对过一次。” 荷花命令道:“开始!” 来娣还是有点气哼哼地。 朱士元早就摆好架势:“来娣,快过来呀,帮我练好武功,我好替你报仇。以后碰到孙久子,我来教训他。” 来娣气不打一处来:“就你这八脚毛的功夫还替我报仇,看招!说完,像一头猛虎一样扑过来。” 突然,一个洪亮的声音传过来:“停,停,暂停!”苏化腾从远处走过来。” 来娣和朱士元立即收住势。 苏化腾对荷花道:“荷花,我找士元有点事,你们先自己练吧。” 荷花:“好的。” 来娣似乎得到解脱,开心地:“太好啦,我去编席子喽,今天要编二十张。”
5.房间,日,内。 苏化腾倒了一杯水递给朱士元,自己也拉了一条凳子坐在朱士元对面,道:“士元弟,你昨晚的意见,我和赵堂主研究了,认为可行。” 朱士元惊喜地:“是嘛!那你为什么说太冒险?” 苏化腾笑笑:“当时伯父大人在场,不宜讨论此事。” 朱士元醒悟地:“哦,对,对,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苏化腾:“这是一个很好地主意,能以最小的代价解决复杂的问题。今天上午,我们已经派出四位同志奔赴浙江绍兴。弟弟,你要明白,你决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你身后站着小龙滩和兴中会。” 朱士元笑道:“化腾哥,你用不着给我壮胆,前前后后我都想明白了,你派几个得力的人供我调遣就行了。” 苏化腾:“不,我亲自带人暗中保护你。我们已经做好最坏打算,万一计划失败,第二天赵堂主就带领小龙滩所有弟兄夺取县城,杀了县令等一批贪官,然后迅速撤回小龙滩。” 朱士元开心地:“化腾哥,你这一说,我心里更有底了,这我还怕什么?放心,这一招肯定能成!” 苏化腾语气沉重地问:“士元弟,你姐,她现在生活得幸福么?” 朱士元的神情立即变得异常气愤:“幸福个屁啊?!高博达那个混蛋,为了谋夺我朱家财产,虐待我姐,还想害死我爹,你必须抓住那个刁大,高博达的阴谋,所干的坏事,那刁大全清楚。”
6.县衙门,日,外。 衙门口悬挂着一面大鼓,朱士元从不远处走过来,没有任何迟疑,操起两只鼓槌,使劲地擂起鼓来。门差和几名皂隶见状惊诧不已,又不敢阻拦。 鼓声传到院内,杨轩厉声问道:“是谁在擂鼓?!” 一名皂隶急慌慌跑来报告:“大人,朱记商行的蛮少爷擂鼓伸冤。” 杨轩大怒:“好大的胆子,我正要抓他,他倒送上门来了。升堂!”
7.县衙大堂,日,内。 杨轩坐于案前,师爷坐在案边。两排皂隶捣动手中杀威棒,齐声吆喝:“威武!” 杨轩一拍惊堂木,喝问:“下跪何人?报上名来!” 站在大堂中央的朱士元噗嗤一声笑出声来:“我说杨大人,你眼瞎啊?我跪了吗?你不认识我朱士元吗?” 杨轩大怒:“大胆狂徒,先打二十大棍!” 众皂隶涌上来要抓朱士元,朱士元大喊一声:“慢!” 众皂隶在朱士元强大的气势前停住手。 朱士元继续道:“杨大人,你也不问一问我为何事击鼓,这是升堂判案的规矩呀。” 杨轩气得脸色铁青,狂叫道:“打,打!三十大棍,给我往死里打!” 众皂隶又围拢过来。 朱士元指着杨轩道:“你可别后悔。”随即发出一声尖锐的口哨。 哨音刚落,从院子里传来一声剧烈的爆炸声,强大的声浪让房子和大地也猛烈地抖动了一下。众皂隶吓得本能地趴在地上。杨轩也吓得躲在案柜后面不敢探出头来。 跌倒在地上的师爷慌忙爬起来,惊异地问:“什么东西?!” 朱士元淡然答道:“炸弹,没见识过吧?今天本少爷让你们见识一下。” 杨轩从案柜后面探出头来,气急败坏地:“大胆狂徒,你这是想造反呀!” 朱士元笑着纠正:“什么叫想造反呀,这就是造反。好好与你说话你不干,那只能造反喽。” 惊魂未定的师爷忙问:“那你要说什么?” 朱士元:“我要跟杨大人单独说几句话,就这屁大一点的事,你们非要把它弄得惊天动地,这怪不得我。” 这时杨轩已经端端正正地坐在了案前,继续发威道:“好你个不知死活的蛮少爷,敢跟本官来这一手,你算什么东西,你有什么资格与本官单独说话?” 朱士元淡然一笑:“奥,没资格是吧?那就来一个有资格的。”随着一声尖锐的口哨,院子里又传来一声更为剧烈地爆炸。 院子另一边传来惊慌杂乱地喊叫,公堂里趴了一地的皂隶,没有一个敢抬头,敢出声的。丫鬟小月跌跌撞撞地跑进来:“大、大人,不好了,夫人晕过去了!” 这时杨轩态度突变,慢慢从案柜后面站起来,满面假笑地:“没事,没事,大家都起来,起来。夫人晕过去了是吧?没事的,掐几下人中就醒过来啦。朱少爷不就是要单独跟本官说几句话嘛,可以,可以。你们都退下,退下!” 师爷和皂隶们鼠窜而去,大堂里只剩下朱士元和杨轩两人。 朱士元边说着话边坐到师爷坐的位置上:“你们做官的太会摆谱,说几句话还要讲资格,我们商人把客户当衣食父母,你们做官的把民众当什么了?” 杨轩脸上露出一副讨好的假笑:“是,是。朱少爷,你要跟我说什么话?” 朱士元不慌不忙地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纸,交给杨轩道:“杨大人,先看看这个吧。” 杨轩接过那张纸,神情由惊恐变为恼怒:“你,你敢威胁我!” 朱士元点点头:“说得对,这是被你逼的,也是跟你学的。” 杨轩指着纸上一个名字,问道:“你可知道他是谁?!” 朱士元伸头看了一眼:“知道,杨刚,你侄儿,号称江南第一杀手。” 杨轩嚣张地:“你既然知道,你还敢威胁我?!” 朱士元不屑地:“才江南第一杀手,大清第一杀手又如何?在炸弹面前,轰!一样的粉身碎骨。” 杨轩:“连我外室的儿子都在其列,你们想干什么?” 朱士元笑起来:“杨大人肾气很旺啊,外室就生了四个,可生了再多也没用,连你本人的脑袋,也随时掌控在别人手里。” 杨轩下意识地摸摸自己脖后梗,片刻犹豫后,却心定神铺起来,阴笑道:“我杨轩也非等闲之辈,你这种小伎俩吓不住我,你想以此来操控我,门都没有!” 朱士元平静地:“话不要说得这么绝,对付你,我们有的是办法。说着他抓起旁边的一个茶杯盖,顺手甩出门外,那茶壶盖落在地砖上,发出一串清脆地碰撞声,随之而来的又是一声惊天动地爆炸。杨轩本能地抱住头,趴在案桌上。 院子那边传来惊慌地哭喊,张皂头连滚带爬地闯进来报告:“大人,不好了,院子里被炸出了一个大坑!”说完又慌不择路地退下。 朱士元站起来,在衣袖上擦了擦沾在手上的茶水,对一脸惊恐的杨轩道:“前两个没装弹片,只是让你们听个响,第三个装了一点点弹片,它也是最小的炸弹。如果再来两颗大一点的,估计这几间房子也保不住。这种东西我这里多的是,每天能造出上百颗。” 杨轩惊恐绝望的神情似乎凝固了,半晌才说出一句话:“什么筹码?说吧。” 朱士元赞赏地:“哎,这就对了嘛。两个筹码。第一个,撤销我父亲的案子,我明天把他送过来,你给他披红挂绿,吹吹打打,亲自把他送回家。” 杨轩无可奈何地:“准了。” 朱士元:“第二个,给高博达治罪,罪名是,陷害岳父,谋夺财产。 杨轩:“没证据呀。” 朱士元:“证人刁大已经招供,把他抓来一审便知。” 杨轩叹息一声:“好吧。”
第十九集
朱长流身上斜挎一朵大红绸子扎成的花,喜气洋洋地坐在一辆马车上,车身还装饰着五颜六色的彩绸。一名车夫牵着两匹高头大马不急不慢地向前走。两名皂隶各举一块竖牌,紧随其后,一块写着:沉冤得伸。另一块写着:平反昭雪。后面几名吹鼓手吹吹打打。再后面是两顶小轿,里面分别坐着杨轩和师爷。 一行人来到朱府门前,朱士元领着一帮家人早在门前等候,鞭炮响起,锣鼓喧天,来看热闹的人,把朱府大门前的街道围得水泄不通。 轿子停下,杨轩与师爷走上前,从车上扶下朱长流,走到朱士元面前,杨轩拉着脸,对朱士元道:“朱少爷,令尊大人交给你了。” 朱士元搀过父亲,抱拳高声道:“谢杨大人!” 众家人齐声喊:“谢杨大人!” 朱士元靠近杨轩低语道:“第二件事也要抓紧哦。” 杨轩不语。 朱士元拱手高声道:“送杨大人!” 家人也齐声高喊:“送杨大人!” 杨轩和师爷转身灰溜溜地走了,一帮吹鼓手也随着走了。
2.朱府门前,日,外。 吴管家和柱子各挎一只大竹篮,向看热闹的人群抛洒糖果,众人欢呼着争抢。 朱士元和姐姐慧兰扶着父亲登上台阶,跨进大门,朱士元无意间回头看了一眼,见一顶小轿停在街对面,刘天娇正从轿窗里看着自己。 朱士元立即对慧兰道:“姐,你扶爹先回,我有点事。” 慧兰:“好的。” 朱长流道:“不用你们扶,我还没老呢,你们去玩吧。”
3.朱府门前,日,外。 朱士元划拉开看热闹的人,奔到刘天娇的轿前,一抱拳,单膝跪地,大声道:“天娇姐,谢天娇姐救父之恩,朱士元不知何以为报!” 刘天娇:“朱士元,起来,这么隆重的大礼我哪敢受呀,况且,我也没做什么。” 朱士元:“天娇姐亲去死牢探监,两次去衙门与狗官理论,义薄云天……” 刘天娇:“等等,我记得只一次呀。” 朱士元提醒道:“还有一次是为我朱士元本人。” 刘天娇笑起来:“你记性挺好,是两次。快起来,还要我下轿来扶你不成?” 朱士元站起来,邀请道:“请天娇姐去寒舍一叙。” 刘天娇拒绝道:“不去,就在这里叙几句吧。我爹说,闺女大了,不宜乱串门。” 朱士元反驳道:“怎么是乱串门?你是我爹的救命恩人呐,理应要受我父子三拜之礼。” 刘天娇不无遗憾地:“不是没救成嘛。哎,我正要问你,你是怎么救的?” 朱士元轻描淡写地:“找杨轩理论呗,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他只好把我爹送回来。” 刘天娇大笑起来:“跟杨轩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朱士元,你可一点不厚道。老实告诉我,你使了什么招?!” 朱士元委屈地:“哪有什么招呀,就找他谈谈呗。” 刘天娇:“你不说是吧?行,等宗先生回来,我问他,他一算便知。” 朱士元激动地:“宗先生!他在哪?我要见他。” 刘天娇:“他昨天去扬州了,我爹现在一刻也离不开他。朱士元,感谢你给我们送来一个人才。这宗先生太有意思了,说话迷死个人!” 朱士元故意道:“宗先生嘛,我是要收回的吆。” 刘天娇立马变色:“你敢!不过他现在未必会听你的。” 朱士元似乎明白了什么,调皮地看着刘天娇,一字一顿地:“奥,我知道了,他现在听你的了,对不对?这就对了嘛。你俩搭在一起就搭对了,才子配佳人。搭得好!” 刘天娇生气地:“朱士元,你胡说八道什么呀,什么搭得好,宗先生可不像你,尽说些没影子的事情。以后不睬你了!”说完,“啪”的一下放下轿窗的窗帘。 朱士元扒着轿窗哀求道:“别,别呀,天娇姐,我的姑奶奶,我的活祖宗哎,我道歉,我请罪,就是过过嘴瘾,以后再也不敢胡说了。” 轿帘再次打开,刘天娇转怒为喜地:“这还差不多。”说完从一个纸盒里取出一粒丸子,扔到嘴里,边嚼边说:“以后可不准胡说!” 朱士元好奇地:“天娇姐,啥东西,给我一粒尝尝。” 刘天娇夸耀地:“好东西,我家药房刚刚研制的清快丸,吃一粒神清气爽,立马见效。”说着又取了一颗放到朱士元嘴里。 朱士元咂吧一下嘴:“哎,口味真不错,再给我几颗。”说着便伸手去抢。 刘天娇喊道:“别抢,别抢,瞧你这贪心样儿,全给你,全给你啦!”刘天娇捧出了三个盒子。
4.县衙书房,晚,内。 杨轩闷闷不乐,坐在椅子里发呆。师爷匆匆走进来。 师爷问:大人,您找我? 杨轩抬起头,问道:“证人刁大,审的如何?” 师爷:“全招了。高博达给刁大一百两银子,要刁大在小龙滩附近杀死朱长流,把这事推到土匪头上,事成之后再给一百两。没想到朱长流带着一个佣人,把刁大吓着了,所以没敢动手。” 杨轩长叹一声道:“我真恨高博达这混蛋,他把我们带沟里了。” 师爷不解地:“这,大人的意思……?” 杨轩:“以前,我们只遇着一个刘忠,这已经够倒霉的了,不但收不到他银子,还小心翼翼地伺候着;现在又遇上个高博达,他让我们彻底地得罪了小龙滩,以后的日子怎么过?” 师爷想了想,点点头:“确实如此,以前我们与小龙滩互不相扰,每年还以剿匪为名弄一点银子,以后不可能了。” 杨轩:“所以我在考虑,我们得……” 师爷张大了嘴巴,等待下文。 杨轩眼珠子一转,改口道:“我们得改变策略,跟小龙滩的关系不能太僵。” 师爷同意地点点头。又问:“那高博达如何处置?” 杨轩:“灭了他,送朱家一个人情。” 师爷:“那小子确实太恶劣,贪婪而且阴毒。我一直都看不惯他。” 杨轩呡了口茶,又轻轻放下茶杯,冷笑道:“这不是灭他的理由,怪只怪他运气不好。” 师爷:“大人考虑怎么灭?” 杨轩:“此人品质低劣又十分机灵狡猾,知道我们不少事情,他活着对我们十分不利。你把他直接打入死牢,不准任何人靠近,饿死他。” 师爷赞同地:“这主意好。”
5.小龙滩,日,外。 一道笔直的堤坝,堤坝后面是草地,堤坝前面是沼泽。 顺子从堤坝后面冒出头来,他右手捧着一颗炸弹,左手攥着一根细绳,高声喊道:“都趴下了,我就要扔了!”说完,他左手一拉细绳,右手用力往前一掷,然后自己急忙趴下。轰的一声,泥浆四溅,沼泽地被炸出来一个大坑。 “成功啦!”趴在堤坝后面的人抑制不住兴奋,都跳到堤坝上欢呼,其中也有朱士元。 赵力盛夸耀地:“顺子,这拉绳取代了明火,终于被你搞成了,你可立了大功。” 顺子不好意思地:“大堂主,这个要感谢德国专家方乐兄,没他的帮助,我成不了。” 众人附合:“对对。” 一位年轻帅气的青年纠正道:“顺子,哪来的德国专家,我方乐可是嘀嘀呱呱的扬州人。” 赵力盛拉住方乐的手:“方先生,太感谢你了,拉绳引爆这项革新太重要了,顺子他们研究了几年都没成功。” 方乐谦虚地:“大堂主,其实顺子他们快接近成功了,他把摩擦生火这一块做得比德国炸弹还要精细,就差几种助燃的化学品就成了。” 韩八爷很内行地插话道:“对对,就是药方很好,没有药引子也不行,对吧?” 方乐点头笑道:“也对。” 众人都笑起来。 苏化腾对方乐道:“方乐,趁众头领们都在,你有什么建议,也说说。” 方乐会意,大声道:“我个人有两条建议,第一,炸弹作坊要扩建,制造工序要严格分开,不能放在一个院子里,炸弹要朝小型化发展,德国的手雷只有鸭蛋大,扔得远。第二,炸弹外壳不要铸小龙滩的名字,这会招来麻烦。” 韩八爷大声道:“第一条我拥护,第二条我反对。凭什么要藏起来躲起来?我们就是要让全国民众都知道,抗清大旗我们在扛着呢,那帮清狗有胆量就来呀,老子正等着他!” 众头领纷纷表示:“我们不怕,就怕他不来。” “只要他敢来,就炸他个稀巴烂!” 赵力盛大声道:“方先生也是为小龙滩的安全着想。不过,没必要,大家心里正憋着一股子劲,要跟清狗干一场。现在请诸位头领回议事厅议事,讨论一下方先生的第一条建议,明确一下分工。化腾,这回议事你就不要参加了,带方先生和士元四处走走看看。”
6.小龙滩,日,外。 众头领向堤坝一端走去,原地只留下苏化腾,方乐,朱士元三个人。 苏化腾:“士元,方乐,我给你们正式介绍一下。方乐,中国兴中会成员,枪械制造专业,我的同志。朱士元,人称蛮少爷,其实,大智大勇,为人仗义,尤其痛恨官府衙门,是我们的同路人。” 方乐高兴地握住朱士元的手:“我早就听说宝城有个蛮少爷,今天终于见到真人。士元弟,希望你加入兴中会,为建立中华合众国而奋斗!” 朱士元没听懂方乐的话,一时有点不知所措。 苏化腾接口道:“方乐,人各有志,革命是自发自觉行为,我们兴中会不拉人革命。” 方乐坦诚地:“对,化腾兄,我错了。” 朱士元认真地:“两位兄长,我确实不懂革命,我只想做点对当地百姓有益的事。我这次来小龙滩,就是想听听化腾哥的意见,我想办一个织布厂,用西洋的大机器,织出结实又便宜的布。” 方乐快人快语地:“士元弟,你太天真了。大清不灭,你休想安安稳稳地做事!” 苏化腾:“士元,这个想法虽好,但目前无法实现。你与荷花还是跟我去上海吧,上海有适合你做的事。” 朱士元不情愿地:“上海人多,不差我一个,我觉得我更适合在宝城做事。” 方乐建议道:“士元,你干脆来小龙滩吧,我们一起干,我来教你。” 朱士元拒绝道:“炸弹虽重要,但我不想学,大清朝很快将灭亡,炸弹做得再好也没用了。社会文明进步最终靠工商,靠大机器,大制作。以后你们的合众国,也少不了大机器。” 苏化腾称赞道:“士元弟目光高远,心系苍生,好样的。但大清将亡,必作垂死挣扎,此时创业,风险极高,弟要谨慎从事,切勿盲目冒进。” 朱士元开心地:“行,我知道了。” 苏化腾对方乐道:“方乐,明天我回上海,你留在这里的任务,就是尽快帮助赵堂主改造好炸弹作坊,改进炸弹性能,尽快做到批量生产。不久,我们将要在全国多地举事,需要大量的炸弹。这次暗杀团的同志一下子就订购了50颗,定金都交了。方乐,你的担子不轻啊。” 方乐信心十足地:“没事,顺子他们这帮人很能干,一点就通,如果遇到困难我会找赵堂主,你放心去吧。” 苏化腾:“炸弹外壳铸名的事以后不要再提了,头领们一下子难以接受。为了加强小龙滩防务,我准备运一批枪支过来,小龙滩不仅仅是赵堂主他们的,也是我们兴中会的,这块阵地不能丢。”
7.朱宅大门,傍晚,外。 朱士元风尘仆仆地走进大门,柱子欣喜地:“少爷回来啦?!” 朱士元问:“柱子,我爹在家吗?” 柱子答:“在的,在客厅里跟吴管家说话。” 朱士元继续往前走,看到朱夫人与慧兰正在花园里散步,便叫了声:“娘,姐,我回来啦。” 朱夫人高兴地:“世元,你这一去就是好几天,离不开荷花啦?” 朱士元:“娘,我去小龙滩是办大事,您瞎说什么呐。” 朱夫人:“呵呵,办大事的呀。刚才我跟你姐闻了一圈,没闻到骚臭味,你有好一阵子不在这里撒尿了吧?” 朱士元生气地喊道:“娘,您以后能不能不说这些,我都快要娶媳妇了,你们还盯着这些小事不放,以后让我这当家的,怎么当?!” 朱夫人笑道:“哎呦,好的,好的,以后不说了,请当家的息怒。” 朱士元看到慧兰头上有白色的东西一闪,问道:“姐,你头上是什么东西?” 朱夫人冷冷地:“高博达在牢里死了,你姐给他戴孝呢。” 朱士元开心地:“死了?死得好!姐,你给他带什么孝?你都休了他了,我替你写的休书,早就托牢头交给他了,你跟他没关系了。” 朱夫人低声道:“世上只有男休女,哪有女休男的?” 朱士元:“以前是没有,从我们开始不就有了嘛。姐,摘下,摘下。” 慧兰正在犹豫,朱士元一个箭步上前,摘下慧兰发髻上的白花,揉成一团扔到了树丛里。 朱夫人也支持地:“那就不戴了吧。”
8.朱宅客厅,傍晚,内。 客厅里只有朱长流,吴管家,朱士元三个人。 朱长流关切地:“士元,赵堂主,二堂主他们都好吧?” 朱士元:“好着啦,顺子的炸弹技术又有了新突破,告别了传统的明火引爆,现在细绳子一拉,砰!可把头领们乐坏了。” 朱长流,吴管家听了也很高兴,吴管家十分内行地:“这个技术突破不简单,以后在水下也能用炸弹了。” 朱士元:“化腾哥调过来一名留学德国的枪炮专家,神了,什么武器都能造……,这屋里怎么一股子烟味,谁来过?” 吴管家:“下午几位老板过来找老爷谈事。” 朱士元感兴趣地:“爹,找您谈什么事?” 朱长流:“嗐,别提了,不知这帮人是怎么想出来的,他们要推举你当宝城商会的会长。” 朱士元一拍脑门,自语道:“看来我这段时间是走运了,好事一串串的来,刚想到他们,他们就找上门来了。” 朱长流,吴管家疑惑地看着朱士元。 朱长流问:“你说什么?” 朱士元:“爹,答应他们呀,多好的事,这个会长我当。” 朱长流:“但我和吴管家费了好大的劲才回掉。” 朱士元:“吴叔,侄儿求您了,明天一早,您给我每家每户跑一趟,就说本少爷愿意。”
9.街道,日,外。 朱士元头戴黑色礼帽,长袍短褂,风流倜傥,好不得意。不断有人向他行礼,他脱下帽子,夸张地还礼。 字幕加画外音: 一个月以后,朱士元如愿当上宝城商会会长。真是好事一串串,不久,朱士元与荷花完婚,苏化腾接走慧兰,在上海完婚。
10.新房,日,内。 朱士元新房,窗上贴的喜字还很新,新房里的陈设考究大气。 朱士元显得很疲惫地走进来,对坐在梳妆台前看书的荷花抱怨道:“唉,累死我了,气死我了!”说完重重地扑倒在新床上。 荷花赶紧放下书走过来,关切地:“怎么啦?这不活得好好的嘛。” 朱士元又叹息一声:“你那里知道我心里的苦啊。这一个多月,我嘴皮磨破了几层,鞋底磨坏了几双,招股书改了八回,竟然没招到一股,银子没募到一两。这帮奸商,混蛋,我成了他们应付衙门的挡箭牌,而他们对我的事却一点儿不支持。不干了,不干了!” 荷花摇摇头:“以前别人叫你蛮少爷,我还为你打抱不平,现在看来,你就是一个不讲道理的蛮爷。我问你,你这招股办厂的事,爹支持了吗?没有。叔,婶子支持了吗?没有。姐夫支持了吗?也没有。家里人都不支持,那些老板们凭什么支持你?” 朱士元痛苦地:“这世上怎么就没有一个人理解我呢?这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大好事呀!” 荷花:“依我看,不是没人理解你,而是大家对朝廷没信心。走一步看一步,就是不愿看未来。” 顾嫂在门外高声喊:“少爷,少奶奶,老爷叫你们,在客厅里。” 朱士元立即站起来应道:“顾嫂,知道了。” 朱士元道:“你猜,爹叫我们,是好事还是坏事。” 荷花:“我猜不着。” 朱士元:“我们打个赌,我赌好事,如果我赢,刮你一个鼻子。” 荷花:“你敢!”
第二十集: 1.朱府客厅,日,内。 朱长流,吴管家坐在客厅里,神情严肃。 朱士元,荷花毕恭毕敬地走进来,齐声叫道:“爹,吴叔。” 朱长流:“你们坐下。告诉你们一件事,天娇她爹,刘老板,昨天死啦。” 朱士元,荷花都吃了一惊,朱士元问:“怎么死的?我怎么不知道。” 朱长流数落道:“你这个商会会长就关心招股了。今天一早,刘府和所有店铺都被衙门封了。” 朱士元惊异地:“刘老爷犯了何罪?” 吴管家接口道:“什么罪也没犯。刘家药房最近研制了一种药丸,叫清快丸,据说吃一颗立马提神醒脑,市面上卖得也不错。府台大人献了几盒给老佛爷,老佛爷当时也开心地收下了,可第二天老佛爷突然翻脸,把府台大人革职,流放新疆。刘记商行没收全部财产,逐出商界。刘老板那脾气怎受得了,一时气血上涌,吐血而亡。” 朱士元:“那药丸子没毒呀,我也吃过,我这里还有一盒呢。说着从衣袋里掏出一个小纸盒子。” 朱长流赶紧道:“拿给我看看。” 吴管家也凑过去看那纸盒子。 朱长流道:“问题就出在这药丸的名字上,清快丸,老慈禧一定是觉得诅咒大清朝,让清朝快完蛋。” 朱士元喊道:“这哪儿对哪儿呀,简直是荒唐!” 朱长流:“这就是文字狱,大清朝因文字狱,杀的人还少吗?” 朱士元着急地:“那天娇姐呢?她现在在哪里?” 吴管家:“扬州府的官员落井下石,还要追究刘记商行多年偷税漏捐的事,刘天娇现在被关在扬州府的大牢里。” 朱士元神情僵住了,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朱长流缓缓道:“刘小姐对我朱家有恩,士元,刘小姐落难,我们不可坐视不管。我和吴管家商定,你与荷花立即去扬州,多带一些银两,一定要见到刘小姐,再商讨解救之策。”
2.监狱,日,内。 牢头捏着一小锭银子,阴阳怪气地:“刘老板的亲戚应该都很牛的呀,就这点……想见刘小姐?!” 旁边朱士元与荷花对视一眼,朱士元赶紧道:“老爷,我们是刘家的穷亲戚,平时不来往,这次来送点吃的,望老爷行个方便。”说着又递上两块银元。 牢头斜睨了一眼朱士元,吩咐旁边一个狱卒道:带他们到43号女监房。 那狱卒手上拎着一串钥匙径直走了,朱士元忙道声谢,拉着荷花跟上去。 走过牢房昏暗的走廊,他们来到43号监房,狱卒打开房门,叮嘱道:“半个时辰。” 刘天娇坐在地铺上,头发蓬乱,形容憔悴,脸上还有血痕。她看到朱士元和荷花进来,露出惊讶的神色,连忙站起来迎上去:“朱士元,你怎么来了?我真是做梦也没想到。” 朱士元首先介绍荷花:“天娇姐,她是荷花,我们上个月成的婚,你们还是第一次见面。” 刘天娇转而拉着荷花的手,由衷赞叹道:“好一个俊俏妹子。姐这几个月一直在扬州,你们成婚,我连贺礼都没送上,惭愧呀。” 朱士元与荷花扶刘天娇坐在地铺上,朱士元关切地问:“姐,他们打你了吗?” 刘天娇:“暂时还没有,估计迟早会的。他们怀疑我爹把大笔的银子存在哪家钱庄里。逼我交出来。其实刘记商行的大部分利润都被府台大人拿走了,剩下的银子我爹立马扩充店铺,抢占市场,手头根本没有现银。我被关进来的第一天,身上所有首饰都被这帮混蛋抢个精光。士元,我现在真的是一无所有了。” 朱士元安慰道:“姐,不要紧,只要活着,一切都会有。我们今天来就是要问你,你还有什么事需要我们来办?” 刘天娇紧紧拉住朱士元与荷花的手,泪流满面:“弟弟,妹妹,刚才我第一眼看到你们,我突然对人有了新看法。这几天我想的是,这世上的人太坏,平时跟我家走得近的那些亲戚朋友,我爹出事后,他们消失得也最快。弟弟,其实我以前也没帮过你们什么,而你们却冒着这么大风险来看我,我陡然觉得,人也不是全坏。” 朱士元着急地打断道:“姐,牢头只给半个时辰,你要办哪些事,快跟我说。” 刘天娇:“我爹放在天主教堂旁边的停尸房里,弟弟你帮我把他安葬了。我爹是宝城草甸人,你就把他葬在草甸,我家没有祖坟,你随便找块地方。现在我拿不出一两银子,唯有詹姆斯那里有三千两定金,但合同里写的是不能要回的,弟弟去试试看,如果要不回,姐只有来世做牛做马还这个债了。” 朱士元:“姐放心,我先把这事办了,回头再来看你。” 那狱卒突然冒出来,凶狠地喊道:“时辰到了,快出去!出去!” 朱士元,荷花扶起刘天娇,朱士元低声叮嘱道:“姐,你一定要挺住。” 荷花也说:“姐,我们还会来的。”
3.洋行,日,内。 朱士元大步走进洋行,大声叫道:“詹姆斯,詹姆斯!” 詹姆斯出现在二楼楼梯口,开心地:“哦,上帝,是朱少爷,不,朱会长。快上来。” 朱士元登上二楼,詹姆斯请朱士元坐下,一店员端来咖啡。 詹姆斯:“听说朱会长结婚了,夫人就是那位女英雄?” 朱士元点点头:“女英雄不敢当,会点拳脚而已。” 詹姆斯连连摇头:“不不,朱会长太谦虚了,那功夫,那气势,上帝见了也会赞叹。” 朱士元开门见山地:“詹姆斯,我今天来,找你有点事啊。” 詹姆斯:“朱会长请说,我听着。” 朱士元:“刘记商行的刘老板死了,你知道吧?” 詹姆斯:“我也刚刚听说,可怜的刘老板,愿上帝保佑他。” 朱士元:“人都死了,还愿上帝还保佑他,保佑他活过来?” 詹姆斯:“不不,上帝保佑他进入天国。” 朱士元叹息一声:“尸体都安葬不了,还进入天国,别扯淡了。” 詹姆斯:“朱会长,我能为他做些什么呢?” 朱士元:“ 刘老板的家被抄了,所有店铺都被没收了,现在刘家拿不出一文钱来安葬刘老板。” 詹姆斯:“朱会长是来募捐吗?” 朱士元:“不是。今年上半年,刘小姐来交过三千两银子,是买汽车的定金,现在,汽车肯定买不成了,你把定金退给她吧。” 詹姆斯为难地:“那合同写的很明白,如果汽车不买,定金是不退的。我把合同拿给你看。”说着站起来要取合同。 朱士元阻止道:“不用拿了,我看过。你们上帝不是说要爱人、助人嘛,你能否助她一下?” 詹姆斯闭上眼睛思考良久,缓缓地:“朱会长,我们英国人是一个重契约的民族,但情感也很丰富,也懂知恩图报。你救过我的命,这三千两银子,我答应退给她,但需要她签字按手印。” 朱士元:“詹姆斯,你开玩笑吧?刘小姐现在被关在扬州府大牢里,你怎么让她来签字按手印?” 詹姆斯扭动着肥胖的身躯,显得局促不安:“朱会长,你写一个担保书吧。” 朱士元:“行,我写。”
4.朱府客厅,日,内。 吴管家走进客厅,问:“老爷,您找我。” 朱长流放下手中的书:“嗯,坐吧。我问一下,士元,荷花,柱子,这三个人几天都没消息,那事办的如何?” 吴管家:“差不多办妥了,刘老板和刘夫人的灵柩已经在草甸妥妥安葬。” 朱长流吃了一惊:“什么?刘夫人也死了?!” 吴管家:“这几天老爷生病在家,对外面的事全然不知。事发时刘老板与刘小姐都在扬州,只有刘夫人在家。杨县令为了抢到刘老板的银票,抓住刘夫人连夜审讯,可能用刑过重,刘夫人被活活打死。” 朱长流拍案而起,骂道:“畜生,这帮狗官,畜生不如!” 吴管家:“后来,少爷与杨县令交涉,要了刘夫人的尸体,又买了一副棺木,与刘老板的棺木一起运到曹甸安葬。本城商家谁不夸赞商会会长有担当。” 朱长流余怒未消,问道:“吴管家,你认为刘老板会藏有大量银票?” 吴管家肯定地:“我不信,这几年他虽然生意做得很大,但听说在扬州就买了二十多处店铺,南京又买了几家,加在一起,这得多少银子?” 朱长流:“还有那个府台大人呢,我可以肯定,刘老板赚的银子,大部分被他拿走了。墙倒众人推,树倒猢狲散,落井下石,这世道!” 吴管家:“老爷不必生气,世道历来如此,从未变过。” 朱长流:“上次士元用剩下的几颗清快丸,我用了,效果还真不错,如果能买到,给我买几盒。”
5.新房,晚,内。 朱士元洗漱完毕,把洗脸布晾在盆架上,对正在洗漱的荷花道:”今晚早点歇息,这几天累死我了。” 荷花:“我也是,明天我们回一趟小龙滩吧,我想婶子了。” 朱士元赞同地:“我们想到一起了,我想知道方乐和顺子他们炸弹搞得咋样了。” 荷花:“你就想炸弹了,不想想怎么搭救刘小姐?” 朱士元叹息一声:“怎么不想,但想不出办法,扬州府的大牢,防范那么严,我们有那本事?” 荷花数落道:“朱士元,原来你也这么薄情寡义,红颜知己关在大牢里,你居然平静地像没事人似的。” 朱士元委屈地:“你别瞎说好不好?哪来的红颜知己,我跟刘小姐清清白白,手都没拉过。我和她,最多也就是气味相投。后来听说,她跟宗先生搭一块了。哎,宗先生呢?这个时候宗先生死哪去啦?” 荷花噗嗤一声笑起来:“瞧把你急的。爹说过多次,刘小姐对朱家有恩。我们若不救出刘小姐,她必死无疑。” 朱士元沉吟片刻:“是啊,那些狗官要从她身上逼出银子,决不会放过她。但怎么救呢?荷花,从现在开始,我们各想各的招,看谁的招可行。” 荷花:“好呀。”
6.小龙滩,日,外。 朱士元,荷花,来娣拎着几盒点心来到郭婆婆门前,朱士元叫道:“婆婆在家吗?” 郭婆婆闻声从屋里跑出来,惊喜地:“哎呦,是少爷和少奶奶回来啦,快进屋,快进屋。” 朱士元把手中的点心盒子交到郭婆婆手上:“婆婆,听荷花说,您老最喜欢吃云片糕,这是宝城的泾河大云片。” 郭婆婆开心地:“难得少爷、少奶奶还惦记着我。” 荷花:“婆婆,这是珍丰园的包子,给您带来两盒。”荷花和来娣把点心盒放在旁边的桌子上。 郭婆婆:“少奶奶,你们带的也太多了,我那吃得完啊。” 来娣插嘴道:“没事,明天我帮您吃。” 郭婆婆:“去,就你嘴馋。” 荷花:“婆婆,您以后还是叫我荷花吧,这少奶奶的称呼怪别扭的。” 郭婆婆正色道:“哎,大户人家要讲规矩的,只能叫少奶奶或者少夫人,你不比从前了。要习惯才行。” 来娣叹了口气:“唉,我这辈子是当不了少奶奶了。” 朱士元接口道:“谁说的?让顺子认我爹当干爹,你不就是少奶奶嘛。” 来娣追打朱士元,骂道:“就你什么都懂,什么都敢说。” 大家都笑起来。荷花道:“婆婆,我婶让我请你晚上去吃饭。” 郭婆婆猛省悟:“哎呀,这回门酒的菜肴应该由我来做,少爷最喜欢吃我做的菜了。你们都去办事吧,我现在就去二堂主家。”
7.肖宅,日,外。 朱士元抱着两个酒坛子,来娣拎着一个大布袋,荷花走在最后,三人来到肖郎中门前。 朱士元高声叫道:“肖叔,肖叔在吗?” 肖郎中从里面走出来:“哎呀,是你们啊,快进来。” 朱士元把两坛酒放到桌子上:“肖叔,我爹让我带两坛洋河老窖给您,还有一袋子烟丝。”来娣把那布袋子也放到桌子上。 肖郎中拍拍酒坛子,又取过布袋子闻了闻,感慨地:“我与令尊一见如故,真是前世的缘分。我喜欢什么,他比我还清楚。告诉他,我天天想他,有空就请他过来。” 朱士元:“好的,我一定带到。” 荷花道:“肖叔,我婶要我请您今晚来喝酒。” 肖郎中:“哦,这回门酒是一定要喝的,还要一醉方休。”
8.赵宅客厅,晚,内。 几只灯笼和几盏油灯,把不大的客厅照得亮堂堂的。八仙桌上摆满了菜肴,上首坐着赵堂主,英姑,对席坐着朱士元,荷花,紧挨朱士元坐的是方乐,紧挨荷花坐的是来娣,来娣旁边是顺子。肖郎中坐在赵堂主旁边。 赵堂主端起酒盅道:“来,我先说两句。荷花完婚后第一次回小龙滩,按宝城当地风俗,这就是回门酒。其他头领我一个没请,今天就自家人喝个痛快。” 英姑接口道:“这第一杯酒敬两位新人,后面就随意啦。” 朱士元赶紧拽起荷花,毕恭毕敬地站起来:“诸位长辈,好友,我与荷花先干为敬!”说完一口干了。 肖郎中赞道:“这新女婿就是豪爽。来,一起干了!” 众人一起干杯。赵堂主对朱士元道:你们都坐下吧,小龙滩没那么多规矩,敬酒不能站,站了接着干。所以我没敢把韩八爷他们请来。” 大家都笑起来。肖郎中道:“若是韩八爷他们来了,一定要你新女婿的好看。” 英姑道:“是我不让请的,士元他们刚成婚,不能多喝酒。” 赵堂主打趣道:“士元,你听到没有?我和你婶子急等着抱外孙呢,你可得加油。” 朱士元做了一个夸张地加油动作:“好唻,加油!” 荷花的脸羞得通红,引得众人一片哄笑。 英姑赶紧道:“吃菜,吃菜。” 郭婆婆端着一盘菜走进来,吆喝道:“上菜喽!”他把这盘菜特意放在朱士元面前,说道:“椒盐野鸭肉,现烤的,少爷最爱吃的。” 众人都惊叹道:“哎呀真香,闻着都香,不用说吃了。” 英姑站起来道:“郭婆婆,你坐下喝几杯,后面的菜我来弄。” 郭婆婆:“不行不行,少爷难得回来,我今天要显显本事。来,给我来个杯子。” 顺子十分麻利地递上一杯酒,郭婆婆接过酒道:“我敬少爷,少奶奶,早生贵子!” 朱士元,荷花赶紧起立,端起酒杯,朱士元大声道:“婆婆放心,一定,一定!” 客厅里气氛热烈。郭婆婆干了杯中酒,说道:后面还有好多菜,大家加紧吃呀!说着便退了出去。 赵堂主干了一盅酒,抑制不住兴奋地:“我还得夸几句方先生和顺子,这两个来月,炸弹作坊今非昔比,方先生到底是喝过洋墨水的,顺子,你要好好向方先生学习。” 方乐赶紧对顺子道:“顺子,我们敬大当家,二当家的一杯,感谢大当家,二当家的全力支持!” 敬罢酒,朱士元悄悄问身边方乐:“方兄,炸弹能否把围墙咋个洞?” 方乐:“当然可以。多厚的墙?” 英姑招呼:“大家多吃菜,士元,别光顾着说话,方先生,吃菜。” 朱士元:“好,吃菜,方兄,吃菜。砖墙,高两丈。” 方乐:“这么高?!” 朱士元:“监狱围墙。” 郭婆婆端着两只菜盘走进来,吆喝道:“爆炒河虾仁,醋溜桂鱼片,来啦!” 来娣,顺子赶紧接菜。肖郎中道:“郭婆婆,别做了,菜够了,坐下喝两盅吧。” 郭婆婆:“嗨,大菜还没上呢,你们加紧吃呀。” 方乐低声问:“什么情况?” 朱士元低声答:“别问,给我弄两颗炸弹。” 方乐一惊:“必须要大当家批准。” 赵堂主举杯对顺子道:“顺子,你和来娣也要抓紧,有什么需要的跟你婶子说。” 顺子憨厚地:“大堂主,我听来娣的。” 赵堂主赞道:“来娣好福气。我早就说过,小龙滩男孩子中,顺子最忠厚。” 朱士元低声道:“他若知道,准干不成!” 方乐不做声了,埋头吃菜。 朱士元对荷花道:“荷花,我们一起敬叔,婶子,肖叔三位长辈一杯。” 荷花:“好的。” 朱士元道:“叔,婶子,肖叔,我和荷花敬你们一杯,按小龙滩规矩,我们就不站了。” 赵堂主:“哎,别站,干了。” 英姑关切地:“士元,悠着点,不要全干了。” 赵堂主嗔怪道:“看你把姑爷惯的。” 大家都笑起来。 朱士元敬完酒后又对荷花说:“我们一起敬方大哥一杯。来,方兄,我和荷花对方大哥的才华与胆魄既敬佩又崇拜,小弟有意与方大哥结为生死兄弟。” 方乐连忙答道:“士元弟,当然可以。来,弟妹,一起干。” 那边来娣提议:“顺子,我们也一起敬大堂主,二堂主,肖叔一杯。” 朱士元低声恳求道:“方兄,万分紧迫,请务必助我。” 方乐低声问:“所救何人?” 朱士元:“生死弟兄。” 那边来娣又对顺子道:“我们再敬荷花姐,朱少爷一杯。” 顺子顺从地:“好。” 来娣端杯道:“我跟顺子敬少爷,少奶奶,嗐,这太别扭了。敬师父,师弟一杯!” 朱士元赞赏地:“好,谢师姐!” 过了一会儿,方乐低声道:“加入我党,就答应你。” 朱士元:“这是迟早的事,现在做的正是党事。” 方乐豪爽地:“好,我答应你。” 朱士元惊喜地:“两颗!” 方乐点点头。 朱士元抓起酒盅:“干!” 郭婆婆端着一大盆螃蟹走进来,吆喝道:“宝城湖大闸蟹,来喽!”
9.小龙滩新房,夜,内。 朱士元,荷花已经脱去外衣,躺在床上说话。 荷花:“叔和婶急急忙忙给我们布置的新房,怎么样?” 朱士元:“挺好。新房无所谓,只要新人在边上就好。来吧。” 荷花拒绝道:“去,别碰!” 朱士元理直气壮地:“大堂主要我加油,你却让我别碰,到底听谁的?我得听从大堂主的。” 荷花推了一把朱士元:“救人的招想好了没有,想好了再碰。” 朱士元叹口气:“哪有这么快,你想好了?” 荷花自豪地:“当然。” 朱士元很感兴趣地:“说来听听。” 荷花:“我想在探监的时候,跟刘小姐互换一下,你把她带走,我第二天再找机会出去。” 朱士元翻身坐起来,喊道:“荒唐!除非那些狱吏是瞎子,傻子。就算互换成功,你怎么出来?门卫手上都是真枪。” 荷花很有信心地:“傻子才从大门出,我从围墙爬出去。” 朱士元:“围墙两丈多高,上面还有铁蒺藜。你能飞过两丈多高。就是能飞过,那铁蒺藜也挂得你遍体鳞伤。这招不行!” 荷花泄气地:“那怎么办?你又没招。” 朱士元神秘一笑:“谁说没招?炸弹都谈妥了,两颗。把围墙炸个洞。这一招,妥妥地。” 荷花醒悟地:“噢,刚才你跟方先生叽叽咕咕地,就为这事啊?” 朱士元:“那还用问。夫人,现在可以碰了吗?” 荷花却主动一跃,抱住了朱士元:“你坏!”
第二十一集: 1.监狱,日,内。 还是那个狱头,掂掂手中的银锭,阴阳怪气地:“上次让你们探视,我被上司骂了一顿,这刘天娇可是重犯,你们不会是跟她串供的吧?” 朱士元连忙再递上一小锭银子:“哪里哪里,我们就是她的亲戚,来劝劝她好好活着,争取大人们宽大处置。”荷花在一旁也点头称是。 狱头收起银子,吩咐上次那个狱卒道:“跟着他们,不许串供。” 狱卒拎着一串钥匙径直走了。朱士元道声谢,与荷花紧紧跟上。
2.牢房,日,内。 朱士元一行人来到43号牢房门口,那狱卒道:“不要进去,就隔着门说几句吧。” 朱士元赶紧塞给他两块银元,央求道:“大哥,我们来一趟不容易,就让我们进去说几句体己话吧。” 狱卒收下银元,默默打开牢门。荷花第一个冲了进去,朱士元紧随其后,那狱卒也跟了进来。 刘天娇迎了上来,抱住了荷花:“妹妹,你们真的来了,让我如何报答你们?!” 那狱卒也站在了旁边,朱士元拉着狱卒向门口走,劝说道:“大哥,她们女人说些女人的事,我们大老爷们就别听了。我刚学会一个戏法,我们玩两把。” 朱士元取出一块银元,在狱卒眼前一晃,然后攥在手心里,两只手搓来搓去,再形成两个拳头。朱士元问:“哪一只?” 那狱卒抓住了一只拳头,朱士元拳头一打开,果然是一块银元,朱士元夸道:“哇,大哥好厉害,你赢了!”那块银元给了狱卒。朱士元又取出一块银元——。 那边荷花急促地说道:“天娇姐,今天下午,犯人在院子里透气的时候,我们把东面围墙炸一个洞,你从洞口跑出去。我们在洞口接你。” 刘天娇疑惑地:“这行吗?” 这边朱士元与狱卒玩得正欢。这次那狱卒输了,只得不情愿地把赢了的那块交出来。朱士元:“大哥,接着玩,你肯定会赢。”两只手又在狱卒眼前搓动起来—— 那边荷花道:“听到爆炸声,不要马上往外冲,一定要听到士元的口哨声再冲。防止一颗炸弹炸不开,还要用第二颗炸弹。士元一吹口哨,说明已经炸开了。” 刘天娇:“好,听到口哨声再冲。” 荷花高声道:“姐,想开点,我们走啦!” 这边朱士元对狱卒道:“不玩了不玩了,大哥你太厉害了。姐,我们走啦。”
3.监狱门口,日,外。 一队清兵在门口巡逻,大门两旁各站两名持枪士兵。 朱士元,荷花正往外走。 朱士元悄悄问:“都交待清楚啦?” 荷花笃定地:“没问题。你掩护打得好。” 朱士元提议:“我们转过去再看看,把地形和退路再看一下。” 荷花:“好。”
4.围墙外,日。 围墙外是一片小树林,朱士元目测四周的位置,对荷花道:“放风的位置应该在这里。” 荷花道:“我再爬上那颗高树看看。” 荷花走到不远处一颗高树下,轻松地爬到树顶,监狱院子里的场景清楚地展现在眼前。她迅速下树,跑到朱士元旁边道:“再向这边移一点。” 朱士元立即捡了几块碎砖放在荷花指定的位置,又在旁边的小树上折断一根树枝做记号。对荷花道:“方乐说,要紧贴墙根挖一个小坑,效果会更好。马上记着带一把铲子。” 荷花:“嗯,去吃点东西,马上就过来。”
5.监狱门前,日,外。 一辆马车停在监狱门前,从马车上下来一名八品官员和几名随从。 狱头已经在大门前迎候,那官员见了狱头,并无客套和寒暄,只说了一句:“提审刘天娇!” 那狱头高声吩咐:“蒋大人有令,提审刘天娇!” 门内有狱吏也高声应道:“提审刘天娇!”
6,用刑室,日,内。 审讯官蒋若尘面对蓬头垢面、镣铐加身的刘天娇,自我介绍道:“刘天娇,我是省城督府参事蒋若尘,奉命审你的案子。总督大人对你的案子非常震怒。刘记商行的生意遍布大江南北,每年盈利数百万之多,现在竟然还欠债。这些银子去了哪里?你必须有个交待。希望你早点把银票交出来,免受皮肉之苦。” 一阵沉默后,刘天娇回道:“蒋大人,刘记商行有没有银子,你去问各个店铺的掌柜呀,还有大大小小的管家,我只知道花银子,从不管商行的事。” 蒋参议:“不要推脱,据管家和掌柜们交待,你当得了刘记商行大半个家,有时你父亲都得听你的。请不要有侥幸心思,这是慈禧老佛爷钦定的案子,各级官员不敢懈怠。如果你拒不交待也无妨,我马上带你一起去省城,把你关进金陵监狱,那里有的是办法让你开口。你考虑一下吧。” “别别,蒋大人。”刘天娇一副害怕可怜的样子:“我刘记商行六十多家店铺都归了朝廷,这区区几百万两银子又算得了什么?钱财乃身外之物,这点我早已看穿。只是,自我爹死后,我脑子里如一团乱麻,神志恍惚,什么也记不起来。恳请大人宽限几日,让小女子好好想想。” 蒋若尘面露喜色:“嗯,这个,本官可以应允,但不可搪塞拖延,蒙蔽本官!” 刘天娇:“大人放心,小女既然答应大人,就一定会配合大人。只是,小女有一请求,望大人恩准。” 蒋若尘:“说,只要不过分。” 刘天娇:“请大人给小女除去镣铐,镣铐在身,身心怎能放松?” 蒋若尘:“这个可以。”他转头对狱头道:“把她的镣铐全部除去。”
7.围墙外,日。 朱士元提着一只藤箱,荷花紧随其后,来到做标记的围墙下。 朱士元放下藤箱,对荷花道:“你去树上盯着,刘小姐一出现,你就下来告诉我。” 荷花:“好的。”便转身走了。 朱士元打开藤箱,取出一把小铲子,最后确定一下标记,便在墙根下挖起来。刨开一个小坑后,从藤箱里取出一颗炸弹,调整好炸弹的位置,又搬来碎石、碎砖把炸弹固定好,从外面看,只看到一根引线。做好这一切,朱士元满意地拍拍手中泥,站在原地想了想,又从藤箱里取出另一颗炸弹,将其放在十步开外的墙根下。然后就倚在一颗小树上等待时间。 荷花急匆匆地跑过来:“我看到刘小姐出来了,赶紧引爆!” 朱士元精神一振,命令道:“你趴在那里别动!” 荷花疾步奔到朱士元指定的地方趴下。朱士元吸了一口气,沉稳地走到预设的炸弹前,一手按住炸弹,一手抓住拉线,猛地一拽,炸弹立即发出嗤嗤地声音。朱士元转身就跑,刚趴下,轰地一声巨响,围墙下面炸开了一个大洞。 朱士元开心地一跃而起,叫道:“开了,开了!” 荷花赶紧提醒道:“快吹口哨!” 朱士元猛然醒悟,一声长哨划破长空。接着又是一声,又是一声。 朱士元扒在洞口向里张望,见刘天娇发疯一般冲过来,朱士元大喊:“天娇姐,这里!在这里!” 院子里有狱吏在喊:“有犯人跑啦,快追啊!” 立即有几名狱吏追过来,荷花已经钻进洞里接应刘天娇了。朱士元疾步取回另一颗炸弹,捧在手里,侯在洞口。 刘天娇第一个从洞口里爬出来,紧接着荷花也一跃而出。朱士元命令道:“你带天娇姐先走。”荷花并不答话,搀扶着刘天娇跑了。 朱士元一拉引线,把嗤嗤冒烟的炸弹向洞里扔去,轰地一声巨响,院子里传出一阵鬼哭狼嚎。朱士元猫着腰,向着荷花逃走的方向跑去。
8.江边,日,外。 刘天娇已经换了一身新衣,手里提着一只小皮箱,正与朱士元,荷花两人告别。 朱士元诚恳地:“姐,伯父,伯母的大仇暂且记下,我们得先活下来。詹姆斯退还的三千两银票就在箱子里,箱子里还有一些银元,你先到镇江,再决定去向。” 刘天娇:“我有一个堂舅在黑龙江当个小官,但黑龙江太冷,我去了又怕连累我舅,我考虑还是向南走。” 朱士元同意地:“可以。听说上海不错,人多,容易藏身。” 刘天娇含泪点点头,抱住荷花哭泣道:“荷花妹子,你们冒死救了我,这大恩不知何时能报。我自小放纵任性,我爹的事一出,我仿佛增长了许多岁。好妹子,不管我将来能否活下来,我都会记住你们。” 荷花:“姐,我荷花出身草莽,看重的是情义二字,当年朱家有难,姐挺身而出,仗义执言,让荷花十分敬佩。我们所做一切都是应该的,请姐赶快上船。” 朱士元对船夫大声道:“船家,我们都是江湖中人,常来往于此地,你要尽职尽力把我姐送到对岸,明天我自会找你核实。” 那船夫是个憨厚的汉子,回道:“客官放心,我就在这个村住,从不做歹事。天黑之前,我会把你姐送到镇江的。” 刘天娇上了船,船尾的船夫喊道:“请帮我把铁锚拎上来!” 荷花应道:“好唻。” 荷花拎起地上的铁锚,一脚踩在岸边石头上,一脚顶住船头,一使劲,船离开岸边,荷花顺势上了船,她把铁锚放在船头,紧接着一个后空翻,然后稳稳地落在岸上。 这一连串的动作把那船夫看傻了,脱口喊道:“好功夫!”
9.朱府花园,日,外。 朱士元、荷花正领着一帮佣人,拔去小花园一部分花草、苗木,拾去碎石、烂砖,平整出一块空地。 朱长流与吴管家从外面走进来,看到这帮人在忙乎着,两人便驻足观看。 朱长流对吴管家道:“不知士元他们又在捣鼓什么。” 吴管家:“老爷,您这还看不出来?少夫人是练武之人,他们一定是整出一块练功的场地。” 朱士元看到了父亲,立即放下手中铁锹走过来:“爹,我正要找您。这个会长,说什么我也不干了。” 朱长流严肃地:“不是干得挺好的嘛,大伙都夸你,为他们省下不少银子。” 朱士元:“他们是开心,可我想做的事,没有一个支持的。磨破嘴皮子,也没人肯投一两银子。” 朱长流:“这不能怪别人,只能怪你那个办厂计划太不靠谱;谁敢投呀,我不是也没投嘛。” 朱士元:“我的想法你们怎么就不明白呢?大清随时完蛋,而大汉民族永存,振兴民族工业,此志不渝;我会等待时机,一定要办成此事。 ” 朱长流赞道:“嗯,到底是当过几天会长的人,这说话口气都不一样。但以后不可这般口无遮拦,有些事可以这般想,不可以这般说。”他又指了指正在干活的人:“一定又是你的主意,现在尽自作主张了。” 朱士元嘟噜道:“这点小事,我也不能做主呀。”
10. 朱府花园,日,外。 三分之一的小花园,被整成了一块四四方方的平地。几个佣人已经散去,朱士元踩着松软的土地,对荷花道:“真不错哎,这下练功不必去外面了。” 荷花也高兴地在地上踩来踩去。这时,吴管家从客厅里走出来,正向大门口走去。 荷花低声对朱士元道:“吴叔一定是个练武之人。” 朱士元:“何以见得,我从未见他练过功。” 荷花:“这你不懂,我试他一下便知。”说着便用脚尖勾起一块白色的小鹅卵石,一猫腰,那块小石子便象一道白光,射向吴管家的后心。 正在行走的吴管家,猛然听到身后有响动,一闪身,一伸手,那石子已夹在吴管家的两指之间。 吴管家转身察看,吓得朱士元、荷花两人伸了伸舌头,赶紧低头弯腰,装着干活的样子。 吴管家会心一笑,两只指头一松,那小石子落到了地上。
第二十二集: 1.县衙客厅,日,内。 县令及一帮县衙官员们正在议事。 门子进来报:“大人,总督府参事蒋若尘大人到!” 杨轩大惊,立即起身吩咐道:“全体出廓迎候。” “迎候什么呀?我进来不就行了?!”参事蒋若尘与两名随员已大步走进客厅。 杨轩拱手拜道:“啊呀蒋大人,不知大人这么快就到,让我等猝不及防了。” 蒋参事大大咧咧地坐下道:“当今皇上不是倡导勤政速务么,区区小事,何必兴师动众呢。” 杨轩:“蒋大人旅途劳顿,还是先去驿馆歇息吧。” 蒋参事:“别,就简单几句话,说了就走。杨兄,我们还是单独谈谈吧。” 杨轩忐忑不安地:“行,你们都退下吧。” 众官员一起拜别蒋参事;蒋参事的两个随从,也自动退出客厅。 蒋参事与杨轩重新坐下。衙役将茶献上后退出。 蒋参事啜了一口茶,赞道:“好茶!杨兄的日子过得不错呀。” 杨轩:“蒋大人说笑了,当了几年小官,才知这差事苦呀。奉银微薄,烂事成堆;上下得罪,好事无缘。愚兄早有退意啊。” 蒋参事:“别、别,跟我诉苦没用,我不是总督大人。不过,杨兄刚才说的倒是实情,有些人当了几任县令,最后连回家的路费都没能挣下;听说广东有个县令,卸任时死在路上,身上的银子竟买不起一口棺材。但同样是县令,有人可是赚得盘满钵满呀。” 杨轩附和道:“蒋大人所言极是。像我等这般迂腐守旧之人,结局也好不到哪里去。” 蒋参事收了笑容:“杨兄,蒋某受命于总督大人,前来处置刘忠遗产,还要请杨大人鼎力协助。” 杨轩态度坚决地:“那是一定,刚刚议会,正谈着这事。” 蒋若尘感兴趣地:“哦。是否已议出个所以然?” 杨轩:“知道大人要来,我让下属们先议。大体是:建立专门台账,公开拍卖店铺,全部上缴朝廷。私拿暗取者,严惩不贷。” 蒋若尘点点头,又若有所思地:“这些都是一般流程。杨大人,事情发生了一些变化,可能你真的不知。” 杨轩疑惑地:“请蒋大人明示。” 蒋若尘慢悠悠地喝了口茶,语气平静地:“前几天,刘忠的女儿刘天娇,在扬州府监狱被人成功劫走,用的是炸弹。最近,革命党在多地用炸弹袭击我大清官员,经查验,部分炸弹来自于小龙滩,而小龙滩就在宝城境内。不久前,刘忠的夫人又莫名其妙地死了。这所有的事情都指向一个地方,宝城。” 杨轩的神情由紧张到恐惧,到崩溃;额头上冒出黄豆大的汗珠子,扑通一声跪倒在蒋若尘面前,喊道:“这如何是好,请蒋大人救我!” 蒋若尘赶忙起身去扶:“杨大人,不可。蒋某只是从七品,哪有七品向从七品行此大礼的?” 杨轩被扶起,绝望地:“蒋大人,我有口莫辩,该如何是好?!” 蒋若尘安慰道:“总督大人也绝非昏庸之人,他已派得力之人调查甄别, 只要大人行事端正,也不必惧怕。” 杨轩:“蒋兄,你我为官多年,深知其中奥妙,有罪无罪,还不在于调查甄别者手中的那杆笔。蒋兄在督府,熟悉人脉,有蒋兄帮我上下打点,杨某或许能逃过此劫。” 蒋若尘为难地:“若单单是炸弹之事,还好说,大不了担一个治理不力之责;但这刘夫人之死就说不清了,可以猜度为,您审出了银子再杀人灭口;如果刘天娇还在,事情还好说,可刘天娇现在又被人劫走了,刘记商行的案子成了一个无头案,前后串起来一想,了不得,先是杀人灭口,再劫走唯一当事人,目的只有一个,私吞大笔藏银。” 杨轩急奔到客厅一柜子前,打开一个抽屉,取出一张银票,放在蒋若尘面前,哀声求道:“蒋兄务必救我,请帮我上下打点。” 蒋若尘看了看那张银票,上面清清楚楚写着:三千两。蒋若尘笑了笑,把银票推到一边,颇为诚恳地:“杨大人,你可能还没掂量出这件事的分量,别人不会因为你这点银子,就冒着丢官丢性命的风险为你去遮掩,你还是请别人办吧。”说着便站起身来准备告辞。 “慢,蒋大人!”杨轩神情崩溃地再次奔到柜子前,打开抽屉,发疯般地把抽屉里所有银票都拿出来,放到蒋若成面前,带着哭腔道:“这两年商人成立了商会,财路被堵得死死的,杨某实在拿不出更多,如有欺瞒,天诛地灭!” 蒋若尘慢条斯理地数了数,一共一万四千六百两。他点点头,收起银票,语气平和地:“既然杨兄如此恳切,下官若再推辞,就是下官的不是了。下官既然接下这个差事,定会上下打点,用心去办。 好啦,告辞。” 杨轩拱手相送:“万分感激蒋大人!”
2.县衙客厅,日,内。 杨轩哭丧着脸,失魂落魄地坐在椅子里。师爷幽灵般地从另一个边门走进来,跪在杨轩面前:“大人,我在隔壁都听到了,老朽无能,不能为大人分忧,还望大人泰然处之。” 杨轩咬牙切齿地:“刘忠那王八蛋,活着的时候挡我财路,死了还要让我背黑锅!真是一颗灾星!” 师爷劝解道:“大人,银子花了可以再挣,气坏了身子划不来。刘忠落了个家破人亡的下场,也算是报应!” 杨轩自言自语道:“有人用炸弹劫走了刘天娇,小龙滩土匪会去救刘天娇?只有那蛮少爷能干出这事。” 师爷从地上爬起来,建议道:“立即把朱士元夫妇抓起来,严刑拷打,逼他们交出刘天娇。” 杨轩摇摇头:“那样后果更为严重,事情一旦揭开,我们就是通匪罪。师爷,你我历来自持聪明,常拿蛮少爷这蠢货来取笑,结果如何?我俩加在一起也不如他一根脚趾头。” 师爷不甘地:“多派几个暗探盯住他,总能找出他的破绽。” 杨轩摇摇头:“没用的,你现在就是抓着刘天娇又如何,你敢交上去?!” 师爷的神情凝固了。
3.朱府,日,外。 院中被整出的平地上,朱士元,荷花的八卦剑,你来我往,打得难分难解,引来佣人们的驻足观看。 朱士元突然向后跳了一步,大喝一声:“停!” 双双收势。荷花问:“怎么啦?” 朱士元:“我觉得再加一些凌空步、前空翻、后空翻等等花头,会更好看。” 荷花:“击剑重在输赢,不是为了好看,偶尔加一两个花头,也是为了迷惑敌人,花头加多了就成了花拳绣腿,中看不中用了。” 朱士元:“非也,花头也是功力,我怎么就一个花头也做不出来?从今天开始,你就教我几个花头。” 荷花把剑放入袋子,笑道:“你呀,迟啦,筋脉已钝,弹力难张。我十二岁学剑,师父就抱怨已经迟了。” 朱士元不服气地:“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你现在给我做前空翻示范,从今天起我就苦练。” 荷花丢下剑袋,运了运气,又停下来:“士元,这几天我感到特疲倦,不想吃饭。” 朱士元赶紧问:“恶心想吐不?想吃酸的不?” 荷花点点头:“有点。” 朱士元欣喜地:“荷花,你这是有喜啦!快快,你们赶快扶少夫人回房歇息。” 顾嫂插话道:“少爷也不是大夫,你怎么知道少夫人有喜了?” 朱士元训斥道:“少爷我亲自下的种,何时发芽,我还不清楚?!” 佣人们都笑起来,簇拥着荷花走了。 柱子送来一个帖子:“少爷,县令杨大人请少爷去一趟衙门。” 朱士元接过那张帖子,翻来覆去地看了几遍,嘀咕道:“黄鼠狼给鸡拜年,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4. 县衙门前,日,外。 朱士元头戴黑色礼帽,鼻梁上架着墨镜,长袍马褂,一副绅士打扮,精神抖擞地向大门内走去。 守门皂隶拦住,朱士元把那张请帖拍到那皂隶手上:“请看清楚了,是你们县令请的客人!”
5.县衙客厅,日,内。 杨轩坐在椅子里,正仰着头喝茶想心思。 门子高声报:“商会会长朱士元求见。” 杨轩正襟危坐:“请。” 朱士元走进来,抱怨道:“杨大人,这门子通报有问题呀,是大人请我来,到他嘴里怎么成了求见了。” 杨轩傲慢地:“请你,唤你,传你,对本官而言,又有多大区别?坐吧。” 朱士元冷冷地:“大人此言差也,你请我和我求你能一样吗?” 杨轩冷笑道:“既然如此,你也可以不来呀。” 朱士元:“朱某不才,但礼仪还是懂的,收到请帖不来,就是我的不对了。” 杨轩鼻子哼了一声,呷了一口茶,吩咐道:“上茶!” 门差上茶毕,退出。 朱士元坐下,问道:“大人请小人过来,有何事?请明示。” 杨轩冷不丁问了一句:“刘小姐近况可好?” 朱士元一惊,又很快冷静下来:“刘小姐?她被关在扬州府监狱里,我怎么知道他的近况?!” 杨轩“嘿嘿”冷笑两声,问道:“你就没去探望过她?” 朱士元突然想起地:“去过呀,两次。大人难道忘了,我爹坐监的时候,刘小姐来探过一次,她还找杨大人鸣不平一次。古人云: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轮到刘小姐坐监,我也探了她一次。那次她托我安葬她爹,我推托不掉,只能答应下来。没几天,他娘又被你们打死了,我当时找过你,讨了他娘的尸体,又买了一副棺木,跟她爹一起安葬了。完事后我又去了一趟扬州监狱,把安葬过程,安葬地点告诉她。前后就这点事,大人可以查证。” 杨轩见朱士元言之凿凿,,似乎找不出破绽,但仍怀疑地:“想不到朱会长还是个重情重义之人,难怪刘小姐对朱会长一往情深。” 朱士元故作紧张地:“大人,这个玩笑可开不得,小人是有家室的人,刘小姐与我只是一起长大的玩伴,气味相投而已;她绰号扈三娘,我绰号蛮少爷,大家的名声都彼此彼此,最多也就是惺惺相惜。” 杨轩冷笑道:“惺惺相惜也不错呀,离心心相印已不远啦。” 朱士元:“大人,朱某虽不成器,但礼义廉耻还是懂的,朱某决不做令人不齿之事。不知大人突然问起刘小姐,是为何事?” 杨轩:“想知道吗?” 朱士元:“当然想知道,惺惺相惜嘛。” 杨轩:“刘小姐被人劫狱救走啦。” 朱士元突然大叫一声:“不好!” 杨轩一惊,忙问道:“什么不好?!” 朱士元:“刘小姐逃出去,大清朝又多了一个敌人,刺杀慈禧又多了一个刺客。” 杨轩发怒道:“住口!老佛爷的名讳是你能叫的!” 朱士元认真地:“请大人想想,刘小姐是什么脾性?慈禧杀了她爹,她能善罢甘休?!她若逃出监狱,必去京城刺杀慈禧,不管杀得成、杀不成,与刘府一案有牵连的官员都得遭殃。她杀完慈禧,接下来就是潜入宝城,为她娘报仇。” 杨轩阴笑道:“看来吓唬人是朱会长的特长呀,慈禧老佛爷是那么容易刺杀的?” 朱士元想了想:“也是,十万御林兵也不是吃素的。她也许先把她娘的仇报了,这也说不准;杀她娘的人,总不会有十万御林兵保护吧?” 杨轩目露凶光,声色俱厉地:“好啦,朱士元,你也别装神弄鬼地吓唬人啦,你的好日子到头了。小龙滩的炸弹屡屡犯事,引起总督大人震怒,总督大人已在调兵谴将,剿匪箭在弦上。” 朱士元一惊,又迅疾冷静下来:“大人真是听到风就是雨,剿灭小龙滩,谈何容易,大清朝都这样了,还调兵谴将,去哪里里调兵?!” 杨轩得意地:“大清朝再不济,剿灭一个小龙滩也就是吹口气的事。绿营水师就在扬州附近,听说这次统军的就是当初剿灭捻军的把总。你就等着我怎么收拾你吧!” 朱士元突然放声大笑起来:“杨大人的想法未免天真。你我其实早就在一条船上。请问,若小龙滩真被剿灭,这功劳绝不会算在你杨大人的头上,相反,大人以前所有的新账老账烂账都得翻出来,到时给你定个纵匪助敌之罪,不为过吧?你老家那份名单上的人,到时自会有人前去收拾。如果小龙滩无恙,大人反而会平安无事。大人凭什么欣喜若狂呢?!” 杨轩一时语塞。
6.朱府新房,晚,内。 朱士元洗罢脸,再把洗脸布拧干,边擦脸边对放被褥的荷花道:“杨轩的话不像是吓唬人,我明天得去一趟小龙滩,早一点让叔他们做好防备。” 荷花:“明天我陪你一起回去。” 朱士元:“不用,我一个人去就行。你在家给我好好养胎。” 荷花:“你们城里人都大惊小怪的,小龙滩女人都快生了,还下河摸鱼呢。” 朱士元:“那不一样,你现在是朱家的少奶奶。”
7. 议事厅,日,内。 小龙滩头领们都在,朱士元,方乐也在其中。头领们大声议论,群情激昂。 韩八爷高声道:“他奶奶的,憋了十几年,这口恶气终于要出了,老子天天盼着这一天 。” 另一位头领道:“这一仗要打就要打出威风来,一雪前耻,告慰那些阵亡的弟兄们!” 又有一位头领自信地:“我们小龙滩现在要人有人,要银子有银子,炸弹可劲的用,来多少清狗也不怕。” 赵力盛大声招呼道:“大家静一静,根据朱少爷提供的情报,我分析,来犯之敌很可能是驻扎在瓜洲的长江水师。兵船的吨位较大,而且都是铁底,我们平时训练的凿船底那一招不灵了。” 方乐插话道:“大堂主,这个问题好解决,把炸弹固定在磁石上,再把磁石吸在船底上,直接炸开船底。” 众多头领齐声叫好。 赵力盛赞道:“好主意,但有那么大的磁石吗?” 方乐:“有的,无锡乡下有个磁石村,专门制做磁石。” 赵力盛开心地:“方先生,难题到你这里就不难了,好,就这么定!” 正在这时,葛三心事重重地从外面走进来,悄悄坐在末尾桌边。 英姑眼尖,问道:“葛三,事情办得如何?” 葛三哭丧着脸:“二堂主,大堂主,我在无锡待了五天,方先生要的那几种化学品一样也没买到。” 方乐与赵力盛几乎同时地:“为什么?” 葛三:“现在朝廷对这些东西管控了,商家有货也不敢卖,每个店都有暗探盯着,我以前经常去进货,成了那里的熟脸,我一露头就被暗探盯上了,差一点被逮着。看来我是不能再去了。” 方乐着急地:“大堂主,我与顺子新研制的烈性炸药,必须要用到这几种化学品,而且大战在即,必须尽快买到。” 头领们一时议论纷纷。赵力盛和英姑一时也没了主张。 朱士元自告奋勇道:“大堂主,二堂主,能否让我去试试。我第一次去,是生面孔,与商家打交道,我有经验,对付那些暗探,我也有办法。” 赵力盛想都没想,一口回绝:“这个,不行。” 朱士元坚持道:“大堂主,我知道你担心我的安全,我也不傻,明知有暗探还朝上凑?我会保护自己的。实在买不回来我就不买,再想其他的办法。” 方乐也站起来要求道:“大堂主,我跟士元一起去,顺便把定做磁石的事也办一下。” 赵力盛不容置疑地:“方先生,你怎么能走,这里离不开你。” 方乐:“大堂主,定制磁石我必须亲自去,磁石的形状、大小,还要在磁石上钻孔,钻多少,怎么钻,都要我来定。放心,这里由顺子顶着,没问题。” 赵力盛考虑了一下,答应道:“行,你俩就走一趟。但冒险的事不准做,能不能做到?” 朱士元,方乐同时应道:“能。”
8.无锡老街,日,外。 街道不宽,人也不多,可街道两旁的店铺不少,丹药店,西洋胰子店,膏药铺,杂货铺,大药房,神州商铺。林林总总,鳞次栉比。三三两两的暗探们警觉地注视着四周。 朱士元留着八字胡须,戴着深色墨镜,脑袋上扣着一顶破旧的瓜皮帽,左手由打扮成徒弟的方乐牵着,右手住着一根细竹竿,颤颤巍巍走过来。 朱士元口中念念有词,一边走一边吆喝:“上算前世因果,下算今世姻缘,前算吉凶运势,后算富贵前程。周易八卦,卦卦灵验。江南第一神算子,名不虚传,不灵不收分文。” 徒弟手上拿着一个幌子,上书:江南第一神算子。 这一对算命人走进一家丹药店,店掌柜不耐烦地将其赶出来:“去去去,这里不算命, 滚,滚!” 朱士元道:“老板,算算财运,财由命定。给你算算当下运势,也好早日发财呀。” 店掌柜没好气地:“一天做不了几单生意,还发财呢,做梦吧。走吧走吧!” 朱士元边退边劝道:“生意不好无妨,我给你摆布一下,作法三天,扭转一下运势,保你三天之后生意兴隆。老板如何?” 老板极其不耐烦地:“去去去,到其他地方骗去!” 边上几个暗探看在眼里,却并不理会。
9.街头,日,外。 朱士元和方乐这一对假扮师徒,仍在无锡街头转悠。 方乐悄声对朱士元道:“士元弟,这样下去不行,我们还得另想办法。” 朱士元:“方兄别急,无锡人相信八卦风水,只要有老板提出做摆布,就有了进一步沟通机会,沉住气。” 朱士元继续吆喝:“周易八卦,卦卦灵验,运势欠佳者别慌,只要做两场摆布,运势转好,财运转通。贵人不请自来,日进斗金不是梦!” 锡山商铺门口,一名伙计喊道:“先生,算命的先生,过来算一卦!” 朱士元低声道:“瞧,不是来了嘛。”又高声应道:“来了,来了!” 那伙计对方乐道:“我家掌柜要算一卦,请跟我来。” 朱士元插话道:“小哥,他又聋又哑,请跟我说吧。是上楼吗?” 伙计:“是,先生。” 店堂里一名黑衣汉子挡住了去路,恶声恶气地:“不准上楼,就在这里算!” 伙计:“这店堂里怎么算命?” 那黑衣汉子又恶狠狠地重复了一句:“就在这里算!” 旁边还有几个黑衣人正盯着这里看。 “哎呦,是什么神算子呀?”二楼楼梯口出现一名年轻夫人,朱士元抬头一看, 是刘天娇,朱士元当即傻了。 刘天娇继续道:“江南第一神算子。你就吹吧,咱锡山上的龙光塔也经不住你吹,不算了,不算了,你去吹龙光塔吧!” 朱士元马上领悟过来,装作很生气地:“不算就不算呗,别损人。龙光塔算啥,下半晌我就吹去! ”
10.街道,日,外。 朱士元,方乐被暗探们赶出锡山商铺,继续往前走,转到一个街角转弯处,朱士元突然摘下墨镜,脱下瓜皮帽,兴奋地:“方乐兄,成也!” 方乐被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问道:“成什么?” 朱士元:“立即回旅馆,换下这身行头,然后喝点小酒,下午去锡山龙光塔!” 方乐仍不解地:“去干什么?” 朱士元:“马上一边喝酒一边告诉你。”
第二十三集: 1.锡山顶,日,外。 龙光塔坐落锡山顶,高大巍峨,雄视脚下无锡城。塔周游人极少,朱士元和方乐一边欣赏风景一边走过来。 不远处传来一个声音:“朱士元!” 朱士元四处张望,刘天娇笑眯眯地从塔后转出来。两人相见,两双手紧紧地拉在了一起。 朱士元首先问:“天娇姐,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刘天娇:“那天晚上到镇江后,我想去东北投靠我堂舅,但考虑我堂舅当个小官也不容易,还是不要连累于他。我早就听说无锡有条街专卖制造炸弹的原料,我决心要亲自研制炸弹为我父母报仇,就辗转到了这里。这家店铺的老板看我能写会算,先是让我打杂管账,后来老板生病,干脆就把这个店交给我打理了。” 朱士元:“老板没怀疑你的身份?” 刘天娇:“卖惨呗,我演戏有一套,我说是逃婚跑出来的,那老板深信不疑。” 朱士元赞叹道:“天娇姐,你太厉害了。哎,我介绍一下,方乐兄,你快过来!天娇姐,你不是要自己研制炸弹吗?我给你找一个好老师,这是我最好的兄弟,方乐,留学德国的枪械制造专家,炸围墙的两颗炸弹就是他给的。” 方乐热情地握住刘天娇的手,真诚地说:“士元弟跟我介绍过你,我非常欣赏刘小姐的性格与才华。” 刘天娇此时反而害羞不自在起来:“方先生别听他的,他最会瞎说八道了。” 朱士元喊道:“嗐,这就冤枉我了。我介绍别人都是往好里说,不好的我都自己留下,打听打听,朱某的口德那是好得不得了的!” 大家都笑起来。 刘天娇问道:“士元,你们到这里是干什么来了?” 朱士元答道:“小龙滩炸弹作坊缺一批原料,没想到清廷管控得这么严。” 刘天娇又问:“你们要买那些东西?” 方乐赶紧递上一张纸,刘天娇看了,笑着说:“都有的。这硫酸我给你广东产的,火棉给你英国进口的。这苦味酸是德国产的,价格贵一些,要不要?” 方乐赶紧道:“要,德国产的苦味酸最好了。” 刘天娇:“你们从镇江拿货怎么样?” 朱士元高兴地:“那太好了,给我省了一半路。方兄,我们明天去镇江提货。” 方乐:“不行,我还要去磁石村定制磁石,我们分头行动吧,你去镇江提货,我去定做磁石。” 朱士元:“也行。” 刘天娇问:“你们还要买磁石?” 方乐回答:“是定做一批,把炸弹装在磁石上,再把磁石吸在敌人兵船的铁底上。” 刘天娇赞道:“好主意。但磁石好坏差别极大,有些磁石开始吸力很大,用几次就不行了,这个要懂行。巧啦,我有一个店员就是磁石村的,我让他陪你走一趟。” 朱士元:“行,明天我们分头行动。天娇姐,你方便的时候可以去小龙滩看看,那里有你志同道合的同志,有你梦寐以求的炸弹。方乐兄现在长期在那边。” 刘天娇:“小龙滩我是一定要去的。顺便告诉你们,我改名了,现在的名字叫范青,就是反大清。” 朱士元:“范青,这名字好,范青姐!” 刘天娇应道:“哎。”
2.县衙客厅,日,内。 杨轩怒气冲冲地对师爷道:“短短二十几天,宝城发生十几起盗案,这张皂头像个没头的苍蝇,一宗也没查出,气死我了!叫张皂头!” 外面有人应了一声:“是。” 师爷:“张皂头这种莽夫不是破案的料,这样吧,从今天起,我来协助他。” 杨轩:“那好。这个蠢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我真恨不得宰了他。师爷,你要好好调教他!” 师爷笑笑,点了点头。 张皂头慌慌张张跑进来:“大人,您叫小人?” 杨轩阴着脸问:“这么多天过去了,十几起窃案查清楚了吗?” 张皂头低着头,嗫嚅着答:“回禀大人,抓了八十四个疑犯,招了几个,后来又翻供了。小人正在连夜拷打审讯。” 杨轩气得泼口大骂:“十足的蠢货,你除了抓人、打人,你还会什么?!我可以断定,你抓的八十四个疑犯当中,没有一个是真正的窃贼。” 师爷在旁劝道:“大人息怒。张皂头,这十几起窃案很明显是一人所为,从作案如此频繁可以断定,此人生活奢靡,每日需要大量银两。那你就要在妓院,烟馆,赌场这些地方密布眼线。” 张皂头如梦初醒:“师爷说得对,小人立即去办。” 杨轩喝道:“站住,从今天起,由师爷督办,你一切听从师爷调遣。” 张皂头:“是。”
3.怡春园,日,内。 一房间内,老鸨子正向师爷禀报:“老爷,我们头牌姑娘春红最近戴了一副紫色玉镯,看成色,价值不菲,老爷,这个消息有没有用?” 旁边地张皂头喝道:“你个蠢货,老爷问的是窃贼,没问你玉镯!” 师爷立即制止张皂头,问老鸨子道:“这春红姑娘有没有说过玉镯是哪来的?” 老鸨子:“说过,是前些时一个嫖客送她的。” 师爷感兴趣地:“你把这副镯子借过来,悄悄地送给我看看,看过就还你。如果对破案子有用,还要奖励你银子。” 老鸨子开心地:“真的?好!”
4.县衙,日,外。 县衙大门口跪了一地官员,一辆三匹马拉的马车缓缓停了下来。 门子高声报:“总督府参事蒋大人到!” 言毕,蒋参议面带微笑走下车来,客气地:“诸位大人请起。” 杨轩首先爬起来,拱手道:“蒋大人请。” 众人纷纷起身,簇拥着蒋参事进了县衙客厅。
5.县衙客厅,日,内。 众人坐定。蒋参事取出一张公文,高声道:“现宣读总督刘坤一大人令。” 众人全体起立,蒋参事也站起来,他朗声读道:“宝城境内小龙滩匪徒,制造炸弹为乱党所用,暗杀朝廷官员,制造民众慌乱,动摇大清国本。朝廷震怒,孰不可忍!特命长江水师丹徒镇千总仝锐,率兵进剿。当地衙门必须鼎力协助,不得有误!光绪二十七年八月二日。 众官员抱拳:嗻! 蒋参事道:“诸位先散了吧,我要与杨大人单独交待几句。” 众人:“是。”便转身退去。 杨轩有点紧张,他看了一眼蒋若尘,不安地坐到椅子里。 众人都退去,蒋若尘笑着对杨轩道:“恭喜杨兄,那刘忠的案子已经了结。其实,也就是不了了之吧。” 杨轩起身谢道:“谢蒋大人为杨某所做一切,如此大恩,没齿难忘。 蒋若尘摆摆手:“坐坐,应该的,应该的。” 杨轩坐下,忐忑不安地问道:“不知蒋大人有何吩咐?” 蒋若尘忍不住笑出声来,反问道:“杨兄,我有那么可怕吗?单独与你谈谈,不过是跟你说说知心话。如果让你不安,我们就不谈了吧。” 杨轩赶紧辩解:“没有,没有,让蒋大人见笑了。绝对没有。” 蒋若尘呷了一口茶,缓缓道:“刘坤一大人垂垂老矣,且重病在身。没想到小龙滩的炸弹,竟成了他老人家心中块磊,决意要剿。那仝千总是捻军的老对手,今年刚刚提拔为千总,俗话说,新官上任三把火,你可别得罪他呀。” 杨轩谦恭地:“谢蒋大人提醒。” 蒋若尘:“这次抽调的六条兵船,虽为老式兵船,但火力是水师中最强的。兵士也最为强悍。” 杨轩激动地:“好,仝千总是志在必得,这次剿匪定能成功。” 蒋若尘平静地笑笑:“小龙滩匪首赵力盛也非等闲之辈。世人都以为捻军于同治七年被全歼,其实有100多人漏网,在茅山一带占山为寇,领头的就是赵力盛的兄长。直到光绪五年才被淮军全歼。据传,只有赵力盛一人侥幸逃出,在小龙滩又拉起了队伍。此人酷爱学习,善待部下,很有谋略,不可小视啊。” 杨轩疑惑地:“蒋大人意思是?” 蒋若尘意味深长地:“俗话说,出水才见两腿泥。剿匪若胜,对杨兄自然有利;若败,杨兄的处境就更尴尬了。” 杨轩颇有感触地:“蒋大人所言极是,望大人指点迷津,杨某不胜感激。” 蒋若尘:“指点迷津不敢。过几天仝千总的兵船一到,大街小巷都是绿营兵,剿匪已成事实。那么剿匪派捐,顺理成章。杨大人可以大张旗鼓,无须顾忌。所得银两,部分用于军需,剩下的摆在那里,或胜或败,只要有银子在手,你就无恙。” 杨轩感激非常,忙起身去案头小柜取银票,边走边说:“蒋大人这番话,是真正把杨某当成挚友,又救了杨某。” 蒋若尘叫道:“杨兄,回来,坐下,听我说几句。” 杨轩只得又回原位坐下。 蒋若尘继续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取之无道,即为无耻。帮人办事,收人银两,那是天经地义;办不成事,银子当如数退回,这是官场规矩。同僚之间提醒几句也要收银子,那就太无耻了。杨兄,你我同朝为官,以后要互相提携,来日方长啊。”
6.县令书房,日,内。 杨轩坐在书桌前发呆,师爷走进来,关切地问:“大人,他这次来又要了多少?” 杨轩摇摇头:“我们对蒋大人有误解,人家到底是省城的,活得比我们通透。” 师爷迷茫地瞪大眼睛,诧异地“哦”了一声。 杨轩吩咐道:“师爷,你吩咐主簿和户房,列出全县商家名册,一个不要漏掉,根据他们买卖大小,定出派捐数目,按平时的三倍定捐。这次收捐,我们不要得罪商家,恶人让给大兵们做,我们跟在后面收银子即可。” 师爷若有所悟地点点头:“好的。” 杨轩接着道:“你把牢房里不重要的犯人都放了,多腾出点牢间,对抗捐不交者,别跟他说什么废话,直接关进大牢!” 师爷:“好的” 杨轩:“你赶紧去办吧。” 师爷并没离开,而是从怀里掏出一副手镯,放在杨轩面前:“大人,听说夫人丢了一副镯子,您看看,是这副吗?” 杨轩拿起镯子,惊奇地叫起来:“是的,就是这副,你是从哪里找到的?” 师爷收回镯子,道:“嗯,知道了,等事情办妥再归还大人。”
7.怡春院,晚,内。 春红房间的地上,六个皂隶正压住一个赤身裸体的汉子,那汉子还在挣扎,张皂头着急地命令道:“快绑结实了,等药性过了更弄不住他!” 那汉子骂道:“春红,你这臭婊子竟敢害老子!” 一女子缩在一旁瑟瑟发抖。那汉子又骂道:“你们这帮蠢货,不给小爷下药,你们休想抓住小爷!” 就在众皂隶七手八脚绑扎那汉子时,张皂头取了一盏灯,得意洋洋地凑近那汉子,没提防那汉子一口痰正吐在他脸上,灯光也照亮了那汉子的脸,正是孙久子。
8.行刑房,夜,内。 孙久子被反捆在一根刑柱上,脚下戴着沉重的镣铐。对面坐着杨轩和师爷。几名皂隶分立两旁。 师爷问道:“报上姓名,何方人氏,居于何处?” 孙久子昂着头,轻蔑地:“老子姓孙名久,四海为家。要杀就来个痛快的,别他娘的磨磨叽叽的。” 张皂头大怒:“这贼骨头,嘴还挺硬。”扬起鞭子就是一顿猛抽。 杨轩喝一声:“停。你是小龙滩的吧?杨轩拿起手镯扬了扬,又接着道:“这手镯失窃那一天,我同时收到你们大堂主的信,你还记得吧?” 孙久子骂道:“狗官,当初老子就应该一刀宰了你。” 杨轩好奇地:“哦,看来你对衙门是熟门熟路了?” 孙久子自豪地:“窃,睡你旁边的胖女人,打什么呼噜放什么屁,老子都一清二楚。” 杨轩一惊,屁股下意识地抬了一下。 师爷喝一声:“大胆!” 杨轩问:“你们大堂主不是标榜小龙滩不偷、不抢吗?为何你还偷盗?!” 孙久子:“好汉一人做事一人当,我已另立山头,与小龙滩无关。” 杨轩好奇地:“呵,你的山头在哪里?我倒想去看看。” 孙久子自豪地:“山头就在老子心里!杀富济贫,行侠仗义,山头想在哪就在那。” 杨轩抓起镯子,不屑地站起身来,对师爷道:“我还有事,你们继续审。” 师爷跟上几步,问:“大人,此人如何处置?” 杨轩毫不迟疑地:“若审不出什么,趁早杀了。” 师爷:“不立案卷?” 杨轩:“这种人如草芥一般,还不配立案。”
9.杨轩书房,夜,内。 杨轩坐在桌前,捧读着一封信,又沉思片刻,然后铺开信笺,提笔写道:(画外音)杨刚吾侄,信已阅,知悉所托之事已全部办妥,甚是欣慰。目前我这里急需你过来帮衬,盼接信后立即启程,最好多带几个可靠的人过来……
10.小龙滩,日 外。 一条货船靠上小龙滩码头,朱士元站在船头,赵力盛用手掌遮住阳光,带领十几名滩民迎上来。 朱士元开心地:“叔,东西都买到了。” 赵力盛激动地拉住朱士元的手:“士元,这次你可立了大功,你婶子弄了一桌好菜等着你呢。顺子,卸货!” 顺子:“好的,大家注意,船上都是危险品,卸货时要轻拿轻放。” 众滩民:“好的。” 朱士元:“叔,你眼睛怎么啦?” 赵力盛:“没事,有点怕光,可能这几天熬夜了。” 朱士元掏出墨镜:“叔,你戴上这个试试。” 赵力盛戴上墨镜,赞道:“嗨,是舒服多了。” 朱士元:“这个送给叔,能护眼,还时髦。” 赵力盛夸道:“还真是。” 朱士元:“一路不敢靠岸,怕节外生枝。叔,给船家几个人也送点吃的,他们和我一样,已经饿了几顿。” 赵力盛:“好,马上派人送来。走,我们一起回去。” 赵力盛与朱士元并肩往回走。 赵力盛问:“士元,方先生何时能回?” 朱士元:“他定做磁石,可能要晚几天回来。” 赵力盛夸赞道:“士元,我听葛三说,大清密探盯得很紧,你们是怎么买到货的?” 朱士元叹了口气:“开始也是瞎转悠,那满大街的密探,根本下不了手。我也感到没指望了,没想到第三天遇到一个老相好的。” 赵力盛大吃一惊:“士元,你还有相好的?!” 朱士元自知失言,赶忙改口:“口误,口误。是老相识。” 赵力盛追问:“男的,女的?” 朱士元:“当然是女的啦。” 赵力盛疑惑地:“女的,老相识,能帮你办这么大的事?这女的荷花认识不?” 朱士元:“当然认识,就是我跟荷花把她从监狱里救出来的。” 赵力盛惊奇地:“这事我怎么没听说过?” 朱士元不好意思地:“叔,这事我还是跟您交待了吧。您可别骂我。” 赵力盛警觉地:“我为什么要骂你呀?你说,是怎么回事?” 朱士元:“她当时被关在扬州监狱里,我私下里跟方先生要了两颗炸弹,然后跟荷花一起,把扬州监狱的围墙炸了洞,救出了她。” 赵力盛震惊地:“朱士元啊朱士元,你们的胆子也忒大了吧?!你跟荷花还有多少事瞒着我?!” 朱士元赶忙辩解:“没,没有了,叔,就这件事,我都交待了。” 赵力盛摇摇头,感慨地:“真是初生牛犊不畏虎,这事想想都后怕。士元,有些事情,成功靠的是运气,但运气不可能永远跟随着你。你明天还是回家吧,小龙滩大战在即,这段时间不准你和荷花来小龙滩。” 朱士元着急地:“叔,荷花可以不来,我可以来。多一个人就多一分力量。” 赵力盛严肃地:“你要相信小龙滩几百位弟兄,没有你的帮助,他们也会把事情做好。而且你目前的处境也不乐观,据绍兴那边的线人报告,杨轩的家人已经秘密迁移到香港,你想想,他这是想干什么?” 朱士元发狠地:“哼,他是想摆脱我们,好跟我们继续作对!” 赵力盛:“不过,香港那边我们也能找到线人。杨轩这人阴险狠毒,你要时时刻刻提防他。” 朱士元点点头,问:“叔,你们在宝城有线人吗?” 赵力盛:“有啊,没有线人还了得?梁山泊还在附近安插了朱贵呢。” 朱士元:“那你告诉我线人是谁,如果有事我就去找他。” 赵力盛果决地:“不可!小龙滩首领议会决定,你家里人不可与线人有任何联系,小龙滩任何人都不可去你家。” 朱士元委屈地:“这是什么规定,为什么呀?” 赵力盛一字一顿地:“这是小龙滩全体首领,出于对恩公全家的保护!”
第二十四集: 1.宝城街道,日,外。 大清绿营兵或三三两两,或成群结队在街道上闲逛。 相老板站在店铺门口,望着这些兵们出神,一位路过的街坊问:“相老板,一下子来了这么多兵,又要跟谁打仗啊?” 相老板:“听说是剿匪,这些都是长江水师的兵。” 街坊抱怨道:“还长江水师,连北洋水师都被日本人灭了,有本事打日本人去,到这里逞什么威武。” 相老板独自叹道:“怕又轮到我们这些做买卖的出血了。”
2.寝室,晚,内。 朱士元以命令的口气对荷花道:“来,让我好好听听,我儿子要对他爹说什么。” 荷花:“你儿子说呀,讲好回去一两天,最多两三天,结果十多天了才见着人影,这么长时间都干什么去了?” 朱士元疑惑地:“这像我儿子说得吗?分明是儿子他娘说的话。荷花,快,上床,钻进我的怀抱,给你说说这十几天发生的事,比扬州评话还带劲!” 荷花嘲笑道:“嗤,就你那小怀抱,我能钻得进去?” 朱士元张开四肢:“行,我把怀抱弄大一些。”
3.县衙大堂,日,内。 县衙众官员神情严肃,整齐地站立在堂中,杨轩对面而立, 大声道:“请仝千总训示。” 一位50岁上下的精干军人,目光锐利,额头上一道明显刀疤。他扫视了一遍面前的官员,缓缓道:“诸位,仝某是个粗人,官场上那些个虚头巴脑的话不会说。剿匪是总督大人之命,非仝某一人之责。剿匪成功,在场诸位,加官进爵,人人有份。剿匪失利,哼哼,在场的谁都别想跑掉,轻则降职,重则砍头!从今天起,一切为剿匪让道。500多名勇士,吃喝拉撒,军中所需,全靠诸位,不得有误! ” 杨轩接口道:“诸位,千总大人的话都说得十分清楚明白了,请诸位按议定的分工,准备去吧,我和仝千总还有事要议。” 众人“若”了一声,纷纷散去。
4.县衙客厅,日,内。 仝千总,杨轩,师爷坐定,门子上茶。 杨轩:“千总大人,即日起,我委派师爷跟随大人左右,随时听从大人调遣,如何?” 仝锐看了看师爷,点点头:“行啊,军中的事就不要参与了,就做联络总官吧。” 杨轩赞同地:“这个甚好,以后大人有事,直接指派师爷,也便于下官为大人效力。” 仝锐:“俗话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如今六艘兵船就停泊在宝城湖边,不知你们已经预备下多少银子?” 杨轩:“如实禀告大人,宝城连遭几年水旱灾害,加之匪患滋扰,朝廷税银尚能勉强缴纳。好在仝大人带兵前来剿匪,百姓无不奔走相告,商贾士绅纷纷解囊献捐;但总有一些刁民,有意与衙门作对,大把的银子,宁可嫖妓赌博,对摊派的些许银两,就是不交。下官也不知如何是好。” 仝锐冷笑一声:“这个好办,我调拨四十名兵勇给你,抗捐不交者,直接扔进大牢!” 杨轩大喜:“有仝大人如此支持,下官就放心了。” 仝锐有点忧虑地:“据探子报告,小龙滩周围水道纵横,其中机关障碍不少。匪首赵力盛颇有智谋,且经营小龙滩十多年,防守定不在话下。而我军对小龙滩情况一无所知,所以,我们必须要找一个向导。” 杨轩立即问师爷:“师爷,那个窃贼处理了没有?” 师爷:“还在,这几天把他给忘了。仝大人,此人原就是小龙滩土匪,还是一个小头目。此人当向导最合适。” 仝锐:“他肯归顺朝廷啵?” 师爷:“这窃贼开始挺硬,没想到只吊打了一个晚上就认怂了。他说他怕疼。” 三人都大笑起来。 仝锐:“好,这个人我要了!”
5.街道,日,外。 师爷、张皂头领着十名清兵杀气腾腾走过来,旁边就是怡春院,这一行人在门前停下。 老鸨子从里面迎出来:“哎呀,是师爷呀,快,进来,进来!” 师爷冷冷地:“老鸨子,朝廷剿匪,摊派怡春院一千二百两捐银,拿银子吧。” 老鸨子无所谓地:“嗐,啥捐银呀。师爷,那镯子呢?春红天天跟我要。” 师爷:“那镯子是赃物,衙门没收了。” 老鸨子脸色大变:“啊?你答应要还的,还要给奖励的。” 师爷严肃地:“春红犯的是通匪罪,她要镯子可以,先把她抓起来关到牢里再审审。春红呢?抓起来带走!” 老鸨子吓得摇头又摆手:“噢噢,不要了,不要了,吓死我了……” 张皂头喝一声:“快拿银子!” 老鸨子猛一激灵:“银子,什么银子?” 师爷很不高兴地:“我刚才说话,你当耳边风啦?朝廷派兵剿匪,每个商户要摊派捐银,怡春院是一千二百两,快去拿!” 老鸨子撒泼道:“哎呀,师爷呀,现在皮肉生意不好做呀,我们几天都没开张啦,没银子呀。” 师爷平和地问:“你没银子是吧?” 老鸨子连连点头:“嗯,没银子。” 师爷转身问一名绿营头目:“长官,她说她没银子,怎么办?” 那头目恶狠狠地命令道:“抓起来,带走!” 几名清兵扑上来,按倒老鸨子,取绳索就绑。吓得老鸨子大喊救命,又叫道:“有,有银子!” 几名清兵松了手。老鸨子大呼:“小翠啊,快把银票拿过来,一千二百两呀!我的亲妈吔,我一年也挣不来呀!” 一名瘦小的妓女急匆匆的奔出来,递给老鸨子一张银票。老鸨子颤抖着手把银票交到师爷手里,哭道:“我一年也挣不来呀……” 师爷收起银票,轻飘飘地说了一声:“你早点交出来不就行了嘛。走!”
6.街道,日,外。 师爷一行人来到相府前,张皂头上前拍门,大叫:“相老板,出来,交银子!” 门开了,相老板畏畏缩缩地走出来。 师爷道:“相老板,你商行摊派剿匪捐银是壹仟六百两。” 相老板乞求道:“师爷,能否宽限几日?” 师爷问旁边的兵头道:“长官,他说要宽限几日。” 那头目恶狠狠地:“别废话,今日不交就关大牢,拿银子赎人!” 两名清兵扑上来,像老鹰抓鸡一样,把瘦小的相老板拎了就走。 相老板惊恐地大叫救命。 “住手!”不远处传来一声断喝,朱士元正巧路过这里,见此情景,连忙大步赶过来。 相老板大呼:“朱会长救我!” 朱士元责问师爷:“清平世界,朗朗乾坤,为什么抓人?!” 师爷警告道:“朱士元,你别没事找事,这里没你的事,走开!” 朱士元:“我是商会的会长,你无故抓捕商家,我会长怎能不管?!赶快放人!” 师爷不屑地:“会长?谁封你的?几品官职?你别在这里胡闹,快回家,叫你爹把银子备好,马上就到你家了。” 朱士元挡住两个士兵的去路,态度坚决地:“放人,商家的事由我商会会长负责,不准抓人!” 两名清兵不由分说,上前架住了朱士元。 师爷颇有耐心地:“朱少爷,现在可不比以前了,不但我的话没用,连杨大人说话也不算数了。现在一切事务都由仝千总,仝大人做主。我劝你,别在这里胡闹,有事找仝大人说去。”又吩咐那两个清兵:“放他走。”
7.县衙大堂,日,内。 仝千总端坐大堂主位,两旁坐着杨轩,师爷和县衙众多官员们,孙久子身着军服与其他卫兵站在一边。 仝千总正在训话:“这次剿匪之战,一定是一场水上恶战。为稳操胜券,我水师要训练十日,磨刀不误砍柴工嘛,小龙滩土匪都是水上悍匪,一个个水上功夫了得。我水师训练需要一百条小划子,才到四十条,明天再不筹齐,别怪我仝某翻脸。” 突然门前响起堂鼓。仝千总问:“谁在敲鼓?近期不开堂审案,赶走!” “衙门不审案,要你衙门做什么?”朱士元出现在大堂里。 众人感到十分惊诧,仝千总恼怒地:“你是谁!?” 朱士元平静地:“本城商会会长朱士元,请千总大人释放所有被抓商人,退还强征的摊派银两。”朱士元一眼看到孙久子,孙久子慌张地躲到一名卫兵身后。 仝锐疑惑地问杨轩:“会长?是几品官?” 杨轩悄声答:“是商家自己推举的,不入流,也不是官。”又转向朱士元道:“朱士元,别胡闹,千总大人正在训话,快滚!” 朱士元:“我就问一句话,兵营有军饷,为何还要向民众摊派?捐款是自愿,为何还要抓人相逼?” 仝锐大怒:“大胆狂徒,干扰剿匪,乱我军心,乱棍打死!” 几名皂隶冲上来举棍就打,朱士元结结实实挨了几棍。 吴管家突然冲进门来护住朱士元,大喊道:“大人息怒,他是蛮少爷,脑子有问题,大人切勿跟他计较!” 杨轩赶紧对仝锐道:“大人,此人头脑确有问题,是个疯癫。” 仝锐叫了一声:“停。”几名皂隶停住手。 仝锐疑惑地:“我看他言辞条理清楚,哪像疯癫?” 杨轩解释道:“此人外号蛮少爷,行事怪异可笑,全扬州人都知道他。他家佣人担水,后桶的水都是要倒掉的,因为佣人会放屁,他认定佣人的屁与后桶的水已经混为一体了。” 大堂里发出一阵哄笑。仝千总也笑了起来。 杨轩接着道:“还有更可笑的,这么大的人了,随便在自家院子里撒尿玩,家人骂他,他说他的尿不臭,还有茉莉花香味。” 大堂里又爆发出一阵大笑。 仝锐没好气地:“清大早来了个疯子,真他妈的晦气,赶出去!” 吴管家赶紧连拖带拽把朱士元拉了出去。 仝锐又开始训话,但已想不起话头,问杨轩:“我刚才说到哪了?” 杨轩低声道:“小划子……”
8.卧房,晚,内。 朱士元赤着膊,肩背上有几道红色的印子,荷花正给他涂药。 荷花抱怨道:“说你愚蠢还不服气,你这不是去找打嘛,蛮少爷这个雅号真没白叫。” 朱士元神秘一笑:“今天这雅号还救了我一把。那杨轩也还是保护我的。” 荷花:“你还真把他当好人了,他会保护你?” 朱士元:“这你不懂,他心里恨不得我死,但他还得保护我,因为我死了他也得跟着死,我们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荷花:“那你今天何必要去挨这顿打呢?” 朱士元神秘兮兮地:“这你又不懂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这几下挨得值,起码弄清楚了敌方主帅是个什么货色。” 荷花好奇地:“是什么货色?” 朱士元语气肯定地:“傲慢自大、好勇无谋,不足为虑,小龙滩必胜。” 荷花噗嗤一声笑起来:“你这个牛吹得也太大发了,就见了一面,说了几句话,仗还没打,胜负就出来了。你比诸葛亮还诸葛亮了。” 朱士元笃定地:“哎,不信就打赌,下个月见分晓。” 荷花:“这个赌不跟你打,我也信我叔他们肯定会赢。” 朱士元突然想起:“荷花,你猜我今天看到谁了。” 荷花:“猜不着,看到谁呀?” 朱士元:“孙久子。现在当了绿营兵了,好像还是一个小头目。” 荷花大惊:“这混蛋竟然投了敌,这事有点麻烦。” 朱士元:“荷花,我俩联手干掉他,为小龙滩先除掉一害。” 荷花考虑片刻:“不可,我俩联手未必是孙久子对手。孙久子投敌,小龙滩肯定已经知道,我叔一定会利用孙久子让敌人上当。” 朱士元担心地:“如果叔他们不知道怎么办呢?” 荷花笑道:“不可能,衙门里的一举一动,小龙滩都了如指掌。”
9.湖面,日,外。 湖面上,六条高大兵船一字排开,黄龙旗迎风猎猎,牛角号伴着鼓点此起彼伏。
10.宝城港口,日,外。 一批清兵分红蓝两队,正驾着几十条小划子在追逐厮杀;另一处浅滩湖面上,一百多名清兵正在训练水中搏击;兵械的碰击声和喊杀声响成一片。 仝千总手持望远镜,高高坐在岸边观礼台上,向旁边的一名士兵发布命令:“蓝队向左迂回,红队转守为攻。”那名士兵手持两面信号旗,上下翻飞。 台下有传令兵上来禀报:“报千总大人,县令杨大人一行来犒劳我军。” 仝锐收起望远镜,道:“请!”又命令旁边的信号兵:“继续演练。” 杨轩带领几个衙门官员走上来,老远就高声喊道:“啊呀,仝大人,辛苦啦,辛苦啦!” 仝锐还礼道:“杨大人,为国效力,应该的。” 杨轩站在观礼台上向四周放眼望去,不由得赞叹道:“仝大人不愧是身经百战的老将,训练之严,古今罕见。一举歼敌,已不在话下。” 仝锐:“水师营平时缺乏训练,我带来的又都是些北方汉子,遇到水战,有劲使不上,不抓紧演练不行啊。” 杨轩附和道:“千总大人说得对,如果再练几日,一定大不一样。大人,我等属下,今天来犒劳将士们,酒肉等物已放置于大营,这是给大人您的一点喝茶费。”说着递上一张银票。 仝锐接过一看,银票上写着五千两,立即面露不悦之色:“这次剿匪捐银,弄这么大动静,怎么就这点银子?” 杨轩赶忙解释:“大人,剿匪捐银都一一登记在册,属下不敢动用一两,待大人剿匪归来,属下把账本全部奉上。这是本县给大人的一点喝茶的银子。请笑纳。” 仝锐转怒为喜:“哦,是喝茶的银子。好,诸位,喝茶去。”
第二十五集: 1.小龙滩议事厅,日,内。 头领们都在,苏化腾,方乐也在其中,人人义愤填膺,情绪激动。 韩八爷用拳头擂了一下桌面,霍地站起来:“大堂主,让我去一次县城,我要亲手宰了孙久子这狗东西,我实在难咽这口气!” 赵力盛平静地:“韩八爷,您坐下,我们不会饶过孙久子。孙久子对河道机关非常熟悉,这给我们出了一道难题。昨天,我跟苏先生商量了一个晚上,觉得我们必须要变换打法,把原先的诱敌入汊,分散歼灭,改为在湖面上集中歼敌。现在请大家议论一下这个打法。” 众头领都安静下来。 葛三道:“在湖面上歼敌好是好,但敌船吨位大,火力强,难以靠近。我们都是小船,怕我们的船还没靠近就被火炮击沉。” 苏化腾道:“诸位,昨天大堂主也考虑到这点,所以提出用浮岛来解决这个问题。” 众头领纷纷发出疑问:“浮岛?什么浮岛?” 赵力盛解释道:“就是我们经常见到的能在水里漂移的芦苇丛,把它们聚集起来连成片,就是一个浮岛。” 韩八爷高兴地:“好主意,这东西湖边多得是。” 另一个头领补充道:“可以挖一些高大的芦苇,把根上的泥土洗掉,一样用。” 有一位头领建议说:“我们可以把火炮隐藏在浮岛里,瞅准机会向敌船开火。” 赵力盛道:“不可,我们用浮岛的目的,是让我们的爆破组靠近敌船,我们刚刚研制的水下磁石炸弹,就能安放到敌船的船底上。” 那位头领争辩道:“如果靠近敌船,轰它几炮也够他受的。” 赵力盛不同意地:“那会造成不必要的牺牲,敌船只要一开炮,我们的炮手躲都没处躲。” 方乐道:“是的,我们没必要用火炮,每条敌船只要挂上两颗炸弹就可以了。但挂炸弹的这两人必须要配合好,一起挂弹,一起拉引索,一起离开,防止误伤自己人。我提议,选十几位水性最好的,明天开始进行水下训练。” 众头领七嘴八舌地表示赞成。 苏化腾:“这次我带来了二十个人,二十几条枪。这二十个人都布置在岸上,专门收拾登岸的敌人。” 赵力盛:“我们的人乘小船隐蔽在湖边的芦苇丛里,一旦炸船得手,我们的小船就冲出去,向敌船投掷小炸弹,方先生叫它手雷,跟鹅蛋差不多大,我带来几颗给大家看看。”赵力盛拎出来一只竹篮子放在桌子上,一些头领围过来看。 方乐补充道:“这个手雷也是拉线的,已经给一些头领试用过,这段时间我们制造了五千多颗,大战之前,我们计划再造出一千颗,保证大家够用。” 赵力盛夸赞地:“这段时间,方先生和顺子他们辛苦了,都是连夜干。大家在用这些炸弹时,不要吝惜,往敌船上可劲地摔,但是也要看准了摔。” 众头领都笑起来。一头领掂了掂手雷,夸道:“不太重,还挺合手。”
2.寝室,夜,内。 朱士元悄悄爬起来,又悄悄穿上衣服,取下挂在墙上的剑,看看睡在床上的荷花,蹑手蹑脚地往外走。 “站住!”身后传来荷花冷峻的声音。 朱士元只得站住,陪笑道:“荷花,我感到有点闷热,出去走走。” 荷花:“去刺杀孙久子吧?你这点小心思还瞒得过我。”荷花说着便坐了起来。 朱士元尴尬地笑笑:“我上次跟你商量,你不同意,我只能一个人干了。这几天我暗中跟踪孙久子,知道他住哪,悄悄干了他,绝对有把握。” “放屁!”荷花撩开薄被下了床,继续道:“看来,你这个自作聪明的臭毛病是改不掉了。你以为孙久子跟你一样傻,你还跟踪他好几天,你跟踪他半个时辰他就察觉了。不信你现在过去试试,恐怕你还没跨进门,他就一刀剁了你。” 朱士元站在门口既犹豫又固执地:“但不杀了他,难消除小龙滩的隐患。” 荷花:“你杀了孙久子,那才是帮倒忙。你不想想,叔他们既然知道孙久子投敌带路,他们还会用原先的打法?” 朱士元站着想了想:“嗯,有道理,叔他们不会这么傻。睡觉!” 荷花数落道:“整天没事干就瞎琢磨。我明天跟爹说,也该让你做点事了。”
3.客厅,日,内。 客厅里只有朱长流,朱士元父子二人,空气有点沉闷。 朱长流:“你的事,荷花都跟我说了,马上都快当爹了,还这么冒冒失失地。依我看,这些都是闲出来的。” 朱士元担心地:“爹,你不会又让我去发筹子吧?” 朱长流:“哼,你连筹子都发不好。这次让你管账,从明天开始,我让你吴叔慢慢把账交给你。” 朱士元吃惊地喊道:“啊,我哪干得了那个!我看到数字头就疼。摸到算盘腿脚都抽筋!” 朱长流也大声地:“抽筋也得干!这么大的人了,整天就这么晃荡着,迟早要晃出祸来。” 朱士元争辩道:“我怎么晃荡了,商会会长就够我忙的了。” 朱长流训斥道:“还会长?我问你,这次衙门派捐,你为哪家商行减了一两银子?几十个商户现在还关在牢里,你救出了哪一个?在强权面前,会长就是个摆设。” 朱士元继续争辩:“账都交给我,那吴叔干什么?” 朱长流怒道:“好大的胆,敢跘上吴叔了!你吴叔什么都不用干,就陪我喝喝茶,聊聊天,他也这么大年纪了,不该享几天福?!” 朱士元哀求地:“爹,我对账本实在不感兴趣,整天拨拉那点蝇头小利。我是干大事的人,将来一定要办大工厂,用大机器,造福天下苍生。” 朱长流呵斥道:“狂妄至极!我们赚点蝇头小利都难;要不是刘记商行倒掉,我们的买卖大概已经结束。” 朱士元无可奈何地:“爹,在您眼里我什么都不是,但叔,婶子,我姐夫,他们还经常夸我呢。夸我的人多了去了。” 朱长流口气缓和了一点,语重心长地:“是啊,我承认,你还是有些小本事的,但也别洋洋自得,那些个小聪明和运气成不了气候,人要靠真本领立世。” 朱士元服输地:“行,您就别说了,不就是管个小账嘛,我管,行了吧?我倒看不出这账本里有什么真本领。” 朱长流:“不是账本里有真本领,而是你做买卖必须要懂账,你将来就是办厂,做大买卖,也得先懂账,不懂账,不得亏死你。” 朱士元一想,不由得点点头:“爹说得也对,这账我管。”
4.赵宅,晚,内。 赵力盛,英姑一前一后走进家门,英姑取石打火,点灯。 赵力盛建议道:“英姑,你还是负责家属转移吧,这次战斗你就不要参加了。” 英姑语气坚定地:“水下安放炸弹没有合适的人带队,我不放心。来娣很能干的,让她负责转移,该让他们挑挑担子了。” 赵力盛想了想,道:“是啊,水下安放炸弹决定这一仗的胜负,你带队我就放心了。行,明天就抓紧训练,六条敌船,你选二十名水性最好的。” 英姑:“ 浮岛的建造要抓紧,给我们的日子不多了。” 赵力盛:“据线人报告,还有五到六天。” 英姑:“晚上你想吃什么?” 赵力盛:“做几个菜,再喝点酒,越是这个时候,越是要吃饱喝足。来,我跟你一起做。”
5.小龙滩,日,外。 马车、人力车排成了队;包裹、杂物堆成了山。来娣正指挥着滩民们搬运货物,搀扶老弱病残妇上车。 来娣满脸是汗,她招呼秀秀:“秀儿,你再去催一下郭婆婆、崔三婶、蒋大爷三家子。若已经打好包,就赶这一趟装车。” 秀秀:“好,我就去。” 来娣又对一名中年女子道:“白婶,我离开一会儿,你给我看着点,等我来了再发车。” 白婶:“行,你去吧,这里有我,你就放心吧。” 来娣匆匆走了。
6. 小龙滩,日,外。 一处宽大的围墙里,坐落着三个高大的厂房,厂房里人影绰绰,一副忙碌的样子。 来娣来到院门口高喊:“顺子,给我出来一下。” 喜子赶紧走过来:“来娣,别叫了,顺子听不到的,我给你去叫。” 来娣倚在院墙上擦了把汗,不一会儿,顺子从厂房里跑出来,他脸上沾满了黑色的碳灰。 顺子带着责备地口气:“来娣,这是造炸弹的地方,你跑这里来干什么?” 来娣:“我找你有急事嘛。” 顺子催促道:“什么事嘛?快说,我正忙着呢。” 来娣对顺子的态度十分生气:“你!算了,不说了,你继续忙吧!” 顺子一愣,赶紧追上来,赔礼道:“来娣,别生气,我不忙,真的不忙,你说,你说嘛。” 来娣也好哄,立即转怒为喜地:“马上,我要带着所有家眷,转移到苇荡深处,等这一仗结束了才能回来。你要当心自己,遇事机灵点。” 顺子听了,松了一口气:“噢,没事,我水下功夫,你也知道,除了咱婶,没人敢跟我比。你放心。” 来娣学着顺子的腔调:“你放心。我能放心吗?来,给你这个。”来娣从腰间取出一把小巧精致的匕首,交给顺子。叮嘱道:“带上它,说不定有用。” 顺子拿着匕首,抽出来、插进去,反复把玩,赞道:“呀,真不错。漂亮,刃又锋利,我一定带着它。” 来娣掉头就走,丢下一句话:“喜欢就好,走啦。”
7.县衙,日,外。 一辆马车在县衙大门前停下,从车厢里走下来一位瘦高而健壮的中年男人,此人面容冷峻,周身散发出一股阴冷之气。 一名随从跑到门口向守门皂隶说了什么,皂隶立即进门去了。那中年男子站在马车前,一步未动,只是向四周看看,长舒了几口气。 杨轩从门内急匆匆迎出来,叫道:“哎呀,贤侄,你终于来了。快,快进来!” 那中年男子跨前几步,抱拳单腿跪下:“小侄杨刚,拜见叔父大人。” 杨轩赶紧扶起:“贤侄不必多礼,请起。随我来。”他开心地拉着杨刚的手,向衙门内走去,走到大门口,又吩咐守门皂隶道:“这是我侄儿,以后他们一行人进出衙门,不得阻拦。” 皂隶:“嗻!”
8.杨轩书房,日,内。 书房里只有杨轩,杨刚叔侄二人。 杨刚道:“接到叔父家书,小侄日夜兼程赶到这里,唯恐来迟。叔父,这里出了何种变故?” 杨轩叹了口气:“一言难尽,容日后慢慢告知。当下我处境危急,考虑再三,逃离此处乃为上策。” 杨刚安慰道:“无妨,叔父深谋远虑,小侄十分佩服。您前几年在香港买的房子与土地,如今已经翻了几倍。现在香港经济繁荣,社会稳定,只要有本钱,做什么生意都能发财。” 杨轩点点头:“贤侄,为叔在家书里曾多次流露退意,对此,贤侄有何见教?” 杨刚:“叔父高瞻远瞩,您的决定,一定经过深思熟虑。小侄这几年在南方几省游历,耳闻目睹,官场贪腐顽疾,已无药可救;大清朝从上到下,从里到外,皆已烂透。崩溃之日,指日可待,叔父及时退出,实乃明智之举。” 杨轩面露喜色:“好。这次你带几个人来?” 杨刚:“四个,都是我的徒弟,悉听叔父差遣。” 杨轩道:“好,你马上去江都三江口,雇一条两百吨左右的海船。再雇四辆马车备用。我们要从海上去香港。”杨轩站起来从柜子里取出一张银票,递给杨刚,又补充道:“这两件事,你必须在三天内办妥,然后回来听候调用。” 杨刚起身告辞:“叔父勿忧,有侄儿在,您尽可放心。侄儿这就去办。”
9.杨轩寝室,夜,内。 杨轩在灯下写信。 夫人从床上爬起来,倒了一杯茶,送到杨轩面前,关心地:“老爷,咱侄儿过来只露了一下面,怎么又走啦?” 杨轩:“嗯。我差他办点事,后天就回。” 夫人:“这打仗是官兵的事,你让咱侄儿过来,多危险啊。我不赞成。” 杨轩反问道:“谁说让侄儿过来打仗呀?一旦开战,城里空虚,我们不需要人保护吗?况且,小龙滩那帮湖匪不是那么好对付的,胜负还难料呢。我们要做好两手准备。” 夫人惊慌地:“呀,你说仝千总会败?这可怎么办啊!” 杨轩恼怒地:“这蠢女人!这张臭嘴!我说了吗?!世事难料,我们总得做最坏打算。” 夫人自知失言,不住地点头称是。 杨轩以命令的口气吩咐道:“从明天起,你要暗中准备,打点好所有细软,包括那些古玩字画,只能让小月帮你,不可让其他仆人插手。” 夫人大惊:“老爷,你这是要干什么?” 杨轩冷静地:“此次剿匪,无论胜负,我们都得离开这里;我已经不想跟他们玩了。去他妈的,老子也够了。找一片乐土,换一种活法。” 夫人惊慌地:“老爷,我们能望哪里逃呀?老家的父母孩子怎么办?” 杨轩:“我早就托侄儿在香港买了房子置了地。他们已经迁过去了。香港是英国辖地,朝廷管不着。” 夫人害怕地:“老爷,我可不想跟洋鬼子们住一起,那模样,太吓人了。” 杨轩训斥道:“那来的洋鬼子?那是我们汉人的地盘!”
第二十六集: 1.衙门客厅,日,内。 杨轩唤道:“来人!” 一皂隶出现在门口:“大人,何事吩咐?” 杨轩:“把师爷叫过来。” 皂隶:“嗻!” 杨轩仍继续埋头看一个账本。 不一会儿,师爷斜挎一支毛瑟枪,风风火火地走进来:“大人,您叫我?” 杨轩抬起头,赞赏地:“师爷,这枪跨在你肩上好威风,让我想到了廉颇与黄忠!” 师爷:“让大人取笑了,挎了这枪,确实能镇住一些有银子不交的刁民,起码让他们明白,这次剿匪可不是说说而已,那是动真格的。” 杨轩赞许地点点头:“仝千总已经催过几次了,你赶紧去履职吧。收捐的事我交给主簿办了,你把账本和收到的银票交给我。” 师爷有点犹豫地:“大人,你真的让我跟他们一起去剿匪呀?” 杨轩不容置疑地:“仝千总指名要你,夸你足智多谋,堪当大任。你放心,我已经吩咐过张皂头,我县派去的十几名皂隶,专门负责保护你。剿匪归来,我一定为你向朝廷请功。到时,我也会奖赏你一笔银子。机会难得呀。” 师爷想了想,同意地:“行,我马上把银票移交给主簿。” 杨轩训斥道:“糊涂!银票怎能交给主簿保管?!这些银票我要全部封存。你把银票和账本都交给我,剿匪结束,这些银子要听从仝千总发落。” 师爷惊讶地:“大人,这么多银子全部交给他?” 杨轩警告道:“仝千总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在他面前我们还是安分一点为好。这次征收的剿匪银,我们一两也不能动。你已经收了多少?” 师爷:“四十三万七千五百两,还有十二万多两没收上来。抗交者都关在牢里。” 杨轩感叹道:“看来,对付刁民还是要动硬的。这个数字你暂时不要告诉仝千总,等剿匪归来再给他一个惊喜。” 师爷:“是。”
2.县衙客厅,日,内。 杨轩低头看着账本,头也不抬地唤道:“来人!” 一皂隶出现在门口:“大人,何事吩咐?” 杨轩:“给我吧田主簿叫来。” 皂隶:“嗻。” 少顷,田主簿急匆匆赶到,问:“大人唤我?” 杨轩点点头:“坐下说话。” 田主簿在杨轩对面坐下。 杨轩严肃地:“田主簿,大战在即,我们衙门所做一切,都要为剿匪让道。你清楚吗?” 田主簿一惊,赶紧辩解道:“下官明白,军中所需民夫,小划子,蔬菜,粮食等等,都及时送到,从无怠慢……” 杨轩摆一下手:“我知道你差当得认真,仝千总也很满意。我找你来,是与你商量一件事。” 田主簿:“大人请说。” 杨轩:“总督大人调用水师和绿营兵替我县剿匪,其开销最终都要算到我县的头上。你明白吗?” 田主簿困惑地:“大人,剿匪本来就是朝廷的事嘛。” 杨轩喝斥道:“糊涂!水师和绿营兵是抵御外敌、平定叛乱的,不是给你剿匪的。总督大人主动替我县消除匪患,岂能辜负总督大人的关爱之心。这次剿匪开销,不用总督大人开口,我县应该主动奉上。” 田主簿惊讶地:“大人,这得多少银子,我县哪负担得起?!” 杨轩:“所以,我找你来是与你商量,能否把今年的税银先借用一下。” 田主簿大惊失色:“大人,这税银下一个月就要上缴朝廷,挪用税银,那是杀头之罪。” 杨轩面露怒色:“是本官挪用,也杀不到你的头啊!在本县,本官不发话,谁敢杀你的头?!” 田主簿战战兢兢地:“大人,剿匪捐银为什么不……?” 杨轩打断道:“你别打捐银的主意,那银子一两都不能动,要等千总大人发话,也许会用捐银尝还税银。” 田主簿:“那税银,大人要借出多少?” 杨轩:“总共多少?” 田主簿:“十二万四千两。” 杨轩:“全借。你明天去钱庄提出银票,要国内通兑的银票,送到我这里。” 田主簿:“是。” 杨轩递给田主簿一个账本:“还有七十多家商户未交捐银,由你催收。总数是十二万六千两。人都关在牢里,交一个放一个,不得有误。”
3.泰山殿寺庙,日,外。 县令的官轿在寺门前停下,普净主持领一帮僧人迎候。杨轩下轿,双方施礼毕,一同进入寺门。
4.禅房,日,内。 僧人敬茶毕退出,禅房里只有杨轩,普净主持两人。 普净主持:“大人事务繁多,还抽空来小庙巡察,真乃小庙之幸,众僧之幸。” 杨轩呷了一口茶,两眼盯住普净主持,缓缓地道:“普净,你上次托夫人的事,最近有了眉目,我托扬州佛教界挚友疏通,下月底碟文就到,调明德方丈去扬州文峰寺讲经,泰山殿就有劳您主持、方丈一肩挑了。” 普净大喜过望:“谢大人成全。明德方丈佛学高深,但性格孤傲,素与众僧不和,大人此举,还小寺一片和谐。善哉,善哉。” 杨轩:“佛门之事,本不该过问,但在我辖内,本官也责无旁贷。” 普净:“大人应该管,管得好,管得对。” 杨轩:“本官今天来,还有一事要与主持商量。” 普净:“大人请说。” 杨轩:“最近朝廷派兵来我县剿匪,不知主持是否耳闻?” 普净:“知道。最近还有不少官兵来我寺烧香拜佛,求签问卦呢。” 杨轩:“当前朝廷委实艰难,那么多的战争赔款要付,哪有财力惘顾地方?这次剿匪耗资,全由我县先行垫付。我也是急昏了头,跑来与主持商量,看能否借一点银子,以后逐年抵扣寺庙的税费。” 普净:“大人在急难之时能想起小寺,真乃小寺之荣光,小寺一定倾力相助。不知大人需要多少银两?” 杨轩欣喜地:“不知主持能凑齐多少?” 普净略一盘算:“可凑足五万两。” 杨轩:“好,就五万两,你把银票换成国内通兑的银票,明天就送给我。” 普净:“好的,一定照办。”
5.杨轩书房,夜,内。 杨轩喝着茶,望着屋顶发呆。 杨刚出现在门口,低声道:“叔父大人。” 杨轩一惊:“快进来,这么快就回来了?” 杨刚坐下,自己倒了杯茶,道:“办得顺利,怕叔父着急,便连夜赶回。船是三百吨的海船,生活设施齐全。就是租金贵点。” 杨轩:“多少?” 杨刚:“八百两,直送香港。” 杨轩:“不贵,船大一点,可以离海岸远一点航行,安全。” 杨刚:“侄儿也是这么考虑的。” 杨轩:“马车呢?” 杨刚:“已经租好,随时可取。” 杨轩:“嗯。出征日子已定,是大后天。这两天你们躲在旅馆里不要出来,出征那天,你远远跟在兵船后面,只是看看风景而已,因为胜负已于我们无关。看一会儿就火速赶回。” 杨刚:“好的。”
6. 入湖港湾,日,外。 号角、战鼓齐鸣,六条兵船,整齐地停泊在岸边。船上彩旗飘扬,刀枪林立,清兵们威武地排列在船舷甲板上。 河岸,香案前,仝千总居左,杨轩居右,后面跟着一帮文武官员,行祭司大礼。 仝千总全身披挂,威风凛凛; 杨轩一身崭新官服,神情庄严。 祭旗司仪高声唱道:“良辰到,祭旗!” 三名士兵,每人右手持一剑,左手抓一只火红色的公鸡,走到黄龙旗下,将鸡头搁在一条长凳上,三人同时举剑,忽然远处响起一声尖锐的长哨,那三只公鸡受惊,猛地一挣扎,有两只公鸡挣脱出来飞到空中。众将赶忙去抓,那两只公鸡扑棱着翅膀飞远了。现场一片混乱。 仝千总既恼怒又无奈,喝令道:“就用一只祭旗!” 一名士兵挥剑将鸡头斩断,再将断头公鸡往空中一抛, 司仪唱曰:“我军旗开得胜,马到成功,大获全胜,满载而归!” 全体将士齐声回应:“旗开得胜,马到成功,大获全胜,满载而归!” 仝千总与杨轩一起抱拳,仝千总道:“杨大人,回见!” 杨轩回礼道:“我大摆庆功宴,等着大人凯旋而归!” 仝千总、师爷领着张皂头、孙久子等一行人,登上了指挥船。在岸上祭旗的士兵也纷纷登船。
7. 入湖港湾,日,外。 仝千总登上了指挥平台,命令执旗信号兵:“出发!” 信号兵领命,舞动起手中一红一白两面小旗。顿时,战鼓雷动、号角齐鸣,指挥船第一个起锚,众船也随着起锚。 指挥船第一个出港入湖,众船按次序,紧跟其后。六条战船,几十条小划子在咚咚战鼓声中,浩浩荡荡,向小龙滩进发。
8.湖面,日,外。 宽阔的湖面,波澜不兴;八月的阳光,照在波纹细碎的湖面上,闪耀的让人睁不开眼睛。 指挥船居前,六条兵船排成一个三角形,缓缓前行。船队后面是几十条小划子,排成四方队形,每条小划子上有两名士兵划桨。鼓声不急不缓,摇橹、划浆的士兵,整齐地喊着号子,庞大的船队显得从容不迫,步步紧逼。引得湖面上一些正在捕鱼或航行的渔民、船民们,好奇地观看。 指挥船平台上,仝千总、刘师爷等人,正向四周观望。仝千总感慨地对师爷道:“没想到这江淮大地,湖光水色也如此美丽!” 师爷接口道:“是啊,江淮水乡之美别有风韵,如果没有土匪骚扰,我大清江山处处是美景。” 仝千总同意地:“可惜我们此来不是观光呀。师爷,你去看看地图,确定一下现在的位置。” 师爷:“嗻”。他又招呼孙久子道:“孙班头,随我来。” 师爷,孙久子进了指挥舱。 师爷附身查看摊放在柜面上的地图,指着一个位置,对孙九子道:“我们现在的位置应该是这里,离小龙滩大约还有十二里地。” 孙九子仔细地看看地图,同意地点点头。 师爷命令舱室里的传令兵:“你报告仝将军,我船离小龙滩十二里地,快进入小龙滩地界,请做好战斗准备。” 传令兵:“嗻!”立即走出指挥舱。 指挥舱里的掌舵兵突然报告:“大人,我船正前方约四里地,出现一个小岛,但地图上并无此岛” 师爷和孙久子疑惑地凑到舷窗前观望。 另一举着望远镜的掌舵兵副手,也大声报告:“大人,我船左前方十五度出现一小岛,好像在移动。” 师爷大惊,他一把夺过望远镜,紧张地观望起来。 仝千总此时大步跨进舱内,逼问孙久子道:“那是什么东西,怎么会移动?!” 孙久子显得若无其事地:“报告将军,那是湖面上漂浮的芦苇丛,当地人叫飘柴。” 仝千总疑惑地:“芦苇怎会长在水里?” 孙久子解释道:“前几天这里下过一场大雨,涨高的湖水冲刷苇滩边上的芦苇根,泥土被冲掉了,芦苇就漂到水面上了。当地人叫漂柴,风一刮,漂柴会聚集在一起,漂到新的浅滩,又会在新的地方生根。” 仝千总舒了一口气,命令道:“你与师爷在这里,边看地图便观察,进入湖汊,你要到指挥台前引路。”说完,转身大步跨出舱门。
9.湖面,日,外。 一组漂柴的背面,英姑等二十名队员,一手怀抱炸弹,一手奋力推动载着漂柴的水下竹筏。
10.湖面,日,外。 兵船离浮岛越来越近,连摇动的芦苇叶子都清晰可见。一名手持望远镜的士兵报告:将军,这漂浮的芦苇丛移动太快,不像自然漂浮,卑职怀疑水下有人。 仝千总吃了一惊,然后果断命令:“三船并行,用船头火炮平射,轰散芦苇丛。” 信号兵将手中小旗一阵挥舞,左右两条船及时赶上,炮手们调整好炮位。 漂柴背面的英姑打了一个手势,二十名队员悄无声息地钻入水下。 仝千总发出命令:开炮! 信号兵将红旗向下一挥,三个船头响起震耳欲聋的排炮声。瞬间,那漂浮的芦苇丛,被排炮击得东倒西歪、支离破碎。船队的正前方被轰出了一条水道。仝千总脸上的肌肉抽搐了几下,显出几分得意。
第二十七集: 1.湖面,日,外。 水下队员三人一组,各自奔赴自己的目标,英姑这组,三人分别在船的一侧安放好炸弹,英姑做了一个举手的动作,三人同时拉线,又同时迅速地逃离。几乎同时一声巨响,船舷一侧炸开三个洞。湖水涌进,船身立即向一侧倾斜。 另一组三人也同时安放炸弹,但拉线有先有后,三人虽然迅速逃离,但其中一颗炸弹先炸,把另两颗炸弹震落,虽然被震落的两颗炸弹也爆炸了,但只掀起一股巨浪,并没有对船身造成损坏。 六条船的船底都发生爆炸,船上士兵惊慌失措,纷纷跳水逃命。 仝千总有点慌乱。这时一传令兵来报:“将军,师爷请将军弃大船,乘小船,抢滩上岸,不要与湖匪在水上纠缠。” 仝千总猛省悟,命令道:“全部上小船,抢滩上岸,在岸上集结。” 这时从湖边芦苇丛里冲出几十条小船,纷纷向大船射击,有的还投掷过来手雷,但距离太远,炸不到大船。 仝千总向四周一看,五条兵船都歪倒倾斜,只有他这条指挥船还算正常,他立即命令:“集中火力,向匪船开炮!” 船上清兵调转炮口向小船射击,两艘小船被击碎,队员跳入水下。
2.湖面,日,外。 指挥船一侧水下,探出头的英姑对抱着炸弹的顺子道:“我上船,你把炸弹传给我!” 顺子回道:好。 英姑顺手捡起水中漂浮的一根竹篙,用竹篙一端的铁钩,勾住船舷,两臂拉着竹篙,脚踩陡峭的船帮攀上了船面甲板,高叫一声:“顺子。” 顺子奋力将炸弹向上一掷,英姑稳稳接住。
3.湖面,日,外。 指挥舱里,师爷命令操舵兵:冲上岸边浅滩继续用火炮反击。又抓起火枪命令舱室里所有士兵:“带上武器,去舱面甲板,狙击土匪!” 正在这时,一个高大的身影挡在了舱室门口;英姑全身湿漉,左手举着一颗硕大的炸雷,右手握住拉绳,两眼圆睁,大喝道:“哪里跑?!” 但此时,英姑猛然发现,孙久子就在师爷身边,英姑拉绳子的手有点犹豫了,她大喊道:“孙久子,快跑!” 孙久子此时却傻住了,站在原地动也不动;师爷趁机举起枪,朝英姑开了一枪,这一枪正中英姑胸膛。 英姑一个趔趄,依倒在舱门上。但她仍举着炸弹,握着拉绳,竭尽全力地喊道:“久子……快跑!” 孙九子猛然清醒过来,他“嗷”地一声怪叫,抽出身上的佩刀,以闪电般的速度刺向师爷,师爷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鲜血四溅,倒在地上。 孙九子发疯般地冲向英姑,呼喊道:“婶子!” 英姑望着孙九子的脸,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说:“答应婶子,做个……好人。”孙九子含着泪,点了下头,哀嚎着冲出舱室的门,一头扎向湖水里。几乎就在孙九子入水的同时,火光一闪,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指挥船的船舱飞向天空。
4. 湖面,日,外。 远处一条小船,杨刚正端着望远镜,向发生战事的湖面观望。在他的望远镜里,六条大船都冒着浓烟正在下沉,几十条小船也被炸碎了一半。清兵们正在小船上和水里与滩民们生死相搏。 杨刚冷笑一声,收起望远镜,对两名徒弟道:“回去!”
5.湖面,日,外。 湖面战斗仍在继续。仝千总在水中左劈右砍,毫无惧色;两名清兵划着小划子赶过来,大叫道:“请将军上船!” 仝千总左手搭上小划子船沿,一用力,身体蹿出水面,屁股坐上了船沿。大声命令:“抢滩登岸,在岸上集结!” 残余清兵在仅存的二十几条小划子上相互传告:“将军命令,抢滩登岸,岸上集结!” 清兵们奋力划船,就在小船快接近岸边时,由赵力盛领着的一批滩民又钻出水面,挡住了去路。他们背上背着大砍刀,手里握着手雷,一拉线,将炸雷抛到船舱里,然后一头扎进水里不见了。 清兵也学乖了,只要有东西扔进船舱,也不管是不是炸雷,炸雷会不会爆炸,便先跳水逃命。不一会功夫,又一半小划子被炸毁。落水清兵在水中拼命挣扎,张皂头与一名清兵在水中抢夺一块碎船板,挥拳相向;葛三赶上,一刀一个,结果了他俩的性命。 还剩下的十几条小划子上,扒满了清兵;仝千总的小划子离岸边已经不远,猛觉得脚下小划子一晃,小划子上的三个人,一下子被掀到了水里。其余的小划子也纷纷被掀翻。 落到水里的仝把总,感到脚下已经踩到底,水面正好齐到脖子,仝把总大喜,大呼道:“水已不深,立即上岸!”话音刚落,见到眼前水下,似有一个人影直冲他而来;仝把总大惊,忘命地朝岸上爬,还没爬上两步,那水下的人,已冲到了他前面冒出头来,挡住了他的去路,那人正是赵力盛。 赵力盛断喝一声:“休想登岸!”两人在水中好一顿厮杀。 赵力盛虽身材高大,但在水中却象泥鳅一样灵活自如。几名清兵赶过来援助仝千总。赵力盛一会儿在水面虚晃一刀,一会儿又钻入水底偷袭,几名清兵接连发出几声惨叫,水面一片殷红。 仝把总趁机向岸上爬去,眼看水到了肚脐,顺子又从他旁边冒出来,截住他又是一阵撕杀。 顺子的武艺显然不是仝千总的对手,当顺子转到仝千总背后,用刀砍向他后背时,仝千总用刀背反手一挡,顺子手中的刀,竟被震飞了出去,仝千总反扑过来,顺子赶紧钻到水下,抱住仝千总的双腿,想扳倒他;不料,仝千总力大,不仅没被扳倒,反而夹住了顺子的头。仝千总狂笑一声,用左手朝下一摸,薅住了顺子的头发,将顺子从胯下拉出水面。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顺子摸到了腰间来娣送的那把匕首。 仝千总得意地大叫道:“今天,老子要痛痛快快地,杀一个湖匪给你们看看!”话音刚落,仝千总感到眼前亮光一闪,顺子的匕首已经刺到了他的额头,他惨叫一声,一松手,顺子趁机逃脱,仝千总捂住前额,鲜血涌出,挡住了他的视线。 这时赵力盛赶到,用刀指向仝千总喝道:“放下武器,饶你不死!” 仝千总左手捂着前额,喊道:“想让老子降你,休想!”右手拿刀左砍右劈,使滩民们不能靠近。 赵力盛向旁边的顺子使了个眼色,顺子会意,又悄悄钻到水下。 赵力盛大声道:“仝千总,来来来,我们再斗几个回合,朝这边砍,不对,这边……”话未说完,水下的顺子已将仝把总掀翻在水里。顺子死死薅住仝千总的头发,按住他的头,一会儿又将他的头拉出水面,让他换气,嘴里数着:“一口、二口、三口、四口……,咱高宝湖的水管饱。” 仝千总一连被灌了十几口水,刀早丢了,全身瘫软地倒在了水里。 这时,小龙滩的十几条小船划过来,赵力盛命令道:“绑起来,带走!” 赵力盛爬上小船,对仍在顽抗的清兵喊道:“官兵弟兄们,你们的仝千总已经被俘。放下武器者,免死;继续顽抗者,死路一条!” 许多正在顽抗的清兵听到此言,纷纷扔掉手中的刀剑,大声道:“我降,我降!”“我也降了!” 小龙滩滩民将已投降的清兵拽到了船上,对少数拒不投降的清兵,一个个砍翻在水里。 有两名清兵划着一条小划子逃了,几名滩民惊呼:“追上他,别让他跑了!” 赵力盛却阻止道:“别追,让他们报信去吧。”
6.湖面,傍晚,外。 太阳已经西坠;残阳照在湖面上,湖面一片血红。被炸沉,烧毁的兵船仍冒着余烟;被打散的芦苇丛、破碎的木板、清兵的尸体,漂满了湖面。
第二十八集: 1.县衙客厅,日,内。 杨轩正在整理银票装箱,杨刚急匆匆地走进来。 杨轩停住手,紧张地问:“刚儿,怎样?” 杨刚轻松一笑:“仝千总全军覆没。” 杨轩坐下,长舒一口气,冷静地:“你带人立即去师爷家,这是地址。这几年,他捞了不少银子。他有个小姘头,原是个妓女,先逼她交出银子,然后……” 杨刚点了一下头。 杨轩:“办完事立即回来,两个时辰后,将四辆马车停到县衙门口。”
2.县衙,日,外。 衙门所有公差,佣人都站在院子里,正在听县令杨轩训话:“诸位,告诉大家一个天大的喜讯,仝千总剿匪大获全胜!本官要亲自去小龙滩犒劳我军将士。衙门里所有公差和佣工,都放假三天,工钱照发!” 众人一阵欢呼。 杨轩又补充道:“所有人必须在一个时辰内离开县衙,因为一个时辰后,县衙要封门。请诸位抓紧点。” 众人欢呼着一哄而散。
3.小龙滩,傍晚,外。 一百多名被俘清兵,被看押在议事厅门前的空地上。清兵或坐或躺,黑压压一片,十分狼狈。看押人员一律持枪,由苏化腾领队。 苏化腾高声道:“清兵弟兄们,腐朽的清朝统治快结束了,诸位缴械投降是明智选择,我们赵堂主说话是算数的,只要放下武器,即可免死。明天就送大家回去。” 赵力盛和韩八爷等几个滩民押着仝千总走过来。 赵力盛对韩八爷道:“八爷,这姓仝的交给你处置吧,你们也是老对手了。” 韩八爷开心地:“谢大堂主!” 赵力盛转身匆匆走了。 韩八爷一脚踢跪仝千总,骂道:“你个龟孙子,你做梦都没想到吧?今天会落到老子手里,还认识老子不?!” 仝锐跪在地上,却一脸不屑地:“你算什么东西,老子会认识你!” 韩八爷悲愤地:“光绪五年六月,我战败的捻军兄弟已经投降,你却一个不留地杀了他们,对已经战死的弟兄,你怕他们不死,还每人补了一刀,你一刀戳在我后背上,至今还留有一块伤疤。更无耻的是,你连捻军家眷也不放过,多少女人和孩子被你活埋?!你这个恶魔,今天我要为死去的弟兄们复仇!” 仝锐哈哈大笑:“原来是这样!何来无耻?你输了,你就得死,我输了,我当然也得死!恨则恨,当年没把你们斩尽杀绝!” 旁边一些滩民喊道:“杀了他!费什么话,宰了他!” 韩八爷恨恨地:“跟畜生说话就是浪费口舌,看刀!”韩八爷高高举起砍刀,对准了仝锐的脖子。 一些清兵俘虏吓得闭起了眼睛。 可韩八爷的砍刀却停在空中不动了。他自语道:“我这一刀就宰了你,简直太便宜了你,这解不了老子的恨。不行,老子要慢慢弄死你!韩八爷的刀快速地左右一挥,仝锐的两条胳膊齐刷刷地断了。仝锐栽到在地,发出一声长嚎。 韩八爷一脚踩住仝千总的脑袋,喊道:“顺子,喜子,你们的父母都是他杀死的,来替你们的父母报仇!” 顺子,喜子举着刀,瞪着血红的眼睛,怒吼着冲过来。 旁边的方乐悄声对苏化腾道:“这太血腥了,你制止一下。” 苏化腾回道:“别多嘴,以其人之道,还制其人之身。这不过分!” 顺子,喜子两把刀又刺又砍,开始仝锐还哀嚎几声,后来便无声无息了。 现场的清兵俘虏有的吓得趴在地上哭喊:“我的亲娘哎,以后我宁可讨饭,也不当兵了。” 有的捂着眼睛,全身发抖,嘴里反复念叨:“善恶有报,善恶有报,我以后再也不杀人了。” 顺子,喜子砍了一阵,韩八爷道:行啦,再砍就成肉泥了。别浪费,这堆臭肉丢到湖里去喂王八。
4.杨轩书房,晚,内。 杨轩正在收拾字画古玩,忙得一头的汗。 杨刚走进来:叔父大人,事已办妥,这是搜出的银票。说着便从怀着掏出一叠子银票。 杨轩接过,数了一下,自语道:“这老东西,背着我弄了这么多银子,整整二十万两。刚儿,这些都给你,从今天起,你就跟着我干吧。” 杨刚接过银票:“谢叔父大人。” 杨轩:“衙门的人都被我打发走了,你那几个徒弟,让他们赶紧去帮你婶娘装箱打包,你就守候在我身边。” 杨刚:“是。”便走出门外。 门外突然响起田主簿的声音:“杨大人,杨大人,咦,公差呢?人都跑哪去啦?” 杨轩无奈地摇摇头,应道:“田主簿,我在这里,进来吧。” 田主簿进来,看到客厅里也是一片乱象,十分诧异地:“大人,您这是……” 杨轩微笑道:“仝千总剿匪,大获全胜,我明天要赶往小龙滩犒劳我军。田主簿这么晚来是何事?” 田主簿:“大人,那抗交捐银的商户,这几日我亲自登门,苦口婆心,终于又收上来一万六千两,我怕大人急用,连晚膳都没用,就给大人送来了。”说着递上银票。 杨轩接过银票,表情颇为复杂,感慨地:“田主簿,你是一位忠诚厚道又尽职的下属,但不得不承认,运道不好,人再好也没用。天意难违呀。” 田主簿拱手谢道:“小人不求升迁,只求把大人交办的事办好。明日大人劳军,要小人做些什么,大人尽可吩咐。” 杨轩:“哦,没有了。来人,送送田大人。” 杨刚应声而入,客气地:“田大人请。” 田主簿起身拱手再拜:“大人,告辞。” 杨轩起身还礼:“田主簿走好。”
5.县衙,晚,外。 田主簿在前,杨刚在后,转过一条走廊。 田主簿抱怨道:“这黑灯瞎火的,灯也不点,这些差人、佣人太不尽职。” 杨刚突然抓住田主簿的后衣领,雪亮的匕首在他的前胸点了两下,田主簿哼都没哼一声,倒了下去。杨刚在黑暗里把他拖到角落处,又把他踢到柜子下面。
6.小龙滩,夜,外。 苏华腾急匆匆地从议事厅里走出来,问了几位滩民:“看到大堂主了吗?”滩民都摇摇头。 顺子从对面走过来,他两眼红红的,眼角还挂着泪珠。 苏化腾赶紧问:“顺子,你见到赵堂主了吗?你这是怎么啦?” 顺子忍不住哇地哭起来:“婶子死了……” “ 啊?!”苏化腾吃惊地站在原地不动了。
7.编席厂,夜,内。 原用于编制芦苇席子的厂房里,灯光暗淡,拼起来的切节凳上,停放着十几具盖着白布的遗体,赵力盛呆呆地坐在一具遗体边,目光空洞。周围有十几个滩民或坐或站,有的在哭泣。 苏化腾一头冲进来,跪在赵力盛旁边,哭道:“婶子……” 赵力盛缓缓地:“化腾,这是打仗,打仗总是要死人的。你和其他头领商量一下明天的要做的事,我在这里再陪一会儿英姑。你忙去吧。” 苏化腾:“叔,婶子是怎么死的?” 一个头领答道:“据几个俘虏交待,二堂主本不会死,就是为了让孙久子快逃,没及时拉炸弹的弦,才中了那个师爷一枪。” 苏化腾对赵力盛道:“叔,这个时候,你不能过度悲伤,婶子那样做,必有她的道理。这次虽然大获全胜,但许多事还等着你拿出主张。” 赵力盛点点头。
8. 县衙 夜,外, 两名从湖面战斗中逃回的清兵,跌跌撞撞地闯进县衙大门,边跑边喊:“大人,杨大人,不好了!” 可县衙内空无一人,两名清兵继续喊叫着往里闯。 杨轩与杨刚迎出来,杨轩厉声问道:“何人吵闹?!” 两名清兵见到县令,扑通跪倒在地,哭诉道:“启禀大人,我们败了!仝千总被俘,船都被炸沉了,我俩是冒死逃回来的。” 杨轩问道:“师爷、张皂头呢?” 另一士兵答:“他们两个也死了,我亲眼看到的。” 杨轩叹息一声。杨刚插话道:“来,两位兄弟,我带你们去厨房,先喝点酒压压惊。” 两名清兵爬起来:“多谢,小的正饿得慌呢。”便跟着杨刚走了。 杨刚带着他们七转八转,进了厨房。突然一转身,说道:“对不住两位了。”只见他闪电般地掏出匕首,在两名清兵的胸口,各点了一下,两名清兵便一声不吭地倒了下去。杨刚将手中带血的匕首,在一名清兵的衣服上擦了擦,收回匕首;又将两名清兵的尸体踢到一边。
9.县衙,夜,外。 四辆大马车停放在县衙门前。杨刚的几个徒弟把诸多箱子,包裹一一装到马车上。夫人由小月搀扶着慢慢走出来。 杨轩站在县衙院子里,仰面对着夜空感叹道:“想我杨轩,两任知县,勤政为民,造福一方。最终又得到了什么?恨也!老慈禧,你个昏庸的臭婆娘,老子不伺候你了!” 杨刚过来催促道:“叔父大人,请赶快上车。” 杨刚搀着杨轩走出大门。 一徒弟对杨刚道:“师父,还有两只箱子,没法装进车内。” 杨刚:“哦,知道了”。他喊了一声:“小月姑娘,你过来一下。”小月走过来。 杨刚吩咐那徒弟道:“扶我叔父上车,让他坐在我婶娘旁边。” 徒弟:“是。”扶杨轩上车去了。 小月过来,媚笑着问:“叫我有事?” 杨刚认真地:“小月姑娘,你忘记了一件东西,我陪你去拿。” 小月:“不要了,都是些破烂,以后老爷会给我买好的。” 杨刚:“那东西你可得带着。” 小月不屑地:“我哪有稀罕东西。你要就送给你吧。”说着便往回走。 杨刚赶上,凑近她耳朵说:“一大串珠宝,我叔父刚送你的。” 小月欣喜地:“真的?!那快去,不能让夫人瞧见了。” 两人进了大门,穿过门廊,杨刚拔出匕首,轻轻一点,小红连声都没吭就倒下了。杨刚转身就走,出了县衙大门,还没忘把大门关上。 杨刚来到马车旁,杨轩探出头来低声责怪道:“你怎么把她也……” 杨刚平静地:“叔父,这种女人香港多的是,英国小妞更迷人。” 那两个箱子已经被徒弟放上车,杨刚命令:“走!” 四辆满载的马车,在大路上急驰而去;宝城的点点灯火,被远远地抛在了后面。
10.小龙滩,日,外。 一支望不到尽头的送葬队伍,白幡飘动,哀乐声声。十几辆马车上放着十几口棺材,以赵力盛为首,后面跟着顺子,来娣,喜子,秀秀。这四个年轻人都是披麻重孝,顺子怀里抱着英姑的遗像。小龙滩诸首领,苏化腾,方乐,肖郎中,郭婆婆等人跟在后面。第二辆马车的棺木,也是孝子在前,送葬的人在后。两位滩民打着一面白色横幅,上书:誓灭大清朝,含泪送英雄! 唢呐声起,曲调哀怨激昂,送葬队伍里乌咽阵阵,顺子,喜子,来娣,秀秀哭得最为伤心。
第二十九集: 1.小龙滩,日,外。 一处平展展的高滩,面向湖水,后面是无边无际的芦苇荡,十几副棺木都入了墓穴。人们站立在墓穴边,向逝者作最后告别。苏化腾举着一把枪,高声道:“小龙滩父老乡亲们,全体队员们,英雄魂归,浩气永存!让我们开枪为英雄们送行!” 20名兴中会成员和部分滩民都举起枪,一起向空中射击,那枪声,撼人心魄,在高宝湖湖面上久久回荡。
2.朱府,日,外。 朱士元跨出大门,又打哈欠又捶腰,一副疲惫的样子,正准备抬脚,看到父亲坐着黄包车从左边过来,又看到吴管家坐着黄包车从右边过来,只得站住,向两位招呼:“爹,吴叔。” 朱长流下了车,问道:“准备去哪里?” 朱士元:“憋在家里几天了,天天看账本,什么成本、利润、核算,弄得脑袋晕乎乎地,出去溜一圈。” 朱长流:“别出去啦,一起到客厅,把各自打探到的消息聚聚拢。” 朱士元不好意思地:“你们也在打探啊?” 朱长流:“废话,就你一人关注呀?”
3.客厅,日,内。 朱长流:“这个是确切消息,省府派来一个姓蒋的官员做善后。从衙门里抬出来好几具尸首,连田主簿也被杀了。后来又听说,这姓蒋的已经被任命为本县的县令了。” 吴管家:“我打听到的是,官兵去了五百多个,只回来一百来个,领兵的死了,师爷,张皂头也死了。小龙滩那边也死了十几个,听说有一个是小龙滩的二把手。” 朱士元倒吸一口凉气:“是婶子?不可能的,一定是误传!” 吴管家:“但有渔民看到了她的新坟,叫什么姑。” 朱士元崩溃地:“那还是婶子呀,这可怎么办呀?!” 朱长流赶紧制止:“你声音小一点。” 三人都呆坐在哪里陷入了沉默。 朱长流语气坚定地:“我们要去一趟小龙滩!”
4.寝室,夜,内。 荷花已经躺在床上就寝,朱士元焦灼地在寝室里转来转去。 荷花:“士元,你别转了,转的我头晕。这几天我上眼皮老跳,心里慌慌地,好像要出事。小龙滩那边不知怎么样了?我想回去看看。” 朱士元犹豫地:“你现在回去不大方便,干脆等生了娃再回去,怎么样?” 荷花:“不行,那得等多久,我想婶子想得厉害。” 朱士元:“那得问一下爹。” 荷花:“行,明天跟爹说一声。”
5.客厅,日,内。 朱长流和夫人坐在客厅里,神情严肃。朱士元领着荷花走进来,荷花的肚子已经有一点隆起。夫人热情地招呼荷花,让荷花坐在自己身边。 朱长流沉痛地对荷花道:“荷花,有一件事,士元不敢告诉你,但这件事不告诉你又不行,我考虑再三,这事还是由我来说吧。” 荷花惊诧地瞪大了眼睛:“爹,什么事,你说。” 朱长流:“根据目前种种传言,现在可以确定,你婶子,小龙滩二堂主,在这次战斗中不幸阵亡。” 荷花全身一震:“啊?!”她身子摇晃了一下,朱士元赶紧扶住了她。荷花发出一声绝望的撕心裂肺地呼喊:“婶子,我的婶子!”接着又呜呜地痛哭起来。 朱长流和夫人也陪着垂泪。 过了一会,夫人劝道:“荷花,我的好媳妇,你要节哀,你肚里有孩子,不能哭坏了身子。” 荷花哽咽着说:“这些日子,我总感觉着要出事,但没想到是婶子……” 朱长流:“荷花,趁现在官府还没封锁去小龙滩的路,我们明天一起去小龙滩祭奠二堂主,你行吗?” 荷花含泪点点头。
6. 小龙滩,日,外。 一座新坟前立着一块石碑,碑文是:英姑之墓 庚子年八月立。 赵力盛一动不动地坐在英姑墓前,目光呆滞,神情恍惚,眼角挂着两行清泪。 回忆: 一间草棚子里,年轻时的英姑从容面对赵力盛及十多名小龙滩头领。 韩八爷满脸钦佩地:“我还真地服气了。当初我以为她是骗我们,害得我跟大堂主吵了一架,今天真的来了,还把家里的船也带来了。佩服,佩服!我韩八佩服过的人不多,哎,真的。今天我是佩服你了。” 另一位头领道:“不简单,言而有信,说到做到。” 又一位头领大声道:“不会是你看上我们大堂主了吧?美人爱英雄嘛!” 众人大笑起来。 英姑大方地:“缘分乃是天意,英姑此来,只为人事。小龙滩方圆数十里,地势独特,物产丰饶,可惜了你们在座的英雄,守着这块宝地打家劫舍,实在可惜。我愿与你们同甘苦,经营这块宝地,希望你们每一位成为真正的抗清义士,完成抗清大业!” 头领们听了这番话,情绪都活跃起来,开始窃窃私语。 赵力盛一直在微笑着看着英姑,目光里透出浓浓的爱意。他开口问道:“英姑,你认为我们先从何做起呢?” 英姑:“先定规矩,小龙滩几百口子,就得立滩规,滩规既定,必须人人遵守,违者必罚,你大堂主也不例外。二是明确分工,各司其职。可分种田组,打鱼组,编席组,生意组等组,按擅长、自荐选举组长, 每个组实施奖勤罚懒,按劳取酬,有序竞争。一年实现自给,二年有余,三年富足……”
赵力盛在坟前独白:“英姑,我现在真地不知道该怎么办?小龙滩这大几百口子,我该把他们带往何处?你能告诉我吗?”
7.小龙滩,日,外。 通往墓地的小路上,肖郎中正领着朱长流,吴管家,朱士元,荷花,来娣,顺子,郭婆婆一行人慢慢走过来。朱士元,荷花两人穿着重孝服。 肖郎中对朱长流道:“这几天,大堂主几乎天天过来,一坐就是半天。唉,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郭婆婆:“二堂主走了,这小龙滩塌了半边天,所有的人都懵了。为什么不能用我这老婆子的命,换回她的命呢?” 来娣咬牙切齿地:“我认为婶子死得太不值了。为了那孙久子才中的枪。孙久子给清兵带路,他出卖我们,婶子还要护他,婶子真是好糊涂!” 顺子也愤怒地:“孙久子那王八蛋,以后我若找到他,一定将他碎尸万段!” 郭婆婆叹息一声,对来娣和顺子道:“二堂主她不糊涂,你们现在还不懂。孙久子、荷花、顺子、来娣、喜子,你们这一批孤儿,哪一个不是二堂主一把屎,一把尿带大的,二堂主自己没孩子,可为了你们这帮孩子,她是操碎了心。她怎么会杀死一个亲手养大的孩子呢?她做不到,做不到呀……” 前面,肖郎中停下脚步,对朱长流道:“前面就是,赵堂主果然在这里。” 荷花冲到前面,飞奔过去,哭喊道:“婶子……!” 朱士元紧随其后也高喊:“婶子!” 荷花扑到坟上痛哭:“婶子,我现在去哪里才能找到你呀!” 赵力盛迎上来握住朱长流的手,叫了声:“恩公……”又哽咽无语了。 朱长流叹息一声:“力盛,你不能倒下,斯人已逝,生者如斯。你要把二堂主尚未做完的事做好。” 赵力盛点点头。 众人已经把祭品摆好,朱长流神情庄重地:“来,孩子们,都跪下。我们一起来祭拜二堂主。” 朱士元,荷花,来娣,顺子跪在墓碑前,朱长流,肖郎中,吴管家,郭婆婆,赵力盛站在后排。 朱长流:“古人云,后人敬仰为不朽,活在人心则永生。二堂主的功绩、功德,有口皆碑,定百世流芳。” 晚辈磕头,长辈鞠躬。
8.朱府客厅,日,内。 朱长流对坐在一旁的吴管家和朱士元道:“我这次去小龙滩,跟我前两次去,大不一样,感慨颇多。估计你们的想法也不会少,都说说吧,看看在那些地方能帮帮他们。” 朱士元:“我感觉小龙滩虽然取得这么大的胜利,但小龙滩的人好像都不怎么开心。是怕官府接下来的报复?” 吴管家:“据我得到的消息,那个总督已经病入膏肓,活不了几天了。朝廷很乱,官员人人自危,谁还愿意管这档子事。” 朱长流:“俗话说,杀敌一万,自损八千。小龙滩虽然歼敌三百多,但损失了二堂主,也觉得不划算。我看了二堂主办的产业和来往账目,觉得她不仅是位出色的头领,还是位优秀的商人。她这一走,简直无人替代。以后,赵堂主这副担子不好挑。” 吴管家:“我看了他们的炸弹作坊,规模确实很大,很先进。但为什么每颗炸弹的外壳都要铸上小龙滩三个字呢?这个,我已经跟赵堂主说了。反清不必挂在嘴上,替天行道可以放在心里。” 朱长流点点头:“是的,我也有同感。这次朝廷围剿,主要是炸弹惹的祸。若不铸名字,全国那么大,他哪里弄得清是哪里造的呀?” 朱士元道:“我还有一个想法,但不敢跟赵堂主说。” 朱长流惊奇地:“哦?你还有不敢说的,说说看。我们先听听。” 朱士元:“凡历史上成功的举事,都有一个凝聚人心的口号,一个先进的组织架构;小龙滩还是捻军的那一套,早就过时了。应该改成兴中会的,接受革命党领导。” 朱长流警告道:“这个,你不可乱说,小龙滩的事不是赵堂主一人说了算,有些头领的想法未必能转过弯来。既然苏化腾他们已经介入小龙滩事务,你的想法将来是有可能的。” 这时,柱子拿着一张名片进来:“少爷,门口有位宗先生要见您。” 朱士元接过名片一看,不由得高兴起来:“嗬,他终于冒出来了?成了户房主事了。这个人要见。爹,吴叔,这客厅借我用一下。” 吴管家提醒道:“少爷,这宗户书可是当今县令面前的红人,你要跟他拉好关系,我们以后用得着他。” 朱士元站起来:“行。柱子,我们一起去迎迎他。”
9.朱府,日,外。 宗学礼站在门外,朱士元从院子里迎出来,很远就高声喊道:“啊呀,宗先生,一年不见,恍如隔世呀!” 宗学礼还礼道:“朱少爷,惭愧,惭愧。学礼有负于少爷,特来向少爷请罪。” 朱士元:“哪里、哪里,造化弄人,天意难违,好在结局还算圆满,宗先生也算功不可没。” 宗学礼:“我早说过,少爷福人自有天佑。学礼还欠少爷一份贺礼呐。” 朱士元:“跑不了你,等我儿子生下来,你得一起还。” 两人哈哈大笑,携手跨进门内。
10.客厅,日,内。 朱士元,宗学礼分宾主坐下,顾嫂上茶毕退出。 朱士元:“宗兄,说说这一年是怎么过的。” 宗学礼长叹一声:“自少爷出事以后,我也没了主张,积压那么多布匹,退又退不了,我只好带着四毛,把布匹拉到乡下,挨门挨户地兜售,吃尽了苦头,终于卖完,去还詹姆斯的余款,詹姆斯说,吴管家已经付了。我自作主张,给了四毛十两银子,我自己拿了二十两,剩下的银子,我都交给了吴管家。” 朱士元赞叹地:“这正是我敬佩宗兄之处。有始有终,临危不乱,君子所为也。后来呢?” 宗学礼:“后来我跟四毛投靠了刘老板,帮刘老板做事。” 朱士元神色严峻地:“刘老板出事后,你又去了哪里?” 宗学礼:“躲呀。遇到这种事,只有躲,躲得越远越好!” 朱士元鄙夷地:“有难了,你就躲了,还躲得越远越好,刘小姐,你就不管了?!” 宗学礼被问得一头雾水:“刘小姐?我为什么要管她?” 朱士元生气地:“难道她没告诉你,她心里喜欢你。或者她羞于开口,但你总能感觉到她对你的情意吧?” 宗学礼委屈地喊起来:“少爷,这玩笑开得过头了吧!刘天娇,她喜欢我?还羞于开口?!这是谁告诉你的?我宗学礼几斤几两我不清楚。她刘小姐会喜欢我?” 朱士元有点疑惑:“难道她对你不好?” 宗学礼:“也不是。可能她认为我比较有趣,说话做事与别人不同。仅此而已,就像富人养了一条哈巴狗,会摇几下尾巴,解解闷而已。” 朱士元邹起了眉头:“宗兄,你怎么这么自卑?” 宗学礼苦笑道:“少爷,你自小长在富贵人家,你永远不会明白,穷人家的孩子,自卑是长在骨头里的。穷,其实是一种病。人,为什么要拼命挣银子,就是为了治这个病。” 朱士元:“好啦、好啦,不说这些了,宗兄找我有事?” 宗学礼:“是的,学礼今天特意前来,请少爷出来做官。” 朱士元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请再说一遍。” 宗学礼站起来,郑重其事地拱手再拜:“请少爷出来做官。” 朱士元也从椅子里弹起来:“宗兄,你应该晓得,我最讨厌衙门和官吏。” 宗学礼扶朱士元坐下,自己也坐下:“少爷别急,听我慢慢道来。自前县令杨轩畏罪潜逃,总督府派蒋参事来善后,紧接着又任命蒋大人为宝城县令,衙门原班人马死的死,逃的逃,剩下的又不堪重用。蒋大人急于网罗人才,我向大人举荐你当礼房主事,大人非常高兴。少爷,现在出来做事,正当其时,请别错过时机。” 朱士元:“说句得罪宗兄的话,百姓视衙门官吏刁如狐,滑如油,本人虽顽劣不羁,但坑人害民之事不想去做。” 宗学礼:“官场并非如少爷说的那般不堪,也有很多守规矩的好官。” 朱士元:“守规矩就赚不到银子,还处处受挤压。我伯父官从四品,也算是一个大员,他就很守规矩;但求人办事照样困难重重,没钱送礼只好卖宅子。混得还不如乡下一个小财主。” 宗学礼一拍大腿:“少爷这句说到了点子上,官不在大小,看你会不会做。新任主簿是我的挚友,我另几位朋友在刑房和工房做事,四毛被我安插进了捕快班。你看,三班六房都有我们的人,以后我们弟兄互相关照,何事不成?!” 朱士元叹道:“下面拉关系,上面靠关系,大清朝的法律还有何用!” 宗学礼笑道:“行,我也不指望一次能说动你,你再斟酌斟酌,考虑好了,赶紧找我。我先告辞。” 朱士元:“别,我正想问你个事,这次朝廷剿匪吃了败仗,难道这事就这么算了?” 宗学礼:“这事嘛,我也是听蒋大人说过,是仝千总邀功心切,总督大人稀里糊涂应允,仗打败了,总督府都不敢上报朝廷。所以朝廷压根儿就不知道这码事。朝廷就是知道了又怎样?朝廷忙割地赔款都忙不过来。”
第三十集: 1.英华商行,日,外。 朱士元站在英华商行门前,呆呆地看了半晌,小楼流畅整洁的外形,洁净的玻璃窗在阳光下熠熠闪光。此时,他似乎下了决心,向大门走去。 朱士元走进大门就高声喊道:“詹姆斯,詹姆斯!” 詹姆斯穿了一套吊带西装,出现在二楼楼梯口:“喔,朱少爷,好久未见,快上来。” 朱士元上了二楼,坐下,一店员端来两杯咖啡,朱士元熟练地加了一块方糖,边搅边问:“詹姆斯,以前你跟我讲的织布机,靠谱吗?” 詹姆斯耸耸肩:“我们大英帝国没有靠谱这个词,做事全靠科学。最近到了几本图谱,少爷您先看看。”他搬来了几本装帧华美的图谱,打开一本,递给朱士元:“少爷您看,这是英国第三代织布机,挂240支纱,宽幅一米二,能织出四十几种花式,一台机器的效率相当于120台老式织布机,织出的布轻柔、结实、漂亮。” 詹姆斯又拿来一本布样:“少爷您看,这是它织出的布。” 朱士元对布样看了又看,摸了又摸,爱不释手。 詹姆斯:“因为效率太高,我国的织布工厂只得裁员,一千多人的工厂还剩下几十个人,织出的布还是卖不完。在我们英国,布根本不值钱。少爷一定会问,为什么拿到中国还卖这么贵?该死的运费,海上该死的海盗,该死的资本家拿走了大部分利润!” 朱士元警告道:“詹姆斯,你不可夸张,不可言过其实,不能引我上当。” 詹姆斯信誓旦旦地:“不会,我跟少爷是什么关系!这种机器,你拥有十台,两年后,你就是当地最大的财主,五年以后,皇帝都要向你借钱!” 朱士元被说得热血沸腾,问道:“詹姆斯,这几本图谱,能否借给我看几天?我要研究研究。” 詹姆斯爽快地:“当然可以。”
2.书房,夜,内。 朱士元书房里灯火通明,他一会儿看看摊放在书桌上的织布机图谱,一会儿噼里啪啦地拨起算盘,又一会儿在房间里转来转去,显得极度亢奋。 荷花走过来,关切地:“士元,都大半夜了还不睡,你这几天怎么了,着了魔似的。” 朱士元激动地把荷花拉到书桌边:“荷花,我马上要干一件大事,你瞧!” 荷花漫不经心地翻了几页:“好像是一种什么机器吧?” 朱士元一拍巴掌:“聪明!织布机,我早就看中这个行业,这几天我用成本、利润这么一核算,我的乖乖!” 荷花:“不就赚点银子嘛,有啥不得了的。” 朱士元激动地:“错,大错特错!往大里说,是振兴民族工业,我将来就是工业革命的先驱。往小里说,我把织布成本打下来,让老百姓人人穿得起价廉物美的布,赚银子只是顺带的事。” 荷花:“你整天嚷着要做大事,这就是你的大事啊?” 朱士元肯定地:“这事还小吗?既造福苍生,又赚到银子,这是经商的最高境界!” 荷花:“这能成吗?你问爹了没有?” 朱士元:“还没有。我爹是做小生意的,这么大的生意,会不会把他吓住?你提醒得好,我得一步一步来,先把办厂执照弄到手。”
3.街道,日,外。 空中飘起了雪花,寒风吹过,卷起街上的落叶,留下叹息般的呼啸。 街上行人稀少,朱士元头戴兔绒帽,身着绸缎面子的长袍,慢慢走过来。 画外音:朱士元为了申领开厂子的执照,跑了十几次县衙,可蒋大人忙呀,哪有空接见他这个商会会长。情急之下,他想起了宗先生,最讨厌拉关系的他,没法子,这关系还得拉。 一座四合院,门楣上写着“户房”两个字。 朱士元进了院子,走到挂着“户房主事”牌子的门前,门上贴着一副对联:编户方田勤并慎,征赋敛财公亦平。 朱士元会心一笑,拍了拍门,朝里喊道:“宗先生,宗户书!” 门开了,一身冬装的宗学礼迎出来,见是朱士元,非常高兴:“呀,是少爷,终于想通啦?快进来,今天特冷。” 朱士元:“你这房间里没生火。走,去对面小酒馆里喝两盅。” 宗学礼:“行。”
4.小酒馆,日,内。 几碟小菜,一壶老酒。朱世元与宗学礼两人对饮。 宗学礼惋惜地:“上次那个缺被县丞的一个亲戚谋了去,实在可惜。不过,我又想起来一个缺,还真适合你。” 朱世元放下酒杯,问道:“啥缺?” 宗学礼:“义和团进京打洋人,失败之后又作鸟兽散,多数人逃回各自老家,有一些遁入荒野山林。慈禧老佛爷为向洋人示好,处罚了几个仇洋派官员后,近日又下令,在全国范围内,追剿义和团。我县马上要专门设一个追拿拳匪的捕快班,缺一个捕头。这可是个捞银子的好机会。” 朱士元不解地:“追捕拳匪怎么捞银子?” 宗学礼神秘地:“朝廷规定,抓捕一个拳匪,有一两赏银。你想,那些拳匪之中,也有一些是有点家财的。拿银子买命呀,毕竟,命是最要紧的。听说弟妹的武艺非常了得,你本人也有些手段;我认为,这差事你可以揽下来。” 朱士元:“这事我听了都恶心,我还没穷到这份上,这杀生害命的事我才不干。” 宗学礼:“这种美差你都不想干,那你究竟想干什么呢?” 朱士元:“宗兄,我想见蒋大人,你能否托人行个方便。” 宗学礼奇怪地:“蒋大人你要见就去见好了,这要行什么方便?” 朱士元无奈地:“见县令要预约,我都求见五次了也没见着。” 宗学礼恍然大悟,大笑道:“我的傻少爷,你送几文钱给那个门子,明天就能见到,你若送一块光洋,当天就能见到。” 朱士元不解地:“小小门子,竟敢受贿?这还了得。” 宗学礼:“这不叫受贿,是用位置赚银子,人家就靠这个为生。没关系,我等会要去衙里办事,顺便跟门子打个招呼,你明天见蒋大人就是了。” 朱士元疑惑地:“我明天能见到蒋大人?” 宗学礼笑起来:“我是户房主事,那门子敢不听吗?而且那家伙经常找我办事。” 朱士元高兴地:“行,我明天一早过去。来,喝酒。” 宗学礼奇怪地:“你找蒋大人有什么事啊?” 朱士元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递给宗学礼。 宗学礼展开一看,纸上工整地写着:开办织造厂业照申求书。宗学礼大笑起来:“我说少爷,你太有意思了,我感觉你的想法怎么就始终没挪过窝呢。” 朱士元承认地点点头:“我这人就这毛病,一旦有了想法,很难改变。” 宗学礼提醒道:“但你别忘了,咱大清朝是朝廷操利权,你办了厂,这个厂也未必是你做主。” 朱士元:“不会吧,我的厂我不做主谁做主?” 宗学礼摇头叹息道:“老弟呀,你对时局认识不清呀。大清朝以官为本,赚银子靠的是权力。离权力越近,赚银子越多。办厂虽说也是正道,但离权力太远。” 朱士元:“李中堂都说过,工业制造是兴邦定国之利器, 官府没理由为难我。我想试一试。” 宗学礼语气肯定地:“不用试,我现在就告知你结果。出银子有你的份,赚银子没你的份。” 朱士元疑惑地:“宗兄,恕我直言,你身为朝廷官吏,怎么也如此不待见朝廷?难道你……是革命党?” 宗学礼哈哈大笑,干了一口酒:“少爷,那革命党,我才看不上,都是些无知无畏的傻蛋,抛家舍命,图什么呀。我宗学礼靠智谋立世。当年诸葛亮,未出隆中已定三分天下,凭我宗某的智慧,也能预测几十年的国是兴衰。” 朱士元闻言,赶紧夸张地起身再拜:“啊呀,宗兄,我这也算是近水楼台了,你先告知我这十年的国是兴衰。如何?” 宗学礼呷了一口酒,卖关子地:“这种事情还是不说破为好。但有一点我得提醒你,赶紧赚银子,赚得越多越好!” 朱士元失望地坐了下去:“这叫什么预测呀,这也就是一句废话。唐宋元明清,哪一个朝代都得赚银子,还用得着你告诉我!” 接着,两人又哈哈大笑起来。
5. 县衙客厅,日,内。 县令蒋若尘坐在椅子里喝茶。 门子进来报:“大人,商会会长朱士元先生求见。” 蒋若尘问:“可有预约?” 门子:“回大人,已预约过五次,都因大人无暇接见,这是第六次求见。” 蒋若尘抿了一口茶,吩咐道:“那让他进来吧。” 门子高声唱道:“朱士元先生,蒋大人有请。” 朱士元一身新装,容光焕发地走进来。见到县令,立即行礼道:“蒋大人,小民朱士元向大人请安。” 蒋若尘客气地:“噢,朱会长,免礼。请坐。” 朱士元在县令旁边坐下,仆人送上茶。 蒋若尘:“听说朱先生已经求见下官多次,唉,事情太多,前县令扔下一个烂摊子,百废待兴,百事待举啊。” 朱士元也寒暄道:“蒋大人勤政爱民,夙兴夜寐,市井百姓广为传颂,商界也是好评如潮呀。” 蒋若尘对这几句话很是受用,问道:“哦,这是真的。” 朱士元认真地:“当然是真的。” 蒋若尘显得很高兴:“喝茶,喝茶。朱先生找下官,定有要事?” 朱士元:“大人,近来宝城商户锐减,商业已成凋敝之势;小人以为,中堂大人提出的兴工促商,正当其时。试想,没有先进的工业制造,哪来的商业繁荣?小人斗胆,想在本县办一家织造厂,望大人恩准。”说着,朱士元将申求书呈上。 “哦”!蒋若尘很有兴致地展开那张纸,慢慢地看起来。 看罢,将申求书慢慢放回到茶几上,站起身来在朱士元面前踱了两个来回,私下暗忖(画外音):“我县当下还没一家想样的制造业,他若办成,既带来财源,又带来税源,何乐不为?!” 蒋若尘赞赏地:“朱先生,你让本官刮目相看呀。这是好事,本官支持。按大清法律,凡大机器制造业,一律由官府垄断。不过,这一规定近年似有松动,有些富裕地区,民间资本也可购买大机器生产,但必须官督民办。官督民办,朱先生了解否?” 朱士元:“不甚了解,但从字面臆断,是否就是由官府监督,民间操办?” 蒋若尘:“也对。”他又从茶几上拿过申求书,从头至尾又看了一遍,道:“本官同意你的请求,为表支持,我准备把城南旧戏园子借给你,那园子是官产,略加修缮即可当厂房,算是官府入股。如何?” 朱士元大喜过望,站起来再拜道:“这太好了,我正愁找不到厂房,谢大人鼎力扶持!” 蒋若尘:“行,我现在就批复与你,办业照时若遇阻碍,可随时找我。”
6.县衙门口,日,外。 朱士元兴冲冲地从衙门里出来,丁四毛穿着一身不合体的捕快服,大摇大摆地走过来。两人相遇,高兴地抱在一起。 朱士元:“四毛,一年多不见,挺想你的。” 四毛笑道:“我也是,跟少爷在一起,就是开心。” 朱士元调侃地:这身螃蟹壳子套在你身上怪怪地,还不如重新回去给我拉车呢。 四毛叫道:“我才不干,我现在是官府的人了,在皇上,太后面前,我是奴才,在你们百姓面前,嘿嘿,我就是主子,哪有主子给奴才拉车的?” 朱士元抬手就要打:“好你个狗奴才,无法无天了!” 四毛腆着笑脸阻止道:“少爷,少爷,开个玩笑。是主子还是奴才,银子说了算,对啵?” 朱士元停住手,气哼哼地:“才年把时间,就张狂成这样子了。” 四毛一本正经地:“少爷,跟您打听个事呗。” 朱士元:“说。” 四毛朝四周看了看,低声问:“你知道刘小姐下落啵?” 朱士元警惕地:“你打探她做什么?” 四毛色眯眯地:“想她呗。你现在有嫂子了,当然不想。刘小姐那胸脯,那屁股蛋,是男人都会想。” 朱士元一脚踢过去,正踢中四毛的屁股,四毛大惊小怪地叫起来:“哎呀,我的妈呀,疼死我了!” 朱士元骂道:“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让你胡思乱想!” 四毛不服地:“怎么胡思乱想,她还送过我帕子呢。说着竟然掏出了那块绿帕子在朱士元面前晃了晃。” 朱士元大怒,又抬腿踢过去,边踢边质问道:“她是送给你的吗?” 四毛边逃边争辩道:“她从轿子里摔给我的,还向我抛了个媚眼。” 四毛逃远了,朱士元恨恨地:“这狗东西,气死我了。”
7.英华商行,日,内。 朱士元抱着几本图谱,出现在英华商行里。被正在柜台里的詹姆斯瞧见,赶忙迎出来。 詹姆斯兴奋地:“朱会长,我猜,你一定是考虑成熟了,请上楼。” 两人在二楼会客室坐下,店员端来咖啡。 朱士元放下图谱,对詹姆斯道:“詹姆斯,这图谱还你。” 詹姆斯:“好的。朱会长,你看了,感觉如何?” 朱士元一本正经地:“不好。” 詹姆斯大吃一惊:“哪里不好。” 朱士元:“詹姆斯,实话告诉你,我在上海有一大批朋友,他们帮我打听了十多个国家的织布机,有法兰西,德意志,日本,意大利等等,比较下来,你们的织布机,技术不算最先进。” 詹姆斯愤怒地:“不可能!有些国家把自己的机器吹得天花乱坠,都是骗子!别上当!我向少爷保证,大英帝国的织布机是世界最好的。” 朱士元:“你们的机器太贵。” 詹姆斯:“这个可以商量,少爷救过我的命,我不赚少爷的钱,给你最优惠价格。” 朱士元:“你能保证织出合格的布?” 詹姆斯拍了一下胸脯:“机器,给你安装调试好,工人,给你培训10名,织出合格的布,你再验收。” 朱士元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嗯,这还差不多。现在谈谈价格吧。” 詹姆斯醒悟地:“朱少爷,你很坏,中国人的生意经,你玩得透熟。” 朱士元:“中国人再坏也坏不过你们英国人,北京圆明园的宝贝都被你们抢光了。” 詹姆斯:“朱少爷,我们不谈那些扫兴的事。你究竟要几台机器?” 朱士元:“十台。” 詹姆斯:“十台,三万二千两,朱先生,你救过我的命,又真心想做成大事,我给你最低价,三万两。” 朱士元坚定地:“多了!” 詹姆斯耸耸肩,摇摇头:“少爷,三万两,我们已经不赚钱了,少一两都无法成交。您可以请您上海的朋友帮忙。你也说过,上海的织布机很多。” 朱士元:“詹姆斯,算你狠,三万两,成交。能否把机器先拉过来,让我把厂子先建起来再付款?” 詹姆斯:“大英帝国是一个重契约的国家,一切要按合同来。” 朱士元:“需要多少定金? ” 詹姆斯:“一万两。” 朱士元有点为难:“一万两多了。” 詹姆斯出主意道:“少爷,你可以先拉五台机器过来,加上我的担保,你交五千两定金就成了。” 朱士元大喜:“好主意!签约!” 詹姆斯问道:“银子带来了吗?” 朱士元奇怪地:“先签约呀,签完约我去找银子。” 詹姆斯:“不行,少爷,交了定金才能签约。”
8.朱宅客厅,日,内。 朱长流正在专注地看书,朱士元从外面走进来,叫了声“爹”。 朱长流抬起头:“噢,我正要问你,你把账本怎么又交给了吴叔,是商会的事情太多,忙不过来?” 朱士元有点不好意思地:“不是,我最近想做点事,爹能否支持一下。” 朱长流警觉地:“什么事?” 朱士元鼓起勇气地:“我想把织造厂办起来,县令蒋大人都支持了。” 朱长流冷冷地:“他支持他出银子。你别打我的主意,我现在这点小生意都难维持。” 朱士元嗫嚅地:“定金只需要五千两银子,我仔细核算了它的成本和利润,前景相当好。现在就需要有眼光。” 朱长流反唇相讥道:“我就是因为眼光不好,所以只能赚点蝇头小利。你想干大事,我不拦你,只要你不用家里银子,随你怎么折腾。” 朱士元吞吞吐吐地:“爹,我知道家里没银子,我跟赵堂主暂时借一下,厂子一办起来,我第一个还他的……” 朱长流打断道:“你休想!他们那点钱来之不易,不信你去小龙滩看看,这么冷的天,妇女、孩子们还在四面透风的草房里编席子,切节子,手上裂开那么多口子,流着血,还在干。你能忍心拿这种血汗钱去折腾?” 朱士元信誓旦旦地:“等厂子赚钱了,我给他们丰厚的回报,让他们以后不再这样辛苦。” 朱长流冷笑一声:“如果赚不到呢?你还没弄清楚是跟谁在玩。我早就说过,生意人最好离衙门远一点,刘老板比你厉害吧,慈禧一句话,家破人亡。”
9.寝室,夜,内。 荷花对身边的朱士元道:“士元,最近我夜里常梦见婶子,喊她,她又不应我。是不是婶子生我气了。” 朱士元梦呓般地回道:“那是梦境,别当真,婶子怎么会生你气呢?” 荷花:“士元,我想回小龙滩一段时间,给婶子守坟。否则心里永远不安。” 朱士元:“瞎说,挺着个肚子,守坟?爹,娘,我,能放心嘛。” 荷花:“早着呢,临产要到明年三月呢。我让来娣陪着我,没事的。” 朱士元突然灵机一动,侧过身来:“但你要为我办一件事。” 荷花:“你又要出什么鬼点子?” 朱士元附耳说了几句,荷花拒绝道:“不行,我才不跟叔开这个口。” 朱士元央求道:“荷花,我的好荷花,我的好夫人吔,你帮我这一次,以后当牛做马,赴汤蹈火,全听你的。” 荷花妥协地:“我只能试试,小龙滩刚打完仗,估计也没钱,你别报多大指望。”
10.朱府客厅,日,内。 朱家人都在。 朱长流:“士元,你应该陪着荷花,回去守半个月的坟,尽一下孝道。” 朱士元:“我这边商会事情太多,实在走不开,婶子不会怪我的。” 夫人对陈嫂道:“陈嫂,你要照顾好荷花,她是有身孕的人,凡事不可马虎。” 陈嫂:“老夫人,您放心,我记下了。”
第三十一集 1.主簿房,日,内。 主簿房的大门上贴着一副对联:选官擢吏贤而举,考政核绩廉以衡。门楣上写着:主簿房。 房间里,叶主簿(原茶博士)正陪着朱士元在说话。 叶主簿态度极为谦恭:“朱会长,您的机器一到,我立马给您办业照。衙门要竭诚为商家办事,这是蒋大人的训导。” 朱士元叹道:“机器是现成的,就差五千两定金,定金一交,机器立马就运过来。” 叶主簿:“这么点银子对您算什么呀,您下面那么多商户,每户凑个几十两,个把时辰就凑齐了。” 朱士元叹了口气:“别提了,一个个鼠目寸光。主簿大人,我想请教,这厂子是官督民办对不对?既然官府督办,也应该担一份责,我现在就缺五千两银子,能不能从衙门这边暂借一下,我保证半年内还上。 叶主簿张大了嘴巴,露出一副怪怪地笑:“朱会长,您一定是找银子急昏了头,衙门只管收银子,哪有向外借银子的。蒋大人把城南老戏院子借给你,这已经是破天荒了。” 朱士元失望地:“如此说来,这五千两银子,真是我朱士元过不去的坎了。常言道,一钱逼死英雄汉。现在我信了。” 叶主簿接口道:“但还有一句,‘活人不会被尿憋死。’您毕竟是一会之长呀,稍微动点脑子,这银子不就来了。” 朱士元摇摇头,生气地:“所有商户都不投钱,都不肯入股,拿他们没办法。” 叶主簿点化道:“你换个说法嘛,不要再提入股的事。建一个商会基金总可以吧?每个商户交五十两银子,以后,哪家商户有资金短缺,都可申请此基金救急。只要把钱收上来,怎么支配,还不是你说了算。” 朱士元似有所悟,但仍否定道:“你想让商户掏钱,没那么容易;有人不肯交怎么办?” 叶主簿:“这也好办,谁不交钱,取消他的会员资格,以后他的买卖经营,包括纳税摊派,都不受商会保护,看他交不交。” 朱士元似乎开了窍,面露一点喜色。 叶主簿继续开导道:“朱会长,干什么事都离不开手段,民众懂什么? 你若办厂成功,他们会挤破头来投银子。” 朱士元点点头:“这不奇怪,人性如此。叶大人,我先告辞,业照的事,还有劳于您。”说着起身准备离开。 叶主簿:“朱会长,您等等。”他从案头上取过一张纸,交给朱士元道:“县里已经传开您办厂的事,诸位大人都很支持。这上面是十二个人,都是衙门各位大人的亲属,你先把这些人安置到厂子里去。” 朱士元接过名单看了一会儿,对叶主簿道:“若厂子办起来,那是一定要用人的,这些人都会做些什么呀?” 叶主簿笑道:“你管他会做些什么,随便弄个差事,让他拿到薪水就行。这些人都是不能得罪的。” 朱士元显得很不高兴地:“将来厂子还不知道能不能赚到钱呢,倒先背上了这些包袱。” 叶主簿鼓励道:“朱会长,干大事就要有大格局。这些都是小钱。开工厂是大买卖,机器一响,黄金万两嘛。机器多转几圈,这些人的薪水不就都有了;将来,我还想跟朱会长沾点光呢。”
2.商会,日,内。 朱士元撕掉原来的招股书,换上新招贴。上书:认购“商会互助基金”。每商户三十两,多购不限。 贴好后,朱士元又左右端详了一会,很满意。
3.乔府,日,外。 朱士元站在大门口,乔老板从里面迎出来。 乔老板夸张地:“朱会长,大驾光临,里面请。” 朱士元:“乔老板,就几句话,说了就走。商会搞了个互助帮扶基金,每个商户购买三十两,多购不限。以后谁家遇到资金周转不灵,可以申请这个基金。” 乔老板一愣,立即拉下脸:“要掏银子?不买行不?” 朱士元迟疑地:“最好买,不买就取消会员资格了。” 乔老板手一挥:“取消就取消,我还不稀罕呢!”
4.王府,日,外。 朱士元站在王府门口,王老板从里面走出来。 王老板问道:“何事?” 朱士元:“王老板,商会设立互助基金,以后哪家缺银子可以来申请,王老板,买一点吧,众人拾柴火焰高。” 王老板没好气地:“我缺银子自会去钱庄借,互助基金?鬼才信呢。”说完转身便走。 朱士元在后面叫道:“王老板,不买会取消会员资格的。” 王老板头也不会地答道:“敢,我先撸掉你会长!”
5.相府,日,外。 相老板与朱士元在门口正友好交谈。 相老板问:“朱会长,这个主意不会是你爹给你出的吧?” 朱士元:“不是。” 相老板:“那是你自己?” 朱士元迟疑地摇摇头:“也不是。” 相老板如释重负地:“我说嘛,你们父子都是厚道人,不会出这种主意。出这种主意的人,养儿子都没屁股眼。这种集资手段,只有衙门可以用,不买就封门,抓人,坐牢!”
6,商会,日,内。 朱士元生气地扯掉贴好的招贴,将招贴撕得粉碎。然后坐在椅子里发呆。
7. 魏府客厅,日,内。 客厅里坐满了本城商人,嗡嗡地议论声响成一片。 魏老板:“诸位静静,我来说几句。大家对朱会长擅自集资,意见很大,要求改选。选举是洋人搞的玩意儿,我们还不在行。这样吧,我们今天分两步走,第一步,大家对朱会长是否留任先表个态,如果不能留任,我们就走第二步,选新会长。” 老板们纷纷表示:“对,就这样。” 王老板:“每个选民发个小纸片吧,打勾的表示同意,打叉地表示不同意。” 魏老板:“别搞那么复杂,举手表态,一目了然嘛。” 众人纷纷赞成。 魏老板:“那我们现在就开始吧。都注意了啊,同意朱士元先生继续留任会长的,请举手。” 现场只有魏老板和朱长流两人举手。 王老板数了两遍,报道:“两个同意。” 魏老板又宣布道:“不同意朱士元继续留任的,请举手。” 刷地一下,所有在场地都举起了手。 王老板数了三遍也没数清。 魏老板:“别数了。我现在宣布,朱士元先生落选。从现在开始,朱士元先生不再担任宝城商会的会长。其实,朱先生在担任会长期间,还是为大家做了不少好事的。 现在我们走第二步,选出新会长。”
8.朱府,日,外。 小花园的空地上,朱世元的八卦剑舞得正酣,隐隐透出一股杀气。 朱长流和吴管家站在客厅门口悄悄观望。 吴管家:“老爷,少爷的情绪不对头呀。” 朱长流答道:“情绪能好吗?不到半个时辰,会长选丢了。我还是投他一票的呢。”他叹了口气,接着道:“听说洋人就是这样选官、罢官的,这东西真厉害,比皇上,太后的话还管用。” 吴管家点点头,悄悄道:“现在兴中会的口号就是民族、民权、民生,建立合众国,以后的官员都要由老百姓选举。” 朱长流继续望着朱士元陷入沉思。
9.朱宅,日,内。 朱夫人、顾嫂也正在寝室的窗口关切地看着朱士元。 朱士元怒目圆睁,牙关紧咬,额头青筋毕露;他手中的两把剑,左砍右劈,呼呼生风;有时一剑砍下去,还伴随着一声泄愤地怒吼。 朱夫人担心地对顾嫂道:“什么破会长呀,丢就丢了呗,至于生这么大的气嘛。大不了再花点银子把那个破会长再买回来。” 顾嫂:“夫人,会长是众人选的,买不到。” 朱夫人不服气地:“那就请大伙儿吃顿饭,再送点礼,再选上去呗。”
10. 朱宅客厅,日,内。 朱长流对吴管家道:“都是受那个洋人的蛊惑,你拿着我的名片,去跟那个詹姆斯好好谈谈,你就这样跟他说……”他附在吴管家耳边交待了一会儿。 吴管家听毕,认真地点点头。
第三十二集 1. 街头,日,外。 朱士元神情黯淡,踽踽独行,街上的行人车马似乎都与他无关。 画外音:“五千两银子,有了它,就能拉来机器,就能办下业照,就能开工生产。可这五千两银子,去哪弄呢?朱士元第一次切身感受到钱的重要。”
2.县衙,日,外。 朱士元无精打采地走到县衙门前的空地,远远瞧见四毛穿着捕头服,站在一队新招的捕快面前,正指手划脚地训话。一个捕快的腰塌了,肩垂了,头也歪在一边;四毛上去就是一巴掌,紧接着又一拳打正了那人的腰。其他捕快见状,赶紧挺直腰杆。 朱士元见了,觉得有趣,便慢慢走过去。 四毛正在发威:“站都站不好,就这副屌样,像咱大清朝的捕快吗?你们看老爷我平时是怎么站的,怎么走路的?都是他妈的一帮废物,气死我了,散了!” 众捕快一哄而散,四毛正要走,朱士元叫道:“四毛。” 四毛回头一看,见是朱士元,便拿腔拿调地走过来:“朱少爷,请以后别四毛、四毛的叫,多难听啊!” 朱士元奇怪地问:“你名字就叫四毛,不叫你四毛叫什么?” 四毛大声呵斥道:“那也不能叫,以后叫丁捕头,丁老爷。都可以。” 朱士元习惯性地抬手要打,骂道:“反了你了,叫你老爷,找打!” 四毛挺着胸脯,瞪圆了眼睛,威胁道:“你敢打官老爷?试试!哼,你不怕手疼?!” 朱士元收回手,笑道:“你个兔崽子,人模狗样地还真像回事。不过,以前的捕头还真的叫老爷。” 四毛理直气壮地:“哎,知道就好。行啦,今天老爷我高兴,请你喝酒。” 朱士元:“你请我喝酒?怎么回事,你发财啦?” 四毛得意地:“发财算不上,最近我刚买了一处宅子。请你喝点小酒算什么呀。” 朱士元惊讶地:“行呀,都买宅子啦?走吧,喝酒去。”
3. 街道,日,外。 朱士元跟在四毛身后,向一家酒楼走去。 四毛走在前面,大摇大摆,不断有人向他请安问好。“丁捕头”、“丁老爷”、“丁四爷”、“丁爷”的叫个不停。四毛或点头回礼,或鼻子里哼一声算是作答,有的则理都不理。众人对跟在后面的朱士元,却视而不见,这让朱士元很有感慨。 珍丰园酒楼前,食客们进进出出,很是热闹。 两人未进酒楼大门,迎宾高声通报:“捕头丁老爷到!” 酒楼老板忙不迭地迎上来,满脸堆笑地:“啊呀,四爷光临,小店生辉,这次您几位呀?” 四毛:“看不到吗?两位,谈点事,好酒好菜,看着上,账记着。” 酒楼老板低声道:“四爷放心。”又转身吆喝道:“四爷两位,楼上雅间,贵宾伺候!”
4. 雅间,日,内。 酒菜摆上,四毛熟练地倒酒。 朱士元感慨地:“四毛,看你小子现在混的,跟你一起走路,这宝城的人都不认识我了。” 四毛不屑地:“认识你,你谁呀?不就蛮少爷嘛;我谁呀,捕头老爷。” 朱士元:“看把你嘚瑟的,小人得志。学礼兄说得不错,大清朝万般皆下品,唯有做官高。” 四毛问:“你是说我表哥?” 朱士元点点头。 四毛夸耀地:“我表哥那才是个人物,我四毛能有今天,全靠我表哥。” 朱士元:“四毛,你刚才说买了宅子,那是一笔大钱呀,你是怎么发的财?” 四毛夹了一块菜放进嘴里,眯着眼睛问道:“你想知道?不过,告诉你也没事,你也学着点。就办了趟差,二十来天工夫,赚了几千两银子,还立了功,当上了捕头。” 朱世元不相信地:“什么美差呀?又赚银子又升官,我不信。” 四毛低声道:“朝廷下旨,要各地衙门追捕义和拳,我表哥要我接下这份差事。我先放出话来,朝廷要赦免你们啦,来登个记就没事啦。结果,呼啦啦来了一百多个。然后全抓起来慢慢审。过不了几天,大多数人就撑不住了,就一个个的送银子;送银子的就放了,不送的,一律押到县衙,再由县衙押到省府。一共三十几个,估计现在都被咔嚓了。” 朱士元气得把酒杯往桌子上一搁,骂道:“四毛,你个猪生狗养的东西,为了挣点银子,这种缺德事你也干得出来!” 四毛从椅子里蹦起来反驳道:“哎,好心请你喝酒,还骂人!那些拳民本来就不是好东西,许多是恶棍、无赖。抓了他们,老百姓都拍手称快,都说衙门办了件好事!” 朱士元长叹一声,两手撑在桌上,一声不吭。 四毛又安慰道:“行啦,行啦,我已经花了十几两银子,请泰山殿的和尚,给这三十多个人做了道场,让他们早日转世投胎。” 酒楼老板进来,谄媚地问道:“四爷,酒菜如何?还要上点什么?” 四毛莫名发威:“什么鸟菜!看把我客人吃的,都不开心了。换掉,换掉,重上招牌菜!” 酒楼老板吓得连忙求饶:“啊呀,四爷,这是小人罪过,马上换,马上就换!”他转身跌跌撞撞地奔出门外,喊道:“伙计,伙计,快给丁老爷换菜!” 四毛得意地看着朱士元,突然想起地:“哎,少爷,你今天来县衙做什么来着?是找我来玩的?” 朱士元摇摇头,自己斟了杯酒干了:“那有心思找你玩,我想求见蒋大人,还是为办织造厂的事。” 四毛好奇地:“你想办织造厂,好想法,蒋大人批了吗?” 朱士元:“早就批了。” 四毛:“我看看。” 朱士元:“你也不识字,你看得懂么?” 四毛笑道:“我虽不识字,但我一看批文,就能猜得出你这事能不能办成。” 朱士元不相信地:“嗤,你还有这能耐?” 四毛自豪地:“我知道你不信,但我表哥的话你总信吧,是他教我的。” 这时,老板领着几个伙计,一下子端来了几个菜,老板满脸堆笑地:“让四爷久等了。快换上!”几个伙计一齐动手,眨眼工夫,菜和酒都换上了新的。老板陪笑道:“四爷,您两位慢用!” 四毛一挥手:“去吧,别耽误了老爷谈事。”老板和伙计赶紧走了。 朱士元掏出那张纸,递给四毛。四毛将那张纸小心地摊在桌子上,煞有介事地看起来。 四毛指着第一排的“求”字,认真地说:“谁说我不识字,这字我就认识,水,喝水的水,不过少爷你没写好,还多了一点。蒋大人的签名在哪?噢,在这里。”四毛对着蒋若尘的签名认真地端详起来,看了半晌,以肯定的口气道:“少爷,你这事,能办成,但要费一些周折。” 朱士元惊奇地:“何以见得?” 四毛卖关子地:“告诉你也行。让你长点见识。蒋大人的签字很有讲究,竖着签的,下面必须要办;横着签的,下面可以拖着不办。这个点也很重要,实心点的,下面要实实在在的办;空心点的,下面最好不办,给他吃个空心团子。少爷这个点,既不是空心的,也不是实心的,在空心里面还多转了半个圈,意思就是这事要给他办成,但要让他多费些周折。” 朱士元听得一愣一愣地,他拿过那张纸,也仔细地研究起来,末了,他又问:“四毛,这真的是宗先生教你的?” 四毛不耐烦地:“你怎么还不信呢,除了他,谁肯教我这些。” 朱士元疑惑地收起那张纸,又小心地折好,放进怀里。喝起了闷酒。 四毛见朱士元不开心,便宽慰道:“嗐,别不开心呀,找我表哥出个主意不就结了。喝酒,喝酒!要不要喊两个姑娘来陪陪你?” 朱士元发怒地:“胡说八道,我可不好这口。” 四毛:“对对,你是不好这口,嫂子那关也不好过呀。” 朱士元教训地:“四毛,你现在当了捕头,也有了钱,能不能学点好的。” 四毛猛然想起地:“哎,少爷,提到学好,我还真想起了一件事,你先给我起个好名字吧。” 朱士元:“四毛这个名字不是挺好的嘛。” 四毛:“好个屁!老百姓管洋人叫大毛子,管信洋教的中国人叫二毛子,管替洋人办事的汉奸叫三毛子、四毛子。” 朱士元:“四毛这名字谁给你起的?” 四毛不屑地:“我爹呗,我娘生我大哥的时候,我爹看到一只猫窜到了屋顶上,他灵机一动,给我大哥起了个大毛的名字,后来我娘一口气又生了七个儿子,名字就这么顺着叫下去了。” 朱士元惊讶地:“乖乖,你娘生了八个儿子,真能生。” 四毛:“是啊,连我爹都烦了,说我娘生个孩子就像放个屁。不过,活下来的只有大毛和四毛。 朱士元感叹地:“生得多,死得也多。” 四毛央求道:“少爷,你是读书人,给我起个好名字,要大气,叫得响一点的。” 朱士元:“你表哥那么有学问,为什么不请他起名字。” 四毛:“是起了一个,也好听,但难写。” 朱士元:“是什么名字?” 四毛:“丁俊才。中间这个字太他妈的难写了。” 朱世元沾了点酒,写下丁俊才三个字,评论道:“这俊字写起来是有点为难你了,好办,把俊换成一,丁一才,怎么样?” 四毛高兴地:“好,这名好。一才,一个大财主,财主中当第一,就它了。丁一才敬少爷一杯!”
5.朱府,日,外。 朱士元有点晕晕乎乎地走进自家大门。 柱子叫了一声:“少爷,回来啦?” 朱士元鼻子哼了一声,继续往前走。迷迷糊糊中看到前面有两个人影在晃动,定睛一看,正是荷花与陈嫂两人在拔草。朱士元大喜,酒也醒了一半,大叫一声:“荷花,你回来啦?!” 荷花埋怨道:“朱士元,看你多长时间没练功了,地上都长草了。” 朱士元奔上几步,急迫地:“我托你办的事呢?办了没有?” 荷花故意地:“看你这问的,什么事啊?” 朱士元抓住荷花,喊道:“借银子,跟叔借银子,你把这事都忘啦?!” 荷花怒道:“朱士元,你喝酒了吧?还喝醉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朱士元急得快发狂了:“我的姑奶奶,快告诉我,银子借到没有?!” 荷花这才慢条斯理地:“你的事,我敢忘记嘛,五千两,一两不少,叔借给你啦。” 朱士元一把抱起荷花,在荷花脸上狂亲:“我的观世音菩萨,活菩萨,你可救了我了。” 吓得蹲在地上薅草的陈嫂急忙上前阻止:“少爷,少奶奶是有身孕的人。” 朱士元放下荷花,急切地问:“银票呢?快给我。” 荷花:“在爹那里,你自己去拿。” 朱士元一惊,热情从头冷到脚:“荷花,你真不会办事,这事怎么能让爹知道呢?这下又麻烦了。” “不麻烦,过来回答我几个问题,马上就给你。”朱长流正站在客厅门口看着这里。
6.客厅,日,内。 朱长流对朱士元道:“坐下吧,一身酒气,大喊大叫,成何体统!你怪不了荷花,她回小龙滩,我就猜到你有事托她。银票是我从她手里要过来的。” 朱士元央求道:“爹,我知道家里没银子,所以托荷花跟她叔借点儿,儿子要办大事,您就给我吧。我求您了。” 朱长流语重心长地:“世元,你知道这五千两银子是怎么来的吗?” 朱士元:“是赵堂主借给我的呀。” 朱长流瞪了朱士元一眼:“这可能就是小龙滩一千多口子,十几年来的全部积蓄。小龙滩你是去过的,你也看到了他们是如何挣钱的。妇女、孩子们还没到冬天,手脚就裂开了口子,但他们还是要天天编蓆子,切节子;男人们种田打鱼,日晒雨淋,一船鱼卖给渔贩子,才两把银子。这样的钱你也敢拿出去瞎折腾?!” 朱士元低下了头:“爹,这个,我懂……” 朱长流打断他的话:“赵堂主重情重义,只要我朱家开口求他,他一定会倾其所有。但越是这样,我们越不能随便开口,懂吗?” 朱士元:“爹,我拿这钱是去办正事,我一旦赚了钱,我会加倍偿还他们。” 朱长流:“我问你,你这个正事有几分胜算?” 朱士元信心满满地:“起码八成。” 朱长流故作惊奇地:“呵,八成!说来听听。” 朱士元:“一,织布机是英国最先进的机器,一台机器抵三十台老旧织布机;二,放眼江淮大地,还没有一家织造厂,织出的布不愁销路;三,利润宽,我用吴叔教我的成本利润核算法,越算劲头越足。 ” 朱长流:“没啦?” 朱士元:“没了。产、销、利润,都是绝佳!做成了,布价下跌,民众得利。” 朱长流语气平静地:“依我看,你一成胜算都没有。我只说一点,官督民办。以后衙门要用银子,就去你厂里支,你敢不给?!天下之滨,莫非王土。你一个平头百姓,能斗得过官府?” 朱士元:“爹,你对外面不是很了解,现在朝廷鼓励办实业。” 朱长流反唇相讥道:“朝廷还向世界宣战哩,成了吗? 现在办成的不就是上海轮船、天津铁路、南京机车、湖北枪炮几个制造局嘛。你再去打听打听,这几个厂是谁办的,李中堂,张之洞,最不济的也是四品大员。他们哪一个是小民啊?” 朱士元丧气地:“按您的说法,我这辈子什么也别干了。您以前教导我,要有大抱负,大目标,做大事情,可现在儿子这样做了,您又阻拦,是何道理?” 朱长流:“这只能怪我们生错了时代。这个时代,我们做不了大事。你现在不当会长了,更好,家里现成的商行,你可以马上挑这个大梁。” 朱士元嚷道:“你那点小买卖,我才看不上!当今世界,将进入工业制造大潮,要做,就要做一个时代的弄潮儿。” 朱长流讥讽地:“哼,弄潮儿?这要看什么时代,在错误的时代里弄潮,等于找死!” 朱士元喊声更高:“我宁可被淹死,也不做凡夫俗子。我铁心办厂,那五千两银子不给我,我就绝食!”
7.寝室,日,内。 朱士元直挺挺地躺在床上,两眼紧闭。旁边的小桌上摆着饭菜。 荷花练完剑回到寝室,挂好剑,走到床边,看到未动的饭菜,生气地:“朱士元,你还来真的了,你已经五顿没吃东西了,真的想饿死呀?!” 朱士元闭着眼睛回答:“嗯,活着没啥意思了,就想饿死。” 荷花大怒:“再不起来我用霹雳掌劈你,你信不信?我真的劈啦!” 朱士元突然一伸手拽过荷花,压低声音道:“你个傻瓜,我俩是一伙的;再坚持两顿,我爹肯定答应。你悄悄给我买两个烧饼来,要插酥的。快去!” 荷花没好气地:“哧,还挺讲究,烧饼就烧饼呗,还要插酥的。等着。”转身走了。 这时,顾嫂端着点心走进来,低声劝道:“少爷,起来吃一点吧,你都一天半没吃东西了,再不吃,身子会饿坏的。老爷和太太都急坏了。” 朱士元闭着眼睛嚷道:“不吃,就是不吃,饿死了好,大家都太平!” 顾嫂无奈地摇摇头,只得撤下饭菜,又摆上点心,然后走开了。
8.朱府,日,外。 顾嫂端着撤下的饭菜往厨房走,在廊檐下正碰到吴管家。 顾嫂回报道:“吴管家,少爷已经一天半没吃东西了,我劝他几句,哎呦,那脾气发的,真是蛮不讲理,你还夸他变懂事了呢,依我看,越来越蛮了。” 吴管家笑笑,没有作声。
9.寝室,日,内。 朱士元躺在床上,抬起身子看看小桌子上摆放的点心,咽了一口口水,揉揉肚子,看到陈嫂扶着朱夫人急匆匆走进来,赶紧躺平,闭上眼睛。 朱夫人焦急地:“士元,我的小祖宗吔,不能再饿下去了。为了办一个破厂子,值吗?你先吃点东西,我跟你爹再商量商量,我保证把银票要过来。” 朱士元显得有气无力地:“不行,我要爹亲手交给我。”
10.客厅,日,内。 吴管家悄悄对朱长流道:“老爷,詹姆斯那边已经说好了,你可以答应少爷了。” 朱长流欣喜地:“哦,有没有给他一点酬劳。” 吴管家:“给了,但他坚决不收,他说少爷和少奶奶曾救过他的命。” 朱长流感叹道:“这洋人也重情重义。”
第三十三集: 1.寝室。日,内。 朱长流、吴管家走进朱士元寝室;朱夫人,陈嫂都在。 朱长流高声道:“好啦,看来你是不撞南墙不回头啊。我也不想再阻拦你了,五千两银子给你;是天堂还是地狱,你自己闯吧。” 朱士元一掀被子坐起来,把坐在床前的朱夫人和陈嫂吓了一跳。 朱士元大声嚷道:“爹,您早这么做,不就得了,快、快,饿死我了。”
2. 英华商行,日,内。 朱士元容光焕发,他将一张五千两的银票,放到詹姆斯的面前,很绅士地:“詹姆斯先生,这段时间,我才把商会的事情交待完。好啦,现在是无官一身轻,终于安安心心地办我自己的事情啦。这是五千两银票,请赶快汇到贵总部,我急等着机器。” 詹姆斯拿起银票,像欣赏一幅名画那样看了又看,赞叹道:“五千两,好大的一笔钱呀。银子,我真的很喜欢,太美妙了……可是,朱少爷,你的织布机怕是买不成了,真的抱歉,您还是把银票收起来吧。” 朱士元大惊:“为什么?” 詹姆斯:“我们总部有新规定,购买大英帝国的织布机,必须先对买家进行技术培训,考试合格后才能购买。” 朱士元沮丧地:“你们英国人哪来的这么多破规矩?!” 詹姆斯:“不是破规矩,是对买家负责。请问,你懂织布技术吗?” 朱士元摇摇头。 詹姆斯又问:“你懂织布厂的筹建和管理吗?” 朱士元又摇摇头。 詹姆斯:“你什么都不懂,就买机器办厂,这真是笑话;你们中国人办事,真是不讲科学。像你这样办厂,再来十张这样的银票,也会亏得精光。” 这几句话真的把朱世元给镇住了。他怔了片刻,终于承认道:“詹姆斯,你们总部的规定是对的,我准备去你们总部学技术。” 詹姆斯:“这个可以。正好,总部已经决定,要把我调回上海总部,你就随我一起去上海吧。” 朱士元爽快地应允:“行,只要能把厂子办起来,不要说跟你一起去上海,就是跟你去伦敦也行啊。”
3. 寝室,夜,内。 床上,荷花躺在朱世元的臂弯里,两人说着悄悄话。 荷花:“你们这些富家子弟真是有趣,为达目的,竟然绝食,居然还成了,简直不可思议。” 朱士元:“不是没招了嘛,只能试试这个杀手锏。这招挺有用,百试百灵。” 荷花:“看来你用过不少次?” 朱士元:“那是,轻车熟路。” 荷花:“难怪富家子弟很难成器。” 朱士元:“错,这是世俗偏见。孙久子很穷,他成器了?” 荷花怒道:“跟你说过多少遍,以后在我面前,不许提孙久子! ” 朱士元赶忙道歉:“对对,老是忘了,以后见到此人,直接杀了他。 ” 荷花:“这次去上海要多长时间?” 朱士元:“个把月吧。我要把机器生产的每一环都弄通,还要去看看姐姐、姐夫,再给我们儿子买一点时新玩意儿。” 荷花:“孩子还没生呢,你怎么知道是儿子。” 朱士元:“我亲自下的种,就是儿子,错不了。” 荷花:“嗤,看把你能的。你走了以后,我一个人在家,一定很闷的。” 朱士元出主意道:“你把来娣叫过来就不闷了。” 荷花:“来娣和顺子马上就要成亲了。” 朱士元:“真的?那我们要送一份厚礼。” 荷花:“那是肯定的。你也得早点回来,你还没走,我心里就空落落的了。听说上海交际花很多,你别被野女人勾了去。” 朱士元:“哪能呀,咱是正经人,心里装的全是正经事;再说,咱也不敢呀。” 荷花:“为何不敢?” 朱士元:“谁让我娶了个女大侠呢,我怕你追到上海,一脚废了我。” 荷花咯咯地笑起来:“这就对了。”
4. 上海码头,日,外。 长长的栈桥上,下船的旅客混乱地涌向码头出口。 朱士元拎着一只大皮箱子,跟在詹姆斯身后。詹姆斯肥胖的身子,被前后左右的旅客碰来撞去,气得他大声嚷嚷:“挤什么,挤什么?毫无秩序的中国人!” 朱士元随着人流,身不由己地向前推进;他在栈桥上向下一看,黄浦江一侧,泊满了巨大的货轮,如蚁的码头工人,赤着膊,扛着大包和木箱,行走在船岸之间。 两人终于挤出码头出口,詹姆斯喘息未定,自言自语道:“这鬼地方,还要再拥挤一百年。黄包车!” 话音刚落,两辆黄包车停在了他俩身边。朱士元拎着皮箱上了一部黄包车。 正在这时,匆匆走过来几个人,快速地向周围的人散发报纸;其中一人,塞给朱士元一张报纸后,悄声道:“先生,请看国民报,保皇党的真面目,反清革命宣言。藏好了。” 不远处又奔过来十几个人,大喊:“抓住他们,别让他们跑了!” 几个散发报纸的人迅速散开,一下子不见了踪影。朱士元快速地将那张报纸压在皮箱底下。 奔过来的那十几个人,凶神恶煞般地喝问:“刚才谁拿了报纸?快交出来!” 几个胆小的旅客,立即交出了报纸。一名斜疤眼走近朱士元,威胁道:“我看到你也拿了一张,快交出来!” 朱士元从容地:“刚才我没要,又还给他了,不信你看。” 詹姆斯在旁大声呵斥道:“你们什么人?敢在大英帝国的租界里搜查!滚,快滚!” 这十几个人中有人惊慌地喊:“不好,红头阿三来了,快跑!” 一队头扎红布巾的印度巡捕,手拿警棍扑过来。这十几个人立即作鸟兽散。
5.上海街道,日,外。 两部黄包车在上海弄堂里穿行,坐在后一辆车里的朱世元,悄悄拿出压在皮箱底下的报纸,瞥了一眼大题目:《中国亡国论》。 又看了一下背面,标题是:康梁保皇可以休也!朱士元笑笑,折起报纸,揣入怀中。
6. 上海街道,日,外。 两部黄包车在一个大院前停下。院门旁,立着一块硕大的中英文字的木牌,上书:“英国工部局”。 詹姆斯和朱士元都下了车。朱士元付钱打发走了两名车夫,詹姆斯用英语与值勤的英国警卫交流了几句,两人进入大院。 大院里,道路整洁,绿树成荫;一座座欧式楼房,错落有致,环境显得优雅宁静。与院外的杂乱肮脏相比,如天壤之别。 两人走近一座大楼。 詹姆斯吩咐道:“朱少爷,你就在这里等,我去见一下我的上司。” 朱士元答道:“行,您去吧。” 朱士元将皮箱放在一旁,站在路边欣赏起院内风景来。 两位英国女士,相互挽着手从大楼里走出来。 年龄稍大一点的女士,对年轻的女士道(英语):“嘿,玛丽,你看那位中国小伙子,真帅,你敢与他搭讪么?” 玛丽用英语答道:“这有什么,艾嘉,看我的;我相信他会从此记住我。” 两人走到朱士元近前。玛丽上前微笑着用汉语问道:“哈罗,先生,您需要帮助么?” 朱士元其实早就看到了两位女士,只是装着没看见。见玛丽主动与他打招呼,便躬身答道:“啊,没有,多谢。”他又指指楼房那边,解释道:“我在等人。” 玛丽又道:“您等的人,是不是那个胖子詹姆斯?他是个不好对付的家伙。我叫玛丽,她叫艾嘉,我们都在这里……当差。您叫什么名字?”玛丽说着便把手伸向朱士元。 朱士元却抱拳答道:“回玛丽小姐,我叫朱士元,刚来上海,请多关照。” 两位女士一齐大笑起来,玛丽还学着朱士元的样子和腔调:“请多关照。” 笑毕,玛丽向朱士元挤挤眼,又挥挥手:“再见,朱士元先生。” 朱士元也学着玛丽的样子挥挥手:“再见,玛丽小姐。” 艾嘉用英语问玛丽:“你为什么不试试爱一个中国小伙子?” 玛丽用英语回答:“中国小伙子当然也不错,很有神秘感;但我还是觉得,丹尼尔更适合我。”
7. 工部局,日,外。 詹姆斯从楼房里走出来,一副气呼呼地样子,嘴里还骂骂咧咧地。 朱士元立即迎上去问道:“詹姆斯先生,你怎么啦?” 詹姆斯愤愤不平地:“这帮混蛋,让我跟中国人住在一起,这帮官僚,寄生虫!” 朱士元皱了皱眉头,反问道:“这有什么,你不是一直和中国人住一起吗?”
8. 大英织造厂,日,内。 宽大的车间里,数十台织布机发出的咔咔声吵得人心烦意乱。车间里人很少,只有三四个中国人在机器前巡视。 詹姆斯与朱士元走进车间,一位年轻的英国小伙子迎出来。詹姆斯上前握住那小伙的手,又将小伙拽出门外,大声道:“丹尼尔,我的朋友朱先生想学习织布技术,你好好教教他,我会感谢你的。” 丹尼尔也大声作答:“没问题,詹姆斯先生。” 詹姆斯转身对朱士元大声道:“他,丹尼尔,技术总监,你拜他为师,跟他好好学技术。” 朱士元立即单腿跪地:“师父,请受徒弟一拜!” 丹尼尔手足无措,惊异地:“你这是干什么?”
9. 一组镜头。 厂房里,伴随着机器的喧嚣声,丹尼尔指点着机器,向朱世元讲解。 夜晚,电灯下,朱士元在单人宿舍里画着图纸,翻看着中英文对照的图书。一副潜心学习的样子。 白天,朱士元进出大英织造厂厂门。他数次看到一位中年男子,在厂门口转悠徘徊,引起朱士元的注意和好奇。
第三十四集: 1.上海弄当,晚,外。 狭窄弄当里,灯光昏暗,朱士元望望门牌,又看看手中的纸条,确定无误后,便上前敲门。 不远处,一位正捣鼓煤球炉子的妇女抬起身子问道:“您找谁?呀!是士元弟弟。”慧兰放下煤球炉走过来。 朱士元迎上去,心疼地:“姐,这么晚了,你还弄这东西。” 慧兰脸上沾着煤灰,不好意思地:“不知怎么搞的,我就伺候不好这炉子。老是熄火。” 朱士元:“不弄了,等姐夫回来,我们去外面吃饭。” 慧兰:“不,炉子已经好了,你姐夫马上就回来,还是在家吃吧。” 朱士元:“行。”他接过炉子,跟慧兰进入房间。 房间不大,但收拾得很整洁,灯光也很亮。北门外面有个小厨房,朱士元把炉子拎进厨房。 朱士元关切地:“姐,日子过得很辛苦啊。” 慧兰边麻利地洗菜切菜,边答道:“这已经不错了,你姐夫在一家报社做事,我在一家印书社当校对,自食其力,不觉得苦。” 朱士元:“但姐从小就是被人伺候着的,哪吃过这种苦。” 慧兰笑笑:“那你姐夫呢?他原来是我们宝城有名的大少爷,既然选择了革命这条路,就要准备吃苦。” 朱士元取过芭蕉扇子,边扇炉子边说道:“我来上海好几天了,在织造厂里学习,今天才瞅空过来看看你们,姐不会怪我吧?” 慧兰:“不会。爹来过信。如果你今天不来,我跟你姐夫也会明天去找你。” 朱士元:“姐,等我办厂赚了钱,我先给姐买一套大房子,我姐哪能住这种地方。” 慧兰笑道:“弟弟这份心思我先领了。你把爹,娘,荷花妹子照顾好就行。” 姐弟俩正说着话,苏化腾推门走进来:“嗨,士元弟弟,你终于来了。” 朱士元赶紧站起来,两个人来了个拥抱。 朱士元:“姐夫,我刚才还跟姐说,你们住的太寒碜了,爹,娘知道了一定舍不得。” 苏化腾叹了口气:“革命正处于困难时期,多少事情需要用钱。个人生活能将就就将就吧。 朱士元从怀里掏出那张国民报,对苏化腾道:“我下了船,刚出码头,就有人送一张报纸给我,那几个散发报纸的人,又被另一帮可能是大清密探,追得满街乱窜。你们的革命,靠散发这些东西就能成功?” 苏化腾:“当然不是。推翻大清朝必须要靠革命军,但宣传新思想,唤醒民众也很重要。办报馆,办启蒙学校,购买武器,组建革命军,要做的事情实在太多,但这些都需要大量的银子。大家很着急,也很无奈。” 朱士元也深有感触地:“是的,没有银子,什么事也办不了。”
2. 织造厂,日,外。 织造厂大门口,朱士元从厂门里走出来。 经常在厂门口转悠的中年人鼓足了勇气,走向朱士元,问道:“先生,您是去吃饭吗?” 朱士元:“是啊,到饭点了,先填饱肚子。” 哪位中年人道:“先生,能问您几句话吗?” 朱士元莫名其妙地:“可以,问吧。” 中年人:“您学织布技术是想自己开厂子?” 朱士元:“对呀。” 中年人:“您机器买了吗?” 朱士元:“还没有。” 中年人欣喜地:“太好了,先生!我姓蔡,常州人,也是开织布厂的。我有十台现成的机器,跟厂里的一模一样,也是从这家公司买的,用了才半年多点,我想低价转让给你,如何?” 朱士元怀疑地看看中年人,问:“你为什么要转让?” 中年人:“我看中了另外行业,不想做这行了。” 朱士元不相信地:“这不可能,这么大的投资,想转行就转行?你沈万山呀?” 中年人:“其中有些原委。先生不是去吃饭吗?我做东,请先生喝点小酒,咱们边吃边谈,如何?” 朱士元:“行啊。”
3.酒馆雅间,日,内。 桌子上几个小菜,一壶老酒。朱士元与蔡先生对坐而饮。 朱士元试探地:“蔡先生准备低价转让,怎么个低法呢?” 蔡先生略一思索,果断地:“原价六折,如何?” 朱士元:“但蔡先生没有把转让的原委说清楚,总让人不踏实呀。” 蔡先生信誓旦旦地:“确实不想做了,太累,就想歇歇。” 朱士元笑笑:“你也不必瞒我,我也不必瞒你。你见过哪一位老板自己来学技术的?是我一位朋友,委托我过来学点技术,以后好帮他打理。你只有告诉我实情,我才好说动他买你的机器。” 蔡先生沉吟片刻:“哦,是这样。也罢,我就把实情告诉你。如果你能促成这笔买卖,事成之后,我单独酬谢你100两银子,我说话是算数的。” 朱士元高兴地:“那太好了,我一定会用心说合。” 蔡先生呡了一大口酒,重重地放下酒杯:“想当初,我办厂的时候,那真是豪情万丈,因为我看好这个行业,肯定能赚大钱。借了一屁股债,吃尽了辛苦,终于把厂办起来了。可麻烦也就接着来了。衙门内安插进来一批人,把持工厂各个环节,官督民办成了官操民办。进来的棉纱以次充好,销出去的货却拿不到银子,好不容易收点钱回来,衙门里要用,不给不行。半年厂子开下来,白条子收了一大堆,银子亏了一万多,若再开下去,我只有跳黄浦江了。” 朱世元听得呆住了,脑子里出现叶主簿递给他纸条的场景,耳边响起了叶主簿的话:“这些都是衙门各位大人的亲戚,一个不能得罪。……你管他们会什么呀,让他们拿到薪水就行;我以后还想跟朱会长沾点光呢。” 朱士元:“听说地方越穷,官吏越贪,可无锡是富庶之地呀……” 蔡先生无奈地:“那些做官的,当差的,都是喂不饱的狼,他们哪有满足的时候?!” 朱士元似有所悟:“我明白了,大官办厂能成功,是无人敢去敲诈勒索。你可以把机器卖给那些大官呀。” 蔡先生哑然失笑:“大官开办的厂子,购买的都是德国机器,用蒸气做动力,能织出四十多种花式;英国机器是烧柴油,只能织二十几种花式,这种机器已经过时了。” 朱士元的表情僵住了,沉默了半晌,才开口道:“蔡先生,这顿饭我做东,您把我从美梦中唤醒,说是您救了我的命也不为过。来,我真心敬您一杯!”
4.单身宿舍,夜,内。 朱士元显得心烦意乱,在自己的宿舍里不停地来回踱步。 一会儿,他拿出未画完的图纸看了看,扫兴地摔到一边;一会儿,他又拿出一张报纸,轻声念道:“中国自秦始皇统一天下,称皇帝,这种视国家为私有财产的封建专制制度,是中国兵连祸结,国病民穷的根源……革命,革命!得之则生,不得则死,毋退步,毋中立,毋徘徊。” 朱世元将手中报纸又放进抽屉,信步向外走去。
5. 小巷,夜,外。 朱士元漫无目的地转过几条巷口,进入一条较为宽阔的街道;街对面,正有三个人匆匆向路人散发报纸,他心头一喜,便加快脚步向街对面走去。 突然,六名黑衣人从一条小巷子里冲出来,呼啦一下将三名散报人围住,其中一名黑衣人低声喝令:“都别动,跟我们走一趟!” 那三名散报人奋起反抗,未发完的报纸散落一地。一阵激烈地打斗后,终因人数悬殊,还是被六名黑衣人死死按在地上。一黑衣人命令:“捆上!” 朱世元站在不远处看得真切;见此情景,毫不犹豫,几步跨了过去,前后左右,猛劈几掌,掌掌准狠,六名黑衣人猝不及防,等反应过来时,有三名黑衣人已经倒在地上。 剩下的三名黑衣人放开三个散报人,“嗷、嗷”狂叫着扑向朱士元。朱士元走起蹚泥步,以变架子掌法与三名黑衣人周旋,三名黑衣人竟无法近身。 这时,三名散报人立即从地上爬起来,过来援助朱士元。现在是四对三,一阵打斗后,那三名黑衣人分别中了朱士元几掌,被打倒在地。不远处响起警哨声,几名印度巡捕正奔向这里。 一名散报人命令道:“分开撤!”说着,他拉起朱世元的手,向街对面的小巷子里奔去。 两人在弯弯曲曲的小巷里奔跑了一会儿,脚步终于慢了下来。那人停住步,拉起朱士元的手,真诚地:“谢谢你,我叫郑亚,请问先生大名? ” 朱士元:“我叫朱士元,我支持你们。“” 郑亚拱手一拜:“谢谢,就此别过。”
6.宿舍门前,日,外。 詹姆斯使劲敲门,边敲边喊:“朱少爷,朱先生!” 朱士元从里面打开门:“詹姆斯,有事?” 詹姆斯走进门,边打量房间边问:“丹尼尔向我报告,你已经两天没去工厂了,为什么?” 朱世元歉意地:“詹姆斯,我不想办织布厂了,所以也不想学织布技术了,还去丹尼斯那里干什么?” 詹姆斯不解地:“这是为什么呀?” 朱士元丧气地:“在大清朝,我们做不成事。” 詹姆斯听罢如释重负:“这就好,那你明天就回去吧。” 朱士元阻止道:“别,我暂时还不想回家,这间屋子你租给我,我每月付你房租。” 詹姆斯生气地:“朱先生,我们是什么关系,你可以永远住下去,没人会赶你。但这里又脏、又乱,你留在这里干什么?”詹姆斯瞥见桌上有几张报纸,他拿起来看了看,一些文字、段落,还用红笔做了记号。詹姆斯的鼻子哼了几声:“原来你在看这些东西,这在你们的国家是要被砍头的。” 朱士元解释道:“这种东西外面很多,我随便捡了几张看看。” 詹姆斯警告道:“朱先生,你千万别被这些文章迷惑。鼓吹革命,并不新鲜。人民越穷,越热衷于革命。革命就是破坏,两败俱伤,对社会进步没有任何好处。所以,我们大英帝国的子民,对革命不感兴趣。” 朱士元反驳道:“你说得不对,当一个腐朽堕落的政府,对外卖国,对内镇压,百姓在地狱里煎熬,不革命,难道只能等死?!” 詹姆斯:“改良呀,大清皇帝不是要改良嘛,你们对皇帝要有信心。” 朱士元嗤之以鼻:“改良?越改,百姓越穷,官员越富,你们洋人的租界越大。” 詹姆斯:“朱先生,一谈到政治,我的脑袋就发胀。政治是复杂的,何必为这些问题烦恼呢?上帝既创造了我们,我们就要按上帝的旨意而活着。我现在告诉你一个大好消息,总部为了打开中国市场,上次给你看的那种小汽车,现在大优惠。 少爷赶紧回去把那张银票拿过来,我给你最优惠的价格。”
7.工部局院门,日,外。 詹姆斯柱着拐杖,一摇一摆地进入工部局大门,警卫向他敬礼。 远处办公大楼门口,玛丽正陪同三名中国人步下台阶。其中一人是杨轩,另一人是杨刚,还有一名夹着黑皮包的秃顶矮瘦男子,是杨轩的雇员施管家。 玛丽礼貌地:“先生们,我要说再见了。” 杨轩却拉着玛丽的手不放,色迷迷地:“玛丽小姐,你真的很漂亮;如果在香港,我一定把你娶过来做我的姨太太。” 玛丽微笑着答道:“林先生,我知道您很有钱,但我很贵的,您买不到的。” 众人一起笑起来。 杨轩故作认真地:“那我就把你们大英帝国的工部局买下来,作为礼物送给你,如何?” 玛丽仍不卑不亢地:“林先生,您真的很风趣;恭候三位下次光临。” 三人笑着步下台阶。 施管家讨好地:“这洋妞就是有洋味儿,大人,要不……” 杨轩咧嘴摇头道:“这洋妞比鬼还精,她们追求的是爱情,我们在她眼里,老啦。” 杨刚神色严峻,不发一言,机警地看着四周。 迎面走来的詹姆斯一下子认出了杨轩,热情地招呼道:“哈罗,杨县令,杨大人,太巧了,在这儿遇见您!” 杨轩大惊失色,看了一眼杨刚,杨刚赶紧挡在了詹姆斯面前,以威胁的语气道:“你看错人了,他是林先生。” 三人匆匆走了,留下詹姆斯傻愣愣地站在原地。他反复地问自己:“我看错人了?不可能!这狗官,为什么装作不认识我?!我得问问玛丽。”
8. 宿舍,日,外。 詹姆斯柱着拐杖,急匆匆地走过来,用拐杖猛地敲门,高声叫道:“朱先生,快开门,快开门!” 朱士元正在室内专注地看书,听到敲门声,急忙起身开门让进詹姆斯,詹姆斯一屁股坐在朱士元坐的凳子上,兴奋地囔道:“朱先生,你猜,我刚刚看到谁了?” 朱士元忙着为他冲咖啡,回道:“猜不着,您看到了谁?” 詹姆斯:“杨知县,杨轩,不过他现在又姓林了,是香港汇丰银行的大股东,正跟工部局谈投资。这家伙,一定在宝城捞了不少银子。” 朱士元冲泡咖啡的手,停在了半空,半天才回过神来,问:“您真的没看错?” 詹姆斯很自信地:“我的眼睛很厉害,绝对没有错。” 朱士元又问:“他现在住哪儿?” 詹姆斯:“我打听了,他们有三个人,住在淮海大旅社。怎么,你要找他?” 朱士元:“不、不,我找他干什么?随便问问。”
9. 苏报社,日,内。 一栋破旧的二层小楼。门前挂着一块牌子:苏报社。 朱士元急匆匆地走进门内,一名老者在门房里询问:“先生,您找谁?” 朱士元答:“我找苏化腾先生。” 老者又问:“是来投稿的吗?” 朱士元:“哎,是,是投稿。” 老者:“二楼左拐第三间。” 朱士元抱拳致谢,向二楼走去。
10. 苏报社,日,内。 二楼走廊,苏化腾正迎面走过来。见到朱士元,他吃了一惊,问道:“弟弟,你……?” 朱士元低声道:“找你有急事,找个能说话的地方。” 苏化腾:“好,跟我来。” 苏化腾领着朱士元,走到走廊顶头的一间房,房门上挂着“仓库”的牌子。苏化腾用钥匙打开门,两人进门后,苏化腾立即把门关上,拉过一张椅子,让朱士元坐下:“士元弟,你说吧。” 朱是元语气急促地:“詹姆斯先生在英国工部局,见到了宝城前县令杨轩,此人现在是香港汇丰银行大股东,来上海工部局谈投资生意。这杨轩在任捞了不少银子,清廷正在通缉他;若能把他弄到手,既可替天行道,你们的经费也不愁了。” 苏化腾快速地思考了一会儿,果断地:“好,这件事值得做! 他们住在哪里?” 朱士元:“淮海大旅社,一行三人,可能在上海不会停留很长时间。” 苏化腾:“士元弟,如果我们行动,请你不要参与;若你非要参与,我宁可放弃这次行动。” 朱士元着急而又生气地:“为什么?为革命党做点事也不行?!” 苏化腾笑道:“你看,被我猜着了,你的参与欲太强,不能把你卷进来。” 朱士元:“什么叫参与欲?” 苏化腾:“别人做事,你总要插进来。” 朱士元:“这有什么不好,参与革命难道不对?” 苏化腾耐心地:“弟弟,你的责任是爹,娘,荷花妹子,还有朱记商行,革命的事情,有人在做,你要相信我们这些人,我们会把事情做好。” 朱士元:“懂了,不就是为了保命,不准革命嘛。行,我答应。” 苏化腾满意地点点头:“但现在还需要你配合一下。马上你带我去见一下詹姆斯,我要多了解一点情况。” 朱士元:“行,走吧。”说着便站起来。 苏化腾按下朱士元:“我也要告诉你一件事,孙久子在上海。” “啊?”朱士元猛地站起来:“在哪里,我必须杀了他,替婶子报仇!” 苏化腾:“但他目前是我们的同志。” “什么?这种人你们也要?你可知道,他是……” 苏化腾打断道:“孙久子一直在码头做工,帮我们做了不少事情。他的过去,都向我们做了详细交代,我们正在考察他。请相信我。” 朱士元:“那好吧,孙久子也认识杨轩的。”
第三十五集: 1. 上海街道,日,外。 朱士元、苏化腾各坐一辆黄包车,疾驰而过。 朱士元对拉他的车夫说:“郑亚,原来你跟苏化腾是一伙的。” 郑亚侧了一下头,笑道:“他是我们老大。” 朱士元:“你们革命党还分老大老二?” 郑亚:“老大的意思就是领导。” 车到英国工部局大门口,门口围着很多人,几名英国巡捕和印度巡捕,正忙着什么。朱士元与苏化腾挤进人群一看,见詹姆斯睁着恐怖的灰色眼睛躺在地上,脖子上有一道很深的刀口,地上淌着一大滩血。 朱士元惊叫一声:“詹姆斯!” 一名英国巡捕立即过来问:“你,认识他?” 苏化腾赶快挡在了朱士元前面,回答道:“不、不认识,他说,这么死!太可怕了。” 朱士元赶紧点点头:“太可怕了。” 苏化腾拽出了朱士元,又招呼两名车夫,退到不远处的街道边商议。 苏华腾分析道:“这是杀人灭口,杨轩一伙人要逃。” 众人一起问:“怎么办?” 苏化腾掏出怀表,看了看,继续分析道:“他们一定乘今晚七点去广州的轮船。”说着,他掏出一张纸片,递给一名车夫,吩咐道:“建华,你立即通知名单上的人,下午四点,在淮海大旅社对面的茶楼上集中。”又对郑亚道:“郑亚,你立即再去找六辆黄包车,一定要自己的同志,晚上五点,在淮海大旅社门口蹲守。我决定在八仙桥上坡的地方动手,那里人少,巡捕也少。” 两人拉着空车迅速离去。 苏化腾对朱士元道:“弟弟,不管事成事败,我都要代表组织,感谢你提供的消息。现在你的事已完。 ” 朱士元点点头。 苏化腾:“我有事先走,你也不要在这里停留,回去睡个午觉,把这件事彻底忘掉。”
2. 茶楼,日,内。 苏化腾、孙久子、郑亚、建华、段家林,郭汉章六个男人,正站在二楼包间窗前,居高临下,观察着对面淮海大旅社大门进出的人。 不一会,杨轩、杨刚、施管家三人,从旅社大门内走出来。 孙久子低声道:“注意,他们出来了,中间那个就是杨轩。” 苏化腾判断道:“他们不可能这么早就去码头,可能是出去吃饭。” 三人走出大门,果然没有叫车,而是沿街继续朝前走去。 苏化腾对段家林,郭汉章道:“家林,汉章,你俩远远盯住他们,切不可惊动他们。” 两人应声而去。 孙久子继续望着楼下三人的背影,对苏化腾道:“苏兄,你看杨轩左边那个大个子,从骨骼和走路姿态看,此人武功不凡。早听说杨轩有个侄儿,号称江南第一杀手,可能就是此人。对付此人必须用枪,起码要将其击伤,便于我制服他”。 苏化腾道:“你提醒得好,我和郑亚都有枪,我们两把枪,重点对付此人。这次我们重点目标是抓住杨轩,必须是活口,另两个就无所谓了。”
3. 西餐馆,日,内。 一位身着西装的年轻人,鼻梁上架着一副茶色墨镜,临窗而坐,一面用餐,一面注视着窗外。此人正是朱士元。 朱士元观察到,杨轩、杨刚、施管家三人,用餐后向淮海大旅社走去。
4. 天色渐暮,外。 街道都亮起了灯。打浦路公董局大楼楼顶,自鸣钟敲了五下。
5. 旅社门口,晚,外。 夹着黑皮包的施管家先走出来,扬手招呼道:“黄包车,三辆。” 三辆黄包车立即停在他身边。这时,杨轩、杨刚也走出来;施管家上了前一辆,杨轩上了中间一辆,杨刚上了最后一辆。三辆车同时出发。 后面不远处,有两辆黄包车悄悄跟了上来。 黄包车经过了喧闹的街段,来到了行人渐少,路灯渐稀的八仙桥地面。三名车夫的脚步渐慢,施管家喝道:“跑快一点!” 一车夫回应道:“先生,现在是上坡。” 正说话间,后面的两辆黄包车急速赶到,拉客的三名车夫几乎同时转身,将车杆向后猛地一掀,施管家、杨轩惊叫一声,滚翻在地。而杨刚却腾空而起,直扑中间车夫郑亚,就在杨刚腾空跃起的一瞬间,苏化腾、郑亚两支枪同时响起,一枪击中杨锋的左大腿,一枪击中杨锋的腹部。杨刚眉头一皱,落地时一个踉跄,跌倒在地。 两名队员摁住杨轩,杨轩刚要呼喊,建华一团布迅速塞进他嘴里,三人将其拎到车上;施管家见势不妙,爬起来就跑,被郭汉章赶上,一刀砍翻在地。 拉着空车的孙久子冲上来,对苏化腾道:“你们先撤,我来收拾他!” 苏化腾担心地:“你一个人能行?” 孙久子很有把握地:“他已经受伤,好对付,你们快撤!”他一把接住郭汉章掷来的刀。 苏化腾命令道:“撤!”五部黄包车风一般掉头而去。
6. 八仙桥,晚,外。 孙久子提着刀,一脚踢开施管家的尸体,被尸体压住的那只黑色皮包露了出来,孙久子顺手捡起,一步步向杨刚逼近。 蜷缩在桥栏边的杨刚正咬着牙在运气,突然他就地几个滚,滚到孙久子面前,从腰间抽出一根九节鞭,一扬手,“噹”的一声,孙久子手中的刀被震飞了出去。孙久子大惊,拔出腰间匕首,如猛虎般扑过去。 杨刚鞭法丝丝入扣,孙久子近身不得,立即改为扫堂腿进攻。孙久子腿功了得,那扫堂腿如风车一般席卷而去,杨刚招架不住,鞭法大乱,腹部枪伤处又中了孙久子一脚,杨刚疼得嗷的一声惨叫,捂住小腹,支撑起身子,不想孙久子速度极快,就地一滚,已到杨刚脚下,杨刚顾不得疼痛,猛扑过来,孙久子两腿向上一蹬,把杨刚平行蹬起,再一用力,杨刚被蹬到空中,眼见着杨刚的身体越过桥栏,就要落到桥下河沟,杨刚甩开九节鞭,勾住桥栏,用力一拉,又把自己拉回到桥面,就势一滚,还顺手夺走了孙久子手里的黑皮包。 孙久子挥着匕首袭来,杨刚挥鞭抵挡,那九节鞭打在桥栏杆上,发出“嘭、嘭”地爆裂声,鞭到之处,木质飞溅,栏杆断裂。 孙九子迟迟不能得手,显得有点心急,他顾不得杨刚滴水不漏地鞭法,飞腿向杨刚腹部踹去。那杨刚鞭法急变,一鞭正中孙久子右臂,而孙久子的那一脚,也正中杨刚腹部伤口,杨刚、孙久子同时跌坐在地。 孙久子就地一滚,贴近杨刚跟前,左手的匕首闪电般地插入杨刚的胸膛。杨刚一愣神,九节鞭和黑皮包都落到了地上,他的手牢牢抓住了孙九子的手腕,冷峻的目光盯住孙久子仇恨的眼睛,僵持片刻后,杨刚抓住孙久子的手,竟慢慢拔出胸口的匕首。虽然胸口的鲜血汩汩地流出来,但杨刚继续运力,将匕首尖倒转过来,顶住了孙久子的胸膛。孙久子拼死抵抗,但因为右臂挨过一鞭,明显气力不支,匕首尖一毫寸、两毫寸地向下刺入。 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朱士元从坡子下面飞奔而来。对准杨刚的头颅就是狠狠地几掌,杨刚的脑袋摇晃了几下,但那匕首仍旧在继续向下刺入。朱士元随手捡起地上的九节鞭,迅速地在杨刚脖子上绕了一圈,猛力向后一拉,杨刚的手终于松了。 朱士元不给杨刚任何喘息机会,将九节鞭像绞麻花一样在杨刚的脖子上绞啊绞,差点把杨刚的脖子绞断,杨刚嘴巴大张,眼球突出,两手手指全部张开,脑袋搭拉到了一边,终于死了。 朱士元面对孙久子,喊道:“孙兄,挺住,我背你走!” 孙久子一手护着插入一半的匕首,一手指着那黑皮包,吃力地:“那黑包……带上,快走!” 朱士元捡起地上的黑包,过来要背孙九子,被孙久子用力推开:“朱少爷,我怕被抓住吃不住大刑……我先去见俺婶子了……,大清必亡,革命万岁!”孙久子两手抓住匕首柄,猛地向下一戳,鲜血喷涌而出,孙久子头一歪,也死了。 朱士元悲怆地喊了一声:“孙兄!”一把将孙久子搂在怀里。 八仙桥两头都有了动静,桥的另一头还响起警哨声。朱士元轻轻放下孙久子,拿着黑皮包,飞身闪进桥头的树丛里。
7. 旧厂房,夜,内。 昏黄的灯光下,苏化腾、郑亚,建华三人,围站在一张桌子边。苏化腾小心翼翼地打开那只黑色皮包,从里面倒出一叠花花绿绿的纸片。 郑亚取过一张,在灯光下仔细一看,惊讶地叫起来:“香港汇丰银行原始股!这是什么?”他又接过苏化腾递过来的一个小匣子,打开一看,更为高兴地:“持股人印信!” 苏化腾:“凭这两样东西,就能合法的从各大银行套现。郑亚,你数一数,看有多少。” 郑亚快速地数了数,惊喜地:“哇,一百二十万两。我的天,整整一百二十万两!天助我也!” 苏化腾:“我们这次行动,如果没有朱士元先生的帮助,我们险些空忙一场,还白白牺牲一位同志。这暴露出我们谋事不周,缺乏实际斗争经验。” 建华认同地点点头:“是的,我们当时想的就是抓人,以为抓到人就能弄到银子;事实根本不是这么回事。如果不是朱士元先生拿回这只包,我们就是空忙一场。” 郑亚:“苏兄,朱士元先生在这次行动中,功不可没;我提议,我们应尽快吸纳他为我们的同志,我愿意做他的介绍人。” 建华也赞同地:“朱士元先生向往革命,重情、重义,有智慧,有胆量,已经具备了革命党人的素质。我也愿意做他的介绍人。” 苏化腾缓慢而又坚决地摇摇头:“不可,朱先生虽然向往革命,但他是家中独苗,他家人对他另有期望。我们发展同志,一定要兼顾其亲人的感受,这样才能得到更多民众的支持。” 建华顶撞道:“苏兄,这种说法我极不赞同。驱除鞑虏,恢复中华,乃我民族首义。你、我、郑亚,谁不是家中独苗?难道独苗就不革命了?!” 苏化腾坚持地:“你们也知道,他是我的内弟,就算是我苏化腾一点私心吧。我愿意接受同志们的批评。” 郑亚:“好啦,这事我们就别争了,革不革命,别人说了不算。我们还是讨论一下,这些股票怎么兑现吧,这次可不能再出差错了。” 苏化腾:“这一定要安排在银行做事的同志负责兑现。我们现在商议一下,按我会规定,对募集经费有功人员,应给予奖励。大家考虑一下,对朱士元先生,应该如何奖励?” 建华:“我认为,起码奖励一万两银子。” 郑亚:“这太少,按孙先生的规定,是百分之一,我会以前也一直是这么做的,这次也不能例外。应该奖励一万两千两。” 一阵短暂地沉寂后,苏化腾道:“我会多处亟需用钱,我估计朱先生对奖励多少也不会太计较。就奖励一万两吧,你们的意见呢?” 建华:“我同意,只是委屈了朱先生。” 郑亚:“我也同意,我相信朱先生不会计较。” 苏化腾:“好,这事就这么定了。” 建华:“抓来的那家伙怎么处置?” 郑亚:“我已经审过他一次,那家伙非常狡猾,死活不开口,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他一定以为,只要我们没拿到银子,我们就不会杀他。” 苏化腾:“此人留着危险,必须尽快处置。” 郑亚:“这事还是由我来办吧。” 苏华腾:“行。”
8. 黄浦江,夜,外。 一条小船驶向江心。 船至江心处,几个黑色人影,从船舱中抬起一沉重的布袋,一起使劲,那布袋被扔到江中;“扑通”一声,水面泛起几圈波浪,小船晃荡了几下,又向岸边驶去。
9.小会议室,日,内。 一间简陋的小会议室,里面坐着苏化腾,郑亚,蔡元培,魏兰四个人,空气有点沉闷。 三十多岁的蔡元培,面容消瘦,气质儒雅,他笑了笑,以平静的语气打破沉默:“化腾兄,你也不必花心思猜了,我干脆告诉你吧,是银行的同志透露给我们的。这消息,让我高兴得一夜未眠。这笔钱岂止是雪中送炭,简直就是救了我蔡元培一命嘛。一早,我就和石生兄来求你了。我蔡元培如果不被逼到山穷水尽,是不会如此穷吼的。” 苏化腾坦诚地:“鹤卿兄,你这边缺银子我岂能不知,这笔银子我已电告孙先生,孙先生也回电做了安排,其中八十万两已经汇往香港,剩下的四十万两留在上海。” 魏兰忿忿不平地插话道:“孙先生这种安排有失公允,八十万两汇往香港,凭什么?这几年,香港那边做了什么?这么多银子,他们花得完么?!” 苏化腾:石生兄,目前孙先生把革命重心放在南方,那里要办的事情更多,孙先生经常为缺银子发愁。” 蔡元培:“那就是说,留在上海的只有四十万两。这四十万两,化腾兄是如何安排的呢?你作为兴中会在上海唯一的负责人,一碗水可得端平了。” 苏化腾:“我梳理了一下,目前我们手上有十多件事情要办,其中包括鹤卿兄的爱国学社和爱国女子学堂。银子就这么一点,而每件事都是刻不容缓。” 魏兰:“十多件事有大有小,有些事花几千两银子就能解决,苏兄总不会搞平均分配吧?” 坐在一旁的郑亚早就按捺不住,插嘴道:“我说两句,这可能要得罪两位兄长。平时大家都各干各的,有的人连兴中会会员都不是,可要起银子来却那么理直气壮。依我看,还是先加入本会,先取得会员资格,然后再谈银子的事。” 魏兰面露不悦:“郑老弟分明是说我嘛。关于入会之事,我确有一些顾虑。兴中会把革命重心放在两广与西南,这一方略我不认同,若我们在长江中下游发力,定收事半功倍之效。而且,孙先生常年躲在海外,宣传多于力行,这也不合我意。我现在只是先做事,何时入会,还要再看看。” 郑亚气得脸色铁青:“你……!” 苏化腾连忙制止郑亚道:“郑亚,魏先生终日为革命奔忙,所做之事都是我们想做而没做的,谁不知道,魏先生为了革命,散尽家财,荡尽祖业。入会是个人志愿,也是迟早的事情。” 蔡元培息事宁人地:“郑老弟的想法也没错,石生兄的话也不无道理,但这些问题都太泛。还是谈银子的事吧,再拿不出银子,爱国学社,爱国女子学堂都得停摆,千百名因退学风潮而罢课的学生就得失学,教育救国就成了一句空话。” 苏化腾点点头,诚恳地问道:“鹤卿兄,你算一下,若解燃眉之急,两个学校大概需要多少银子?” 蔡元培:“至少三十万两,不足的,我再想其他办法。” 苏化腾有点吃惊,一时无语。 魏兰欲言又止,但还是问道:“华腾兄,我还听说一事,不知真伪,能否告知实情,以正视听。” 苏化腾:“魏兄请说。” 魏兰:“听说苏兄将一万两银子,私下里奖励给自己的内弟,可有此事?” 郑亚霍地站起来就要反驳,立即被苏化腾制止:“郑亚,坐,坐下!”苏化腾和颜悦色地对魏兰道:“石生兄,你的消息真是灵通,确有其事。” 魏兰,蔡元培显得很吃惊。 苏化腾接着道:“我兴中会有一个约定俗成的规矩,对募集捐助有功者,拿出百分之一用来奖励,这一万两奖银也是经孙先生批准的。” 两人听了同时舒了口气。 蔡元培道:“哦,既然有规定,那就应该执行。按百分之一应该奖励一万两千两才对呀?为什么只奖励一万两呢?” 苏化腾:“目前我会经费十分窘迫,加上我内弟本人并不太在乎这些,所以只奖励他一万两。” 蔡元培称赞道:“从对钱的态度上能看出一个人的品格,苏兄的内弟难得啊。”
10.偏僻小街,日,外。 苏化腾,郑亚与蔡元培,魏兰拱手作别。 苏化腾,郑亚转身往回走,郑亚忍不住问:“难道我们真的要拨给他们二十四万两?” 苏化腾坚定地:“必须给,刚刚蔡先生算的账你也听了,不能再减了。” 郑亚忿忿不平地:“他俩连会员都不是,凭什么要拨给他们银子?!” 苏化腾耐心地:“郑亚,是不是兴中会会员并不重要,他们所做的事正是我们要做的。蔡先生在办学方面很有一套,我们以后在上海开展新思想教育,必须依靠他。” 正说话间,建华从后面赶上来,招呼道:“两位兄长,刚刚看到,你们在送客呐?” 郑亚没好气地:“是呀,刚刚送走了二十四万!” 建华吃惊地:“他俩是来要钱的?化腾兄,你真糊涂,这钱不能给!” 仨人原地站住。建华继续道:“我获得消息,蔡元培,魏兰,还有浙江的陶成章等人,正在筹建新会,名称好像叫光复会。我们兴中会的经费怎可以拨给他们?!” 苏化腾疑惑地:“此消息可靠?” 建华:“绝对可靠,提供此消息的,是蔡先生手下的一位教员,是我发展入会的对象。 ” 苏化腾:“他们要建立新的会党,这是他们的权利。我们资助的是两所学堂,如果这两所学堂因缺银子而停摆,将对上海正在兴起的革命形势十分不利。” 郑亚不满地:“可他们筹建新会党,分明是要与我们兴中会分庭抗礼嘛。中国的会党已经够多,还要再建新党,如此下去,怎么统一号令?!我提议,我们兴中会必须建立革命大同盟,把所有的新老会党统一在一面旗帜之下。” 苏化腾十分赞赏地:“对,改组兴中会,实现中国会党大同盟,名称就叫同盟会。我马上就致电孙先生,提出这一建议。”
第三十六集: 1.逼仄的小巷,晚,外。 朱士元兴匆匆地走过来,慧兰正在外面扇着煤炉。 朱士元招呼道:“姐,炉子怎么又熄火啦?” 慧兰不好意思地:“这炉子真难侍候。” 朱士元:“姐夫呢?” 慧兰:“刚回来,在洗菜呢。” 朱士元接过慧兰手里的扇子,道:“姐,别弄了,今天我请你们吃西餐。” 房间里的苏化腾听到了,高兴地:“同意,弟弟现在有钱了,是要吃吃大户。去哪里?” 朱士元:“德大西菜社,怎么样?正宗德国西餐。” 慧兰:好,我换件衣裳。
2.西餐厅,晚,内。 德大西菜社,暗色实木装修,显得古朴而又庄重。明亮的灯光下,一对对情侣在安静地用餐。 朱士元,苏化腾,慧兰三人坐在一张靠窗的桌子前,朱士元熟练地刀叉并用,一边吃,一边招呼慧兰:“姐,你看这牛排烤的,绝了!快吃,不够再给你叫一份。” 苏化腾笑对慧兰道:“你看弟弟这刀叉用的,看来这地方没少来。” 朱士元不好意思地:“嘿嘿,姐夫说对了。宁吃精华一口,不吃糟粕一斤。没钱的时候,宁可饿肚子也不将就。” 苏化腾:“追求精致乃人之天性,量力而行即可。弟弟,你后面有什么打算?” 朱士元停住刀叉,有点犹豫地:“我嘛,觉得上海挺适合我。” 慧兰:“瞎说,荷花妹子还在家里等着你呐。爹的买卖还指望你呐。” 朱士元:“荷花,我可以把她接过来呀;我对做买卖一点兴趣也没有,就想在上海找份事,以后荷花也可以出来做事。” 苏化腾:“可以。蔡先生那边缺教师,他对你评价很高,想请你过去。” 朱士元:“我很讨厌四书五经八股文,不想做这个。” 苏化腾:“蔡先生的学校不教这些。他那边缺一个历史教员,我觉得你挺合适。” 朱士元:“我没做过这行,心里没底。” 苏化腾:“蔡先生录取教员有个规矩,他先给你两本书,把这两本书读懂吃透,你就可以当老师了。” 朱士元感兴趣地:“是三国还是水浒呀?” 苏化腾摇摇头:“是《契约论》和《论法的精神》,都是外国人写的。” 朱士元:“行,你把那两本书拿过来,我带回老家好好研究一番。” 慧兰:“弟弟,你准备回家?” 朱士元:“咹,荷花马上要生了,我得赶回去。” 苏化腾:“蔡先生的爱国女子学堂还缺体操教师,荷花将来也可以去教武术。” 朱士元开心地:“好,这可是她的拿手好戏,她一定……”朱士元的眼睛突然僵住了,惊讶地:“方乐,天娇姐?!” 方乐,刘天娇正从门外走进来。苏化腾顺着朱士元的眼光看过去,也惊得长大了嘴巴。 方乐,刘天娇也看到了苏化腾他们,虽有一些尴尬,但也只能径直走过来。 方乐:“化腾兄,士元。” 刘天娇:“慧兰姐,士元。” 苏化腾惊异地:“方乐,你怎么在这里?” 刘天娇抢着作答:“您是苏先生吧,是我硬把他拉过来的,因为我们快结婚了。” 朱士元惊讶地高声道:“啊哈,方乐,你小子,我们之间的账怎么算?究竟谁帮谁呀!?” 苏化腾低声提醒道:“注意点,这里说话不方便。来,你们坐下。” 一位服务生走过来。朱士元吩咐道:牛排,罗宋汤,三明治,两份。 苏化腾一把拉过方乐坐在自己身边,低声问:“这边我一直走不开,那边情况怎么样?” 方乐低声道:“为减少官府注意,赵叔把炸弹作坊改为铁锅作坊,专做民间铁锅。而在苇荡深处悄悄新建了一个小型的炸弹作坊。我在那边事情已经不多。” 朱士元对刘天娇道:“想当初跟他要两个小西瓜,那谱摆的,没法子,我只好求啊,求啊……” 苏化腾:“如果把你调离那里,能行吗?” 方乐:“能行,顺子已经能独当一面。” 慧兰赞叹道:“想不到方先生还会种西瓜。” 刘天娇笑道:“他种的瓜可好了,又大又甜。” 苏化腾低声吩咐道:“明天上午,你来联络点汇报情况,我准备重新安排你。”又高声吩咐道:“士元,再点一瓶红酒,欢迎两位归来。”
3.朱府饭厅,晚,内。 桌子边坐着朱长流,夫人,朱士元,荷花四个人,荷花的肚子看起来快要临产了。他们刚吃完饭,顾嫂,陈嫂正在撤掉桌上的碗盏,摆上茶杯。 朱士元:“爹,娘,您们别担心,这一万两银子是姐夫按他们的规定奖励给我的,是经孙先生批准的。按他们的规定,我还少要了两千两。” 朱长流感叹道:“没想到杨轩这狗官贪这么多银子,真是十年清知府,百万雪花银啊!难怪世人要削尖了脑袋去当官。” 朱士元:“他贪的何止这些,还有香港的房产、土地呢?起码还得有百万之多。” 夫人叹息道:可怜那个詹姆斯洋老头,为赚点银子,从英国跑到这里来,丢了性命,死了也归不了故土,可怜!士元呀,你打听一下他的生辰八字,我要请泰山殿的老和尚给他做几场法事,超度超度他的亡灵,让他早日升天。” 朱士元:“娘,詹姆斯是上帝的儿子,不归咱如来佛管。” 夫人训斥道:“你这孩子尽胡说八道,我佛慈悲,他一定会管。” 朱士元:“娘,您还是给我孙久兄念念经吧,他对自己的出身一直耿耿于怀,您给他超度超度,让他下辈子投个好胎,也尝尝当少爷的滋味。” 夫人来了兴致:“好呀,你这位兄长的生辰八字知晓吗?” 荷花接口道:“我只知道他比我大三岁。我婶子把他从外地抱回来的时候,瘦得只剩一把骨头,大家都说活不了,我婶子硬是用米汤加鱼汤把他养活了。” 夫人道:“有年份、有姓名也够了,我佛法力无边,佛光能照到他的。” 朱长流感慨地:“革命党能把孙久子这样的人改造过来,革命党也真是不简单。” 朱士元:“听姐夫说,孙兄为革命党做了不少事,死的时候已经是兴中会会员。” 大家沉默了一会儿。 朱长流突然发问:“士元啊,下一步你有何打算啊?” 朱士元犹豫了一下,又缓缓地道:“办厂这条心是死了,做买卖又提不起神。我想听姐夫的,在上海谋点事,教书育人。” 在座的三人大惊,朱长流刚喝到嘴里面的茶水又吐回到茶杯里:“就你肚里那点墨水,你还教书育人?” 朱士元解释道:“爹,上海那边现在是新学堂,教的东西跟老学堂不一样。姐夫让我教中国历史,这是一门新课,老学堂没有的。” 夫人插话道:“历史不就是说说三国、水浒嘛,你不成了说评书的了。” 朱士元有点生气地:“娘,您不懂就不要乱说。我问您,中国为什么弱小,老受欺负?洋人为什么强大?这都是有原因的。历史课,就是把中国的历史好好捋一捋,把洋人的历史也捋一捋,找出其中的原因。原因找到了,办法自然也就有啦。” 朱长流赞许地点点头,又问道:“好是好,用什么教本呢?孔孟等圣人可没有这方面的传世文章。” 朱士元:“教本我自己编呗。若编成了,比孔孟那些废话有用多了。” “狂妄!”朱长流忍无可忍,一巴掌拍在桌子上:“以前你只是说说胡话也就罢了,没想到你现在竟狂妄到如此地步!” 朱士元笑笑,很平静地:“爹,您老别生气,我刚才说的是若编成了,万一不成呢?所以我还要去拜师,姐夫会给我请一个最好的老师。您说的孔孟圣人文章,新学堂也要教的,那叫国学,那肯定是顶顶重要的啦。” 夫人赶紧道:“那还差不多,不教孔孟文章,那还叫学堂吗?” 朱长流:“你去上海,那荷花和孩子怎么办?” 朱士元:“一起去呀。荷花也去新学堂,教中华武术,把陈嫂带上管孩子。用这一万两银子买栋小楼,那小日子也不差。荷花,你说是不?”
4.画外音: 一个月后,荷花生下一个男孩,朱士元在上海买下一栋小楼,小三口带上陈嫂搬到了上海。
5.弄当,晚,外。 朱士元敲门并叫道:“姐,姐夫。” 慧兰打开门,惊喜地:“弟弟,你怎么来了?!” 朱士元进了门,苏化腾正在洗碗,见到朱士元,高兴地:“弟弟,什么时候来上海的?为什么不事先来封信,我好去接你。” 朱士元:“都来了好些日子了,荷花,儿子,陈嫂,都过来了。” “啊?”慧兰,苏化腾都惊呆了。苏化腾赶忙放下手中活:“他们人呢,快让他们进来!” 朱士元不慌不忙地:“我在思南路买了栋小楼,前天才搬进去。你们白天忙,所以晚上来请你们去看看。” 苏化腾赞赏地:“弟弟,你的行动也太快了。好,男人办事就得果断。走,去看看!”
6.别墅区,晚,外。 三人来到一栋小楼前,楼下亮着灯,朱士元掏出钥匙,打开门:“姐,姐夫,请进。” 荷花正抱着孩子踱步,陈嫂在擦拭物件。三人进屋,荷花惊喜地迎上来:“姐,姐夫。” 朱士元顺手拉了一下开关,又有几只电灯泡亮起来,室内更加明亮。 慧兰从荷花手里接过孩子,苏化腾也凑上来,孩子白白胖胖的,灯光有些刺眼,他闭着眼睛,连打了几个呵欠,逗得大家都笑起来。 苏化腾问:“名字起好了吗?” 荷花:“起好了,叫民科,朱明科。” 慧兰问:“谁起的?” 朱士元自豪地:“当然是我啦。中国当前最缺的就是民主与科学,民科,追求民主与科学之意也。” 苏化腾赞赏地:“嗯,这名字起得好,他们这一代人,正是民主与科学发扬光大之时。” 朱士元:“九千两银子,包括所有物件。是本地一个商人,急着去香港做生意,需要一笔本钱。姐夫,你觉得如何?” 苏化腾:“我对这行不懂,你觉得满意就行。有恒产者有恒心,弟弟,以后,你就算在这里扎根了。” 朱士元:“姐夫,你和姐住二楼,我们住一楼。怎么样?明天就搬过来吧。” 苏化腾严肃地:不可,我和你姐不但不能过来住,以后还要尽量少来这里。” 朱士元吃惊地:“为什么?你和姐住的太差了,我买这房子,就是考虑让你们一起过来住。” 苏化腾:“弟弟,你的心意,我和你姐都非常感谢。你还不了解革命斗争的残酷性。前段时间,我们苏报就因为发了几篇宣传革命的文章,清政府逼迫英租界逮捕了我们好几位同志,现在清政府迫使英租界移交这几个人,这几个人一旦移交给清政府,必死无疑。我和你姐虽然住在英租界,其实也不安全,一旦被朝廷暗探盯上,会很麻烦。” 朱士元担忧地:“租界会把那几个人移交给清政府吗?” 苏化腾:“我们正在找关系,苦于公董局高层说不上话。 你如果已经安排停当,明天就去找蔡先生,他那边亟需用人,已经催过我好几次了。” 朱士元有点犹豫地:“你给我的社会契约论,论法的精神这两本书已经看了三遍,每看一遍,收获颇多。的确是好书。但我不明白,让我教历史,为什么蔡先生让我读这两本与中国历史无关的书。” 苏化腾:“蔡先生让你读,一定有他的道理,这个问题你也可以当面请教他。”
7.女子爱国学堂,日,外。 砖木结构的二层小楼,墙体斑剥,显得陈旧。但门楼上一排鲜红的大字特别醒目:上海爱国女子学堂。 朱士元头戴礼帽,身着西服,腋下挟着一只崭新的皮公文包,显得精神而又前卫。他径直走进大门,在校长室门前停下。蔡元培正在专注地改着一份稿子,并未注意门口。朱士元迟疑了一下,敲了敲门。 蔡元培抬起头,问:“先生,您找谁?” 朱士元摘下礼帽,鞠了一躬:“您是蔡校长吧?” 蔡元培站起来:“我是,请进。” 朱士元走进来,自我介绍道:“我是苏化腾先生介绍来的,名叫朱士元。” 蔡元培高兴地:“好,终于把你盼来了,快坐下,我们聊聊。”他把桌上的稿子收到了抽屉里,却从另一个抽屉里拿出几页纸,继续温和地说道:“苏先生详细地介绍过你,我本人也对你抱有很大的期望。我校的宗旨是解放女性,宣传新思想,为即将到来的革命储备人才。据说朱先生对腐败的清政府深恶痛绝,热心变革,已经为革命做了不少事。我校需要的就是你这样的人。” 朱士元:“可我从未教过书,怕教不好。” 蔡元培笑笑,鼓励道:“世上没有天生的行家,只要有热爱之心就一定会做好。大胆地干吧,我会帮你。这是我给你拟定的教学大纲,你就按大纲要求去找材料,材料去上海图书馆找,教材自己编写。给你一周时间,一周后正式上课。” 朱士元:“蔡校长,我教历史课,您为什么要我先读懂、读透社会契约论,论法的精神这两本书?” 蔡元培笑起来:“契约论和论法的精神这两本书,是西方启蒙思想的代表,孙先生等一大批革命志士就是从这两本书里汲取的营养。历史是什么?历史是后来人写给后来人看的东西,它必定带有观点和倾向,一旦你弄懂弄透了这两本书,那么你在写历史时,自然会融入这两本书的新思想,这样一来,新思想不就传播开了?” 朱士元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8.寝室,夜,内。 夜已很深,朱世元仍坐在桌前看书,他时而用毛笔在线装本上记下点什么,又时而放下笔,对着窗外的夜空陷入沉思。
9.街道,日,外。 天空飘着小雨,街上行人稀少。朱世元撑着一把油布伞,腋下夹着两本书行走在一条僻静的小街上。 突然,前面传来一女子惊恐地呼喊。朱世元抬头一看,见不远的街道上,三名蟊贼正抢夺一个外国女子的手包。那女子一边呼喊,一边抵抗,显得十分勇敢。朱士元见状,大喝一声,收起雨伞,猛扑过来。三个蟊贼见有人来救,其中两人放开那女人,抽出匕首,迎着朱世元而来。 一名蟊贼骂道:“赤娘的,阿拉抢的是洋妞,关侬屁事。小心吃生活!” 朱士元并不搭理,边跑边将两本书揣入怀中,上来就是一个扫堂腿,一个蟊贼“啊哟”一声被扫倒在地。另一个蟊贼挺着匕首猛扑过来,朱世元的伞柄早到,那蟊贼的胸口被朱世元的伞柄猛地一戳,一个踉跄,差点倒了下去。那蟊贼大叫一声:“赤娘的,格只赤佬有武功哦,快跑!”两名蟊贼率先逃窜。 与女子纠缠的蟊贼始终未能夺下手袋,那女子死死抓住手袋不放,还用脚踢那蟊贼。这时朱士元赶到近前,那贼见苗头不对,放手撒腿便跑,朱士元大步追了上去。 那女子在后面叫道:“先生,别追了,他没抢走东西。” 朱士元停止追击,返身回来一看,那女子竟然是玛丽,玛丽也认出了朱士元。 玛丽开心地:“原来是你,我们见过面,我叫玛丽。”并主动上前握住朱士元的手。 朱士元也高兴地:“玛丽,你真勇敢,我叫朱士元。” 玛丽:“朱士元,朱先生,今天真得感谢你。” 朱士元:“不用谢,正巧碰见。你去哪?” 玛丽:“我刚去香奈儿店买了瓶香水,想再去前面的图书馆看看,竟然发生了这件事。这包里面有一张去英国的船票,如果被抢走,麻烦可大啦。” 朱士元撑开伞,给玛丽挡上毛毛细雨,说道:“玛丽,正巧我也要去图书馆还书,我们一起走吧。” 玛丽大方地挽住朱士元的胳膊,松了一口气:“今天真是太幸运了,我们走吧。” 两人一起朝图书馆方向走去。
10.图书馆门前,日,外。 小雨已经停了,朱士元收了伞。关心地问:“玛丽,你买了船票,要回英国去?” 玛丽:“不,是我的男友丹尼尔,他要回英国。” 朱士元惊讶地:“丹尼尔是你男友?丹尼尔他也是我师傅呀!” 玛丽想起来了:“对,丹尼尔跟我说过,他教过一个中国徒弟,那徒弟只学了几天就不学了,原来是你!” 朱士元:“玛丽,丹尼尔是个不错的小伙子,你嫁给他一定很幸福。” 玛丽一脸幸福地:“是呀,他叔叔老丹尼尔见了我就问,嘿,玛丽,什么时候嫁给我侄儿小丹尼尔?老头儿挺烦的。” 朱士元问:“玛丽,老丹尼尔是谁?” 玛丽惊讶地:“老丹尼尔你都不知道?” 朱士元摇摇头。 玛丽自豪地:“他是英国驻上海领事馆的领事。权力比公董局的总董还要大。” 朱士元惊讶地自语道:“原来,你们英国人做事也讲关系呀。” 玛丽没听懂,问道:“朱先生,你说什么?” 朱士元:“没说什么。丹尼尔什么时候回国?” 玛丽:“明天。怎么,你要送送他?” 朱士元:“当然,丹尼尔是我的师傅。玛丽,你很快就成我师娘了,瞧,说着说着,我们就成一家子了。” 玛丽大声地笑起来:“朱先生,你真的很会说话,也很幽默,丹尼尔可比不上你。” 朱士元突然换了个话题,平静地问:“玛丽,詹姆斯先生的案子查清楚了没有?” 玛丽:“查清楚了,巡捕房下了结论,是窜犯凶案。案犯早就逃走了。可怜的詹姆斯。” 朱士元:“巡捕房没派人追捕?” 玛丽:“没有。詹姆斯脾气不好,得罪过不少人,他死了,有些人还暗地里高兴呢。”
第三十七集: 1、图书馆,日,内。 上海图书馆是一栋独立的大楼,外观虽然破旧,但门厅高大,很有气势。玛丽挽着朱士元胳膊,进入图书馆大厅。 突然,朱士元停住脚步:“玛丽,我本想请丹尼尔帮个忙,但他明天就回英国了,真是遗憾。” 玛丽爽快地:“不要紧,是什么事?我能不能帮你。” 朱士元看看玛丽,平静地:“如果你能帮我那就太好了。帮我救几个人。” 玛丽大吃一惊:“我没有枪!” 朱士元:“不用枪。是这样的。英租界里有一家苏报,因为发了几篇宣传革命的文章,巡捕房抓了几个人,他们是我的老师和朋友。” 玛丽舒了一口气:“哦,这个我知道,是苏报案,工部局要把这几个人移交给清政府审判,文件还是我打的呢。” 朱士元着急地:“交给清政府,这几个人就死定了。这种事在你们英国根本不算犯罪,而在大清朝,那是死罪!” 玛丽:“那怎么办呢?” 朱士元坚定地:“阻止移交,由你们英租界法庭审判,起码能保住这几个人的命。” 玛丽有点犹豫地:“老丹尼尔是个固执的老头,清政府还私下里答应给他好处,要让他改变主意很难。” 朱士元:“我知道很难,但再难也要试试,毕竟是几条人命。” 玛丽犹豫不决地:“我只能试试。丹尼尔叔叔很爱丹尼尔,我只能从这方面动动脑筋,劝说那老头改变主意。” 朱士元高兴地:“那太好了,玛丽,你这么聪明,只要你想救,就一定能找到办法。”
2.工部局大门,清晨,外。 朱士元坐着一辆黄包车在大门前停下,他打发走车夫,独自在门前徘徊起来。 不一会,又一辆黄包车在大门前停下,车上坐的正是玛丽。朱士元赶紧迎上去。 玛丽边下车边惊奇地问:“朱士元,你怎么在这里?” 朱士元掏钱打发走了车夫,答道:“我估计你这时候回来,丹尼尔送走啦?” 玛丽:“刚刚送走。你那件事还没来得及办。今天上午,老丹尼尔要来我们这里巡视,我想应该有机会。” 朱士元:“我昨天想了一夜,想到一个理由,租界里发生的事,必须由租界法庭审理,这是英国法律规定的,否则有损大英帝国的国威。” 玛丽点点头:“嗯,这点我没想到,我懂了。” 朱士元:“那就有劳你了,我等着你的好消息。”
3.工部局大厅,日,内。 玛丽走进大厅,对面两个英国男人,正从二楼楼梯走下来。一位是英国驻上海领事老丹利尔,一位是工部局局长。 (以下都是英文对话,中文显示)。 不等玛丽打招呼,老丹利尔高声道:“嗨,玛丽,你把小丹利尔送走啦?” 玛丽笑着迎上去:“丹利尔叔叔,我刚送走了他。” 老丹利尔:“等小丹利尔回来,你们还是赶紧结婚吧。中国有句很有意思的话,皇帝不急太监急。”他看了一眼旁边的局长,两个人同时大笑起来。 他俩正要走开,玛丽赶紧道:“丹利尔叔叔,小丹利尔临走时要我托叔叔办件事。” 老丹利尔停住步,问:“什么事?你说。” 玛丽:“叔叔,苏报案那几个中国人,请不要移交给清政府。” 老丹利尔疑惑地:“为什么?” 玛丽:“我昨天一个人去图书馆,在路上遇到三个劫匪,差点抢走了我的包,包里有丹利尔的船票,我本人的生命也受到了严重威胁。是一位中国人,拼死与三个劫匪搏斗,最终救了我。更巧的是,这位勇士就是小丹利尔的徒弟。今天,小丹利尔临上船时还嘱咐我,一定要向叔叔求情,帮助一下他的徒弟。” 老丹利尔:“嗯,怎么帮?” 玛丽:“苏报案的几位当事人,是丹尼尔徒弟的老师和朋友,如果把他们移交给清政府,他们都死定了。请叔叔按英国法律程序,由租界法庭审判。” 老丹利尔拉下了脸,不高兴地:“玛丽,你和丹利尔都年轻,还不懂政治,我们与中国政府合作,能得到更多利益。苏报案这几个人的命算得了什么?你与小丹利尔不要管这种事。” 玛丽着急地:“叔叔,如果您把这几个人交给清政府,如果清政府把这几个人都杀了,我和小丹利尔将一辈子有负罪感,幸福将不复存在,请叔叔不要毁坏我们的幸福! 老丹利尔怔住了,自言自语道:“有这么严重,几个中国人而已?” 工部局局长笑着接口道:“尊敬的领事先生,这个问题值得我们慎重考虑了,清政府答应我们的那点好处真的微不足道,让我们的玛丽和小丹利尔一辈子负罪那可是大事情。” 玛丽接着说:“我们应该捍卫大英帝国的法律,租界里发生的事由租界法庭审判,这是英国法律明文规定的,您不能为了一点小利,就不顾英国的法律,这样下去,英国法律的威严何在?大英帝国的特权何在?!这事如果传回国内,对叔叔极为不利。” 老丹利尔听到这里,身子不由得一震,接着他又尴尬地笑起来:“玛丽,没想到你这小脑袋能考虑这么复杂的问题,真让我对你刮目相看。看来,这事没有我想的那么简单,我要重新考虑。”
4.校长室,日,内。 室内只有蔡元培,朱士元两人。蔡元培面前放着一叠稿纸。 蔡元培和颜悦色地:朱先生,你昨晚送来的历史课讲义我用一夜时间看完了,很不错,收集的材料面广量大,注重出处,注重考证,你下了大功夫。现在我提几点建议。 朱士元认真地点点头。 蔡元培:第一,中国历史从夏商周开始,这是目前史学界公认的,但你提出从秦汉开讲,我觉得不妥。虽然夏商周的历史以神话传说为主,有些史料无从考证,但我还是建议,夏商周这段历史不能丢,能否简略介绍,占半个课时。 朱士元同意地点点头:“好的。” 蔡元培:“第二,你准备用讲故事的形式讲历史,我赞成,模式新颖,不拘一格。是个好主意。但我也要提醒你,讲故事也要遵循一条主线,才能做到收放自如。这个要掌握好。” 朱士元又点点头:“我懂您的意思。” 蔡元培:“第三,大的历史事件,你提出让学生介入评议,不追求一种结论,这体现了思想自由和兼容并包,我非常赞成……” 正在这时,苏化腾急匆匆地闯进来:“蔡先生,士元弟弟也在?” 蔡元培抬起头,显得吃惊而又疑惑。 苏化腾掩饰不住兴奋地:“蔡先生,英租界突然宣布,拒绝清政府要求,苏报案涉案人员由英租界法庭审理。”说着便递上了一张申报。 蔡元培接过报纸一看,申报醒目的大标题:苏报案涉案人员确定由英租界法庭审理。蔡元培激动得猛地站起来:“这太好了,章太炎,邹容他们这下有救了!” 苏化腾:“蔡先生,你马上通知你安排的各营救小组,停止一切营救活动。” 蔡元培:“好的,我与朱先生谈完事就去。” 苏化腾转头问朱士元道:“士元弟,你昨天早晨去英工部局做什么?” 朱士元:“没有呀,你也知道,我是喜欢睡懒觉的。” 苏化腾揭穿道:“你不但去了,还跟一位洋妞说了一会儿话。” 朱士元奇怪地:“这,你怎么知道。” 苏化腾笑笑:“这段时间,工部局的大门,24小时都有我们的同志在盯着。” 朱士元轻描谈写地:“哦,那洋妞我早就认识,她叔叔是领事老丹利尔,我请她帮个小忙,让他们不要把苏报案移交给清政府。我就是那么随便一说,未必有用。” 蔡元培夸张地:“朱先生,你好大的口气噢!我们十几个人,熬了几天几夜,想破了脑袋瓜也没想出办法来,你就那么随便一说,嗨嗨,解决了!苏兄,你给我送来一个这么牛的徒弟,我哪敢收喔。”
5.女校会议室, 日,内。 十几名老师坐满了一屋子,朱士元也在其中,他们都在听蔡元培校长讲话。 蔡元培:“诸位同仁,再过两天,就是我校建校一周年的日子,我想开个庆祝会,借此扩大我校的影响;请诸位同仁也出出主意。” 一位老师(字幕:陈去病)率先发言:“我认为开个庆祝会很有必要。我校初建时只有几十名学生,通过努力,一年时间,学生人数达到一百多人。我们还要吸引更多的女性来校学习,把她们培养成新女性。我提议,这次校庆就定名为‘爱国女校一周年庆’。再请几位记者宣传一下。” 蔡元培点点头:“这名字好。一周年庆,怎么个庆法,大家再谈谈。” 陈去病老师继续道:“应该突出我们女校的特点。蔡校长曾提出,要以体育为首,智育为次,德育为本,培养完全人格的新女性。我看,这次校庆就突出体育为首,表现我们女生的飒爽英姿。” 一位体育老师反对道:“不行,不行,一点准备没有,体操根本拿不出手,打个篮球也是乱哄哄一片;要表演体操,起码得提前一个月准备。” 一位带四川口音的老师道:“依我看,干脆请一位女武术家,在大会上表演几套中华武功,让女生们学有榜样。我们女校的招牌自然就打出去了噻。” 蔡元培道:“哎,这个主意不错。我们以后也可以开辟武术课程。” 有一位老师道:“主意虽然不错,但两天内,去哪里寻一位女武术家呀?” 蔡元培也犹豫起来:“是啊,太匆忙了。诸位有没有武术界的朋友?” 众位老师纷纷摇头。 蔡元培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他把目光移向朱士元,可朱士元正在打瞌睡,蔡元培叫道:朱先生,昨晚没睡好呀? 几个教师窃笑起来,那个四川口音的教师道:昨晚一定被婆娘折腾了一夜噻。 朱士元打了个哈欠,辩解道:“被儿子闹了一夜。这小子,白天睡觉,夜里哭闹,黑白颠倒。拿他没办法。” 蔡元培关心地:“来,坐这里,趴在桌上打个旽。” 朱士元伸了个懒腰:“不用了,已经不困了。” 蔡元培:“以前听苏先生说过,你夫人是习武的,能否把她请过来表演一番?” 朱士元:“没问题。他是八卦掌宗师程廷华的徒弟,能徒手击退十来个男人。” 这轻轻一句话,惊得众人张大了嘴巴。 陈去病道:“朱先生,你夫人是位女大侠呀?了不得!” 蔡元培:“朱先生,你能说动你夫人来校表演否?用不用我登门去请?” 朱士元:“不、不,怎能劳您大驾。我保证,一定说动她来校效力。” “好”!诸位老师一起鼓掌。
6.小楼,傍晚,外。 朱士元挟着皮包进了大门,陈嫂正在院子里收尿布。 朱士元问:“陈嫂,民科呢?” 陈嫂:“先生回来啦?民科在我房间睡觉呢。” 朱士元:“这小子,一入夜他又来神了。”
7.寝室,傍晚,内。 荷花正站在橱镜前试穿新衣,嘴里还哼着八根芦柴花小调。 朱士元走进来,兴致很高,对荷花道:“一天之中,我就这个时候清静一会儿,来,本少爷要放松一下。”便丢下皮包,过来就抱荷花。 荷花就势抓住朱世元的手,轻巧地一转身,来了个八卦乾坤转,答道:“可你的野婆娘还没做好准备呢!” 朱士元的手被反扭到背后,疼得直咧嘴,喊道:“快松手,疼死我了,算了,不放松了!” 荷花松了手,哈哈大笑道:“想放松,得先哄野婆娘开心,等野婆娘一高兴,那不就成了。” 朱士元揉捏着肩膀,抱怨道:“你哪是野婆娘哎,就是一母夜叉。乾坤转都用上了,谁还敢跟你放松哟。” 荷花嘿嘿笑道:“别说得这么可怜,让我把这件试完,就跟你放松,等着。” 朱士元正色道:“哎,荷花,我正想跟你商量件事。” 荷花不耐烦地:“真啰嗦,不跟你说了,等会儿。” 朱士元:“不是那事。我们学校开校庆大会,想请你去表演几套武术。” 荷花停止了试衣,瞪圆了眼睛:“你们学校请我去表演武术?!我才不去,那不羞死人了!” 朱士元认真地:“荷花,这,你真的要去。第一,这是我们蔡校长请你,你若不去,他一定会登门请你,直到你去为止。” 荷花:“蔡校长谁呀?他请我我就去呀?” 朱士元:“我们蔡校长是当今中国最大的学问家,比大清朝的状元要厉害得多。” 荷花:“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我不好意思。” 朱士元同意地:“哎,我这就要说说,你必须去的第二个理由了。我们学校里都是女生对不对?” 荷花:“女校嘛,一定都是女生了。” 朱士元:“你也是女人对不对?” 荷花:“屁话,我不是女人,能做你婆娘呀?” 朱士元:“你是女人,她们也都是女人,看到你的表演,马上就会想到,哇,原来女人也可以这么厉害。于是,她们就会对武术产生兴趣,就会主动地去学习武术。你想,如果中国女人都像你一样厉害,还有哪一个男人敢打自己的婆娘?还有哪一个洋人敢欺负咱中国人?!” 荷花认真地一想,说道:“是这么回事,为了咱们女人的事,我也该出一次头。表演啥?” 朱士元:“我替你想好了,就打一套八卦掌,再耍一套八卦剑。” 荷花:“八卦剑要对练才好看,你们学校有会耍剑的教师吗?” 朱士元:“这不站在你面前嘛,我当你的配角,最后以你的完胜,以我的惨败结束,怎么样?” 荷花仍犹豫地:“可表演之前总要讲几句吧?我可不会说话,我最担心这个了。” 朱士元:“这好办,我给你写个稿子,就几句开场白,这两天你把它背熟,不就行了。” 荷花爽快地:“那行,正好,我也想看看你们学校的女生长啥样。”
8.爱国女校,日,外。 教学楼前,拉着一条横幅:《上海爱国女校建校一周年庆》。 广场上,一百多名女生穿着统一的蓝衫黑裙,整齐安静地坐在长条板凳上。聆听主席台上蔡元培校长的讲话。 蔡元培:“几千年来,女子历来处于被压迫最甚,受欺凌最烈的地位,直至今天,大多数女性,还在深受封建礼教的迫害。我爱国女校的宗旨,就是要培养出完全人格的新女性。那就是:健康的体魄,全面的知识,优良的品德。为了不耽误同学们观看精彩的武术表演,我就说这么多了。” 台下同学们报以热烈掌声。台上老师们赶紧搬走桌椅,清空场地。 大会主持陈去病老师宣布:“下面请,民间知名女武术家,赵荷花女士,为大家表演中国传统武术,八卦掌。大家欢迎。” 女生们兴奋地议论着鼓起掌来。 掌声中,赵荷花一身白绫侠装,大步跨到台前,一抱拳,高声道:“各位教师,各位同学,我叫赵荷花,早年跟前辈学了几年武术,今日为大家练一套连环八卦掌。献丑了!” 众人鼓掌。此时,荷花进入练功状态,招式之中加了不少花式,使八卦掌变得分外好看,没有音乐,观众却感受到了音乐的节奏与神韵;腾挪翻滚、凌空跳跃,让观众感受到了狂风暴雨,电闪雷鸣。嘎然收势,全场爆发出热烈地掌声。 蔡元培坐在观众席上,乐得他手舞足蹈,像个孩子,对旁边的教师道:“美哉,壮哉!难得一见!” 陈去病教师又宣布:“下面,再请大家观赏八卦剑对练,表演者,赵荷花女士,朱士元老师。” 又是一阵热烈的掌声。 赵荷花、朱士元,各持一柄剑头涂了黑色油彩的八卦剑出场。朱士元精神抖擞,身着白色绫绸练功服,站到荷花对面。 两人凝神静气,进入竞技状态。猛然,两人同时一转头,直视对方,喊一声:“看剑!”没有任何铺垫和前奏,直接开打,你来我往,剑影翻飞,不经意间,朱世元身上已经中了三处黑油彩。 一边的女生大喊:“朱老师,加油!” 另一边的女生也大喊:“赵大侠,加油!” 荷花越战越勇,朱世元也毫不示弱,全无完败之意。 荷花眉头一挑,嘴角露出一丝狡诘。她突然猛地向后倒退几步,跳出圈子。朱士元不解其意,持剑急追。荷花持剑拨开朱世元的剑头,却一头撞入朱士元怀中;朱士元避让不及,前胸衣襟早被荷花抓住,顺势一拉,朱士元像一只面口袋扑倒在地,跌了个结结实实的狗啃泥。 荷花再一个悬空翻,右手的剑头,轻松地在朱士元身上,又点了几个黑点。没等朱士元爬起来,荷花又抓住了朱士元的后领,一把将他拉起,;不等朱士元站稳,荷花的扫蹚腿又到,朱士元啊呀一声,又仰面向后倒去。 就在朱士元往下倒的一瞬间,荷花左脚快速踢去,脚尖正击中朱士元持剑的手腕,那剑从朱士元手中飞脱出去,直冲蓝天。荷花纵身一跃,在空中抓住了那剑柄,又轻轻落地,用右手的剑头,直指朱世元的咽喉,逼得朱士元动弹不得。 朱士元仰躺在地,不服气地大叫:“不带这么玩的,你不按套路,你以前从没教过我这些!” 荷花道:“我没教给你的东西还多着呢!” 荷花一收势,一抱拳,表示表演结束。 全场掌声雷动,赞叹声响成一片。 陈去病教师将朱士元从地上拽起,几位女生跑上前去,在朱世元身上数黑点,女生(字幕:周峻)报出数字:“十三个点!” 另一名女生也报出数字:“没错,朱老师是十三点!” 全场笑翻,蔡元培更是笑得前仰后合。
9.小楼餐厅,晚,内。 餐桌上菜肴丰盛,朱士元,荷花,苏化腾,慧兰围坐在桌前。 苏化腾端起酒杯,感慨地:“快一个月了,今天终于能坐下来安心地吃顿饭了。来,士元,我代表被拘押的几位同志,敬你一杯,真诚地感谢你的帮助。” 朱士元谦虚地:“别呀,姐夫,你老提这事,我倒觉得不安了。还是说说你这次杭州之行吧,浙江形势如何?” 苏化腾:“好,干了这杯再说。来,干杯!” 两人一饮而尽。 苏化腾放下酒杯,感慨地:“此次去杭,特地拜访了陶成章先生,此人不凡,我辈不如也。” 朱士元好奇地:“还从未听姐夫如此夸耀过一个人,此人有三头六臂不成?” 苏化腾:“此人少有志向,以排满反清为己任,两次赴京刺杀慈禧未果,后东渡日本学习陆军,回国后奔走于苏浙皖闽各地,脚穿芒鞋,腰扎麻绳,破衣敝履,每日步行百余里,联络各地革命志士。” 朱士元赞叹道:“嗯,能吃苦,有实干精神!” 苏化腾:“陶先生向我解释了成立光复会的初衷,确实是事出有因。孙先生把革命重点放于两广,而陶先生力主革命中心应该放在长江一线。争议颇大。” 朱士元很内行地:“在长江一线起事恐怕不易,大清朝的眼睛都盯住这里呢。” 苏化腾笑道:“但陶先生有两大论点,专门谈到这个问题。” 朱士元:“说来听听。” 苏化腾:“论点一,长江一线,大清朝虽有重兵防守,但满汉有裂隙,采用渗透,策反之法,可分裂瓦解敌军。论点二,长江中下游,反清会党众多,民间武装也不少,把他们都组织起来,就是一股很大的力量。” 朱士元:“很有见地。就这样干就是了,何必要另立新党呢?” 苏化腾:“主张不一,难以融合。我正在做他们的工作。” 慧兰不满地插嘴道:“你俩聚到一起,就叨个没完。” 荷花也不满地:“是吔,这个会那个党的听着头都晕。” 朱士元:“行行,不说了,姐夫,预祝你能说动陶先生,干杯!” 荷花提醒道:“朱士元,别仗着姐夫在这里,就趁机左一杯右一杯的,夜里民科闹起来,我跟陈嫂都弄不过来,你还是少喝一点。” 朱士元:“我胳膊、腰、腿,现在还疼呢。喝点酒,舒筋活血。” 慧兰担心地问:“你俩打架啦?” 朱士元:“架没打,是打仗。今天学校开周年庆会,蔡先生请我们去表演一段武术,这位女大侠为了立身扬名,竟暗算我这个徒弟。啊哟,输得那个惨唷。现在本少爷又得了一个新雅号:十三点先生。” 慧兰笑道:“十三点是骂人的话吔。” 朱士元:“骂就骂吧,只要女大侠能出名就行,明天报纸这么一登,照片这么一亮……” 苏华腾紧张地:“怎么,还有记者?” 朱士元:“有。申报记者,啪啪啪,拍了好几张照片呢,明天一早,她赵荷花就是名人了。” 苏化腾霍地站起来:“不好!这稿子和照片必须立即撤下来!” 朱士元:“为什么呀,那稿子还是蔡先生帮助改的呢。” 苏化腾:“蔡先生办教育是行家,但对敌斗争缺乏经验。士元,家里有没有现银?” 朱士元:“有的。” 苏化腾:“借给我十块光洋,我要立即去报社。快!”
第三十八集:
几名教师凑在一起,翻看当天的申报,怎么找也找不到女校的新闻。 陈去病生气地:“申报记者骗了我们,稿子和照片根本没登。” 众老师七嘴八舌议论起来。 蔡元培出现在门口:“都别找了,稿子和照片都被苏先生撤下来了,还花了十块大洋。” 四川口音的老师:“咋回子事吆?还花了钱。” 蔡元培:“苏先生这样做是对的,报纸一登,爱国女校就被大清密探盯上,目前我们还是低调一点好。” 陈去病:“我们女校要扩大影响怎么办?” 蔡元培:“孰轻孰重嘛,扩大影响也要慢慢来。好啦,别议论了。朱先生呢?” 朱士元挟着包,急匆匆地从外面走进来。 蔡元培道:“朱先生,你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2.校长办公室,日,内。 蔡元培:“朱先生,现在有八成以上的女生要求学习中华武术,我准备把武术课纳入体育课内。你能否说动尊夫人前来授课?” 朱士元迟疑了一下:“关键我那个儿子太闹人。能否有课就过来,没课就不用来学校?” 蔡元培:“完全可以。我们现在共四个班级,把两个班级的体育课合在一起上,所以每周要来校两次。” 朱士元爽快地:“行。” 蔡元培:“朱先生,目前我们的状况你也清楚,资金十分紧张,尊夫人的月薪定在四块银元,你同意吗?” 朱士元:“同意,不拿薪水也行。” 蔡元培歉意地:“这怎么可以,等资金宽松一点,我会给每位老师增加薪水的。你让她下周就过来上班吧。” 朱士元:“好的。”
3.女校,日,外。 下课铃响,女生们纷纷涌向室外,朱士元拿着讲义也走出教室。 苏化腾从对面走过来,招呼道:“弟弟,我找你有点事。” 朱士元随着苏化腾走到走廊尽头的一间房,苏化腾推开门,让朱士元坐下。 朱士元疑惑地问:“姐夫,你怎么搬到这里来了?” 苏化腾:“原来的联络点被密探盯上,我们放弃了,现在,这里就是我们的联络点。”苏化腾递上一杯茶水,关切地问:“怎么样?在这里还适应吧?” 朱士元点点头:“有蔡先生精心指导,感觉教起来也轻松。没问题。” 苏化腾:“哦,那就好。士元,我想请你回宝城老家一趟,办一件很重要的事。这件事,你去办比较合适。” 朱士元一下挺直了腰板,自信地:“你说。” 苏化腾:“现在朝廷提出,各地组织民团自保。这是一个很好地机会,我们研究决定,把小龙滩纳入当地衙门管辖,每年向衙门缴纳税费。把小龙滩的队伍改建成地方民团。” 朱士元大惊:“这怎么可以,反清大旗不打啦?这不是被招安吗?” 苏化腾笑道:“最近革命形势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我们在清军内部做了大量工作,尤其是新军。如果各地反清武装归顺朝廷,一是麻痹敌人,二是对敌渗透。因为朝廷对这些民间武装毫无管辖力。这就形成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局面,我们在暗中积蓄力量,等待时机,一旦时机成熟,所有力量一起爆发,革命成功的概率将大增。” 朱士元想了想:“这也是,民团,换个名称而已,何乐不为。” 苏化腾:“我与赵堂主一直保持书信联系,他们都同意这个主张,你这次回去,就不必先去小龙滩了。” 朱士元:“那个姓蒋的县令,对他不甚了解。谈不妥怎么办?” 苏化腾:“谈不妥也没什么损失,现在大多数官吏,对朝廷已经失去信心,死忠的不多了。你先从外围入手,见机行事,这实际是一场暗中交易,双方筹码都不多。但朝廷强令要求各地成立民团自保,反而成了我们手中的主要筹码。” 朱士元:“行,我懂了,何时回去?” 苏化腾:“最好能早一点,蔡先生会安排其他老师代你的课。”
4.女校大门外,傍晚,外。 朱士元低着头,挟着皮包走出大门外。 旁边传来一声:“朱老师!” 朱士元抬头一看,刘天娇正笑盈盈地站在不远处。朱士元开心地迎上去:“天娇姐,你怎么在这里?!” 刘天娇:“侯你一个时辰了。走,小酒馆里说话。”
5.酒馆包间,晚,内。 刘天娇吩咐酒保道:“上几个招牌菜,不喝酒。” 酒保:“好唻,马上就到!” 刘天娇,朱士元坐下。 朱士元问:“天娇姐,你来上海有事?” 刘天娇:“事情倒没有,天天守店,闷得慌,出来散散心,是方乐告诉我,你在这里教书。” 朱士元:“方乐兄现在做什么?” 刘天娇:“他离开小龙滩后,苏先生给他在苏州兵营里谋了份差,现在当教习,每天忙得很,根本没空陪我出来散心。” 朱士元:“不错呀,方乐兄现在是军官啦!” 刘天娇:“什么狗屁军官,我明白苏先生的良苦用心。” 朱士元:“天娇姐,你还在那个店吗?” 刘天娇:“还在。前不久老板病死了,他夫人把另外几爿店也交给我打理,现在成掌柜了。” 朱士元赞叹道:“天娇姐杀伐果断,是商业奇才,我估计用不了几年,无锡又出一位女老板。” 刘天娇不服气地:“你以为我只会做买卖呀?!现在打枪也是顶呱呱的。方乐经常带我去郊外练枪。”说着她炫耀地从腰里摸出一把金光闪闪的小手枪。 朱士元接过一看,惊讶地:“哇塞,我第一次看到这么小的枪,一定是德国制造。” 刘天娇自豪地:“方乐送给我防身用的。” 酒保领着两个伙计进来送菜,朱士元赶紧把枪藏于桌下。 伙计摆好菜。刘天娇对酒保道:“好了,下去吧,我们在说话,不叫你们就不要进来。” 酒保:“好的,请客官慢用。”说完,三人转身走了。 朱士元把手枪还给刘天娇,赞道:“好东西,估计老慈禧也未必有,即使有了未必会用。” 刘天娇恨恨地:“那老妖婆,若被我撞进,必须对着她的心脏连开三枪,一枪为我爹,一枪为我娘,一枪为刘记商行复仇!” 朱士元安慰道:“那老妖婆子,估计现在的日子也不好过,多少人想杀她,大清朝也快完了。” 刘天娇:“士元,最近,我特别想我爹、我娘,我想回去看看他们,你把他们埋在草甸什么地方了?” 朱士元:“天娇姐,来,先吃菜,这几个私房菜,凉了就不好吃了。” 刘天娇:“好,吃菜。这次不给你喝酒,主要考虑荷花妹子的感受,女人都不喜欢自己的男人喝得醉醺醺的。方乐一喝酒,我就三天不理他,吓得他再也不敢喝酒了。” 朱士元:“还是天娇姐厉害。来,我们以茶代酒。” 两人以茶代酒,边吃边说,相谈甚欢。 朱士元突然神情严肃地:“天娇姐,以前我不敢把你爹娘的墓地告诉你,是怕你擅自回去,徒生风险。现在风头已过,应该没多大问题。草甸镇的北面有一个叫小南沟的地名,有一片杉树林,杉树林中间有一片开阔地,令尊大人的墓地就在开阔地中间。我特地请风水先生看了,是块风水宝地。” 刘天娇:“哦,小南沟,杉树林,记住了。其实曹甸老家我一天也没去过,我爷爷年轻的时候就来宝应卖草鞋,我爹是在宝应生的。你给他选了一块风水宝地,也不枉了他敢打敢拼不服输的一生。” 朱士元:“天娇姐,这几天我也要回一趟宝城,干脆你和我一起回去,也好暗中有个照应。” 刘天娇高兴地:“那太好了,我就愁没个伴。不过我们一路还是装作不相识,到了宝城,我住在离你家近一点的旅馆,你办你的事,我办我的事,然后一起回来。” 朱士元:“好,一言为定。这两天你干脆就在这附近住下,我们一起出发。” 刘天娇:“行,我就不回无锡了。”刘天娇从手袋里取出一张银票,放在朱士元面前,道:“士元,这五千两银子是我送给大侄儿的贺礼,你收下。” 朱士元惊得站起来:“天娇姐,有你这样送贺礼的吗?五千两,我估计我这个当教员的一辈子也赚不到这么多,赶紧拿回去,等民科将来娶媳妇了,你送上十两银子就是大礼了。” 刘天娇:“士元,当教员薪水很低,经常领不到薪水。一家人在上海开销大,你花起银子来,我也知道。姐现在有钱,你必须收下,在生活上,不能让荷花妹子和民科侄儿受委屈。” 朱士元有点犹豫:“哎,我可真地有点见财起意了。我马上办事说不定要用到银子,姐,那我就先收着,算是借,等你有急用时再找我拿。” 刘天娇:“呸呸,乌鸦嘴,我会找你拿银子?!”
6.朱府大门口,日,外。 朱士元右手提一只大柳条箱,左手提一只小一点的皮箱,兴冲冲地跨进大门。 柱子从耳房里奔出来,兴奋地喊道:“少爷回来啦!” 朱士元停住步,打开柳条箱,取出一个大玻璃瓶,递给柱子道:“柱子,我问了上海的医生,屁多是因为消化不好。这是消食丸,每天三颗,以后你就不会放屁了。” 柱子高兴地接过:“真的?!谢谢少爷惦记。” 朱士元又取出一个握力器,递给柱子:“这个练手劲很好,没事多练练。” 柱子开心地:“少爷想得真周到。”柱子抢过两个箱子,拎着就往里跑,一路高叫:“老爷,太太,少爷回来了!”
7.客厅,日,内。 两个箱子开着,朱士元取出两盒茶叶,恭恭敬敬地递给朱长流:“爹,这是您喜欢的碧螺春。娘,这是夹袄,是荷花给您选的,很时髦。顾嫂,给您带了一件罩衫,还不知道您喜不喜欢。” 朱夫人乐的合不拢嘴,顾嫂却感动地流下了眼泪,说道:”少爷到底是成家的人了,心真细,下人都照顾全了。” 朱长流:“士元,别忙乎了,来跟我谈谈我小孙子现在怎么样了?” 朱士元:“民科呀,医生给吃了点药,夜里吵闹好多了。” 朱长流:“你们在那边还习惯吧?” 朱士元:“习惯,我每天去学校,早出晚归。荷花现在也当教员了,她每周只去两次学校,其余时间都待在家里。陈嫂在那边也很开心。” 顾嫂在旁边对朱夫人道:“太太,我们去试衣服吧,这里让他们谈话。” 朱夫人高兴地:“吔,去我房间。” 客厅里只剩下朱长流父子二人。 朱长流问:“你这次回来一定有事吧?” 朱士元点点头:“姐夫让我跟衙门说合,把小龙滩纳入衙门建制,每年交税纳粮,把小龙滩武装改为地方民团。看似被招安,其实另有所图。” 朱长流:“哎呦,这可是大事,你姐夫怎可以把这么大的事情托付于你?” 朱士元自信满满地:“爹,您儿子现在也算是一个人物了,调停这种事不在话下。”
8.小街,日,外。 朱士元一身西装,头戴黑色礼帽,一根粗黑油亮的辫子挂在脑后,昂首挺胸,向前走去。 前面就是户房院子,院门敞开着,院门旁边蹲着三个捕快在斗蟋蟀。朱士元没有理会,继续往院子里走。 旁边有人叫:“朱士元。” 朱士元定睛一看,原来是四毛。 四毛站起来,质问道:“朱士元,看到我装着没看见是吧?弄得假洋鬼子似的,干什么来啦?” 朱士元懒得搭理他,敷衍道:“是丁一才呀,失敬失敬,真的没在意。” 四毛:“呵,没在意,我看你是摆少爷的臭架子吧?今天就饶你一次,以后不许这样!” 朱士元大怒,抬手要打:“这狗东西,越来越不像话了!” 另两个高大的捕快冲上来,一人抓住朱士元一只胳膊,正要挥拳击打,被四毛叫住:“哼,哈住手,放开。这是老爷的旧友,打不得,闹着玩呢。” 两个捕快松了手。朱士元生气地瞪了四毛一眼,整理一下衣衫。 四毛炫耀地:“少爷,瞧,我的两个保镖,一个叫哼,一个叫哈,哼哈二将,从戏文里学来的,嗨嗨。他俩是傻点,但对我是死忠。哼,学个狗叫!” 那个叫哼的捕快立即“汪汪”地叫起来。 四毛又命令道:“哈,学个猫叫。”那个叫哈的捕快也喵喵地叫个不停。 四毛:“停!叫的啥玩意儿,早饭没吃饱?” 朱士元没好气地:“无聊!”转身就走。 四毛大喝一声:“站住!”哼、哈两人冲上去,用胸脯挡住了朱士元的去路。 朱士元生气地:“丁一才,你想干什么?!” 四毛一本真经地:“朱士元,你想赚银子不?” 朱士元:“不想!” 四毛:“你告诉我刘天娇的下落,我给你五十两银子。” 朱士元:“刘天娇早死了,她哪里还有下落。” 四毛:“胡说!我亲自去扬州监狱了解过,她是被人救走的,向南方逃的,上海就在南方,你在上海谋事,你可能知道他的下落。” 朱士元:“我如果知道,告诉你就得到五十两银子,何乐不为?” 四毛想了想:“也是啊,你已经有了婆娘,又不想娶二房,放着五十两银子不挣嘛。算了算了。你是来找我表哥的吧?他就在里面。哎,表哥,有人找你!” 宗学礼出现在院子里,大声问道:“谁在这里吵吵嚷嚷的?哎呦,是朱少爷,快请,快请!”
9.户书房,日,内。 宗学礼请朱士元坐下,又奉上茶。 朱士元余怒未息,愤愤地:“四毛这东西太不像话,宗先生也该管管他了。” 宗学礼笑笑:“四毛一定惹少爷生气了。现在我说话他也不听了。一个人学好不容易,学坏无师自通。我帮他谋到了捕头这个职位,也许是害了他。德不配位,必生祸端。” 朱士元:“他现在成什么样子了 ,十足的地痞流氓!” 宗学礼无奈地:“不瞒少爷,我为了让他清醒一些,曾想办法把他的头衔拿掉,可蒋大人不允,他就喜欢四毛这种人。四毛还给自己也弄了个哼哈二将,这两货还玩命的争宠。这已经不单单是四毛的事,我也说不好,我更不敢说。” 朱士元:“可他……唉!”又一时语塞。 宗学礼大笑起来:“少爷,你跟他置什么气,以前,我的话,他是言听计从,现在,他经常嘲笑我迂腐,干不了大事。他连自己的名字都写不好,可对衙门里的老人,指手划脚,呼来唤去。一不如意,便张口就骂,抬手就打。什么叫小人得志? 你瞧着,有一天他把捕头这个头衔弄丢了,立马怂成一滩烂泥。” 朱士元叹息一声:“如今他变成这样,也与我有关,当初我动不动就用脚踹他,也是张口就骂,抬手就打。如今他这样待我,也算是一种报应。” 宗学礼不同意地:“非也,那时少爷年幼,是闹着玩,无过。算了,别谈他了,少爷过来,一定有事,还是谈事吧。”
10.蒋府,日,外。 刘天娇身着普通衣衫,头戴一顶大檐草帽,帽檐上围了一圈白纱。她静静地站在一墙角拐弯处,痴痴地望着街对面。 街对面就是原来的刘府,但门匾却换上了“蒋府”。 对面传来看门人的喊声:“大人出行咯!” 大门被打开,出来两个挎刀皂隶站立门旁。旁边一个巷子里转出一顶四人小轿,停在大门前,四名轿夫站立在轿子边待命。 看门人跨出大门,冲四名轿夫道:“大人就要出来了,朝前移移。” 四名轿夫又把轿子移到台阶前。这时,蒋县令,师爷,两名公差,一行人走出大门。 蒋县令钻进轿里,一轿夫喊一声:“起轿!”两名皂隶在轿前开路,其他人跟着轿子,沿街走了。 刘天娇眼前幻化出父亲和自己乘轿出行的欢乐情景,不觉泪流满面。 站在门前台阶上的看门人,看到街对面的刘天娇行为怪异,顿生好奇心,不由地观察起她来。 刘天娇感觉有人在注视自己,赶紧一闪身,消失不见了。
第三十九集: 1.户书房,日,内。 房间里只有宗学礼,朱士元两人。气氛很是融洽。 宗学礼:“这事蒋大人没理由不赞成,一,小龙滩主动入籍,增加了衙门税源,衙门何乐不为?二,朝廷正催办各地建民团自保,小龙滩现成的一支队伍,换个名称,就是本地民团。这成了蒋大人的政绩。少爷,这事你找我来办真是找对了,而且正当其时,我下半晌就找蒋大人谈这件事。” 朱士元:“我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那次小龙滩之战,蒋大人心里总会有一点芥蒂吧?” 宗学礼略一思索,摇头道:“不会。都是前任所为,总督刘坤一,早病死了,那仝千总也死了。现在没人关注这件事。况且,今天为敌,明天为友,这种事多了去了。如果蒋大人还有芥蒂,我会想办法说通他。” 朱士元大喜:“这太好了,宗先生,中午,我请你去喝两杯。” 宗学礼:“不可,下半晌还要与蒋大人谈事,不能喝酒。”
2.县衙客厅,日,内。 蒋若尘坐在椅子里,边喝着茶,边听叶主簿汇报。 叶主簿:“要乡下财主们拿银子建民团,真比登天还难。按朝廷要求,我县起码要建三个民团,布告发下去快一个月了,这三处一点动静都没有。” 蒋县令摇摇头,无可奈何地:“上面一句话,下面跑断腿。建三个民团,说话像吹气似的。这事单靠乡下财主办不了,还得发动商人捐款。民团也是保护商人的嘛。” 叶主簿:“那行,我再拟一个布告,让户房的人实施捐款。” 蒋县令:“行,你去办吧。” 叶主簿离开房间。蒋县令端起茶杯,猛喝一口,不想咽得太急,被呛住了,引起一阵咳嗽。喘息方定,他狠狠地说了一句:“异想天开,民团能保得住大清江山!?”
3县衙,日,内。 宗学礼走到县衙客厅门前,门子赶紧上前行礼。 宗学礼问道:“蒋大人可在?” 门子答:“宗户书,大人在。” 宗学礼:“烦请通报一下,在下求见。” 客厅里,蒋若尘传出话来:“宗户书,进来。” 宗学礼进来,抱拳行礼道:“大人,小人有两件事需要禀报。” 蒋县令客气地:“宗户书,请坐。上茶!” 门子上茶毕,退出。 宗学礼:“一件是小龙滩六百多户主动要求入籍,每年交税纳粮,听从衙门一切差遣。” “哦?!”蒋县令来了精神:“这是好事呀,准了!” 宗学礼:“第二件是,小龙滩原有一支约两百人的队伍,想归顺朝廷,按朝廷要求改建为民团。” 蒋县令惊得长大了嘴巴,半晌才问了一句:“有这等事?!” 宗学礼肯定地点点头:“确有此事。” 蒋县令两眼看着屋顶,慢慢冷静下来,喃喃自语道:“慢慢,这太突然,这太出乎意料,他们意欲何为?!” 宗学礼:“我想他们与朝廷对峙,长期被孤立,被封闭,日子也不好过。想以小龙滩之力击败朝廷,显然不可能;还不如归顺,走一步看一步,若将来没有时机,那就过日子呗。老百姓总是要过日子的。” 蒋县令点点头,认可地:“细细想来,小龙滩此举,实乃明智之举也。朝代更迭乃是天道,非人力所为。他们算是想明白了。但这件事我还得要考虑周全,毕竟朝廷视小龙滩为匪,两年前还打了一仗。那些大员们没那么健忘。” 宗学礼:“大人说的是。不过,以前那些事都是前任所为,当事人死的死,逃的逃,即使还有几个活着的,对下面情况也未必了解。我觉得,民团的名字要改,只要不叫小龙滩民团就行。上面是弄不清楚的。” 蒋县令一拍大腿:“好主意,那就叫安宜民团,安宜是本城最大辖区,不仅提高了民团的档次,还可以安插进我们的人控制民团。” 宗学礼:“如果大人认可,我就回复他们,安排归顺日程。” 蒋县令:“不,这件事要快办。这样,你先去一趟小龙滩,看看他们有几分诚意,注意,有个六七分诚意即可,先把他们拉过来再说,不怕他们将来不就范。”
4.蒋府门前,晨,外。 四毛领着哼、哈二将,大摇大摆地走过来。 蒋府的大门关着,四毛吩咐道:“敲门。” 哼冲上前,砰砰拍了几下门。四毛大怒:“停!谁让你敲这么重,把蒋大人吵醒了你该当何罪?!蠢货,老爷教你,要这样子敲。” 还没等四毛走到门边,门开了,看门人露出头来:“丁老爷早安,丁老爷吉祥。” 四毛:“出来,把门关上。别把大人吵醒了。” 看门人出来,边关门边说:“丁老爷您多虑了,大人的卧房离这里远着呢,这里放炮仗,大人未必听得见。” 四毛:“有什么可疑的人没有?最近革命党,土匪,强盗,小偷猖狂得很,大人的安全那是天大的事。” 看门人:“没有没有,不过……” 四毛警觉地:“不过什么?快说!” 看门人犹犹豫豫地:“昨天上午,大人刚出门,有一个女的,站在对面那个巷口,呆呆地朝这边看,还偷偷地抹眼泪,下午,我又看到她围着我们院墙转了几圈。” 四毛一把抓住看门人的衣领,训斥道:“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不向本老爷禀报?!” 看门人畏畏缩缩地:“我看她是个女的,不像是歹人,所以……” 四毛问:“那女人长啥样?” 看门人:“是个年轻女人,脸被白纱挡着,没看清,身材很漂亮,走路很美的样子。” 四毛放开看门人,乐得手舞足蹈:“哎呀妈呀,好事来了,她终于现身了!哼、哈给我听着,快去雇三辆黄包车,陪老爷走一趟。”转念一想,又叫道:“先等一等,随我来!”
5.朱府,日,外。 四毛一行三人,急冲冲来到朱府大门前,四毛向哼、哈挥一下手:“到那边守着。”两人自觉地退到一边。 四毛拍了两下门,门立即开了,柱子探出头来:“四毛?你来干什么?” 四毛满脸堆笑:“就找你,你过来一下。” 柱子疑惑地走出门:“找我?你小子打什么鬼主意,我可不怕你。” 四毛:“嗐,柱子,好兄弟,就问你个事。当初咱少爷带着你去草甸,安葬刘老板夫妇,那个墓地在什么地方呀?” 柱子:“就是草甸呀,你不是知道了嘛。” 四毛:“草甸那么大,我怎么找呀。是南面还是北面,有什么标记?” 柱子警惕地:“你问这个干嘛,我早忘了!说着就往门里走。” 四毛赶紧拉住柱子:“我的柱子哥,是这样子的,我给刘老板当过伙计,刘老板待我像亲儿子,刘老板去世两周年了,我想给他老人家烧点纸钱。” 柱子狐疑地盯住四毛看了一会儿,说道:“你会这么好?” 四毛:“是啊,我想他老人家了,这几天他一直托梦给我,说没钱花了,我赶紧给他送钱去。” 柱子认真地:“草甸镇北面,小南沟,有一片杉树林,就在林子里。” 四毛欣喜若狂地:“北面,小南沟,杉树林。哎呦,柱子,爱死你了!”四毛扑上去,在柱子脸上亲了一口。
6.朱府大门,日,外。 朱士元西装革履,精神抖擞,大步向外走。 柱子见了,问了一句:“少爷您出去呀?” 朱士元“嗯”了一声,点了一下头,继续往前走。可走了两步又折回来,问道:“柱子,这两天有人来找过我吗?” 柱子想了想:“没有。今天一大早,四毛来过一次,但不是找你的。” 朱士元:“四毛来做什么?” 柱子:“问刘老板夫妇的墓地。” 朱士元紧张地:“你告诉他啦?” 柱子:“他说要给刘老板烧纸钱,我就告诉他了。” 朱士元大叫一声:“不好,要出事!”柱子吓了一跳,一时手足无措。 朱士元又问道:“他走了多少时辰?” 柱子:“两个多时辰。” 朱士元命令道:“柱子,你去给我租一匹快马,我在这里等你!”
7.乡间土路,日,外。 朱士元骑马疾驰。
8.杉树林,日,外。 四毛,哼、哈二将一行三人,正站在几颗树的背后,悄悄观察着前面。 前面,隐隐看到一个穿孝服的人,正在一座坟前烧纸磕头。 四毛喜不自禁,激动地搓着双手,嘴里念叨着:“是她,没错,就是她。”他转头对哼、哈二人道:“你们去镇上喝点小酒,不准回来。完事了我去找你们。快走!” 哼、哈二人有点犹豫。 四毛骂道:“这两个傻蛋,快走呀,不准回头,坏了老爷的好事,抽筋,扒皮!” 哼、哈二人走了。四毛开心地搓搓手,抹抹脸,又整理一下衣着,然后蹑手蹑脚地靠拢过去。 刘天娇身穿孝服,正跪在坟前流泪。坟前竖着一块墓碑,上书:父刘忠,母程氏之墓。女刘天娇光绪二十七年立。刘天娇低声祷告:“爹,娘,女儿立誓要为爹娘报仇,与朝廷誓不两立。” 四毛已经悄悄地站在刘天娇身后,刘天娇却一点儿没有发觉。 四毛突然发声:“哎呦,我的小乖乖,想死我了,报什么仇呀,跟着老爷享福去吧。” 刘天娇一惊,却没有慌张,她立即站起来,向四周看了看,然后对四毛道:“原来是四毛兄弟呀,你是祭拜我爹娘来啦?” 四毛:“嗐,死都死了,祭拜什么呀,我爹娘埋在什么地方我都忘了。” 刘天娇冷笑道:“那只是你。既然不是来祭拜,你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四毛觍着脸谄笑道:“我的宝贝,这几年我天天想你,夜夜想你,想你想得睡不着觉,你跑到哪里去了呢?今天终于找到你了。” 刘天娇奇怪地:“你想我?四毛,我可是你的主子。” 四毛炫耀地:“那是过去,你睁大眼睛瞧瞧,爷现在是捕头老爷,要钱有钱,要权有权,要枪有枪(他拍拍腰间挎的大盒子炮)。跟我过好日子吧,别东躲西藏了,有我捕头老爷,保你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刘天娇故作惊奇地:“吆,我这才看清楚这身螃蟹壳子,你意思是让我嫁给你?” 四毛:“咹,老爷我早就喜欢上你了,几年前你送了一块帕子给我,我一直带在身上,舍不得用哎。”四毛掏出那块绿色帕子,那帕子叠的整整齐齐。 刘天娇笑起来:“这帕子我是丢给朱少爷的,可能是丢歪了,被你捡到了,别自作多情了。” 四毛大叫道:“绝对不是,你肯定记错了!你丢给我时还冲我笑了,那小眼神我记得清清楚楚。” 刘天娇有点不耐烦地:“好了,四毛,别瞎想了,我们好歹也主仆一场,感谢你经常惦记我。就此别过。刘天娇脱下孝服,准备离开。” 四毛露出狰狞面目:“怎么着,你还看不上老爷了?本老爷能看上你这个通缉犯,那是你的造化。过来,先让老爷尝尝甜头!” 刘天娇冷静地:“四毛,你既然喜欢我,就不应该这样做,对不对?让我好好想想,过一段时间答复你。” 四毛冷笑道:“老爷我会被你糊弄?今天就在这里成了好事,把老爷伺候舒坦了,说不定就放你一码。” 刘天娇:“在这里?这不行,既然要成好事,就要浪漫一点,等回到宝城吧。” 四毛喊道:“浪什么漫,老爷现在就要尝,慢了就尝不到了,你刘天娇的手段我还不知道。快,把裤子脱了!” 刘天娇杏眼圆睁:“你敢!” 四毛扑过来,叫道:“老爷玩你是看得起你,老爷给你脱!” 四毛身手敏捷,已经抓住了刘天娇的衣衫。情急之下,刘天娇从腰里掏出那支小手枪,顶住了四毛的胸膛。 四毛感觉胸口有个硬硬的东西顶着,叫道:“哎呦,是啥东西?拿开!” 刘天娇后退一步,威慑道:“是枪!松开,否则打死你!” 四毛并未松开,但却看到了顶在胸口的那把枪,嘲笑道:“哎呦,从哪弄来一个铁疙瘩玩意儿,这个也叫枪,老爷背的那才是枪。” 刘天娇再次警告:这是德国造的小手枪,再敢纠缠,打穿你的心脏。 四毛继续嘲笑道:“你算了吧,还手枪,老爷什么枪没见过。老爷这颗小心脏已经受不了啦,你还是先尝尝老爷下面这杆枪吧。” 四毛猛地一扑,搂住了刘天娇,两人同时滚倒在地,一声闷响也同时响起,四毛松开了手,喃喃自语道:“哎呀妈呀,是真枪呀……”
9.野外,日。 朱士元的马已经奔到杉树林边,听到一声枪响,朱士元赶紧吹起了口哨。 刘天娇头发凌乱,惊慌失措地从小树林里跑出来:“喊道:朱士元,我在这里。” 朱士元马到,飞身下马,刘天娇扑到朱士元怀里哭起来。 朱士元安慰道:“天娇姐,冷静,冷静。我刚刚听到枪声,是怎么回事?” 刘天娇:“我把四毛打死了。” 朱士元大惊失色,拉起刘天娇就往林子里跑。 跑到四毛身边,朱士元蹲下身子,拍打四毛的下巴,喊道:“四毛,四毛,你醒醒!” 四毛一点反应也没有。朱士元崩溃地:“你怎么打死了他?!” 刘天娇哭泣地:“他要强暴我,我没法子,开了一枪……” 朱士元站起来,果断地:“赶紧离开此地。我先送你走,后面的事由我处理。” 刘天娇:“还处理什么呀,一走了之吧。” 朱士元:“不可。宗先生正为我们办一件大事,若一走了之,必生变故。来,上马,这事我会处理好!”
10.乡间小路,日,外。 一匹快马,马背上坐着两个人,刘天娇贴着朱士元的后背,紧紧搂着朱士元的腰,飞奔而去。
第四十集 1.户房外小街,日。 一溜好几辆黄包车,停在户房院外,宗先生正与户房的几名同僚准备上车,宗先生吩咐:“家里留两个人,其他的都跟着去看看。” 一匹快马赶到,朱士元飞身下马,高喊道:“宗先生,等等。” 宗学礼见是朱士元,悲伤地告知:“朱少爷,四毛去草甸公干,被人害了。我现在去草甸,有事明天再说。” 朱士元:“宗先生,我就是为此而来,我们先进屋说几句话,然后再去不迟。” 宗学礼迟疑了一下,又吩咐道:“你们先等等。” 两人进了房间,朱士元关上了门,把宗学礼按在椅子上坐下:“宗先生,四毛是被刘天娇开枪打死的。” 宗学礼大惊:“啊?那赶紧缉拿刘天娇,为四毛讨回公道!” 朱士元:“刘天娇这次悄悄回来,是祭扫父母,不知四毛从哪里得到的消息,也尾随而去;在墓地,四毛欲行强暴之事,刘天娇那性子你是知道的,两人在扭打之中,刘天娇被迫开了一枪。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 宗学礼愤怒地:“那也要抓住刘天娇,四毛不能这样白死!” 朱士元:“宗先生,您说的没错,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但事出有因,刘天娇毕竟是女人,体力哪能与四毛相比。开枪自保,也是迫不得已。如果抓住刘天娇能使四毛复活,我也支持这么做,但四毛已经死了。” 宗学礼生气地:“按你的说法,四毛就该死,四毛就白死了?” 朱士元掏出两张银票放在宗学礼面前,每张五千两,诚恳地:“宗先生,我一直很敬仰你,因为你是智者。死者不能复生,就是把刘天娇抓来,砍了头,四毛也活不过来了。这一万两银子是刘天娇的全部财产,她已经倾其所有。宗先生还要考虑到,刘天娇多次大难不死,而且身上还带有枪支,此人必定与革命党有染。你若杀了刘天娇,革命党人岂能放过你,宗先生何必卷入这场纷争之中?!” 宗学礼沉思良久,叹了口气:“四毛也是自作孽,不可活,咎由自取。他还有个兄长,一家人至今还住在一条破渔船里,平时,四毛只顾自己快活,根本不管他哥。” 朱士元接口道:“这些全凭宗先生做主。四毛的后事也辛苦宗先生打理。我相信,凭先生的智慧,这件事会被平息下去。我先告辞了。”
2.县令客厅,日,内。 宗学礼恭敬地将一张文稿呈给蒋县令,解释道:“大人,这是学生与小龙滩首领要商谈的具体内容,请大人过目。” 蒋县令接过,粗略地看了一下,问道:“宗户书,你准备何时启程啊?” 宗学礼:“回禀大人,准备明日动身。” 蒋县令点点头:“我仔细想过,小龙滩是不是诈降,其实已不重要。他那支队伍就摆在那里,朝廷也灭不了他,我们更是没办法,他诈降又能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呢?对我们而言,无论真假,每年能增加一点税银,组建一支民团,能顺利交差,就够了。走一步看一步吧。只要大家和谐相处,我就烧高香了。” 宗学礼:“是,学生谨记了。学生告辞。” 蒋县令:“哎,等一下。丁捕头是怎么回事啊?这么大的事情怎么没见案情上报呀?” 宗学礼:“回禀大人,丁捕头是去草甸追捕窃贼,路遇一只受伤的野鸡,丁捕头持枪紧追,不想被一个田埂跘倒,误扣扳机,正击中自己胸口。所以就没有报案。” 蒋县令感慨道:“丁捕头忠心耿耿,可惜,实在可惜。办案途中,也算因公殉职,这样吧,我批给他一点抚恤金,算是一点安抚。” 宗学礼:“大人,不必了,县里经费紧缺,且他是自己误伤,为免别人非议,抚恤金就免了吧。” 蒋县令赞道:“宗户书真乃高风亮节,丁捕头有你这样的表哥,也该含笑九泉了。”
3.女校,日,外。 教室里都在上课,一楼顶头那间房里,苏化腾和朱士元正在说话。 苏化腾欣慰地:“弟弟,你真是一员福将,短短几天,你就把这么大的事情办妥了,虽然中途出了点意外,但你处置得也很好。我代表上海兴中会的同志,谢谢你!” 朱士元:“虽然事情是办了,但心里还是有种吃亏的感觉。好端端的小龙滩,凭什么一下子成了大清朝的民团?!” 苏化腾笑道:“弟弟,经过多年的对敌斗争,我们也摸索出了一些经验,清朝统治者对我们汉族人是不信任的,这就为我们分化瓦解清军提供了机会。以前那种明刀明抢的斗争已经不合时宜。浙江同志在策反清军方面已经取得很大成果,值得我们学习。方乐在苏州军营也打开了局面,已有二十多人加入了兴中会。” 朱士元开心地:“嗨,看不出来,方乐这小子有两下子!” 苏化腾:“小龙滩主动归顺,是在为联络团结各路反清力量布局,意在长远。” 朱士元点点头:“好像懂了。” 苏化腾:“弟弟,为了斗争需要,上海兴中会成立了一家德沪贸易货栈,我的身份是货栈老板。你姐也在货栈工作。以后这地方我很少过来。这是地址,你收好了。”苏化腾递给朱士元一张纸片。
4.女校,日,外。 女校楼前一个破旧的篮球场,十几名女生在争抢篮球,乱喊乱叫,场面混乱无序。场外还有十几名女生在呐喊助威。 大门口走进来两名三十岁左右的男人,其中一名理板寸头,身材壮实,目光坚毅(字幕:陶成章);另一名形体消瘦一些,带着一副深度近视眼镜,神态沉稳(字幕:徐锡麟)。 两人进了大门,陶成章被球场的火热气氛所吸引,向徐锡麟挥了下手,两人也走过去观赏起球赛来。 一名女生传球,被另一名女生跳起来挡了一下,但没挡住,那球飞到了陶成章跟前,陶成章将手一招,接住了篮球,又一个远投,篮球重重地砸在篮板上,但球未进篮筐。几十名女生同时发现了这两名陌生男人,一时都愣住了,球场出现短暂地沉寂。 周峻从人群里走出来,大声道:“喂,你们是做什么的?这是女校,外人不可以随便进入的。” 陶成章不动声色地:“这是为何?女校有何特别之处?” 周峻:“这还用得着问,女校嘛,都是女生,生理、心理与男生不一样。陌生人,尤其陌生男人,会惊扰我们女生的学习和生活。” 陶成章赞道:“好一张厉害的小嘴,说得有理。但你们校门口也该设一个门岗,没有门岗,如何挡得住陌生人,尤其是陌生男人?” 周峻被问住了,只得转换话题:“你们来此何事?” 陶成章:“拜访你们蔡校长,有劳同学领个路吧。” 周峻转头看看球场,有点犹豫;这时,朱士元正好夹个皮包走进来,周峻看到,立即叫道:“朱先生,他们要见蔡校长,您顺便带他们去吧。” 朱士元走过来:“行,周峻,你去玩吧。两位请跟我来。” 周峻:“谢谢朱先生。”说完,便蹦蹦跳跳地走了。 陶成章客气地:“有劳朱先生。”他又转头看看周峻的背影,感叹道:“这些风风火火的小女子,她们的地位还用得着再提高吗?” 朱士元回了一句:“这些大多是有钱人家的千金,真正需要提升的平民女子,大多进不了学校。” 陶成章喝一声彩:“说得好,朱先生,你这句话说得真实。难道你们对此无所作为?” 朱士元:“当然不是,蔡校长想了不少办法,扩大招生面,只要愿意来读书,许多女生的学费都免了。但是,我们缺钱呀,你看,我们连门岗都请不起。” 陶成章眉头一皱,与徐锡麟对视了一眼,默默地随着朱士元向校长室走去。
5.校长室,日,内。 蔡元培正坐在桌前写着什么,陶成章在门口叫了一声:“鹤卿兄,别来无恙啊!” 蔡元培一抬头,惊喜地:“呀,焕卿,来来来,没想到你们来这么快。” 朱士元向陶成章,徐锡麟一抱拳:“先生再会。” 蔡元培立即叫住朱士元:“朱先生等等,我这边走不开,你带我去附近旅馆定两间房,好一点的。” 陶成章:“鹤卿兄,我们已经住下,你别费心了。” 蔡元培:“哦,那好。朱先生,你过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 朱士元走进来。 蔡元培:这是浙江的陶成章先生。 朱士元惊喜地:“哦,是陶先生,我早就听苏化腾说过。” 陶成章惊奇地:“你认识苏化腾?” 蔡元培接口道:“苏化腾是朱先生的姐夫。” 陶成章高兴地:“那太好了,原来都是自家兄弟。” 蔡元培又介绍道:“这位是绍兴的徐锡麟先生,我辈同行,教算学。” 徐锡麟并不答话,只是抱了抱拳。 蔡元培:“朱先生,有劳你去通知一下苏化腾先生,就说有客人到,让他过来一趟。” 陶成章阻止道:“不,我对苏先生非常信任,但对苏先生下面那帮人还不太放心。朱先生不要通知了。” 朱士元抱拳道:“好的。”
6.字幕加配音: 1904年11月,光复会在上海成立,推蔡元培为会长,陶成章为副会长。宗旨为:光复汉族,还我山河,以身许国,功成身退。
7.女校,日,外。 北风呼啸,天空飘着稀稀落落的雪花。陶成章头戴黑色毡帽,身穿黑色的棉袄,腰间扎着一根麻绳,脚下穿着一双麻线与稻草编的毛窝鞋。虽然穿着寒碜,但难掩领袖气质。 陶成章走到一间教室前,他隔着窗玻璃朝里看了看,又招了一下手。正在授课的朱士元立即开门走出来,惊奇地:“陶先生,您怎么来啦?” 陶成章:“你下课后到顶头那间房,我等着你。” 朱士元:“好的。”
8.教室走廊,日,外。 下课铃声响起,女生们涌出教室,又奔向操场。 朱士元挟着一本讲义,走到顶头房间门前,敲了敲门。 里面应道:“请进。” 朱士元推门走进来,陶成章把茶已泡好,端了一杯给朱士元,道:“朱先生,请坐。先尝尝这茶。是我从浙江带过来的古树春茶。” 朱士元坐下,尝了一口,赞道:“好茶,非一般龙井可比。” 陶成章笑眯眯地看着朱士元,又问道:“朱先生,你再猜一下,我刚从哪里来?” 朱士元茫然地看着陶成章,摇摇头。 陶成章有点得意地:“小龙滩!” 朱士元惊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呆呆地望着陶成章。陶成章又从怀里掏出一副墨镜,递给朱士元,对朱士元道:“你赵叔说了,这东西在小龙滩用不着,还是带给你在上海用吧。” 朱士元接过墨镜,敬佩地:“怪不得坊间传说,陶先生为联络民间武装,腰扎麻绳,脚蹬草鞋,每日步行百余里,穿行于苏浙皖闽山林间。此言不虚也。” 陶成章笑起来:“这过奖了。也有坐船乘车的嘛,这次从小龙滩来,就坐了一次船,乘了两回车。革命是一步一步走出来的,是一刀一枪拼出来的。只有亲力亲为,吃苦受罪,革命方能成功。” 朱士元佩服的点头称是,又问道:“您这次小龙滩之行,有收获吗?” 陶成章:“收获很大。你婶子英姑搞的那个养老银给我很大启发,当初我立志要让人人有饭吃,现在还要加上一条,让每个人老有所养。另外,你叔,顺子,韩八爷已经加入光复会,我已经任命你叔为宝城地区光复会负责人,在民团中吸收优秀分子加入我会。” 朱士元感慨地:“韩八爷这么保守顽固的人都入会了,真不简单。” 陶成章笑眯眯地:“朱先生,我通过赵力盛,肖郎中,顺子,来娣以及苏化腾,蔡元培等同志之口,了解到你不少有趣的事,你很不简单,我想介绍你加入我会,让我们一起以身许国,功成身退!” 朱士元有点不知所措:“我,能行?” 陶成章:“朱先生,易经说,五十里外必有一个同样的我。我认为,你就是五十里外的那个我,我们俩很像。我比你大一岁零六个月,我真想与你结为兄弟,但革命队伍不兴这个,一声同志足也。” 朱士元谦虚地:“陶先生,谢谢您的夸奖,您是革命领袖,我们现在已经是同志。关于入会的事,容我再想想。” 陶成章:好,多考虑考虑是对的。考虑好了就告诉我,我陶成章一定要做你的入会介绍人。
9.女校,日,外。 二十多个女生排得整整齐齐,正跟着荷花练习八卦掌,虽然服式各异,但同学们一招一式已经非常专业到位。 朱士元从教师办公室里走出来,看看荷花那边,想走过去,又有点犹豫,他灵机一动,直接向大门口走去,然后站在一个隐蔽处,吹了一声长哨。 荷花听到哨声,微微一笑,收势转身道:“停。周峻出列!” 周峻立即站在荷花面前。 荷花:“周峻,我离开一下,你代我领练,从第三节开始。” 周峻:“是,赵老师。” 荷花转身向朱士元方向走去。 周峻神神秘秘地对众同学道:“你看我们赵老师跟朱老师多恩爱,在学校里还偷偷约会。” 众人爆发出一阵大笑。 荷花闻声转过头来,大声呵斥道:“你们笑什么?” 周峻立即一本正经地:“别笑,从第三节开始!”
10.女校,日,外。 荷花责问朱士元:“你没事吹什么口哨?” 朱士元:“有事吔。姐和姐夫今晚要来吃饭,你早点回家,让陈嫂多弄几个菜。” 荷花:“就这事呀?我以为什么大事呢,以后没事别瞎吹口哨。” 朱士元:“行行。今晚我要向姐夫请教重大问题,也算是大事。” 荷花不以为然地:“陈嫂也弄不出什么好菜,你下班顺便买几个熟菜不就行了。” 朱士元:“对对,聪明!我怎么没想到呢,你去吧。”
第四十一集: 1.小楼餐厅,晚,内。 餐桌上菜肴丰盛,苏化腾,朱士元,荷花,慧兰围坐在桌子周围,朱明科也坐在荷花身边,拿着小勺子吃得有模有样。 慧兰感慨地:“一晃明科都这么大了,爹,娘看了一定高兴坏了。” 荷花:“我很想把明科带回去给爹,娘看看,也想回小龙滩看看。听说来娣的女儿都会走路了。” 明科放下小勺子,要从小凳子上下来,嚷道:“我会走路。” 荷花阻止道:“我们明科早就会走路啦,大家都知道的,对不对?” 大家都应道:“对,早就会走了。” 朱士元评论道:“这小子,特会显摆,这个随我。” 大家都笑起来。 苏化腾干了酒,放下酒杯:“我知道弟弟为什么不愿回去。一回去爹娘准在旁边唠叨,朱记商行的生意。” 朱士元一边倒酒一边承认道:“姐夫说的不错,我真的很烦做生意。” 苏化腾:“其实,做生意也有乐趣,如果你用心去做,里面的学问大着呢。” 朱士元:“姐夫一定是尝到做生意的甜头了,你以前从来没这么说过。” 慧兰赞道:“弟弟的悟性就是高,是这样。” 苏化腾:“我这个货栈开了半年,除去一切开支,净赚……你们猜。” 荷花:“三千两银子?” 朱士元:“四千两?” 苏华腾:“八千两。” 朱士元夸张地:“哇噻,发财啦!” 苏化腾:“”不但赚了银子,还发现了一个人才。” 朱士元,荷花同时问:“谁?” 苏化腾故作神秘地:“此人得了前辈的真传,账算得精,经营思路一流,堪称商业奇才。” 朱士元,荷花同时猜出:“姐!” 慧兰不好意思地:“别听他瞎说,就是出点主意。” 朱士元建议道:“姐,姐夫,有了钱,赶紧买栋小楼呀,那货栈又脏又乱。” 苏化腾笑道:“那钱也不是我个人的。我们眼下是得了银子饥渴症,挣再多的钱也不够用。”他压低声音对朱士元悄悄地:“最近刚购置了一批军火,德国造,那货色,下次让你开开眼。” 朱士元开心地:“好,这才是正经八百的事。” 慧兰对荷花道:“瞧这两人,又开始显摆了。” 陈嫂走过来对荷花道:“少夫人,我带民科洗漱去,让他早点睡觉。” 朱士元问:“陈嫂,你吃了没有?” 陈嫂 :“少爷,我在厨房吃了。” 荷花问明科道:“明科,你吃好了没有呀?” 明科答:“吃好了。我要睡觉。” 陈嫂抱起明科走了。 朱士元低声对苏化腾道:“姐夫,有一件事,得请你给我拿个主张。” 苏化腾:“哦?看来此事很重要啰?” 朱士元庄重地点点头:“陶成章先生要介绍我加入光复会。” 苏华腾砸了一下嘴,又沉吟半晌,才缓缓地:“陶成章的手伸得也太长了。看来,建立同盟已刻不容缓。” 朱士元有点着急地:“你就告诉我,能不能入嘛。” 苏化腾直截了当地:“不能。” 朱士元有点生气:“我猜你准会反对,还不如不问。” 慧兰很有意见地:“你们还吃不吃?不吃就去客厅喝茶去,好让我们收拾桌子。” 荷花也道:“是吔,吃个饭光顾说话了。” 苏化腾:“行,我们喝茶去。”
2.客厅,晚,内。 客厅里,苏化腾,朱士元对面饮茶;饭厅里,慧兰,荷花在收拾饭桌。 苏化腾喝了一小口茶,神情有点无奈地:“对陶成章这个人,我是既敬佩又讨厌。敬佩,是因为他确实是一位少见的实干家,做事雷厉风行,不畏艰险。但又十分地讨厌,为什么讨厌?我也说不清楚。” 朱士元:“我觉得陶先生个人很有魅力,光复会的宗旨打动人心,很接地气。” 苏化腾:“哦?那我现在就告诉你,我为什么反对吧。两点,一,不让你加入任何会党,是我对咱爹的承若,我必须坚持这个承若不动摇。你已成年,上有父母,下有妻儿,你得为他们负责。革命,是一件随时掉脑袋的事,在选择走这条道时,你得先想清楚。” 朱士元:“这是老调调了,为了保命,不准革命。我耳朵都起老茧了。你现在直接说二。” 苏化腾:“二,光复会的宗旨有严重的缺陷。” 朱士元背诵道:“恢复汉族,还我山河,以身许国,功成身退。多带劲啊,慷慨激昂!没毛病。” 苏化腾问道:“功成之后,建立一个什么体制的国家呢?陶成章早就说了,选一个好皇帝没有什么不好。他在推翻封建帝制方面态度不明朗。” 朱士元反对道:“但宗旨里也没说要搞封建皇帝嘛,这仅仅是猜度而已。” 苏化腾:“这必须要写明白。你看我们兴中会的宗旨,驱除鞑虏,恢复中华,创立合众政府。把革命的最终目标说得明明白白。 ” 朱士元:“那我就加入你们兴中会吧。” 苏化腾 :“但有我在这里挡道,你加入不了。” 朱士元:“难道我这一辈子与革命无缘了?” 苏化腾:“从目前情况看,确实如此。”
3.字幕加画外音: 1905年8月,兴中会、华兴会、光复会三会合并,成立中国同盟会。蔡元培任上海分会负责人,苏华腾调任南洋分会负责人。这样的安排,坊间有多种传说。一、苏化腾工作不力,未能压制光复会的野蛮生长;二、让蔡元培担任同盟会上海分会负责人,釜底抽薪,宣告光复会不复存在;三、苏化腾弄银子很有办法,革命党最缺的就是银子,让他去南洋筹款募资,也算是人尽其才。
4.十六铺码头,日,外。 巨大的客轮即将启航。苏化腾身着一套白色西装,手中挥着白色礼帽,频频向码头上的人们致意。慧兰着一款典雅的印花旗袍,站在苏化腾边上,一会儿挥手,一会儿拭泪。码头上,蔡元培,郑亚,建华,段家林,郭汉章,朱士元,频频向船上挥手。仔细一瞧,这几个人的辫子都剪了。 荷花抱着朱明科也挤在人群里,明科挥着小手,不断地喊着:“再见!”
5.字幕加画外音: 苏化腾虽然离开上海,但劝阻朱士元入会的书信从未中断,以后几年,朱士元与革命党确实保持了一定的距离,朱士元一家也过了几年平静安定的日子,朱明科都已经上学了。 一组画面: 朱士元陪荷花练八卦掌。 朱士元一家三口在公园里游玩,朱士元把小朱明科举过头顶。 已经长大的朱明科,背着小书包,一蹦一跳地跟在朱士元身后。
6.爱国女校,傍晚,外。 朱士元唇上蓄起了短短的胡须,他腋下挟着一只新款皮包,从一楼教师办公室里走出来。 突然有人高叫一声:“朱士元!” 朱士元转头一看,篮球场那边有男女五六人正站着说话,其中一人大步走过来,那人继续道:“朱士元,已经几年见不到你啦!” 朱士元惊喜地:“啊呀,是陶先生,您还记住我的名字?” 陶成章紧紧握住朱士元的手:“我一直视你为兄弟,哪有哥哥记不住弟弟名字的。” 朱士元激动地:“这几年我也一直关注你们。” 陶成章:“光关注还不行啊,要投入进来。我经常翻看新会员名单,一直没找到你的名字,怎么搞的,要当逍遥派?” 朱士元有点尴尬和窘迫:“陶先生,我……” 陶成章话锋一转:“我刚从南洋回来,经常与苏化腾打交道。他的日子不好过,备受党内排挤打压。唉,都是我陶成章把他害的。上个月,他辞去党内一切职务,去马来西亚经商去了。” 朱士元大惊:“啊?他书信里只字未提呀!” 陶成章:“这些事怎么好告诉你呢。这几年,形势变化很大,浙、苏、皖、沪光复军已达数万人。同盟会有些人光说不干,专搞内斗,反清大业不能指望他们,我们这次重组光复会,就是要自己干。尹锐志,你过来一下。” 一位年轻女性小跑着赶过来。 陶成章指示道:“你现在就给他办入会手续,介绍人是我陶成章。小尹,我可告诉你,他是位难得的人才,可不能被埋没了。以后若有重要的任务,你要先想起他。”
7.书房,夜,内。 朱士元写完最后一行字,长须了一口气,放下毛笔,捧起信签默读起来。画外音:姐夫,姐姐如面,今偶遇陶成章先生,告知姐夫已辞去一切职务,去马来经商。陶君自检其过,嘱我代其向姐夫道声歉。姐夫宽容忍让,顾全大局,党内罕见,陶君敬佩复感激也。古人云:塞翁失马,焉知祸福。又云:刻意求之,未必能求;顺势而为,大有可为。姐夫、姐姐都有经商天赋,愿你们在马来国创出无尽财富。 在陶君鼓动下,我自作主张,加入了光复会。这几年,生活虽平静如水,但也平淡无味。我常想,我汉人反清,前赴后继两百多年,在即将成功之际,我辈总要做点什么,老来也无憾也。至于姐夫,姐姐叮嘱之事,我会注意自身安危…… 朱士元把信签折好,装进信封,又提起毛笔,继续写信。 画外音:天娇姐:久不联系,近来可好?今天我正式加入光复会,引我入会者,是陶成章先生。陶君,党人之领袖也,办实事,求实效,个人魅力极强。我认为,报国恨家仇,靠单打独斗不行;必须联合一批志同道合者。所以,我想说动天娇姐也一同加入光复会。如果姐同意,就抽空来一趟上海,我与荷花去接你……。 这时,荷花走进来道:“朱士元,这么晚了还不睡觉,明天一早还要送明科上学,不要起不来了。” 朱士元停住笔:“不会。我给姐姐,姐夫和天娇姐各写了一封信,马上就好。” 荷花:“请天娇姐过来玩几天呀,明科说了好几次,想姑姑了。” 朱士元应道:“行,我一定写上。”
8.街道,日,外。 朱士元西装革履,挟着公文包,在行人稀少的街道上慢慢走着,边走边观察着街对面。街对面路牌显示:平济路良善里。朱士元的眼光停留在一处二楼阳台,阳台上一盆石榴花开得正艳。 朱士元看了看四周,觉得无异常,便穿过小街,走向大门,门楣上四个大字:锐峻学社。 一男子拦住朱士元,朱士元对其说了几句话,那男子做了一个请上二楼的动作,朱士元向二楼走去。
9.客厅。日,内。 客厅内陈设简单,尹锐志倒了一杯水递给朱士元,道:“朱先生请坐,陶先生前几天就离开了上海,目前由我暂时主持这里的工作,您有事可以与我说。” 朱士元:“好。尹小姐,我有一位很要好的朋友,我想介绍她入会。” 尹锐志高兴地:“好呀,朱先生介绍的人一定不简单,你把她的情况介绍一下。”说着她取过一个记事本,一支自来水笔,准备记录。 朱士元:“她住无锡,是一位女性。别误会,不是那种关系,是真正的朋友。” 尹锐志笑起来:“朱先生,我没误会,你继续说。” 朱士元:“她父母被衙门害死,决心要为父母报仇,立志反清,把自己的名字也改成了范青。” 尹锐志的笔在飞快地记录,同时发出“哦,哦”的赞同声。 朱士元:“她丈夫是同盟会会员,前几年就渗透进苏州军营,现在在枫桥新军任总教习,策反了一大批新军官兵。” 尹锐志打断道:“你说的是不是方乐?” 朱士元惊喜地:“怎么,你们认识?” 尹锐志:“不但认识,还经常联系。” 朱士元好奇地:“那太好了,你是怎么认识他的呢?” 尹锐志:“朱先生,这个你就不要打听了,这是纪律。你现在是光复会会员了,我会的纪律,你要多学习。另外,方乐的事,以后不可再向别人透露。” 朱士元点点头:“哦,好的。” 尹锐志提醒道:“朱先生,你接着说。” 朱士元回过神来:“我写信劝我那位朋友入会时,她在回信时无意提到一件事,我觉得很有价值,所以就赶来与你商量了。”朱士元从包里取出一封信,递给尹锐志。 尹锐志接过信,看了看信封,又还给了朱士元:“朱先生,这是私信,我就不看了,你大概说一下事情。” 朱士元:“好。她有一个堂舅,叫程德全,前不久调到苏州做巡抚了。我党不是很重视渗透和策反嘛,如果能把巡抚策反过来,岂不是件好事。” 尹锐志的笔停住了,她惊愕地看着朱士元,一字一顿地问:“她是程德全的外甥女?她有这能力?” 朱士元:“堂外甥女,能力嘛,没话说。” 尹锐志放下笔,果断地:“朱先生,巧了,我们正在考虑策反程德全,我们明天一起去无锡,一是现场办理你朋友的入会问题,二是商讨如何策反程德全。” 朱士元:“这么急呀?先书信联系不好吗?” 尹锐志:“那会耽误很长时间,这件事越快越好!”
10.抚院,日,内。 宽大的书房里,程德全正提笔修改公文稿。 穿着军服的副官进来禀报:“大人,外面有一女子,自称是您外甥女,要求见您。” 程德全头也没抬,道:“胡扯,我哪有什么外甥女,赶走!” 副官:是,大人。 程德全继续改稿。 外面传来吵闹声,隐约传来:“程德全,你现在发达了,不认穷亲戚啦?” 程德全猛省悟,大声道:“来人!” 门外立即进来一名管家:“大人,有何吩咐?” 程德全:“去,把外面那女子带进来。” 管家:“是,大人。” 不一会,管家领着刘天娇走进来。 管家:“大人,人带来了。” 程德全挥了一下手,管家退出。 程德全慢慢走过来,上下打量了一下刘天娇,问道:“你说是我的外甥女,你认识我吗?” 刘天娇看看程德全,语气平静地:“程德全,光绪二十五年,你在黑龙江,写信向我爹借银子,我爹没理你,后来我娘偷偷地汇给你五十两,难道你忘了?” “啊呀!”程德全一拍脑袋,大声问道:“你是我堂姐德凤的女儿?” 刘天娇只是继续看着程德全,并没有回答。 程德全悲喜交集地:“我的外甥女啊,莫怪舅舅,我只见过你一次,是你父母带你回四川老家的时候,那时你才两岁。这次我一到苏州,就派人寻找你们,说你父母都死了,你也死在扬州大牢里。” 刘天娇冷冷地:“这都是你主子慈禧所赐。” 程德全此时已经是老泪纵横,他大声道:“来人!” 管家立即走进来:“大人,有何吩咐?” 程德全:“今晚大摆筵席,我要为外甥女接风!” 管家:“是,大人。”
第四十二集: 1.小楼书房,晚,内。 朱士元,荷花都在各自看书。 朱士元推开书本,问荷花道:“荷花,你最近有没有看报纸?” 荷花:“有时候看的。” 朱士元:“你有没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荷花摇摇头:“没有。” 朱士元批评道:“你对时事政治太不敏感了。现在交通大学,同济医学堂都在组织学生军,敢死团;光复会,同盟会,上海商团也在暗中调兵遣将。社会各界都在暗流涌动。我估计,用不了多久,上海就要变天。” 荷花认同地:“怪不得我们体育组的两位男老师不断请假,不知道他们在忙什么。弄得我每天都要去顶班” 朱士元颇为自豪地:“我现在也在忙一件大事,你想知道吗?” 荷花故意轻视地:“大事会轮到你,我不信。” 朱士元:“我还真不想告诉你,告诉你准得吓死你!” 荷花笑道:“我胆子大,你说吧,吓死了不用你赔。” 朱士元叹了口气:“还是告诉你吧。有些事还要靠你支持。程德全你认识吧?” 荷花:“不认识。” 朱士元:“江苏巡抚。我、天娇姐、方乐,我们揽下一个重活,策反程德全。如果成功,兵不血刃,苏州独立。” 荷花:“我不信,你坐在家里,能策反谁?” 朱士元:“ 我这是坐镇指挥。明天我就去无锡,苏州,给程德全准备的江苏总督大印都刻好了。你看。”朱士元从柜子里取出一方硕大的印章。 荷花接过仔细地看起来,由衷赞道:“还真像回事呢。” 朱士元:“哎,荷花,这段时间爷们要干大事,明科暂时顾不过来,家里事你多操点心。” 荷花反唇相讥道:“你平时没事,也管家了?”
2.客厅,日,内。 豪华的中式客厅。刘天娇领着朱士元走进来。 朱士元赞叹道:“哇,姐,你现在是真的有钱呀,你瞧这客厅,这气派!” 女佣送上茶,刘天娇挥了一下手,女佣退下。 刘天娇:“你先别夸我,有笔账还没跟你算呢。” 朱士元:“你说。” 刘天娇:“你自己加入光复会,又拉我入会,还给我和方乐分配那么艰难的任务,你是把我当作投名状了吧?” 朱士元佯作生气地:“就冲这句话,我就要以保荐人身份,把你清理出光复会。你把我们光复会看成什么了,是山上的土匪?” 刘天娇也不争辩,叹了口气:“投名状就投名状吧,被人利用,说明我有价值。既然上了你这条船,就得努力往前划。说吧,又有什么新指示?” 朱士元:“光复会领导开了几次会,本来是准备让你一起参加地,可这么远,来去不方便。我就说,还是由我转达会议内容吧。” 刘天娇转为认真地:“你说,我听着。” 朱士元打开皮包,取出一个记事本:“第一,程德全是旧官僚,忠君思想顽固,做他的工作没那么简单。出现反复也有可能,必须巧妙,细致,像钥匙开锁一样打开他的心结。” 刘天娇点点头:“这一条分析得到位。我几乎隔天去一次,有时在那里一住就是好几天,他新娶的刘氏跟我关系很好,她也在帮我。程德全家族观念很强,他已经把我当做家里人。我跟他说话从不客气,我经常拿我父母的事跟他现身说法,他对我爹娘的死也充满了愤怒。” 朱士元:“好,你的工作卓有成效。” 刘天娇:“是有成效,但银子也花出去好几千了,到时你得认账。” 朱士元:“一定,会里不认我认。” 刘天娇:“少废话,第二条呢?” 朱士元:“第二条,让程德全就范,除了内部劝解,外部也要给他施加压力,里外夹击,方可成功。” 刘天娇赞同地:“这条也不错,可以搞一些军民情愿活动,游行,逼宫都可以,报纸能配合就更好。” 朱士元:“好,时机你来选,你只要把电报发到这个地方,第二天,甚至当天就能把活动搞起来。” 刘天娇:“这是真的?” 朱士元:“当然是真的,光复会人才济济,上次一起来的那个年轻女士,叫尹锐志,陶先生不在,她就是上海光复会的总负责人。此人上马提枪,下马檄文,那智慧,那领导力,把我佩服得一塌糊涂。” 刘天娇杏眼圆睁,喝问道:“你是不是看上人家啦?老实说!” 朱士元委屈地:“天娇姐,你也太高看我了,人家是光复会领袖。我有荷花,凭什么还要看上别人?” 刘天娇赞许地:“嗯,这还差不多。我得替我荷花妹子管着你一点。走,姐今天请你吃正宗无锡菜,剩下的几条,边吃边谈。” 朱士元:“不,我马上还要赶到苏州枫桥,把江苏都督大印交给方乐,有些事还要与他研究。” 刘天娇:“那你总要吃饭吧?” 朱士元:“路上买两个烧饼,边坐车边吃。”
3.画外音: 1911年10月10日,武昌起义成功。同年11月3日,上海同盟会、光复会、上海商团,三支武装力量在议定地段暴动,光复会、上海商团顺利得手,而同盟会攻打上海制造总局时失利,同盟会领导陈其美被俘。
4.旧厂房,晚,外。 一处厂房门前的空地上,站满了光复军,学生军及普通民众,他们手拿各种武器,脸上落满了硝烟,有的头上还缠着带血的纱布,一看便知,刚刚经历过一场战斗。 尹锐志腰挎盒子炮,正站在一处台阶上向众人说话:“同志们,不救出同盟会的同志,不拿下制造局,就不能算是胜利。 清军的驰援部队可能很快就到,我们必须要赶紧拿下制造局!” 下面有人喊:“我手里只有大刀,没有枪怎么办?!” 又有人喊:“打制造局必须要有枪,有炸弹!” 朱士元跳上台阶,对尹锐志说:“尹锐志同志,我知道哪里有武器,我带他们去取。” 尹锐志:“好,朱士元同志,我带着有武器的同志先行,你们拿到武器后,火速赶往制造局。” 朱士元:“好!”说完把手一挥:“没武器的同志跟我走!” 尹锐志掏出盒子炮,手臂一扬:“同志们,出发!” 人群立即分为两股人流,席卷而去。
5.街道,夜,外。 朱士元领着五、六十人在街道上奔跑。 朱士元在德沪贸易货栈门前停下,猛敲货栈大门。大门打开,朱士元等人一拥而进。 开门的郭汉章大惊,喊道:“你们干什么?!” 朱士元抓住郭汉章的手:“小郭,郑亚呢?” 郭汉章:“他们都去攻打制造局了,我留下看门。” 朱士元:“小郭,快把储藏室打开,把里面的武器分发给他们!” 郭汉章惊恐地:“朱士元,这是苏华腾留下的最后一点本钱,郑亚他们都没舍得用,你得跟郑亚商量,我做不了主。” 朱士元:“郭汉章,你真糊涂,郑亚他们都被困在制造局,你们的领导都被抓了,我来取抢是救人,救你们的人。” 郭汉章:“这也不行,他们是些什么人,根本不是我们同盟会的。” 朱士元着急地:“小郭,你真是个糊涂蛋子,他们都是革命党人,提着自己的脑袋去救你的同志。快打开,这事我担全责,打下制造局,我多还你一倍的武器!” 来取武器的人也七嘴八舌地催促:“快,再磨蹭就来不及了!” 郭汉章:“好吧好吧,我也豁出去了。” 储藏室被打开,众人涌进。 朱士元大声道:“大家拿好枪支,带足子弹,在门口集合。”又问郭汉章道:“小龙滩的炸弹呢?” 郭汉章打开一个铁柜:“都在这里。” 朱士元命令道:“你找两个筐子,把炸弹全部装上,再找一辆车拉着。”
6.货栈门前,夜,外。 队员们人人手中有枪,郭汉章推着一辆装了两筐炸弹的板车。 朱士元举起手中抢,大呼道:“目标,制造局大门,出发!” 暗淡的路灯下,一支队伍奔涌向前。
7.制造局大门外,夜,外。 枪声密集,火光闪闪。从制造局大门内,喷射出的几道机枪火舌,死死封住了大门外面一片开阔地,几十名敢死队员倒在了开阔地上,其他队员被密集的火力压在大门两侧,不能动弹。 远处街道,朱士元率领的队员赶过来,尹锐志与起义巡长王得超迎上去。 尹锐志高兴地:“朱士元,你来得正好,这大门火力太强,不能强攻。” 王得超一见到箩筐里的炸弹,大喜,对尹锐志道:“有办法了,这种炸弹威力很大,你组织火力,专打围墙上的敌人,让我接近大门口。”又高声问道:“谁的臂力强,炸弹扔得远?” 朱士元和几名壮汉争着喊:“我行!”“我扔得远!” 王得超点了一下朱士元,道:“就你,我们每人各拿两颗,贴着墙根接近大门,同时把炸弹扔向大门。如果还是炸不开,后面再上两位同志,如法进行。” 朱士元:“是!” 王得超抱起两颗炸弹,就地躺下,一滚再滚,连续翻滚,很快滚到对面,大声喊道:“射击墙头之敌,压制其火力!” 两边的队员一起向墙头的火力点开火,打得敌人不敢露头。王德超,朱士元迅速贴着围墙溜到墙根,又快速向大门靠近。火光中,王德超向对面的朱士元做了一个手势,朱士元会意,拉线,扔弹……两颗炸弹一气呵成,被扔了出去。四颗炸弹连扔带滚齐刷刷停在大门前,“轰”的一声巨响,厚重的大门瞬间被炸开,四挺机枪也哑了。 “冲啊!”敢死队员们一跃而起,如猛虎般扑进门内。 队员们冲进大门内不远,一阵密集的机枪子弹又迎面扫过来,十几名队员被打倒。原来还有第二道铁门。后面的队员赶紧趴下。 弹光中,朱士元发现尹锐志就趴在不远处,他赶紧爬过去,大声道:“我们去那边炸开围墙。” 尹锐志怀疑地:“能炸开?!” 朱士元肯定地:“内墙较薄,能炸开!” 尹锐志大声命令道:“向左撤五十米。” 队员们互相转告:“向左撤五十米。” 朱士元对尹锐志道:“你们继续趴在这里别动。来两个人,跟我把炸弹找回来。” 有两个队员跟着朱士元向外走,没走多远,看到郭汉章用小推车推着一筐炸弹走过来。 朱士元大喜,大喊:“小郭,快过来!” 朱士元接过推车把手,招呼道:“跟我来!” 一行人来到内围墙边,朱士元选出六颗最大的炸弹,在墙根边一字排开,吩咐道:“快找几块大一点的石头,把炸弹固定住。三人分头去找,一会儿搬来几块石头。” 朱士元连呼不够,再找。三人立即散开再找。 朱士元用石头压住炸弹一侧,把炸弹固定在墙与石头之间,然后三个一组,把炸弹的引线连结在一起。吩咐道:“把筐子移走,越远越好,趴下!”朱士元左手一拉,右手一拽,边倒退便转身,猛跨几步,再扑倒在地。随着轰地一声响,围墙果然炸开了一个大缺口。 敢死队员们一声欢呼,争先向洞里冲去。
8.制造局内,晨,外。 天已大亮,朱士元,郭汉章和几名敢死队员正在搜寻残敌,遇到另一队光复军队员,其中一人喊道:“请大家帮忙,搜寻一下被俘的陈长官。” 朱士元,郭汉章钻进一间机器房,里面堆满了废旧钢铁,楼梯边有一间小屋子,朱士元猛地踹了一脚屋门,屋门被踹开,小屋子里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进,朱士元正准备离开,小黑屋子里面传出“呜呜”的声音。朱士元大叫一声:“小郭,快过来!” 郭汉章赶忙跑过来。朱士元指指小屋子:“里面有人!” 朱士元左手提枪,右手拿刀,摸进黑屋,喝道:“出来,饶你不死!” 那“呜呜”声更响,借着门外微弱的光线,朱士元看到,一条长凳上绑着一个人。朱士元插好刀,背上枪,命令道:“小郭,帮我把他抬出去。” 两人将凳子和人一起抬了出来。被绑在凳子上的人带着眼镜,嘴里塞了一块擦机器的脏布,两手被反绑在长凳下面,身体则仰面被捆在长凳上。 郭汉章惊叫一声:“陈长官!” 朱士元一把扯掉那人嘴里的布团,那人吐了一口吐沫,骂道:“哧娘希匹,张士珩,你个混蛋!” 朱士元抽出大刀,将绳子切断。郭汉章将陈长官扶起来又走了几步。那陈长官对郭汉章道:“小郭,你现在就送我回家,身上又脏又痒,龌龊死了,我要赶紧泡个澡。” 郭汉章:“是。” 朱士元在旁边笑起来:“长官真会享受生活,这个时候还想着泡澡。” 那长官回了一句:“活着嘛就要享受,享受之中嘛也别忘了革命。” 朱士元提上枪就走,出门时又回过头来道:“长官泡完澡,别忘了昭告天下,上海光复,宣布独立!” 那长官一愣,问:“小郭,此人是谁?” 郭汉章:“叫朱士元,是苏化腾的小舅子。” 陈长官大惊:“苏化腾的小舅子?我怎么从未听说过?” 郭汉章:“他平时参加光复会的活动。” 陈长官失望地:“原来他是光复会的。” 郭汉章扶着陈长官走出机器房,郭汉章大叫道:“陈长官找到啦!”
9.制造局,日,外。 制造局办公楼前一片忙乱,光复军,商团武装,穿军装的,不穿军装的,有的抬着牺牲的或受伤的战友,有的在搬运着枪支弹药。 朱士元与郑亚正抬着一名伤员向大楼里走去。 尹锐志从大楼里走出来,老远就喊道:“朱士元,你马上回到锐峻学社,我有事要与你商量。”又对正走过来的王德超道:“王德超同志,请代我传话,李燮和司令命令:制造局由同盟会的同志负责接管,光复军和光复会的同志立即撤回原地待命。” 王德超立正敬礼:“是,长官!”
10.锐峻学社,日,内。 客厅里,尹锐志倒了一杯水给朱士元,两人都坐下。看来两人刚从战场回来,脸没洗,衣服也没换。 尹锐志开门见山地:“朱士元同志,昨天我们派出几十名同志去苏州,苏州的同志也组织了几百人的请愿团,程德全也接受了江苏都督印,看似一切顺利,但种种迹象表明,程德全是勉强的。总部十分忧虑,如果程德全有反复,后果不堪设想。” 朱士元满有信心地:“不会,我相信刘天娇同志的能力,没有八、九成的把握,她不会通知我们组织这次请愿活动。” 尹锐志:“就怕万一。程德全毕竟是官场老手,对大清仍抱有幻想也在情理之中。总部决定,任命你为光复军特使,坐镇苏州,可动用苏州所有力量,促使程德全有实际举措。” 朱士元:“行,我明天就去苏州。要不尹长官明天随我一起去。” 尹锐志:“我去不了,马上我就要去杭州。总部决定,今晚杭州举事,如果顺利,明天杭州将光复。” 朱士元兴奋地:“那太好了,今天上海光复,明天杭州再光复,对程德全也是一个促动。”
第四十三集: 1.苏州抚院,日,外。 抚院大门前,朱士元西装革履,腋下挟着一只皮包,神色坦然自信。他将一张名片递予守门副官:“上海光复军特使朱士元,求见江苏都督程大人。” 副官接过名片,说了声:“请稍等。说罢向院里走去。”
2.客厅,日,内。 程德全正在辅导太太刘氏练习书法,刘天娇也在一旁观赏。 程德全拿着一张刘氏刚写好的字,赞道:“嗯,不错,近来大有长进。我怎么觉得这字有点像外甥女天娇的字。” 刘氏:“天娇这段时间一直在辅导我写字。” 程德全:“怪不得。天娇的字是我堂姐所教,我曾祖父曾经夸过我堂姐,此女书风深得程氏书法之精髓,只可惜是个女娃。” 副官进门一个立正敬礼:“ 报告大人,上海光复军特使朱士元先生求见。” 程德全接过名片,叹了一口气,自语道:“看来是到了选择的时候了。”又对副官道:“请。” “是。”副官转身离去。 刘天娇道:“舅舅,这特使朱士元先生是我的救命恩人,他两次救了我的命,我爹娘都是他帮助安葬的。” 程德全略有所思地:“哦,我知道了。你们都退下。”
3.客厅,日,内。 管家通报:“特使朱士元先生到!” 朱士元出现在门口,躬身抱拳道:“拜见江苏都督程大人!” 程德全热情地:“朱先生请进,坐下说话。” 朱士元坐下,又起身抱拳道:“程大人,晚辈不善言辞,若有冒犯,还望大人宽恕。” 程德全笑道:“无妨,请坐。先生此来,必有使命,说吧。” 朱士元坐下:“大人,昨天上海已经光复,相信大人已得知消息。本人亲历战斗,部分清军顽抗,然不堪一击,争相逃命。杭州今日也会光复,消息很快就到。大人比之上海,杭州之官吏,更识时务,先一步反正。苏州无战事,不扰民,革命党人深敬之。” 程德全打断朱士元的话:“等等,杭州今天也会光复?” 朱士元肯定地:“是的。昨夜杭州一定经历了一场激烈的战斗,清军败局已定。朝廷病入膏肓,无药可救,改朝换代已是必然。” 程德全叹息一声:“本官审时度势,选择独立,既避免了战事,又保全了自身,总算是做对了一件事。” 朱士元:“大人,您虽然接受了总督印,宣布苏州独立,但部分士绅乃至部分革命党人,对大人仍有所顾虑,这全因大人还未见任何行动。朱某这次前来,就是要与大人商榷,如何把大人的意志明明白白地告诉世人。” 程德全不住点头:“本官也略知一些传言,说本官欺骗投机者也不少。这样吧,朱先生,我该如何做才能澄清舆论?由你来安排,我照做就是,如何? ” 朱士元高兴地起身再拜道:“谢大人理解!” 后面转出刘天娇:“哈,好一个伶牙俐齿,咄咄逼人的特使。我舅舅怎么说也是前朝的封疆大吏,希望你的安排不要让我舅舅太难堪了。” 朱士元惊喜地:“天娇姐!”
4.街道,日,外。 一百多人的请愿队伍,其中有新军,有民众,最显眼的是几名记者扛着笨重的照相器材。队伍前面打着白色横幅,上书:苏州军民请愿团。 请愿团一路高呼口号:“要真光复不要假光复!” “要真独立不要假独立!” “革命要有真行动!革命不是说空话!” 请愿团径直进入抚院,无人阻拦,而且程德全,朱士元,刘天娇,副官,管家,还有几个府里官员已经在楼下等候。 几名记者七手八脚地把照相机支好。 一名记者模样的男人大声问:“请问总督大人,革命要有行动,为何不见大人有任何行动?” 多人附和:“对对,为什么不见行动?!” 程德全笑道:“诸位,你们要程某如何行动?” 一人高声道:“革命就是暴力,就是破坏,程大人应该表明革命心迹。” 程德全认真地:“有道理,有道理。除旧布新嘛,但破坏什么呢?张副官,把那间耳房给我炸了。” 张副官一个立正敬礼:“是,大人。” 朱士元立即站出来高声道:“等等。诸位,炸毁一间房子,太可惜了,这房子将来都是民众的财物。我提议,把屋面上的瓦片挑坏几块以示破坏,好不好?” 众人齐声喊好。 程德全对张副官道:“行,就这么办。” 张副官和管家找来一根竹竿,张副官手持竹竿,利索地挑落大堂屋面几块檐瓦,几台照相机镁灯纷纷闪亮,众人一片欢腾。 程德全大声道:“诸位,程某今天还要剪去发辫,以示革命之决心。” 众人一片叫好。 程德全高声道:“拿剪子来!” 刘天娇捧着一只托盘走过来,托盘里放着一把剪刀。 程德全拿起剪刀,手持发辫,几台照相机早已瞄准,现场一片静寂。程德全一剪子下去,辫子断了,几台照相机的镁光灯同时闪亮。现场又是一片欢腾。 程德全将发辫与剪刀放回托盘,又高声道:“诸位, 程某还决定将衙门院司各种印信销毁于堂前,以示与清廷彻底决裂。都拿过来!” 管家搬过来一箩筐的大小印章,倒进一个架着干柴的铜炉里。 程德全命令道:“烧!” 副官将一个燃烧的火把投进炉子,炉子里的木柴立即被引燃。 众人一片欢腾。有人燃放起鞭炮。副官和管家抬出一块长方形木牌挂在抚署大门前,上书:中华民国军政府江苏都督府。
5.画面: 报纸上刊登着挑瓦片,剪发辫,烧印章等图片。 报纸大标题:程德全是真革命! 程德全与清政府彻底决裂! 画外音:史学家认为,辛亥革命存在两个阶段,第一阶段以武昌暴力革命为主导;第二阶段以苏州和平光复为开端。其后各省基本上是按苏州非暴力形式光复。所以,辛亥革命首义于武昌,收功在江南,转折点在苏州。
6.吴淞,日,外。 一块崭新的“吴淞军政分府水陆军总司令部”木牌,竖立在大楼的院门前。院门前操场上,光复军正在操练,杀声震天。 朱士元一身西装,腋下挟着一只皮包,精神抖擞地向大楼里走去。 从大楼里迎面走出来一个人,那人正是王德超。王德超老远就与朱士元打招呼:“士元老弟,这回你是名人啦,你的故事在全军都传开啦!” 朱士元奇怪地:“德超兄,什么故事,你说给我听听。” 王德超:“苏州和平光复呀。李总司令给你的评价很高,说你的功绩应该写进历史史册!” 朱士元:“ 嗐,那是人家程德全的功绩,怎么能安到我的头上,李司令一定是搞错了。” 王德超挡住朱士元的路:“没搞错。没有你的运作和安排,就程德全那老狐狸能那样做?哎,别急嘛,为兄跟你说几句话,要不要我跟李总司令提议,给你一个团长干干?” 朱士元疑惑地:“团长?团长是什么官?” 王德超:“相当于大清的千总。” 朱士元笑道:“我自己都管不好,让我当千总,那成笑话了。” 王德超严肃地:“朱老弟,看在我们成功合作过一次的份上,我提醒你,机不可失。风头一过,没人再理会你。听我的,要价高一点,脸皮厚一点。” 朱士元也严肃地:“德超兄,我真的无意做官。以身许国,功成身退,等推翻了大清朝,我还去当教员。” 王德超不相信地:“假话,你是不想交我这个朋友?” 朱士元:“德超兄,假不假,你看着。” 王德超:“行,我还真要看着,竟然有人不想做官。”
7.大楼走廊,日,内。 朱士元沿着大楼走廊一路走去,走廊上不少军人跟他打招呼。朱士元在一个挂着参谋处牌子的门前停下步。敲了敲门。屋里应道:“请进。” 朱士元推门进来,尹锐志微笑着从写字台后面站起来,她一身光复军军服,英姿飒爽。朱士元一个立正:“报告长官,朱士元前来报到。” 尹锐志倒了一杯水放在桌上:“朱先生,坐下说话。” 朱士元坐下,尹锐志也坐了下来。 尹锐志微笑着说:“朱先生,这次苏州特使,你做得非常出色,这件事,改变了国内的形势。李燮和司令本准备接见你,可南京光复之战正在紧张筹备,他实在抽不出时间,他委托我先与你谈谈。今天一早,陶先生又从南洋发来电报,要我安排好你的职务,这反而让我为难起来。朱先生,你对职务安排有什么期望呢?” 朱士元听得一头雾水:“职务,期望?我没期望呀,我不要任何职务。” 尹锐志:“情况是这样的,朱先生如果想留在光复军,这很好办。如果朱先生想在上海地方任职,我要去上海都督府,找陈其美都督要一个位置。” 朱士元:“别,我就留在这里,我要参加南京光复之战。” 尹锐志高兴地:“这就好办了。朱士元同志,现在我宣布:任命你为光复军总司令部参谋,以后再给你调整。” 朱士元推辞道:“我可不会做参谋,就让我做一个光复军战士吧。” 尹锐志:“朱参谋,您就别推辞了。”
8.操场,日,外。 朱士元走出司令部大门,向操场那边走过去。此时的朱士元,身着光复军军服,左挎左轮枪,右挎军刀,马靴雪亮;英武潇洒,踌躇满志。 程德超老远就迎上来,喊道:“朱老弟,给你的是什么职务?” 朱士元答道:“噢,是总部参谋。” 王德超:“好,参谋无大小,老弟前途无量。先回家,给弟妹看看这身行头。” 朱士元:“嗯,是得回趟家,已经好多天没回家了。” 王德超:“哎,那得跟弟妹好好热乎热乎!” 周围士兵哄地一声大笑起来。
9.别墅小院,日,外。 朱明科认真地在小院里拍着皮球,一边拍还一边数着:“51、52、53、……” 院子外面传来一个声音:“朱民科同学,拍得不错呀!” 朱民科抬头一看,身着光复军军服的朱士元正笑吟吟地看着他。 朱民科丢下皮球,疑惑地问:“你是谁?是爸爸朱士元吗?” 朱士元答道:“正是。” 陈嫂先走出来,恭敬地:“少爷,您回来啦?” 朱士元进了院子抱起朱民科,问道:“陈嫂,荷花呢?” 陈嫂:“回少爷,少夫人在楼上看书。” 朱士元抱着民科进了屋子,民科问:“爸爸,你当警察了吗?” 朱士元:“不是警察,爸爸是光复军。专门打清狗,乓乓!”, 荷花从二楼走下来,责备道:“这么多天不归家,也不来个信,我正准备去登报寻人。” 朱民科继续追问:“爸爸,什么是清狗呀?” 朱士元放下朱民科:“清狗嘛,就是狗呗。汪、汪!去,拍球去,我跟妈妈说会儿话。” 朱民科欢呼着奔向院子:“拍球喽!” 朱士元整理一下服装,然后“啪”的一个立正敬礼:“报告长官,总部参谋朱士元前来报到。” 荷花噗嗤一声笑道:“看把你嘚瑟的,出去几天就弄了个参谋,这官也太不值钱了。” 朱士元认真地:“胡说!参谋无大小,前程无量!” 荷花:“那你施了什么法术?” 朱士元:“这个嘛,全沾了天娇姐的光,是她策反了苏州巡抚,改写了中国历史,可这功劳不知不觉地落到了我头上。当然我也做了点事,但还是觉得受之有愧。” 荷花警告道:“朱士元,把别人的功劳拉到自己头上,这不厚道。这个官,应该还给天娇姐。” 朱士元:“这怎么还?让天娇姐去总部当参谋?笑话!她老板当得好好的,也未必肯要。 ” 荷花同意地:“说的也是。楼上有两封信,是叔和姐夫写来的,你去看看。”
10.书房,日,内。 朱士元打开一封信,响起赵力盛的声音:“士元,荷花,扬州和平光复后,我们民团选出一百名战士,编入光复军,现正在扬州参加军事培训,准备攻打南京。连韩八爷都参加了。大清朝眼看着快完了,再不跟仇敌决一死战,以后就没机会了……”朱士元一拍大腿,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朱士元又打开另一封信,响起苏化腾的声音:“士元弟,我虽离开政治纷争,但仍在关注国内形势。武昌首义成功,上海,杭州光复,长江一线火种已经点燃,事实证明,当初陶君的主张是正确的。这次陶君来南洋募捐,筹集军款准备北伐,我将这几年的经商所得全部捐给了他。弟的革命热情一直被我压制,我深感内疚;不过这也并非是坏事,革命有多种形式,多挣银子,资助革命,也是一种方式。目前我的生意已做大,我和你姐根本忙不过来,我们都希望你和荷花、民科一起过来。另外,托你一件事,有空去找一下郑亚,最近他的情绪不对,你劝说他,也请他来马来助我……”
第四十四集 1.货栈,晨,外。 朱士元西装革履,敲门。 一伙计睡眼惺忪,开了门还呵气连天。 朱士元:“我找郑亚。” 那伙计指指旁边一间房:“在睡觉。” 朱士元走到那间房门前,使劲敲门:“郑亚,太阳晒屁股了,怎么还在睡?” 屋里传来郑亚的声音:“朱士元,进来吧。” 朱士元推门进来,郑亚也从被窝里坐起来,披了件衣服。 朱士元拉了条凳子坐下,问道:“昨晚有事?” 郑亚不屑地:“灯红酒绿,夜夜笙歌,纸醉金迷,声色犬马。我就一跟班,陪领导呗。” 朱士元:“这货栈怎么冷冷清清地,人呢?不做买卖啦?” 郑亚打了个哈欠:“自苏华腾走后,这货栈就没做成过一笔生意。建华调到都督府当了副官,段家林,小郭也调府警卫队了。一大早,你找我有事?” 朱士元略一思索:“哎,上次我自作主张,带人拿光了你们的家底,要不要我打个报告,求上级补给你们?” 郑亚苦笑一声:“你认为还有必要吗?我马上都要走了,你补给谁呀?” 朱士元诧异地:“你要去哪里?” 郑亚:“不知道。反正要走,跟这帮人尿不到一个壶里,老子实在看不惯!” 朱士元猜道:“你是说陈都督?人家是‘人生就要享受,享受不忘革命’噻。” 郑亚鄙视地:“狗屁!就他那作派,又一个青红帮!” 朱士元理解地:“郑亚,苏华腾来信,要我说动你,去马来,跟他合伙做生意。” 郑亚摇摇头:“他也来信跟我说过,我不喜欢做生意,我想回四川老家,像陶成章那样,自己拉出一支队伍来。” 朱士元出主意道:“还不如我介绍你去陶成章那里干,回四川老家干什么?” 郑亚突然发怒道:“你别跟我提陶成章,我烦这个人,光复会的人,我都烦!” 朱士元也发火道:“郑亚,我看你就是个混球!刚刚还说要学习陶成章呢,才眨眼功夫又烦他了。都是革命队伍的人,你凭什么看不惯光复会?!” 郑亚不耐烦地:“去去,我不跟光复会的人讨论问题,我要睡觉了。”说着他拽下外衣,钻进了被窝。 朱士元愤怒地拉开郑亚的被子,大喊道:“不准睡觉,起来给我说清楚,为什么烦光复会?!” 郑亚扽着被子,无奈地喊道:“朱士元,你别闹了,我也说不清楚,就是烦!”
2.司令部,日,外。 朱士元着军服,大步向司令部大楼走去。 从大楼里出来十几名军人,急急忙忙走过来,王德超也在其中。 朱士元问:“德超兄,去哪里?” 王德超:“朱参谋,尹长官刚刚在工厂帮助填装炸药,不慎爆炸,受伤了。” 朱士元吃了一惊:“啊?!严重吗?” 王德超:“不知道,已经送同济医院。你不去看看?” 朱士元犹豫了一下:“你先去,我要找一下李司令。” 一辆军用吉普“嘎”地停下,王德超等人跳上车,王德超丢下一句话:“李司令在作战室。”
3.作战室,日,内。 司令部作战室内一片忙碌,几位参谋站在几部电话机前接着电话,并做着记录。 朱士元只好站在旁边不远处等待。 一位参谋大声道:“好的,我请李司令说话。”那参谋放下电话,走到站在地图前,正与另几位长官讨论问题的李燮和面前,报告道:“李司令,联军司令徐绍桢的电话。” 李燮和走到电话机前,拿起电话:“喂,我是李燮和……浙江三千名战士今天已经出发,估计今晚到达镇江……统领是朱瑞……第二批武器正在加紧筹备。行,我会抓紧。” 李燮和刚放下电话,另一个参谋又报告:“李司令,同济医院的电话。” 李燮和赶紧拿过话筒:“喂,我是李燮和,尹锐志的伤势怎么样?……后脑受伤?有生命危险吗?噢,要不惜一切代价抢救。好的。” 李燮和放下电话,抬头看了一下站在不远处的朱士元,朱士元赶紧跨前几步,立正敬礼:“报告李司令,参谋朱士元有事请示。” 李燮和走过来,紧紧握住朱士元的手:“朱参谋,自你上任,我还没来得及找你谈话。 什么事?你说。” 朱士元:“李司令,扬州高宝湖小龙滩有现成的炸弹,我请求带人去取。” 李燮和惊喜地:“有这好事?来得及吗?南京战役最迟23号打响,今天16号,还有7天时间。” 朱士元:“来得及,我拿到东西,直接送到江宁阵地。” 李燮和:“好,你带上王德超一块去。要快!” 朱士元:“是。”
4.小龙滩码头,日,外。 一条小船在小龙滩码头靠岸,朱士元,王德超着便装,从小船跨到岸上。 码头上人很多,正忙着装货、卸货,有些认识朱士元的人,热情地与朱士元打招呼。 肖郎中背着药箱从对面走过来,被朱士元看到,喊道:“肖叔!” 肖郎中一看是朱士元,激动地迎上来:“朱少爷,多少年没见到你啦!”两双手紧紧握在一起。 朱士元:“肖叔,您老身体可好?” 肖郎中:“还行,还要糟蹋几年粮食呢。” 朱士元:“郭婆婆呢?” 肖郎中叹了口气:“郭婆婆去年过世了。也不错啦,享年七十,古稀之年啦!” 朱士元面露悲痛惋惜之情。 肖郎中赶紧打岔:“少爷,这位是?” 朱士元连忙介绍道:“是我的同志,叫王德超,我们一起过来办点事。” 王德超上前行礼:“肖叔好!” 肖郎中还礼:“欢迎王同志来小龙滩。赵团练带着一帮人去了扬州,听说准备打江宁。现在是顺子主事。我刚刚看到他在议事厅里。” 朱士元:“肖叔,我找顺子有事,我先去啦。” 肖郎中:“好,两位办正事要紧。”
5.议事厅,日,外。 广场上两面大旗依然迎风招展,一面是光复军军旗,一面是铁血十八星旗。原小龙滩议事厅的牌子改成了民团议事厅。 王德超赞道:“朱参谋,这地方不错呀,你看这旗子,搞得比我们司令部还气派。” 朱士元:“那是。陶先生常来的地方,会差?” 王德超惊疑地:“陶先生常来?真的?” 朱士元:“这能有假,这些都是按陶先生的要求布置的。” 王德超伸了伸舌头:“我的乖乖,难怪陶先生能号令三军,苏浙皖闽没有不听他的。有底气啊!” 从议事厅涌出几十名扛枪的民团战士,有认识朱士元的,老远就跑过来跟朱士元打招呼。 喜子问:“朱少爷,江宁开打了吗?你是过来调兵的吧?” 朱士元:“喜子你好,江宁开战还要等几天。你们干什么去?” 另一位战士抢着答:“我们是打江宁的第二梯队,顺子带我们训练去。” 朱士元问:“顺子呢?” 大家一起朝门口看去,顺子正拿着一个靶标走出来。 顺子看到朱士元,丢下靶标,激动地跑过来,朱士元兴奋地迎上去。顺子抱起了朱士元转了一圈,两人几乎同时说道:“想死我啦!” 众人都笑起来。 顺子对喜子道:“喜子,你先带大伙去训练,我跟少爷有话说。” 喜子一个立正:“ 是,副团练!”
6.议事厅,日,内。 议事厅内摆设还是老样子。朱士元向顺子介绍:“这位是王德超同志,是光复军副官;我现在是光复军参谋。”又向王德超介绍:“这是周顺同志,是民团副团练,小龙滩二当家的。” 王德超上前紧紧握住顺子的手:“周顺同志,你们把小龙滩治理得这么好,不愧是我们光复军的重要基地!” 顺子客气地:“陶长官经常过来指导,小龙滩已经有二十六名光复会会员。两位过来肯定有事,你们说。” 朱士元:“顺子,江宁大战在即,前线很缺武器,尤其是炸弹。我在李司令面前夸下海口,到你这里要一批炸弹。 顺子大惊:“啊呀,少爷,前天赵叔派人回来,刚刚取走了500颗,现在只有这两天生产的加上一点存货,估计也就一百来颗,你们能否在这里等几天,我死活给你凑足500颗。” 朱士元与王德超商量,朱士元最后决定:“顺子,这样吧,我们只能等一天,明天晚上必须启航。截止明天晚上,有多少就拿多少。” 顺子:“行,我马上去增加人手,今天连夜干,能多造一颗也是好的。你们两位先在周围转转,我就不陪你们了。”说着就匆匆向门口走去。 王德超赞叹道:“朱参谋,你到这里要东西,就像到自家拿东西,关系不一般呀。” 朱士元自豪地:“你也看出来啦?他们知道我朱士元好面子,在你面前给足了我面子而已。” “朱士元,你的面子是牛皮做的吗?”来娣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不远处,原来,议事厅旁边还有一扇开着的小门。 “来娣!”坐着的朱士元跳将起来:“你个恶婆娘吓了我一跳。”又立即向王德超介绍:“周顺的婆娘,也是我婆娘的闺蜜,来娣。”又向来娣介绍道:“光复军副官王德超。” 来娣一抱拳:“王副官,我们闹着玩,请别介意。” 王德超也抱拳还礼:“没事没事,你们继续闹。” 来娣走到朱士元面前,审视了一番,评价道:“保养得不错呀,除了把老鼠尾巴剪了,其他没变。” 朱士元也评价道:“你的变化也不大嘛,胖了一点,更有女人味了。” 来娣:“去你的女人味。原先婶子那摊子事,全弄到我身上,苦死了!你看我这手,都裂成这样了。”来娣展开两只手掌,那手掌裂开了许多口子。 朱士元大惊:“这怎么搞的?手掌裂成这样,八卦剑还怎么练?” 来娣:“还练剑?每天编芦苇席子,泥里来,水里去。有的女人,口子裂得比我还厉害。你们过来要炸弹,三百、五百,怪轻松的,好像不要成本。这些成本,都靠我们女人编芦苇席子,一张张编出来!” 朱士元,王德超都被震撼住了。两人沉默了一会儿,低声商量起来。 王德超:“应该要给钱,起码要给成本。” 朱士元:“我带了三十两,你带了多少?” 王德超:“我到总务只领到十两。你把三十两留给他们,我这十两付六两运费,其他也够了。” 来娣:“别商量了,不要你们银子。你们也不是为了自己。消灭大清,人人有责。我不过是发点牢骚罢了。” 朱士元:“来娣,你们太辛苦了,成本还是要给的。你不用推辞,我知道该怎么做。走,带我们看看我侄女去!”
7.小龙滩,日,外。 来娣带着朱士元,王德超两人来到一栋草房前,草房前是一个篱笆院子,院子里坐着一个老太太在闭着眼睛晒太阳,旁边有四五个孩子在玩自制的跷跷板,木马。 来娣推开院门,叫一声:“莲儿!”一个扎着冲天辫的小女孩欢快地跑过来:“娘!” 那老太太睁开眼,见是来娣,赶忙站起来:“三当家的来了。” 来娣对老太太道:“两个朋友来看莲儿,马上就走。”又对莲儿道:“莲儿,这是姨夫,快叫姨夫。” 莲儿问:“姨夫是谁呀?朱民科的爹吗?” 朱士元十分惊奇:“是的,你也知道朱民科?” 莲儿自豪地:“娘告诉我的。” 来娣又对莲儿道:“这位是王伯伯,快叫伯伯好。” 莲儿奶声奶气地叫了声:“伯伯好。” 王德超赞道:“这孩子好聪明。” 朱士元从包里取出一个布娃娃,送到莲儿手里:“这是姨夫送给你的布娃娃,喜欢吗?” 莲儿高兴地抱起布娃娃:“喜欢!” 王德超夸赞道:“朱士元,还是你细心,我可什么也没带。” 来娣道:“没事,下次来记得带。莲儿,去,跟小朋友们玩去吧。” 莲儿:“娘,姨夫,伯伯再见!”说完,抱着布娃娃一蹦一跳地走了。 那老太太客气地:“当家的慢走,客人们慢走。” 三人离开院子,朱士元还不忘把院门带上。 王德超赞道:“不错啊,小龙滩还有幼稚园!” 来娣:“什么幼稚园,这老太太反正要带孙子,顺便多带几个,年底给她点银子。” 朱士元跟上来道:“来娣,我们去看看婶子,郭婆婆。”
8.小龙滩,日,外。 三人默默站在英姑墓前,朱士元感慨地:“如果婶子还活着那该多好,大清朝快完了,我们都有了第二代。” 来娣也感叹道:“如果婶子还活着,我也不会这么辛苦了,小龙滩一定搞得比现在好,婶子的能力多强啊。” 朱士元问:“这几年我爹来过吗?” 来娣:“伯父每年清明节前后来祭扫,每次来都要住上十来天。有一次还把莲儿、肖郎中带回城里,住了一个多月才回来。” 朱士元点点头,又叹了口气:“我们再去看看郭婆婆吧。” 三人走到郭婆婆墓前,朱士元跪在墓碑前磕了三个头,念叨道:“婆婆,您老去世,我没能送你,切莫怪我。” 来娣:“婆婆前两年非要教我做菜,说如果她不在了,荷花跟少爷回来,就没人给他们做菜了。还说少爷特别喜欢吃她做的菜。” 朱士元站起来,感慨万千地:“我朱士元从一个人见人厌的蛮少爷,到如今能懂点事,我思来想去,主要感谢这么几个人。你和荷花帮我改换了环境,孙久子打醒了我,婶子、肖郎中、郭婆婆教育了我。总之一句话,是小龙滩成就了我。”
9.小龙滩码头,傍晚,外。 顺子带领几名民团战士,把十几框炸弹搬上船。顺子跳上岸,擦了把额头上的汗,对朱士元道:“少爷,一共四百颗,真抱歉,如果等到明天这个时候,就能凑足五百颗。” 朱士元紧紧握住顺子的手,心疼地:“你们整整熬了一天一夜,太感谢了。这是三十两银子,你收下。” 顺子拒绝道:“少爷,赵叔早有交待,支援革命,不准收银子。” 朱士元:“顺子,造炸弹需要成本,靠编席子购买材料,这条路走不远。听我的话,收下。后面还有仗要打,你们还要造更多的炸弹,没有钱买材料是不行的。” 船家喊道:“客家,要起錨了,快上船! 顺子想了想:“好吧,我收下。” 朱士元。王德超跳上船,朱士元向岸上人抱拳道:“感谢诸位,后会有期!” 船家扯起风帆,船轻快地驶向远方。
10.高宝湖,晚,外。 王德超对船家道:“船家,这次我们所带银两不多,你把我们送到离南京麒麟镇最近处吧。” 船家道:“行。刚才我都看到了,你们革命党人都是好样的。我直接把你们送到龙潭镇,只收你们四两银子。到了龙潭,你们雇个车,花一两银子就到麒麟镇了。 王德超高兴地:“那太好了,谢谢船家。” 船家:“不谢,算是为推翻大清朝出点力。”
第四十五集: 1.乡间土路,日,外。 炮声隆隆,一辆马车疾驰而过。 赶车的中年男子对车里的朱士元,王德超道:“开战有两天了,光复军已经打到中山门附近了。” 王德超:“老乡,帮帮忙,你把我们送到中山门吧。” 赶车人犹豫地:“我可不敢,天堡城上的大炮像长了眼睛似的,一炮下来就炸倒一大片。” 朱士元:“放心,前面有我们的军队,炮弹炸不到你。” 王德超补充道:“加你一两银子,把我们送到离军队近一些的地方。” 赶车人:“好吧。”
2.军营,日,外。 不远处传来阵阵枪炮声。军营外忙碌的士兵,从前线刚刚撤下的士兵正在接受简单包扎。 朱士元,王德超领着一群士兵,抬着十几个装满炸弹的筐子,向一个大军用帐篷里走去。 帐篷里,浙军联军司令朱瑞放下电话,转过身来问道:“朱士元到了没有?” 朱士元放下筐子:“报告司令,我是朱士元,前来报到!” 未等朱瑞说话,王德超赶上前一个立正敬礼:“报告朱司令,副官王德超前来报到!” 朱瑞高兴地:“好!刚刚上海李总司令来电,问你们俩到了没有。这批炸弹送得非常及时,你们圆满地完成了任务,可以回上海复命了。” 朱士元:“报告司令,我想留下来参加战斗。” 王德超接着说:“司令,我也想留下参加战斗。” 朱瑞有点犹豫。正在这时,方乐走了进来,一看到朱士元,惊喜地:“朱士元!” 朱士元也惊喜地:“方乐!” 朱瑞问方乐:“方乐,你们认识?” 方乐:“岂止认识,老搭档了!” 朱瑞:“好。朱士元,王德超听令,我答应你们俩的请求,留下!方乐,你负责安排他们。” 朱士元,王德超齐声道:“谢朱司令!” 朱瑞点点头,又吩咐道:“叶参谋,你赶快把炸弹分发下去。” 那位叶参谋应道:“是!”
3.战地,日,外。 朱士元吩咐方乐和王德超道:“你们俩互相自我介绍一下,我就懒得开口了。别瞎吹,我都知根知底的。” 方乐一笑:“臭小子,还是这德性。行,我先说。”他握着王德超的手:“我叫方乐,扬州人,原是绿营教习,现为浙江联军二营管带。” 王德超:“我叫王德超,湖南长沙人,原为上海闸北巡长,现为光复军总部副官。” 方乐:“王兄年龄、职务都大,安排到我营太屈才了。” 朱士元插嘴道:“嗐,临时的,打完这仗各奔东西,什么官大官小的。既然编入你营,就听你指挥。” 方乐:“好,有你朱士元在我就放心了。以前苏化腾说过,朱士元是员福将,能逢凶化吉,遇难呈祥。” 朱士元:“但苏化腾也说过,我只是交了一点狗屎运,但运气不会永远跟随着我。” 方乐:“朱士元,苏州独立,你立了头功,李总司令怎么安排你的?” 王德超代答道:“他现在是光复军总部参谋。” 方乐调侃道:“朱士元,在这里,你可别瞎参谋,你出的主意,步步是险棋。” 朱士元怒道:“方乐,你这就没良心了,没有我的主意,你能遇到刘天娇?这账我还没找你算呢。” 王德超:“好啦,说些有用的吧。方管带,你把目前战况说一下。” 方乐:“好的。我们边走边说。开始两天,进展顺利,我们用两天时间突破清军四道防线,从麒麟门一直打到中山门。击毙敌军一千多人。” 正说话间,炮火突然密集起来,一时枪声大作。方乐大叫一声:“不好,清军反击!赶快进入阵地。” 三人跑步向前,方乐边跑边大叫:“各队进入战位!” 三人跳进战壕,方乐捡起两支枪掷给朱士元、王德超,喊道:“准备战斗!” 朱士元、王德超在方乐身边占了一个位置,验枪、装弹,一气呵成。 远远看到出城的清兵黑压压一片,紧接着,机枪、步枪子弹狂风般横扫过来。方乐命令:“坚守战位,靠近再打!” 战士们依次将命令向两边口传过去。 王德超大声赞道:“这办法好,怎么又不传了。” 方乐:“右边是一营,左边是三营,不归我指挥!” 冲过来的清军越来越近,能看清敌军的五官,方乐大吼一声:“打!” 联军一起开火,清军突然掉头便逃,部分战士越出战壕要追,王德超大叫:“回来,别追!”又对方乐喊道:“快下命令,不准追击,清军有诈!” 方乐站起来大呼:“不准追击,清军有诈!” “不准追击,清军有诈!”的命令立即传向战壕两侧。 二营冲出去的战士又立即回撤,跳进原先的战壕里。而右侧一营、左侧三营的战士纷纷跃起,奋勇追击。突然清军那边射过来一阵猛烈的枪弹,一营、三营的战士成片地倒下。清军大部队又随即猛扑过来。 方乐大声命令:“狠狠地打!” 一阵猛烈地还击,清军死伤惨重。 叶参谋领着几百名增援部队及时赶到,清军抵挡不住,落荒而逃。王德超大声对方乐道:“现在可以追击!” 方乐闻言,跳出战壕,大声道:“同志们,追!” 所有战士跃出战壕,奋勇追击。 清军狼狈退回城内。王德超大声对方乐道:“停止追击,立即后退500米。” 方乐大声命令:“停止追击,立即后退500米!”所有部队立即后撤,天堡城射过来的炮弹接踵而至,所幸没有炸到联军。
4.战地,日,外。 联军退到安全地带,方乐握住王德超的手,敬佩而又感激地:“德超兄,今天如果没有你,我们要吃大苦头。” 朱士元敬佩地:“德超兄,看不出来,你打仗很有一套哎!” 王德超平静地:“张勋的兵,很能打,又惯于使诈。他们出城时是黑压压的一片,而冲过来的只有稀稀拉拉不多的人,其他人哪去啦?很明显嘛,只要你追,就中招。” 方乐心悦诚服地:“德超兄的作战经验,小弟深感不如,后面的战斗由德超兄指挥,如何?” 朱士元反对道:“不可,临阵换将,兵家大忌。我与德超兄紧随你左右,辅助你即可。” 方乐点点头:“好,也行。” 朱士元:“方乐兄切莫自卑,你在枪械方面是专家嘛,人哪有样样精通的。” 王德超:“哦,方老弟还懂枪炮?” 朱士元:“德国留学回来的,枪炮专业。” 王德超:“好,战乱时期,这个专业很有用处。” 叶参谋跑过来:“方管带,统计一下伤亡人数。” 方乐:“我营轻伤两名。” 叶参谋惊奇地:“方管带指挥得当,一营、三营都伤亡过半。” 方乐坦诚地:“不是我指挥得当,我有两位高人助我。” 叶参谋:“好,太好了。” 王德超插话道:“叶参谋,请指挥部考虑,这天堡城的大炮是个严重的威胁,必须先端掉。” 叶参谋:“是的,天堡城炮火可以瞰制全城,不拿下天堡城,联军无法靠近城边。我一定把你的建议转交联军司令部。”
5.画外音: 联军指挥部并非不重视天堡城大炮的威胁,11月27日,沪军1500人进攻天堡城失利,伤亡600多人。28日,浙军800多人再次登山强攻,又留下300多具尸体,无功而返。天堡城下,革命党人已是尸山血海。 就在这时,国内形势再次到了生死存亡关头,联军总司令徐绍桢接到汉阳失守的急电,徐绍桢当即急火攻心,口吐鲜血,晕倒在地。联军深知,不速速攻下南京城,一旦武汉失守,清军会顺长江东下,与南京守军内外夹击,革命失败在所难免。而要快速攻下南京城,必须先端掉天堡城。 天堡城位于紫金山西峰,山势磅礴,地势险要,堡垒就修筑于绝壁之上,可以俯瞰南京全城。内有机枪4挺,大炮17门,800多清兵,布防严密,易守难攻,可谓天险。
6.战地,晨,外。 一块空旷的平地上,站着两百多名自愿报名的敢死队员。浙江联军司令朱瑞正在训话:“同志们,在场的都是自愿报名并经过初步筛选的敢死队队员。敢为革命赴死是真英雄。但我还是要求大家,有下列情况者,请立即退出!一、家中独子者;二、家中尚有老父老母需要赡养者;三、年龄偏大,自感体力不支者。请站到这边”。 队伍不为所动,没一人肯站出来。 朱瑞激动地:“感谢大家。但山上阵地窄小,人多不利于突袭,不宜超出两百人。第三排的那位老同志,您年龄比较大,您就不用参加了。”朱瑞走过去,把那位老战士请出来。 那位老战士走到队伍前面大声道:“可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半辈子,我身体很好,练过武,我决不退出!” 站在队伍里的朱士元惊呆了,原来那老战士竟然是吴管家。他情不自禁地叫出声:“吴叔!” 吴管家更是大惊:“少爷!”吴管家立即向朱瑞大声道:“司令,这个人不能参加,他是家中独子,还有老父老母需要赡养!” 朱瑞同意地:“你们俩都出来吧。” 吴管家一把拽起朱士元,疾步向旁边走去,走出一百多米才停住,压低声音责问道:“你怎么会到这里?!” 朱士元也压低声音反问道:“我还要问您呐,您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吴管家继续拉着朱士元向外走:“两个月前,我向老爷告假,回浙江老家探亲,在老家参加了光复军。后来就来到这里。我已经书信向老爷说明。你呢?” 朱士元:“在上海,我加入光复会,参加了光复上海的战斗,接着就来到这里。我来好几天了,怎么没看到您?” 吴管家:“我分在机动营,做打扫战场的事。这里三千多人,地盘又大,碰不到面也不奇怪。” 这时,两人离队伍已经很远。 朱士元大声道:“吴叔,攻打天宝城,那是九死一生,您老就不要凑这个热闹了。” 吴管家驳斥道:“这句话应该由我说。你死了,你爹娘,你婆娘,你孩子怎么办?你想过吗?” 朱士元:“吴叔,天堡城必须尽快拿下,如果这样耗下去必生变故,革命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我已经顾不了那么多,只能放手一搏。” 吴管家呵斥道:“推翻大清朝不是靠你一个人,没有你朱士元一样行!” 朱士元:“但有我朱士元就多一份力量,也许我朱士元就是压垮腐朽清廷的最后一根稻草!” 吴管家:“行,我知道我说服不了你,这样吧,参加敢死队这件事,只要你不参加,我也不参加了。” 朱士元:“吴叔,敢死队我是必须参加的, 天堡城拿不下来,我们以前所有的努力都是白费。” 吴管家长叹一口气:“你我也不必争了,我们叔侄都参加吧,我就是觉得太对不住老爷了。听天由命吧!”
第四十六集: 1.墓地平台,日,外。 192名敢死队员,颈缠白布,手持长枪,有些队员还背着大刀,分立六路横队,精神抖擞地站在一处墓地平台上。队伍前面站着张兆辰,叶仰高两人。队伍里,朱士元,吴管家,方乐,王德超站在一处。 张兆辰庄严而严肃地:“同志们,站在这里的192名同志,是经过几次挑选甄别,最后确定的敢死队队员。从现在开始,我们就是一个整体。我叫张兆辰,原是一营管带,自愿担任队长;这位是叶仰高,原指挥部参谋,自愿任副队长。我们将兵分两路,一路从东坡上山,一路从北坡上山,现在抓阄决定。” 队员周干将两个纸阄放在帽子里,还摇了摇帽子,将帽子递到叶参谋面前,叶参谋取了一只,张兆辰也取了一只 ,两人同时打开纸阄,张兆辰这只显示:北坡。叶参谋那只显示南坡。 张兆辰:“好,路线已经确定。叶参谋带领一队走南坡,我带领一队走北坡。同志们,山顶汇合。中华存亡,在此一役!” 全体队员高呼:“中华存亡,在此一役!” 张兆辰:“为共和而战,以身许国!” 全体队员高呼:“为共和而战,以身许国!” 六路横队分成两支队伍,张兆辰,叶仰高各领一支分头离去。
2.山坡,傍晚,外。 张兆辰率领92名队员快速向紫金山顶攀登,巧遇镇江联军100名敢死队员也在登山,被守军发现,枪炮齐下,两支队伍都不能前行。张兆辰看到旁边有一悬崖,是敌军枪炮死角,便对匍匐在山坡上的队员们道:“从那边悬崖攀上去。跟我来!” 队员们冒着枪弹转移到悬崖下。 吴管家对大家道:“你们先等一等。”他身手敏捷,两手攀着凸出的石头和树根,很快爬上悬崖,又从背后取出绳子,将绳子一端扎在一颗大树上,抛下另一端。 张兆辰率先攀着绳子爬上来,他一边观察地形,一边让爬上来的成员躲在悬崖边一个凹地里。不一会功夫,所有队员都爬了上来。 张兆辰命令:“快速冲过前面这片山坡!”说完第一个冲了出去,后面队员快速跟上。突然两台探照灯亮起,山坡亮如白昼,队员们全部暴露在探照灯下,子弹如狂风般扫射过来,·几名队员被打倒。张兆辰急令:“趴下!” 王德超就趴在张兆辰身边,大声建议:“张队长,我看右侧飞鹅岭隘口枪声稀少,先拿下飞鹅岭立足!” 张兆辰大喜:“好主意,大家注意,集中火力,拿下右侧飞鹅岭!” 队员们一起向右侧开火,飞鹅岭十几名守敌抵挡不住,畏惧溃逃。队员们向飞鹅岭猛扑过去,方乐跑在朱士元前面,一颗子弹击中他的左腿,险些栽倒,朱士元连忙冲上前扶住他。飞鹅岭隘口迅速被队员们占领。 王德超仍趴在原地观察四周地形,一会儿他又爬起来,猫着腰向飞鹅岭跑来。一颗流弹击中他的左胸,他踉跄了一步,栽倒在地。 朱士元瞧见,呼喊着飞奔过来,扑倒在王德超身边:“德超兄,德超兄!” 王德超拼尽最后一点力气,说道:“由此推进,可得……。”头一垂,死了。 稀稀拉拉的子弹还在飞。吴管家着急地喊:“少爷,回来!” 朱士元放下王德超,抹了一把泪,猫着腰,奔回飞鹅岭。 张兆辰过来问:“他说什么了?” 朱士元含着眼泪答:“由此推进,可得。” 张兆辰点点头:“懂了。” 这时,镇江联军几十名队员也摸了上来,带队人季玉春找到张兆辰,问:“张队长,现在怎么办?” 张兆辰:“我们合兵一处,由此向前逐步推进。把伤员留在这里,请他们守住这个隘口,为后续队员通报信息,狙击溃败的敌人。” 季玉春:“现在敌人枪炮停了,灯也息了,前面这一片光秃秃的山坡,怕有埋伏。” 朱士元自告奋勇地:“两位队长,我去前方侦察,听到两声口哨,你们可大胆前进。” 张兆辰略一考虑,便答应道:“好,要小心谨慎。” 吴管家也要求道:“我也同去。” 张兆辰:“可以。”
3.荒野山坡,夜。 朱士元持枪,吴管家持刀,两人猫着腰,摸索着向山坡上前进。不一会儿,朱士元建议道:“吴叔,我们分头搜索,这样快点。” 吴管家:“不可,还是合在一处,互相有个照应。” 朱士元不再坚持,说道:“行。” 前面有一道长长的岩嶂,吴管家提醒道:“少爷小心,防止埋伏。” 两人停住步,吴管家捡起一块碎石向岩嶂扔去,除了石头撞击的声音,并未出现异常声音。吴管家又捡起一块石头扔向岩嶂的另一端,还是没听到异常声音。吴管家低声道:“你跟在我身后,从右向左搜索一遍。” 两人从右到左搜索了一遍,什么也没发现。朱士元要翻过岩嶂继续向前搜索,被吴管家阻止:“少爷没听清张队长的意思?要逐步推进。前面不用搜索,必有埋伏。” 吴管家又仔细地看了看前方,透过岩嶂,前方黑漆漆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吴管家嘱咐道:“少爷,可以吹口哨了,让大家先过来再作计较。” 朱士元连发两声口哨,队员们快速赶到。 这时天空落下小雨又飘起了雪花。 张兆辰对季玉春道:“敌人放弃这里,说明敌人已经收缩防御。” 季玉春同意地:“敌人已经知道我们登上山顶,接下来应该是进攻与反进攻之战。” 张兆辰看了一下怀表:“现在是深夜12点整。大家一起向前开一两枪,引诱敌人还击,观察敌人的火力点在哪。请大家节省子弹,真正的战斗还没开始。” 季玉春命令道:“大家瞄准前方,听我口令再开枪。预备—开枪!” 一排子弹飞过去,在寂静的夜空分外震响。 敌方的机枪,步枪疯狂还击,一时紫金山头枪声大作,流弹乱飞。 天空的雨雪越来越大,队员们的衣服全被淋湿。张兆辰在枪弹发出的火光中发现有几十名清军正在集结,有反扑之势。 正在这时,一名从后面跑上来的联军队员大喊:“我找张兆辰队长,有事禀报!” 张兆辰迎上去:“哦,周干,快说。” 周干道:“叶参谋带队冲上南坡,与镇军、沪军一起攻击敌左侧,敌守军抵挡不住,举白旗示意投降,叶参谋等人不知是计,便放松警惕,停火上山受降。行至半山腰,敌人枪炮齐发,叶参谋,镇军管带杨韵珂,一百多名联军战士壮烈殉国!坡南登山已无指望。” 张兆辰痛彻心扉,大呼道:“为叶参谋报仇,为共和而战!” 队员们纷纷表示:“愿与队长共生死,誓死拿下天堡城!” 一时士气大振。 张兆辰命令道:“同志们,看到左边那个坡顶没有?那里与天堡城同高。我命令,留十几名同志转到右侧,选好射击位置,向敌射击,吸引敌军火力,其余同志跟随我,从左侧沿岩谷曲折前进,尽量贴近山边,冲上那个坡顶。” 季玉春:“那我带10名战士留下,余下队员听你指挥。等我们开火,你们再行动!” 张兆辰:“好!” 季玉春带领十几名队员迅速离开,不一会,右侧阵地枪声大作,敌军火力果然被吸引过去,猛烈还击。 张兆辰大喝一声:“行动!” 他率先从岩嶂左端爬出,沿着坡沿猫腰前进。队员们学着他的样子紧跟上去,一名队员过于靠边,左脚一滑,摔下悬崖。 吴管家紧随朱士元身后,朱士元身手敏捷,吴管家甚是欣慰。
4.山坡,夜。 队员们冲到山坡一半,坡顶突然射下一阵枪弹。 张兆辰大喊:“上面敌人不多,大家散开,用低角度集中火力仰攻,压制敌人火力。” 众队员散开一起还击,山上敌人抵挡不住,慌忙向天堡城方向退去。队员们迅速占领坡顶。队员们一阵急射,逃跑的几名敌军被击毙在路上。 这引来天宝城平台猛烈地机枪扫射,张兆辰大声道:“都趴下别动,不用还击,敌人已经无力反扑!可以朝后面退退。” 这时季玉春带领十几名队员也赶到,他指着天宝城不远处一片洼地:“张队长,你看!” 张兆辰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那一大块洼地里支着四、五十顶帐篷。张兆辰立即做出判断:“这是敌人的生活区,弹药补充也在这里。他大声道:“同志们,现在到了关键时刻,我们距敌只有几百米,敌人的大炮发挥不了作用,最大威胁是机枪。马上我们一起向这些帐篷开火。谁身上还带有炸弹?” 朱士元:“我有一颗。” 另一名战士:“我也有一颗。” 周干道:“我也带了一颗。” 张兆辰问:“谁扔炸弹最远?” 一名大个子队员自告奋勇地:“我,每次投弹第一。” 张兆辰:“好,这三颗炸弹全部交给你,马上我们一起开火,把天堡城的火力压下去,你趁此机会把这三颗炸弹扔出去,一定要炸到帐篷。然后我们一起朝帐篷开火,等帐篷燃烧起来,我们借着燃烧的火光,消灭天堡城平台上敌人,重点是击毙机枪手。大家听明白了没有?” 众人大声回答:“明白!” 张兆辰把三颗炸弹一一交到大个子队员手里,还没忘了开一句玩笑:“可别忘了拉弦。” 大个子憨厚一笑:“哪能呢!” 张兆辰大声命令:“全体注意,我马上数到三,一起向天宝城开火。一,二,三!打!” 一百多条枪一起开火,立即把天宝城的火力压了下去。 大个子站起来,运了运气,捡起一颗炸弹,一拉弦,奋力扔了出去,紧接着第二颗,第三颗,三颗炸弹都在帐篷中间开花。朱士元不由地赞了一句:“漂亮!” 张兆辰命令道:转向帐篷开火。 密集的子弹射向帐篷,帐篷立即燃起大火,火光把天宝城照得通亮。 张兆辰再次命令:“瞄准机枪手,打!” 一阵精准地扫射,天宝城两挺喧嚣的机枪顿时哑了。 张兆辰大吼道: “同志们,上刺刀,成败在此一举!杀!”率先向天宝城冲去。 队员们纷纷跃起,紧跟其后。 吴管家手握大刀,冲在朱士元前面。 平台上的清军见众多敢死队员冲杀过来,顿时慌了手脚,赶忙持枪射击,几名队员被射倒,可张兆辰,朱士元,吴管家等几名队员已经冲上平台,朱士元连刺两名清兵,一名清兵军官举起左轮手枪向朱士元瞄准,被吴管家看到,大叫一声:“少爷!”同时纵身一跃,子弹正击中吴管家的胸膛。张兆辰甩手一枪,正击中那军官的脑门 。 吴管家倒地,朱士元上前急扶,吴管家大叫:“不要管我!” 朱士元怒极,拿起吴管家掉在地上的大刀,嚎叫着,左砍右杀,五个敌军接连被砍死。平台上刀光剑影,杀声震天。 平台上,敌军越杀越少,只剩下四名清兵被队员们团团围住负而顽抗,朱士元大吼一声:“都闪开!”挥舞着大刀冲杀过来,一刀正砍中一敌军的脑门,可另一敌军的刺刀也刺中了朱士元的胳膊。几名队员挺着刺刀一起向前,另三名敌军同时被刺倒。 众队员欢呼起来:“成功啦!”“共和万岁!” 一面光复军大旗插上天堡城。这时,东方露出一抹橙红。
5.天宝城平台,晨。 朱士元胳膊吊着布带,坐在地上,怀里抱着死去的吴管家。 吴管家双眼已经合上,脸上露出欣慰地笑容。 朱士元喃喃自语道:“吴叔,您为我而死,此生难以报达。欣慰地是,大清就要完蛋,您奋斗一辈子的目标就要实现,您放心地走吧。” 张兆辰大声吩咐:“把敌军的尸体扔到下面去!把牺牲的同志抬到平台右侧的平地上,让他们听一听革命的炮声。谁会开炮?” 许多人回答:“不会。” 朱士元连忙答道:“张队长,我知道谁会!”他轻轻放下吴管家,站起来对张兆辰道:“二营管带方乐,是留德学生,学的是枪炮专业。” 张兆辰:“好,方管带好像腿部受伤,你们俩去飞鹅岭把他抬过来。” 周干和大个子领命:“是!”
第四十七集: 1.天宝城平台,晨。 方乐由周干,大个子架着,逐一检视炮台上的大炮,许多队员跟随在后,朱士元也在其中。 方乐向张兆辰报告:“报告队长,现存11门炮检查完毕,只有这一门德式山炮完好,可以发射炮弹。” 张兆辰有点失望地:“其它的炮怎么啦?” 方乐:“部件损坏,需要更换。” 张兆辰:“行,一门就一门。你先给我开几炮!” 方乐:“是!” 队员们七手八脚地去抬炮弹。 张兆辰叮嘱道:“你可要给我打准了,我们只搜到12箱炮弹,我要靠这些炮弹让城里的顽敌闻风丧胆。” 方乐:“是,我一定尽力。先打哪?” 众队员七嘴八舌地:“朝阳门”,“北极阁”,“旗营”。 张兆辰:“这些地方都要打,一个一个来。先打总督府!” 方乐:“是,总督府!打开箱子。” 队员们打开箱子,方乐要去搬炮弹,被大个子拦住:“你只管说,我来做。” 方乐:“好,取一颗炮弹装进炮膛,关上炮膛门,好。”方乐大幅度地调转炮口,又问:“那个黄瓦尖顶的就是总督府,对不对?” 众人:“对,黄瓦尖顶的。” 方乐一阵目测,又调整了几次炮口,最后确定。吩咐道:“大家让开一点。” 大家自动让开并捂起了耳朵。 方乐轻轻一拉炮绳,“轰”地一声,一颗炮弹“嗖”地飞出,然后就没了动静,正当大家茫然四顾,不知所以时,远方那个黄瓦尖顶地总督府腾起了一股浓烟,又隐隐传来一声爆炸。队员们欢呼起来:“打中了!” 张兆辰:“好,总督府,再轰它一炮!” 方乐:“是!”方乐拉开炮膛门,大个子早把一颗炮弹拿在手里,不用方乐吩咐,将炮弹装进炮膛。方乐关上炮膛门,再次调整了一下炮口,一拉炮绳,不一会儿,队员们又欢呼起来:“又中了!” 张兆辰赞道:“方管带真是神炮手,等共和建立,我等一定举荐你当炮兵司令!” 队员们纷纷附和,大个子又一颗炮弹已抱在手里,也来了一句:“那是必须的!” 张兆辰:“现在对准朝阳门,也给他两颗!” 方乐:是!
2.画外音: 天堡城光复军,向城内朝阳门,北极阁,旗营等清军重要驻地和设施,连发20余炮,全部命中。清军阵营顿时动摇、崩溃,守军统帅张勋见大势已去,当天夜,率残部遁逃。第二天一早,未及逃走的清兵首领,打开城门,迎接革命军入城,南京宣告光复。 南京光复之役,鏖战七天七夜,解去武汉危机,稳定了长江一线的革命形势,为1912年1月1日在南京成立中华民国政府,推翻两千多年封建帝制奠定了基础。其意义不亚于武昌起义。我们不能忘记这些为民主共和而战的英雄们!
3.鼓楼医院,日,内。 整洁明亮的病房,方乐坐在病床上,刘天娇坐在他身边,正在削着苹果。 朱士元左胳膊吊着绑带,急冲冲地走进来:“天娇姐,方乐兄,我下午出院,回上海。” 刘天娇惊愕地:“你侃什么山海经啊?!前天刚做的手术,今天就出院,想荷花妹子也不能这么猴急呀。” 方乐也问:“是怎么回事?” 朱士元自己拖了一条凳子坐下来:“你们没听说吗?进城的联军队伍,现在吃饭都成问题了,有的部队已经喝粥了。” 刘天娇:“知道呀,革命是件很烧钱的事。我来南京时,把带来的三千块大洋都捐给医院了。” 朱士元:“我是小手术,能给联军节省一块钱也是好的。我带点药回去自己弄,让荷花烧点黑鱼汤,鸽子肉,比这里强。” 刘天娇和方乐都不作声了。 刘天娇把削好的苹果递给朱士元,朱士元拒绝道:“不不,先给未来共和国的英雄吃。” 刘天娇把苹果递给方乐:“嗤,三月的梅子,酸得很呐!” 朱士元拿起一个苹果,连皮咬了一口,边嚼边说:“削什么削,我们的同志都喝粥了,带皮的苹果更有营养。” 方乐安慰道:“熬几天吧,听说孙先生马上从南洋回来,要带回来几千万块大洋。都是华侨捐献的。” 朱士元:“我看未必。根据苏化腾以往书信分析,海外华侨对孙先生极为失望,对陶先生倒很热情。” 方乐:“为什么?” 朱士元:“孙先生历来主张把革命中心放于两广和西南,可这些地方的革命没有一次是成功的。而陶先生主张革命中心应该放在长江流域,瞧,武昌起义,南京光复,大半个中国已经拿下。海外华人更支持谁,这还用问?” 刘天娇:“我也佩服陶先生的英明决策,我们光复军,每战必胜,你看这次南京之战打的,全是我们光复军的功劳。” 方乐佯作生气地:“哎哎,你越说越离谱了。别忘了,最后开24炮定胜负的,是同盟会战士方乐同志!” 朱士元把苹果核子扔进旁边的篓子里:“方乐兄说得也对,什么同盟会,光复会,本来就是一家子,争什么争?!我现在最关心的是,当初招募敢死队攻打天堡城时,联军指挥部有承若,阵亡者铸铜像纪念,这铜像何时铸造?” 刘天娇:“现在吃饭都成问题,铸铜像的事还是摆摆吧。”
4.上海,日,外。 朱士元家。小楼前面的路上,朱长流、柱子两人,风尘仆仆地走过来。 陈嫂与朱明科正在楼下院子里玩丢皮球,朱明科眼尖,首先看到朱长流,大声叫道:“爷爷!” 陈嫂赶紧把院门打开:“老爷,您来啦?” 朱长流高兴地:“哎,陈嫂。明科真聪明,去年我只来过一次,就认识我了。来,爷爷抱一下!” 朱明科扑上来,朱长流抱起朱明科,显得有些吃力:“吆,明科重了,爷爷抱不动了。快叫柱子叔叔。” 朱明科大声地:“柱子叔叔好!” 柱子憨厚地:“哎,小少爷好。” 朱士元吊着一条胳膊,从房间里走出来:“爹,不是说好,你们不要来嘛。” 朱长流没有回答,反而问道:“荷花呢?” 朱士元:“今天她有课,去学堂了。” 柱子拎过来一大堆东西,问:“少爷,这些放哪?” 朱士元问:”是什么东西?” 柱子:“大黑鱼,甲鱼,鸽子肉,螃蟹。都是治外伤的。” 朱士元:“陈嫂,这些东西你弄一下,别摆坏了。” 陈嫂:“好的,少爷。” 朱长流对柱子道:“柱子,你跟小少爷在院子里玩一会儿,我跟士元谈一会儿话。” 柱子:“好的,老爷。小少爷过来,我们拍皮球。” 朱明科开心而又自信地:“好,你现在拍不过我了。” 朱士元提议道:“爹,我们到外面走一走吧,找个地方坐坐,屋子里太闷。” 朱长流:“好吧。”
5.林间小道,日,外。 朱长流,朱士元父子俩并排走着,都没有说话,显得有点沉闷。 朱士元开口问道:“爹,赵叔回去了吧?他没事吧?” 朱长流:“你赵叔倒是毫发无损,可韩八爷在打浦口时,被大炮炸死了。” 朱士元:“可打浦口,伤亡并不重啊。” 朱长流:“可韩八爷多大年纪啦?他跑得动吗?那么大年纪还非要去凑这个热闹,简直是寻死!” 朱士元不做声了。两人又走了一段路,路边有条长凳子,朱长流坐了下来,朱士元也坐在了旁边。 朱长流关切地问:“你真的没伤到骨头?” 朱士元:“真的没有。我特地去同济医院照了个什么光,骨头是好的。” 朱长流:“你要记住了,这次你这条小命,是你吴叔给的,不是你吴叔,现在我们在做什么,你应该清楚。” 朱士元沉寂了一会,点点头:“爹,我知道。” 朱长流:“这几年,你多次遇险,老天垂怜,最终都能侥幸逃生。但这次付出的代价,是你吴叔的一条命。古人云,天垂象,见吉凶,圣人象之。我觉得,你该收手了。” 朱士元:“爹,这次参加光复南京的战斗,纯属偶遇,当时真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朱长流:“哼,好一个不得不发?!得知你参加了战事,我和你娘整天坐卧不宁。你娘多次夜里惊醒,哭喊你的名字。你让父母如此担忧也算是大不孝!” 朱士元叹了一口气:“爹,您以前一向要求儿子做大事,光宗耀祖,可做大事总是要付出的呀。” 朱长流:“可我现在改了,只要求你活着。等我和你娘走了,随你怎么折腾,反正我们也看不到了。” 朱士元笑道:“您这改的也太快,从太阳一下子滑到太阴。活着还不容易嘛。” 朱长流:“在乱世里活着不容易!我现在就很赞同苏华腾,有些事既然把控不了,还不如远离!” 朱士元无奈地摇摇头:“行,我向您保证,我一定辞去光复军参谋之职,重回学堂教书。这次我说话算数。” 朱长流脸上终于露出笑容:“真的?我再信你一次,希望你能做到。我们回去吧。” 两人站起来往回走。 朱士元:“爹,明天我带您和柱子去大世界,城隍庙转转吧。” 朱长流:“明天我要带着柱子,去南京祭拜你吴叔,上海也不是第一次来。” 朱士元:“爹,干脆等吴叔的铜像铸好了,我陪您一起去祭拜。” 朱长流:“什么铜像?” 朱士元:“光复军指挥部承若,敢死队阵亡将士,铸铜像纪念。” 朱长流:“这个你也信?!”
第四十八集: 1.吴淞军部,日,外。 朱士元西装革履,一手拎着一个布袋,一手拿着佩刀和枪套,走向军部大院。不断有士兵向他敬礼问好。 朱士元进入军部大门,上二楼,向走廊一端走去。 走廊那头,尹锐志与几名军官正边说着话边走过来。 尹锐志吩咐道:“码头上还要增加200名便衣,我们只负责码头安保,孙先生从码头出来,上了专车,以后的安保均由同盟会同志负责。 尹锐志眼尖,看到朱士元走过来,立即招呼道:“朱参谋,伤好归队啦?” 朱士元站住,恭敬地:“尹长官,没事了。我想见一下李司令。” 尹锐志:李司令昨天去南京开会,有事吗? 朱士元:“有事,其实找你也一样。” 尹锐志对身后几位军官道:“你们先去布置,我随后就到。” 几位军官同时道:“是。”
2.参谋处,日,内。 朱士元把布袋和佩刀、枪套放在桌子上,直截了当地:“尹长官,我要辞去参谋一职,回女校教书。” 尹锐志伸出去准备拿水壶的手僵住了,惊问道:“为什么呀?” 朱士元:“不为什么,就是觉得我更适合教书,不适合军事。” 尹锐志松了一口气,她倒了一杯水给朱士元,道:“朱参谋,你是立了大功的人,革命眼看就要成功,这个时候选择离开革命队伍,很不合适。上次任命你参谋,只是临时的。马上孙先生回来,南京成立中华民国政府,你一定会被政府重用的。” 朱士元:“尹长官,您误解了,我不是嫌官小。我会宗旨是以身许国,功成身退。我加入光复会不是为了当官。” 尹锐志道:“但革命还没成功呀,现在百事待举,作为共和国的功臣,你不能离开!” 朱士元语气坚决地:“尹长官,我去意已决,您就批准了吧。这是佩刀和枪支,这是军服。” 尹锐志严肃地:“朱士元同志,我现在手头事情太多,没时间跟你细谈。你是陶先生亲自介绍入会的会员,陶先生亲自介绍入会的没几个。陶先生拿你当兄弟,你可不能辜负了他。” 朱士元坚定地站着,一动不动,一句话也不说。 尹锐志轻轻地叹了口气:“好吧,我先答应你。陶先生在杭州正忙着筹建北伐军的事,过几天要来上海,我会向他禀报你的事,他一定会直接找你”。
3.女校办公室,日,内。 上课铃声响起,朱士元拿起讲义教材,走出教师办公室的门,向教室走去。 办公室里,几个教师急忙凑到一起,其中一个指着朱士元的背影,悄声道:“他去当光复军,怎么又回来啦?” 一个教师道:“听说光复南京这一仗,死了好多人,尸体堆起来快赶上紫金山高了,好吓人哦,他一定是当了逃兵,被军队开除了。” 又一个老师道:“逃兵是要被枪毙的。不像,八成是被吓破了胆,主动退出军队。” 门口一位穿长衫的老者大声呵斥道:“你们这帮人真是无聊至极,你们都看到啦?我看朱先生哪方面都比你们强,人家做事从不斤斤计较。” 一位教师顶撞道:“校长差也,人家父辈是财主,不在乎这点薪水,我们一家老小可都指望这个呢。” 校长生气地:“好啦好啦,该干什么干什么去,背后道人短长,有辱斯文!”
4.书房,夜,内。 朱士元一边看着报纸,一边被冻得搓手跺脚。 荷花送过来一件长袍让朱士元穿上,抱怨道:“上海这冬天真冷,我感觉比小龙滩还冷,阴冷。” 朱士元关心地:“这么冷的天,你们体育课怎么上?还在外面操场?” 荷花:“那有什么办法,学生们都冻得够呛。我感觉,自从蔡校长走后,这校长一个比一个差,招聘过来的老师也是一批不如一批,我都不想干了。” 朱士元:“不想干哪干什么呢?” 荷花讨好地抱着朱士元的后背,悄声道:“姐多次来信,说马来国那地方不错,没有冬天,四季如春。而且那边有很多华侨学校,都开设中国武术课。我们不如到马来去,跟姐和姐夫在一起,那多好!” 朱士元:“亏你想得出,到马来国去,上海这房子怎么办?” 荷花:“这好办,租出去,拿这里的租金,去马来租房子住。”
5.寝室,夜,内。 荷花已经躺下,隔着窗户叫道:“朱士元,还不睡觉,被窝里冷死了。” 隔壁仍在看报纸的朱士元突然一拍桌子,恍然大悟地:“难怪他没来找我。” 荷花:“谁没来找你呀?这没头没脑的。” 朱士元:“陶先生,陶成章。革命党内部竟然有人扬言要杀他,这太过分了!” 荷花:“你不是离开队伍了嘛,参谋都辞掉了,还惦记这些人干什么?!” 朱士元:“你不懂,我与陶君那是个人情谊。” 荷花:“革命党人为什么要暗杀他?” 朱士元:“报上说,为争夺浙江都督一职,上海都督陈其美扬言要暗杀陶君,害得陶君在上海东躲西藏。” 荷花不以为然地:“报纸就会瞎说,捕风捉影,胡编乱造,要不这报纸怎么卖得出去呢。” 朱士元关掉书房的灯,走进寝室,边脱衣边道:“明天下课以后我要去找到,把他带到家里来住一段时间,等躲过这段风头再说。” 荷花大声反对道:“你敢!他是党内领袖,他没保镖呀,要你瞎烦神!” 朱士元:“陶先生没保镖,这更反映出他平易俭朴,万一有点闪失,对中国革命将是灭顶之灾。” 荷花:“他革了多少人的命,就有多少人想要他的命,这点道理都弄不清楚,怪不得别人。” 朱士元:“所以,陶先生身处险境,我不能不管。” 荷花坚决地:“不准带到家里,家里有孩子。姐夫如果在,也不会允许!” 朱士元:“胡说,姐夫对陶先生评价极高,他会支持。” 荷花:“你才是胡说。有一次,我亲耳听到姐夫对姐说,陶成章这人优点不少,缺点也很多,性格不好,独断专行,思想偏激,难与人合作。” 朱士元:“那是苏化腾革命意志衰退的表现,革命就像练功,必须动身,动脑,动精神!陶先生是几百年才出一个的革命家。” 荷花妥协地:“行了,别争了,我带着明科和陈嫂到外面去住,这里留给你,成全你们的兄弟情谊。”
6.女校,日,内。 下课铃声响起,女生们涌出教室。朱士元挟着讲义,也走出教室,向教师办公室走去。 办公室内,几名教师围看一张摊在桌子上的报纸,并在激烈争论。 一名教师道:“报纸说得很清楚嘛,就是革命党内部谋杀。” 另一名教师反对道:“不对,民国才刚刚建立嘛。一定是袁世凯那瓜娃子派人干的。” 朱士元好奇地挤上去问道:“出什么事了?” 一名老师说:“光复会党魁陶成章今早被人刺杀了。” 朱士元大惊,赶紧挤到桌前看那张报纸,报纸上赫然刊登着一条大标题:陶成章先生今早被刺杀于广慈医院! 朱士元一把抓过那张报纸,崩溃地大叫道:“这是为什么呀?!” 他抓着那张报纸,奔向教室门外,奔向大门口,一路发出撕心裂肺地呼号:“这是为什么呀?!” 办公室里面的老师们面面相觑,一位老师惊惧地:“朱先生怎么突然疯啦?”
7.画外音: 一个月后,朱士元在马来西亚极乐寺皈依佛门,后正式出家,法名义净,享年73岁。民国三年,方乐在扬州大明寺剃度出家,法名弘智,终年80岁。民国5年,郑亚在峨眉山万年寺出家,法名妙峰,卒年不详。民国14年,程德全在常州天宁寺受戒,法名寂照,享年70岁。民国初期,为什么有这么多叱咤风云的人物相继出家?史学家们认为,这不是看空或逃避,而是对现实的不妥协。 历史的尘埃虽可湮没一切,但公正的评价从未缺席!
——剧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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