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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剧本名：彩 云 坝(6—10集) |
| 【原创剧本网】作者:赖俊熙 |
| 专业代写小品、相声、快板、三句半、音乐剧、情景剧、哑剧、二人转剧本。电话:13979226936 联系QQ：65211703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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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彩 云 坝(6—10集)
第六集
1．四川筠连县腾达镇南广河畔酒家．日 小半仙吴天对启云飞和启云山等：“云飞老弟！三位少年英雄！这白送上门的不义之财，可是不取白不取啊！” 铁锤被吸引：“是真的？” 灯杆也还兴趣：“你从哪儿得来的消息？” 小半仙吴天故做神秘：“天机不可泄漏！” 启云飞跟启云山交换了一下目光，端起酒杯，使用激将法，说：“喝酒！喝酒！神算子先生肚皮里天上地下的龙门阵多得很，吃饱喝好了，你们俩听他慢慢吹吧！” 小半仙吴天急了，只得交底：“你们别不信，这确确实实是真的。我有个表弟在昭通小堡子镇上开旅社，暗里是大雪山郭老歪的‘钩钩’—— ‘钩钩’懂不懂？” 铁锤：“晓得，就是山上大王们安在场镇上的眼线。” 小半仙吴天：“对！我那表弟打探得这个消息，让我连夜抄小路送给大雪山的郭大王，不想郭大王却说有人打了招呼，这笔财喜不能取。我悄悄向他的手下打听，才是当年威镇金沙江两岸的一枝花做人情，让她的徒儿们放泸县张专员的筏子（8）。” 灯杆一听泄了气：“郭老歪都放筏子、都不敢做的买卖，哪个还敢？” 小半仙吴天笑：“小兄弟，你这就不懂了！大王们要做，还有小鬼些啥子搞头？正因为各山寨都卖人情，这才给我们这些‘凑板凳脚’的落下‘拣渣渣’（9）的机会！” 启云山：“照你所说，整整两大背篼，起码有二百来斤，好大一砣肥肉啊，还是‘渣渣’？” 小半仙吴天一拍大腿：“所以说才更值得一干！” 启云飞盯着小半仙吴天：“你咋晓得我们会跟你‘凑板凳脚’？” 小半仙吴天反问：“绥江彩云坝命案轰动川滇，谁人不知，哪个不晓！” 启云飞同启云山耳语商量一会，转向小半仙吴天：“那，你说咋干？” 小半仙吴天拍拍竹背篼：“山人妙计，尽在于此！”
2．南广河．夜 月光明媚。 南广河如泛着银光的绸带在梯田层层的丘陵、竹林掩映的村庄间蜿蜒。 山路弯弯，沿河而下。 启云山边走边问小半仙吴天：“你能算定他们必走这条路？” 用树棍挑着空洋油桶的灯杆接过去：“就是！别弄错了，让我们白辛苦！” 小半仙吴天肯定地：“不会错！我表弟说，他们一路上为避开官府设的检查关口，全选荒僻小路走，从江底到的小堡子。接下来必然得走这条去泸县最近的路。” 铁锤举举手中装着鞭炮的布包威吓吴天：“你这神算子要是没算准，谨防我用这些火炮把你给炸上天去！” 小半仙吴天信誓旦旦地：“要是算不准，别说你用火炮，就是云飞用他那把盒子炮把山人给崩了，山人也没二话！” 铁锤:“说话可要算话！” 小半仙吴天：“当然算话！” 群峰突兀，错落，雾岚迷蒙的龙抱山和形若游龙腾蛟，险峻幽深的龙吟峡在望。 小半仙吴天把背转向铁锤，“来来！铁锤兄弟，帮我把背篼儿取下来！” 铁锤伸手提下背篼。 小半仙吴天指着背篼里：“把那些贴子拿出来！——还有那个糨糊桶桶！” 铁锤笑：“又要贴《省主席说》啊？” 小半仙吴天：“不！这回是贴广告！” 铁锤：“广告？” 小半仙吴天：“对对，我还帮昭通一家大药房推销新药！” 铁锤：“‘新药’？胡弄人的假药吧！” 小半仙吴天：“真是新药！” 铁锤：“啥子药？” 小半仙吴天：“‘惊魂散！’” 灯杆笑出来：“只见过‘惊风丸’、‘镇魂散’，哪听说过‘惊魂散’？” 小半仙吴天笑：“‘有没有，你们明天就晓得了！’”
3．龙抱山．龙吟峡．晨 云雾缥缈的山脉逶迤连绵，幽深的峡谷形若游龙环抱群山。 山路蜿蜒如带，濒临峡谷，紧贴绝壁，在山间时隐时现。
4．山道．日 身着便衣、斜挎王八盒子的副官骆一夫和他的助手、张专员五姨太的弟弟、泸县国民兵司令部参谋邹兆顺一前一后，夹着四个背夫行进。 邹兆顺一路走，一路欣赏着沿途风光，不断发出赞叹：“啧啧！想不到这鬼地方还这么漂亮，真是清幽灵秀、神奇险峻，赶得上我老家青神山了！” 骆一夫训斥：“好好走路！注意周围！——漂亮过鬼！这可是土匪经常出没的地方！” 邹兆顺不以为然：“一路上你都口不离土匪，说得吓人得很，可直到现在，遇见过没有？” 骆一夫恼火：“你——！” 邹兆顺似笑非笑、一脸鄙夷地讥刺：“我咋个？我树叶子落地都以为是打炸雷，胆小如鼠吗？” 骆一夫无奈：“好了好了，我不跟扯了，走路！” 邹兆顺又占上风，得意洋洋地念着川剧《做文章》的台词，打着肉锣鼓：“‘春来不是读书天，夏日炎炎正好眠，秋有蚊虫冬又冷，收拾书箱好过啊年！’咚啾，咚啾，咚古隆咚啾……”
5．山道拐弯处．日 小半仙吴天指着前方快出峡谷处山嘴，问启云飞：“你看前面山嘴，这边是千仞绝壁，那边是片灌木丛茂密的陡坡。我们就在山嘴过来一点的地方等鱼上钩，如何？” 启云飞：“我觉得不咋个好。我们刚才走过的好几处，都比这一处险要。” 小半仙吴天笑：“这你就有点不在行了！那几处里是绝壁外是悬崖，确实险要。但越是险要，他越戒备，我们一打响，他没活路，必拚死一搏，这叫‘困兽犹斗’。别忘了，我们只有你那把盒子炮，人家起码是两把！” 启云飞明白了：“而前方那地方就不同，快出峡谷了，他以为不会再有事，就会麻痹大意。再说，临峡谷一方，恰有片缓坡，好逃走。” 小半仙吴天：“对！我们只想敲锣惊猴子，把人吓跑，把货物留下，只要东西不要人命。” 启云飞：“万一狗日的不撂下货物，朝后退呢？” 小半仙吴天笑：“这就用得上带来的空洋油桶和火炮了！” 启云飞也笑，：“哈哈，走！吓猴子！” 小半仙吴天：“吓得他心惊胆战！”
6．山道．日 丹霞绝壁犹如刀削。 绝壁上，这里那里，古代僰人悬棺有的安放在石窟内，有的半截残棺凭空伸出，有的被两根插入绝壁的枯木托着，仿佛就悬在行人的头上，随时随地都可能坠落…… 骆一夫、邹兆顺一行进入峡谷，四个人都不同程度地紧张起来。 骆一夫、邹兆顺不由掀开了盒子炮枪套盖子，手按在枪把上，边走边警惕地东张西望。 邹兆顺突然发现石壁上贴着张帖子，指给骆一夫：“老骆你看——！” 帖子特写——
陈荣武说： 要想发财升官，先得占山称王！
邹兆顺认出上面的字，惊出一身冷汗：“‘陈、陈荣武说’，龟、龟儿子陈荣武来这儿啦？” 一个背夫不以为然：“这种无头帖子，乡场上到处都是！” 另一个背夫有点虚怯：“乡场上那些，全是‘省主席说’，可不是‘陈荣武说’！ 陈荣武那魔王神出鬼没，说不定真的窜过来了！” 邹兆顺愣愣地望着骆一夫：“我们还、还走不走？” 骆一夫不信：“不会啊！我走的时候，参谋长说给陈荣武去过书信，给他打过招呼的。——别管它，走！”
7．临近峡谷口山嘴后绝壁上密林．日 启云山、铁锤带着空洋油桶走来，选择一处树木茂密、有巨石作掩护的地方坐下……
8．山道．日 骆一夫、邹兆顺与两个背夫小心翼翼地转过一个山弯。 一个背夫又发现一张帖子：“瞧——那儿也有！” 帖子特写——
陈荣武说： 一有牛马精神，二有土匪心肠，三有妓女态度，必能当大官！
邹兆顺六神无主 骆一夫趁机报复，讥讽：“咋个？树叶子落地就以为是打炸雷啦？邹事务官应该不是胆小如鼠之辈啊！” 邹兆顺顾不得斗嘴，指着帖子：“可这……这……” 骆一夫不屑地瘪嘴：“这说不定是哪个穷愁潦倒跑烂滩的文人无聊，搞的恶作剧。”豪壮地一挥手，“走！”
9．临近峡谷口山嘴前绝壁上密林．日 小半仙吴天发现骆一夫一行从山弯露头，提醒启云飞：“来了！” 启云飞扭头向铁锤示意准备好。 铁锤点头回应。
10．山道．日 骆一夫一行转出山弯。 胆战心惊的邹兆顺突然停步，无比恐惧地指着绝壁，手在颤抖，口不能言…… 骆一夫大惊，望去—— 三行大字用黑墨直接书写在丹霞绝壁上，墨汁还在流淌：
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 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陈荣武在此！
两个背夫惊恐万分…… 邹兆顺魂飞魄散，几乎瘫软……
11．临近峡谷口山嘴前绝壁上密林．日 小半仙吴天对启云飞：“看见了么？” 启云飞：“看见了！我放翻那个还有点雄势（1）的杂种！”举枪瞄准……
12．山道．日 骆一夫其实已在发抖，却外强中干，强自支撑：“别怕，吓、吓人的！走！走……” 一声枪响，子弹飞来，落在骆一夫的脚前，溅起泥土。接着，又几颗子弹飞来，落在骆一夫、邹兆顺的身前身后，继之，前方、后方“机枪”声如急风暴雨骤然响起…… 急风暴雨的“枪”声中夹着响令人魂飞魄散的喊声：“陈专员在此！要命的留下东西快滚！……” 两个背夫慌忙扔下背篼，跳下缓坡，窜进丛林…… 邹兆顺丧魂落魄，丢了盒子枪，跟着背夫跳下，钻进丛林…… 骆一夫无目的地还击几枪，也就地十八滚，滚下路边山坡……
13．山嘴后绝壁上密林．日 铁锤透过树隙看见骆一夫等仓皇逃窜，兴奋地提着尚未燃放完的鞭炮一蹦而起，欢呼着，把鞭炮抛上空中…… 鞭炮接连爆炸，纸屑满天……
14．泸县张专员私宅．夜 五姨太数落着弟弟邹兆顺：“如何，我事前对你咋个说来？那一路山高谷深，关卡林立，土匪出没，办的又是那样的差，我叫你别去，别去，你以为好耍，硬是听不进去！” 邹兆顺失魂落魄：“我以为姐夫那么大的官……哪晓得……” 五姨太没好气：“哪晓得差点把小命丢了！” 邹兆顺：“可、可不是！” 五姨太叹气：“唉，拣得条小命总算万福！” 邹兆顺：“可我怕、怕姐夫……姐你千万要救我！救我！” 五姨太训斥：“你平时的精灵劲被吓丢啦，还要我来救你？” 邹兆顺听出名堂：“姐你是说……” 五姨太招手：“你过来！” 邹兆顺上前。 五姨太对她耳语，毕：“这不就结啦！” 邹兆顺疑惑：“这能行？” 五姨太：“咋不行？他是主官，你只是随从。何况，还有我给你扎起（2）！”
15．四川第七行政督察区官衙．夜 肉乎乎的大手猛地拍在桌上，震得桌上的笔墨纸砚直跳。 张专员怒不可遏：“谁他妈的吃了豹子胆！？” 副官骆一夫身子一抖，战战兢兢地：“是、是陈、陈荣武的人。” 一旁的邓师爷表示怀疑：“陈荣武？不会吧！我托贵州那边的朋友给他通过气的，他不会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不给我邓某人的面子。” 骆一夫求救地望着邹兆顺：“专员！邓师爷！你们若是不、不信，可以问、问邹参谋！” 张专员转向邹兆顺：“兆顺，你看清楚啦，真是陈荣武的人？” 邹兆顺摇头，面不改色地撒谎，为自己粉饰：“没看清，那伙匪徒突然开枪，前后夹攻，我慌忙还击，打死两个匪徒，没料想骆副官竟溜之大吉，那四个背夫更是枪一响撂了背篼……” 骆一夫意想不到，无比恼怒，指着邹兆顺：“你——你——” 五姨太突然风摆杨柳地出现，象才等知消息地扑向邹兆顺，上下打量，抚摸：“啊哟小弟，你还活着？你伤着哪里没有？你吓死姐姐了！”转向骆一夫，怒目圆睁，“耶，骆副官！临行时我可是把我小弟亲手交付给你这主官的，你看你看……” 骆一夫更是意想不到，越发不知所措：“这……这……五姨太你……” 张专员更是恼火，一耳光扇向骆一夫：“骆一夫！你他妈还算军官？”向外面，“来人！把这没用的东西给我拉出去毙了！” 两个亲兵应声而至。 骆一夫慌“噗咚”跪下，作揖求饶：“专员饶命！专员饶命！专员……” 邓师爷急忙转寰：“专员息怒！”向亲兵挥手，“你们退下！” 二亲兵退出。 邓师爷对骆一夫：“还不快谢专员！” 骆一夫惶惶叩头：“谢专员不杀之恩！谢专员不杀之恩！” 张专员恨恨地一跺脚：“滚！” 骆一夫抱头鼠蹿。 张专员气仍未平：“邓师爷！赶紧以我的名义下令，命泸纳合驻军都出动，给老子血洗这夹江两岸的所有土匪山寨！” 邓师爷摇头：“专员，这不妥！” 张专员：“有啥不妥？” 邓师爷示意让五姨太和邹兆顺回避。 张专员冲二人挥挥手。 五姨太拉着邹兆顺离开。 邓师爷这才说：“不妥有四：其一，委员长年年重发的禁烟令还没过期，正抓典型，敷衍一再要求严禁烟毒的社会贤达，我们这时为两百斤云土弄出偌大声响，万一被人捅了上去，恐对专员你不利。” 张专员怒气被镇住。 邓师爷：“其二，事情出在云南地面，焉知不是云南王的部下假冒陈荣武所为，如若是，我们要越过边界到那儿剿匪，他的滇军能不回护？能有我们的好果子吃？” 张专员觉得有理，微微颔首。 邓师爷：“其三，纵使不是云南王的滇军所为，我们这么多川军进入他的领地，他会不会误会我们去抢他的地盘？会不会反击？” 张专员镇慑：“那……那……” 邓师爷不用张专员回答：“肯定会！其四，纵使他不误会，这川滇黔交界处的股匪何其多，而我们泸纳合三个地方的兵力就那么点，若全线铺开，全面出击，恐怕匪没剿上，烟土没夺回，我们就得损兵折将，元气大伤啊！” 张专员被说服了，却还不甘心：“那，未必就算了？就认吃哑巴亏？” 邓师爷：“咋个能算？以我判断，陈荣武那家伙最近袭扰贵州赫章和我珙县后，早已蹿回他贵州习水老巢，何况我已派人去疏通，断不会不给面子；而宜宾屏山青姑岭的牟公道、筠连大雪山的郭老歪，又都听一枝花老太太的招呼；除此而外，这川滇黔交界处便无土匪大棚。因此，我以为，这极有可能是川滇两地那些‘凑板凳脚’的零星土匪见财起意所为。” 张专员点头：“唔，有这个可能！” 邓师爷：“故而，我意还是派骆一夫带人到这一带的货物集散地宜宾暗中查访，同时密令宜宾、屏山、纳溪、合江、叙永等县，同时电告你云南绥江的堂弟张县长和筠连的刘县长，请他们也摸一摸附近那些凑板凳脚的零星土匪近些日子的动向，一旦有了发现，锁定目标，那时再抽调精兵强将突然袭击，夺回损失，也不算晚！” 张专员无奈：“也只有这样。就按你说的办，邓师爷，这事就交给去办吧。可一定要派个干员！” 邓师爷：“我知道！我知道！”
16．云南绥江太平场汪府小客厅．日 汪老太太、汪焕章、王一川也在议论丹霞岩所发生的事。 汪焕章：“依母亲之见，这绝不是牟公道干的？” 汪老太太掏出信来：“妈还能骗你！他的礼物和信送到我手里时，这事还没出。那牟公道精得很，啥子买卖能做，啥子买卖不能做，心里头一清二楚，分寸也把握得分毫不差。不然，以他那点实力，能占据青姑岭这么久？” 汪焕章困惑：“那，这是哪个干的呢？”
17．四川高县某乡场场口．日 启云飞送小半仙吴天来到场口。 小半仙吴天关心地：“云飞兄弟，做下这笔买卖，你们几兄弟已无退路，只能于绿林存身。你打算带兄弟们投哪个的棚子（3）？” 启云飞笑：“我是宁做鸡头不做凤尾。” 小半仙吴天：“你想自己扯棚子？” 启云飞点头：“先把这批货出手，有了本钱再说。” 小半仙吴天：“兄弟有心扯棚子，山人倒有个极好的去处。” 启云飞：“哪儿？” 小半仙吴天：“镇雄嘎么山。那里山高林密，夷汉杂居，民风强悍，又是云南、贵州两省交界处，进退自如。山下的安尔场外二三里地有座山神庙，可以暂住，山上有早年间吴三桂屯兵的古堡，可以结寨。” 启云飞眼睛一亮：“啊！” 小半仙吴天站住，从竹竿上取下布幌子交给启云飞：“兄弟如有意，到那儿的安尔场，只要把这小半仙的幌子一亮，就会有人来投奔你。” 启云飞收下：“那你呢？给了我，你挂啥子？” 小半仙吴天从怀里掏出另一幅，抖开挂上，指着：“我这还有——‘神机军师后裔 小朱武’！”笑，“这回山人又姓朱了！”
18．乡场客栈．日 六只篾箱堆在房间一角，三根扁担靠在旁边。 铁锤躺在床上酣睡。 灯杆仰躺着，手握新缴获的净面盒子，兴致勃勃地比划。 敲门声。 灯杆机警地把塞入枕下：“哪个？” 启云山的声音：“我！” 铁锤也被惊醒，下床开门。 启云山风尘仆仆地走进，没见启云飞，问：“云飞呢？” 灯杆：“送神算子去了！”
19．乡场外．日 启云飞也笑，诙谐地再次挽留：“朱先生何不答应小弟，留下来与兄弟们共图大业！” 小半仙吴天真诚地：“兄弟们器重，山人感激！但我并非说谎，家里确实还有高堂老母，割舍不下。” 启云飞失望：“唉！没先生你这个‘神机军师’在身边指点，我怕……” 小半仙吴天鼓励，安慰：“以云飞兄弟的才智功夫，定成大器！再说，我成年游走江湖，说不定哪天又会相见！” 二人来到岔路口。 小半仙吴天：“送君千里终有一别，兄弟请留步！” 启云飞站住，恋恋不舍地：“先生保重！” 小半仙吴天：“回吧回吧，铁锤、灯杆还在等你哩！”
20．乡场客栈．日 铁锤倒碗水端给启云山，问：“云山哥，你找到那刘先生没有？” 启云山口渴，“咕嘟咕嘟”猛喝，只点点头。 启云飞走进：“刘先生咋个说？” 启云山放下碗：“老先生挺仗义，记得你请他到彩云坝看病时出手大方，对他够意思，说他记着情，帮帮忙不是问题。” 启云飞放了心：“那就好。宜宾城里呢，有啥动静没有？” 启云山：“我到两个最闹热的茶馆里坐了坐，没听到啥消息。” 启云飞：“夜长梦多，那也不敢耽搁。” 启云山：“那是。我们明儿一早上路，争取天黑前赶到刘家祠堂。” 启云飞：“好！”
21．太平场汪府小客厅．日 汪老太太对汪焕章：“张县长给你十天时间查访青姑岭牟公道的动向，这正好，你就安下心来把婚事办了！” 汪焕章望望王一川，有些犹豫：“这……” 汪老太太不喜：“‘这’什么？你对云芳姑娘还不满意？” 汪焕章不敢违拗，急忙解释：“母亲亲自选中的，人我也看了，咋个不满意，只是……” 汪老太太替他说出：“只是彩云坝那……那巫啥子混帐东西被人杀了，她弟弟恰巧又不知去了哪里，有嫌疑，是吧？” 汪焕章：“正是。毕竟是杀人案子，毕竟有嫌疑，这时我同他姐姐成亲，怕是多有不便。” 汪老太太以为儿子找借口：“一人做事一人当，有啥不便？何况现场留下的证物跟云飞娃儿牵扯不上。是吧，一川？” 王一川：“是的，现场证物指向蝴蝶金镖，但也有人看见，就在巫德富死前，启云飞曾经去过他家，案发后，不止是他，连他的几个贴心兄弟也不在了，巫德富的弟弟这才对他……” 汪老太太打断，反驳：“去过不等于就是他杀的！他们忙做生意，又不知道那混帐被杀，自然不会留下。” 王一川附和：“我也是这样对巫德富的弟弟巫科长解释的。” 汪焕章：“巫德明咋说？” 王一川：“也没咋说，就来了一句‘多行不义必自毙’。” 汪老太太：“听听！连他亲兄弟都说他活该！” 王一川向汪焕章：“焕章放心，这件事管它跟启云飞有无关系，就让蝴蝶金镖顶着。何况现今又出了龙抱山烟案，张县长的心思全在这上头，也丢开不管了。” 汪老太太：“可不！” 王一川向汪焕章：“焕章，你即将接手警察局，以我之见，完全不必顾虑这顾虑那，就听伯母的，同云芳姑娘成婚，这也就是向那巫德明表明了态度，断了他的疑惑。” 汪老太太赞赏：“一川到底大你几岁，看问题透彻得多。你就听为娘的话，明儿跟云芳完了婚，小俩口恩爱两天，然后，别管那啥子祸害乡里、随时打着你媳妇主意的小小大队副死于谁手，赶紧带上精干人儿去查访张专员那烟案，才是当紧！” 王一川：“伯母说得是，这才事关你的前程！” 汪焕章打消了顾虑：“行，孩儿遵命就是！” 汪老太太这才露出笑容：“那好！你们兄弟俩聊着，我得命人赶紧下帖子去。” 汪焕章笑：“这么急慌火爆的，来得及吗？” 汪老太太：“万事齐备，就欠你这东风，有啥来不及！”向里屋，“闺女！” 启云芳应声而至，搀扶汪老太太：“老夫人！” 汪老太太笑着：“还‘老夫人’？得叫妈！” 王一川也笑：“对对对，该改口啦！” 汪老太太宽容：“哈哈！明天改也行！” 王一川 “伯母走好！” ： 汪焕章 “母亲走好！” 启云芳搀着老太太走出。 送走老太太，汪焕章转向王一川：“一川兄，云飞同那巫德富的过结我也有所耳闻，你顺水推舟，把巫德富的死记在蝴蝶金镖身上，我明白你对我的好，但还是不甚放心，尤其是巫德明。” 王一川胸有成竹：“巫德明那边不是问题。他对巫德富的种种劣迹应该心知肚明，尤其是上次输枪又买枪，你想，便是傻瓜都该知道那钱从哪里来，他那么聪明的人，会猜不出？要不咋会说他哥‘多行不义必自毙’？这下，你跟云芳一成婚，云飞就是你小舅子，他便心里认定云飞是凶手，权衡利弊，也断不会说破，不会追究。” 汪焕章：“这我就放心了！” 王一川轻轻摇头：“不然，还有一个人大意不得！” 汪焕章吃惊：“谁？” 王一川：“启云飞那个病女人。她是巫德富的表妹，又恨死了启云飞，认定巫德富是云飞所杀，口口声声要为表兄申冤报仇，要朝县里递状子。” 汪焕章慌张：“这……她若真把状子递上去，巫德明碍于同胞兄弟，也不能保持沉默，那事情就麻烦了！” 王一川一笑：“她暂时还不会。” 汪焕章疑惑：“咋不会？” 王一川：“她被我给稳住了。我对她说，乡里已把案子报给县警察局，局里正派人查访杜玉珍的下落。只有找到了杜玉珍，弄清究竟谁是凶手，才好缉拿。那时，若真是启云飞所为，一纸海捕文书通缉，还跑得了他？” 汪焕章还有担忧：“可万一杜玉珍真被抓到……？” 王一川：“到哪儿抓去？据我分析，那杜玉珍肯定上了青姑岭投奔她的老情人蝴蝶金镖去了，谁敢上山去抓？” 汪焕章心又落下，无奈地叹息：“唉！不管事情最终咋个样，我这未来的小舅子也真够麻烦！”苦笑，“老母亲给我定下门好婚事，让我攀上个好舅子啊！”
22．宜宾刘家湾刘先生家客厅．夜 小学徒献上茶来，退了出去。 刘先生示意：“云飞请！” 启云飞：“谢谢！” 刘先生笑道：“云飞的生意是越做越大了！” 启云飞：“哪里哪里！这次的货确实贵重些，一两天还寻不下合适的买主，放在那人来人往的客栈又不敢放心，故只有打扰先生。待货出了手时，晚辈有些寄存费孝敬。” 刘先生假意推辞：“你我熟人说这些个干啥！” 启云山走来。 启云飞知货已存放好，站起身来，拱手施礼：“那就拜托先生了！” 刘先生也站起：“云飞尽管放心，你那两把枪若掉一片漆，货若少一分，老朽我拿这大院赔还给你！” 启云飞也笑：“前辈说笑啊！晚辈来宜宾的时间不多，但也有过几次，知道满城人谁不敬重妙手神医刘先生！不管三教九流、青帮红帮、土匪滥兵，谁敢来刘家湾，到先生的府上滋事！” 刘先生一脸得意：“虚名，虚名，浪得虚名！” 启云飞：“晚辈们告辞！” 刘先生吩咐小徒：“送送客人！” 启云飞等四人在小徒的陪同下走去。
23．青姑岭蝴蝶金标住处外．夜 蝴蝶金镖打着手电提着一个竹盒归来。 杜玉珍迎出：“回来呢？” 蝴蝶金镖把糕点递给杜玉珍：“汪家老太太回赠的。” 杜玉珍：“汪焕章那女人是咋个样一副子孙娘娘相？” 蝴蝶金镖：“这个人你认识。” 杜玉珍：“我认识？是哪个？” 蝴蝶金镖：“启云芳。” 杜玉珍没想到：“啊！启云飞的姐姐！”
24．太平场汪焕章新房．夜 启云芳偎在汪焕章怀里。 汪焕章柔情缱绻地抚摸着她：“放心！一有你弟弟的消息，我就捎信回来。” 启云芳无比担忧：“我真担心，万一那巫德富真是他杀的……” 汪焕章：“从王一川讲的情况看，不是万一，八成就是他干的。” 启云芳仰头望着丈夫：“那，你打算咋个办？” 汪焕章逗弄：“咋个办？大义灭亲，拿住他枪毙，给人抵命呗！” 启云芳震骇：“你——！” 汪焕章噗哧一笑：“傻瓜！我能那样做吗？那样做，别说你，老娘头一个就不答应！” 启云芳长吁口气：“你刚才可吓死我了！” 汪焕章嘱咐：“记住，要是得知他的行踪，就设法告诉他：千万千万别回绥江地面，不然，我可保不住他的脑袋！” 启云芳点头：“我知道。”搂住汪焕章，“天还早啊，我们再……” 汪焕章拍拍她的屁股，猛翻身压住她，淫邪地说：“现在我才明白，老娘咋个这般稀罕你！”
25．宜宾县戎州旅馆客房．夜 泸县第七行政督察区张专员的副官骆一夫身穿便衣，搂着妓女九岁红问：“小九，爷疼不疼你？” 九岁红俏皮地：“骆就喜欢人家疼！疼！疼死了！” 骆一夫揪九岁红脸蛋儿：“俏皮！我说的是心疼！” 九岁红：“那也疼死了！” 骆一夫：“这才象话！那，爷再问你件事。” 九岁红：“啥子事？” 骆一夫：“最近，你可接过大烟贩子客人？” 九岁红噗哧一笑：“贩大烟的客呀，满大街都是，我哪天不接一两个！” 骆一夫解释：“不是贩大烟的，是烟土生意做得很大的。” 九岁红：“很大？要多少才算大？” 骆一夫：“起码两三百斤。” 九岁红瞪大眼睛：“啊唷，几万银子的买卖！”在骆一夫怀里撒娇，“是爷你不？要是你，这样的大老板，可不能就这么吝啬，这么个‘疼’我法！” 骆一夫失望地推开她：“去去去！” 九岁红委曲地嘟囔：“咋个了？一下子就热汤变成冷稀饭，不疼小九罗！” 传来敲门声。 骆一夫不耐烦：“哪个？” 门外声音：“是我，金剑！”
26．江畔望江客栈客房．夜 门外启云山的声音：“是我！” 铁锤拉开房门，启云山喜滋滋地跨进。 启云飞端起茶碗递给他：“看你这笑脸，就知道事情办得不错！” 启云山：“那是，我们那货一下子就都全出手啊！你们猜，卖了多少钱？” 铁锤、灯杆：“多少？” 启云山伸出三个手指，悄声地：“整整三万！” 铁锤、灯杆大惊：“天！三……” 启云飞手指压在唇上：“嘘——小声点！”吩咐灯杆，“你到外面看着点！” 灯杆出去。 铁锤拴上门。 启云飞止不住地高兴，问：“买家是谁？钱到手了吗？” 启云山：“本地的袍哥大爷黄镇雄，人耿直得很，验过货啥也没说，当下就钱货两清。他把货提走后，我按你的意思，十成提一成，送了三千块给刘先生，答谢他帮忙。剩下二万七，我怕带在身上太打眼，依旧寄存在刘先生那儿，等我们走时才去取！” 启云飞：“好！”
27．戎州旅馆客房．夜 骆一夫敲着茶几，气不打一处来，训斥着随从金剑：“你金剑咋个就会一口一个好！‘好’啥子‘好’？一连两三天，就找了帮只会抽烟、喝茶、上馆子、下窑子的小混混，钱花出去不老少，啥子有用的线索都没摸到，还好个屁！” 金剑苦着脸请示：“有个朋友倒是说认识宜宾驻军刘团长的师爷，我们能不能请这师爷帮帮忙？” 骆一夫更为光火：“请川军的师爷？你昏了头，成心把张专员给卖了，把他的前程出脱？” 金剑无计可施，一筹莫展：“那，就实在没办法了！” 骆一夫：“没办法？啥没办法？我不是告诉过你，关键是接近这一地面上的烟土大买家，象宜宾的黄镇雄、泸县的钱大爷那样的大手笔，懂不懂？” 金剑：“这我晓得，可这些人真的是又不好找，更不好接近。” 骆一夫：“不好找也得找！不好接近也要想方设法接近！别指望蹲蹲茶铺、泡泡烟馆就办得成事，别只把眼睛盯住旅馆、酒店！宜宾这地方，青红二帮，土匪滥兵，三教九流，啥子人没有？你盯着那些人来人往的地方，眼睛看花了，也没用！” 金剑无奈：“好吧！我这就把那些地方的人撤回来，要他们想方设法去找烟土大买家。” 骆一夫没好气地一挥手：“去吧！”
28．江畔望江客栈客房．夜 启云飞：“我们事儿办好，轻轻松松地耍一耍，看上场川剧，也该走了。” 启云山：“要走早走，宜宾这儿是南来北往的通关大道，住久了恐怕夜长梦多。” 铁锤：“我们去哪儿？” 灯杆：“去屏山青姑岭，投奔蝴蝶金镖！” 启云飞：“不。神算子给我介绍个地方——滇黔交界处的云南镇雄县嘎么山，山上有早年吴三桂屯兵的古堡，山下有个安尔乡场，乡场外有个山神庙，住得人，周围都是密林。” 灯杆接过去：“那太好了！不防一万，只防万一。万一事情败露，官军追来，我们一抬脚就可以溜到贵州！” 启云山点头：“就是！我们得离通往宜宾、泸县的川滇大道远点，先到那儿躲一阵再说！” 铁锤：“那躲过这一阵呢？我们又朝哪儿去？” 启云山：“可不，现在是得就有个长远点的打算。” 启云飞向灯杆、铁锤：“我这就想同你们两个商量。我跟云山哥计议过，我杀了巫德富那狗日的，我们又劫了这么大一笔财喜，已是同陈荣武、牟公道、蝴蝶金镖和碧玉刀郭老歪他们一样的人了，官府肯定不会放过，倒不如干脆就用这笔钱财置办武器，招兵买马，象那些大王们一样，轰轰烈烈干他一场！不知你俩敢不敢？” 铁锤一怕胸口：“有啥子不敢！” 灯杆也无异议：“干！都走到这一步了，难道还傻里巴几地回彩云坝，被官府抓去砍脑壳？” 启云飞：“那，就这么定了，上嘎么山扯棚子？” 铁锤：“定了！就去镇雄嘎么山！”
29．戎州旅馆客房．日 急促的敲门声。 酣睡的骆一夫被惊醒：“哪个？” 金剑颇有些兴奋的声音：“是我，金剑！” 骆一夫急忙爬起，披着衣服拉开门扇：“有门道啦？” 金剑报告：“有了有了！迎宾旅馆里几天前从重庆来了两个妓女，才十五六岁，是对姊妹花，艺名美宦、美俊，被黄镇雄包下了，我刚通过人花大价钱买通了老鸨子，要她悄悄嘱咐两个小婊子，想法替我们套套黄镇雄的口风。” 骆一夫高兴起来：“这就对了舍！你随时跟那人保持联系，让他催着老鸨子，一有消息立刻向我汇报！” 金剑欢欢的应着，离去。
31．叙州戏园茶楼．日 茶楼堂子里人熙来攘往，嘤嘤嗡嗡。 戏台上正演出川剧《杨宗宝招亲》——
焦赞指着孟良，唱： 红蛋头今天挨了打， 打得丢盔又弃甲。 男儿汉杀不过女娇娃。 孟良吓得慌忙跪下。…… 启云飞带着启云山、灯杆、铁锤走来，拣张空桌坐下。 茶博士托着茶碗，提着茶壶，踏着碎步，飘然来到桌前，左手一抖，四套茶碗叮叮当当摆在四人面前，然后右手挽壶，左手接盖，飞流直下冲茶，罢了招呼：“请！” 戏台上，演出进行——
焦赞：此处便是贼的巢。你们就在这边等着，待我前去骂阵。呔！穆 桂英丫头，快来送死！ 耳听林外野猪叫，（看） 呀！ 山下来了两三条。 叫声姑娘不好了， 有人叫你去挨刀！ 铁锤愣头愣脑地问：“唱的是啥子戏？” 启云山：“《招亲》——杨宗保招亲！” 铁锤不明白：“不是叫《穆桂英招亲》么，咋个又变成《杨宗保招亲》了？” 灯杆抢白：“一回事！” 启云飞制止：“别闹麻麻！好好看！” 戏台上，穆桂英率兵卒冲上，与杨宗宝开打，架起，亮相。 堂子里稀拉拉地有三两人叫好。 铁锤惊奇：“咦！咋个不是陈老板？” 旁边桌上一人接口：“小兄弟也喜欢陈碧君陈老板？” 铁锤：“她到我们绥江唱过……” 启云山用肘一撞铁锤，示意他别多嘴。 铁锤缄口。 邻桌人没在意，告诉铁锤：“陈老板的裕生班到叙永、古蔺、威信、镇雄一带跑滩去了！”惋惜地，“唉！除了陈老板，这整个宜宾的梨园行，没哪个把穆桂英演得活灵活现！” 启云飞见遇上个话婆子，怕生出意外，装做不感兴趣，站起：“既然不是陈老板的戏，我们回去吧！” 启云山明白他心思，附和：“对对，天也不早了，我们走吧！” 灯杆、铁锤也不情愿地站起。
32．戎州旅馆庭院．傍晚 骆一夫躺在马架上，双眼微合，心情不错地哼着小曲：
远看小妹好抽条， 一张脸蛋象鲜桃。 井边打水约相会， 夜半后檐凤来朝。
金剑急匆匆跑来：“啊呀，你让我好找！” 骆一夫睁开眼睛：“咋个？有消息啦？” 金剑兴奋地：“是啊！老鸨刚才传出话来，说黄镇雄在枕头边向那姊妹花透露，他昨天刚刚买进了三千多两云土。这跟我们丢失的数目正合适啊！” 骆一夫等不及：“卖家是哪个？” 金剑：“一个略带点云南口音的年轻人。” 骆一夫惊喜：“啊！” 金剑：“得知情况我立刻派人四处查访，打听到此人还有三个同伴，都还在宜宾，就住在江边的望江客栈。” 骆一夫思忖着：“望江客栈……”
33．望江客栈．傍晚 骆一夫用枪逼住客栈老板：“照实说！不准撒谎！” 老板吓得一脸煞白：“不、不撒谎！是、是、是四个小、小伙子，江那边的人！为首的姓、姓启！有、有一个瘦、瘦得象灯杆！早上就出、出去了，一直没、没回来！” 骆一夫向金剑：“金剑！你带人在外面守候！” 金剑：“是！”向几个手下，“跟我走！” 一行人走出。 骆一夫向老板：“领我去他们的房间！” 老板：“长官请！长官请！”
34．江畔．傍晚 启云飞与启云山、灯杆、铁锤说说笑笑走来。
35．望江客栈．傍晚 客栈面江一方的一间客房窗户大开，几个人从窗户里探出头来，沿江上下搜寻，张望……
13．江畔．傍晚 启云山发现窗户上人影：“咦！那不是我们住的房间吗？” 灯杆：“好像是！” 启云山：“不好！我们被人给盯上了！” 定格。
……………………………………………………………………………………………………… 注： （1）雄势——川滇黔方言：精神干练。 （2）扎起——川滇黔方言：给人作倚靠。 （3）棚子——土匪黑话：土匪队伍、山头。
第七集
1．望江客栈．傍晚 骆一夫用枪逼住客栈老板：“照实说！不准撒谎！” 老板吓得一脸煞白：“不、不撒谎！是、是、是四个小、小伙子，江那边的人！为首的姓、姓启！有、有一个瘦、瘦得象灯杆！早上就出、出去了，一直没、没回来！” 骆一夫向金剑：“金剑！你带人在外面守候！” 金剑：“是！”向几个手下，“跟我走！” 一行人走出。 骆一夫向老板：“领我去他们的房间！” 老板：“长官请！长官请！”
2．江畔．傍晚 启云飞与启云山、灯杆、铁锤说说笑笑走来。
3．望江客栈．傍晚 客栈面江一方的一间客房窗户大开，几个人从窗户里探出头来，沿江上下搜寻，张望……
4．江畔．傍晚 启云山发现窗户上人影：“咦！那不是我们住的房间吗？” 灯杆：“好像是！” 启云山：“不好！我们被人给盯上了！” 启云飞冷静地：“别慌！”向启云山，“云山哥！你快去刘先生家，把寄存的钱和枪取出来，然后过江到高县文江边的清凉山脚找我们！” 启云山：“好！” 启云飞慎重地：“哥！这千斤重担都搁在你的肩膀上了，万不可有闪失啊！” 启云山：“明白！我走了！” 启云飞拍拍他的肩膀。 启云山朝斜刺里的小道匆匆走去。 启云飞转向灯杆、铁锤，指着下游：“现在，我们慢慢转身，装做没事的闲人，不急不忙的走，转过那墩大石后才跑，到江湾找船过江！” 灯杆、铁锤点头。 三人镇静地转身，朝下游悠悠走去。
5．望江客栈窗口．傍晚 窗户上的人一闪，迅速消失……
6．下游江湾．傍晚 启云飞三人乘坐的小船撑离江岸。
7．江岸．傍晚 骆一夫等提着枪从上游跑下，边跑边高声朝江上喊：“船老板！船老板！划回来！划回来！”
8．江上．傍晚 船上，启云飞手里摊着一摞银元伸向艄公眼前，叮叮当当炫示后，将银元倾入艄公的衣袋，说：“大哥！小弟们的命都在你身上了！” 艄公一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何况是三条命！兄弟放心，我也是江湖中人！” 艄公加快划桨。 小船如飞驶去。
9．云南绥江太平场汪府前．日 一匹马急驰而来，到汪府门前，骑者翻身下马，叩响门环……
10．府内汪老太太卧室．日 汪老太太歪在榻上，闭目摇头，手敲节拍，痴迷地欣赏着留声机里的川剧《辕门斩子》中佘太君的唱段：
骂一声杨延昭不孝奴才。 你只知古人言强词作态， 全不想我杨家何等悲哀。 你的父抗辽兵命丧北寨， 到如今未能够尸骸退还。 你大哥保宋王捐躯遇害， 你二哥短剑下血染尘埃。 你三哥两军阵马踏泥胎， 你四哥留番邦不能回来。
启云芳用托盘捧着参汤走来，不敢惊动，恭敬地立着。 汪老太太未察觉，还陶醉在戏中：
削了发做和尚上了五台。 你七弟被潘洪乱箭射坏， 只剩下八姐九妹两女孩。 我的儿在三关身为元帅， 独一人在军旅孤苦无偕。 小宗保本是我杨家后代， 怎忍心要将他命送泉台。
启云芳轻手轻脚地将托盘放在几上。 汪老太太意识到面前有人，睁开眼睛。 启云芳这才轻声呼唤：“妈！参汤好了！” 汪老太太睁开眼睛，责怪：“瞧你！咋个又亲自送呢？你现在的身份不同了，这些事叫丫头们做嘛！” 启云芳：“我习惯了！伺侯妈是媳妇应该的！” 汪老太太爱怜地：“你呀！该伺侯你的男人去！他起床了吗？” 启云芳：“早起来了，正准备出门，县里的公差又到了。” 汪老太太不满地：“又是啥子事？” 启云芳：“不晓得！他的公事，媳妇不能问！” 汪焕章手持公函匆匆走进：“妈！是张县长来了信！” 汪老太太：“啊，又有啥子天大地大的嘛？这新婚大喜的，也追上门来了！” 汪焕章：“张县长接到泸县行政督察区的电话，说劫张专员烟土的是我们绥江新冒出的一伙年轻散匪，急召我回县城商量如何查访。” 启云芳一直悬着的心被触动：“啊！” 汪焕章：“妈！公事在身，儿子不敢耽延，这就得走了！”转向启云芳，“云芳，你在家好好照顾妈！” 汪老太太：“不用你叮嘱，她晓得的！既是公事要紧，你就去吧！” 汪焕章转身，匆匆走出。 启云芳愣愣怔怔。 汪老太太：“闺女，你这是……？” 启云芳忧心忡忡：“我弟弟一直没消息，这别又是他做下的吧？” 汪老太太宽慰：“闺女不急，用不着急！是你弟弟做下的咋个？不是他做下的又咋个？有首《为人十难》的山歌是咋个唱的？——第一难就是为人没钱难啊！他张专员那财喜也不是从正道上来的，不义之财，取之有道，便是被你弟弟取了，那也是应该！只要他人不被抓住就没事！” 启云芳：“我就是担心……” 汪老太太泰然地安慰：“不用担心，不用担心！你曾经对我讲过，你那弟弟有胆有识，机灵得很！放心，凭我的经验，他们早已经远走高飞，官府上哪儿抓去？”
11．清凉山下的文江河边．日 灯杆、铁锤躺在大石上呼呼入睡。 启云飞手里转着钢球，警惕地警戒着。 远远的，有牛羊的叫声隐隐约约传来。 灯杆醒了，担心地：“云飞哥，云山哥还没有到，会不会出事罗？” 启云飞听到响动，摇晃手指打断：“你听——！” 口哨学的鸟鸣：“嘘嘘！点点！呦呦！” 启云飞回应：“嘘嘘——！点点——！呦呦——！” 启云山听到回应，背着包袱从林间走出。 启云飞迎上：“没得事吧？” 启云山放下包袱，从中掏出两把盒子枪递给启云飞：“没得！刘先生那儿根本没有人去，平静得很！” 灯杆嘘口气：“我们还担心你……” 启云飞将一把枪递还启云山：“没事就好！”问，“你冒这么大的风险，又紧追慢赶，够累的，要不要歇歇脚？” 启云山不在意：“这算啥子！走吧，到前面的镇子，找个客栈，再歇吧！” 灯杆推推铁锤：“醒了醒了，走啊！” 铁锤一下跳起，迷迷怔怔地：“追我们的人来啦？” 启云飞笑：“瞧把你吓的！”
12．绥江县警察局汪焕章办公室．日 汪焕章把一捆纸制品交给王一川。 王一川接过，问：“泸县那边真认定是他们几个干的？” 汪焕章：“张专员的人使手段从宜宾的买家那儿查明，就是他几人所为。” 王一川替汪焕章捏一把汗：“好悬！幸好你警察局副局长的任命在这之前发表了，还多亏张县长对你十分信任，不然……” 汪焕章苦笑：“发表了也不见得稳当！张县长堂兄的东西，偏偏叫我的小舅子给抢了，唉……” 王一川理解：“所以你必须大义灭亲，通缉你这小舅子。” 汪焕章：“我不这样做，咋行？” 王一川：“伯母知道这事，会不会责怪于你？” 汪焕章笑笑：“她老人家啥阵势没经历过，还不明白我的处境？我的用意？不会责怪的！再说，云飞那娃儿不是傻瓜，咋个会潜回绥江，潜回彩云坝，来自投罗网？” 王一川心领神会地点头：“对对！你这不过是做出一种姿态——一种让张县长和他那江对岸的堂兄都无法挑剔、责怪的姿态。” 汪焕章：“也不尽然。云飞那娃儿要真的敢回绥江，我就真得把他抓住！” 王一川笑：“那是当然！” 汪焕章：“这事可不敢耽误！” 王一川：“能耽误么？我这就赶回彩云坝，火速安排人张贴，每一保每一甲，无一遗漏，都张贴到。声势要造够，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们汪副局长大义灭亲，不徇私情嘛！” 汪焕章笑着拍拍王一川。
13．彩云坝丁家大院前．日 丁望弟两手撑着缉捕告示，幸灾乐祸地哈哈大笑：“哈哈！大家伙快来看啊——启杂货的儿子、杀人犯启云飞又当上了土匪，被官府张榜通缉啊！逮住就‘咔嚓’一声砍脑壳啊！” 翠儿追了出来：“小姐！小姐！” 丁望弟将告示塞给翠儿，命令：“翠儿，贴上！贴在大门口！让全彩云坝人都知道，那恶狼——那想占我们家家业的白眼狼、杀人犯现今又当上了土匪，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小命不长啊！” 翠儿不知所措：“小姐……？” 丁望弟不理，疯狂地大笑，边笑边朝门内跑去：“哈哈哈……！我还活着，还活着，那恶狼倒快当死鬼啊！我看见了，丁望弟我终于看见了，看见这畜生、这恶狼的下场了，哈哈哈……” 翠儿追去。 不少乡亲走来，交头接耳纷纷议论。 丁望弟手举燃烧的火把又冲出来，蹦着跳着，要点燃院子：“哈哈哈……！你不是夺了我丁家的财产吗？不是要把我丁家变成你启家吗？哈哈，你夺呀！变呀！我烧光了它！烧光了它！烧光了它！哈哈哈……！” 翠儿去夺火把：“小姐！使不得！使不得啊！” 丁望弟拚命挣扎：“你、你夺！你、你变！” 翠儿使劲从她手中缴下火把。 丁望弟扎撒着手摇晃，摇晃，叫着“我烧光了它！看你夺！看你变！……”最后，“噗咚”倒地。 一张僵硬的、交织着怨愤、仇恨与快意的表情复杂的脸。 翠儿慌忙丢了火把，弯腰探试丁望弟的鼻息。 人们凝神静气关注着…… 翠儿猛地缩回手，一声惊呼：“小——姐——！小姐呀……！”
14．云飞杂货铺．日 一张缉捕告示贴在铺板上。 铺门紧闭，从里面传出何老汉与翠儿遥相呼应似的唱歌似的嚎啕：“天——呐——！我启老汉上辈子作下了啥子孽啊——？养下——这个——匪秧子啊！” 门前围了不少人，比比划划，议论纷纷。 李秀才拿着幅黑布蹒跚走来。 有人指着他手里的黑布，惊奇地问：“李秀才，你这是……？” 李秀才摇头晃脑：“羞愧羞愧！玷污圣人笔墨！玷污圣人笔墨！”朝众人拱手央求，，“有劳各位乡亲！有劳各位乡亲！帮我把这牌匾给蒙上！” 众人大笑。
15．贵州习水古城．日 服装样式非军非民、奇特怪异的持枪匪兵荷枪实弹警卫在两幢画梁飞檐的砖楼前。 左边一幢砖楼的门两边挂着“川滇黔剿匪总司令部”和“中国救民党党部”的吊牌，房顶上飘着绣有大大“陈”字的旗帜。右边一幢砖楼的门右边挂着“贵州赤水县国民政府”的吊牌，门左边贴着盖有大红印章的告示，前面围着为数不多的人观看。 告示特写——
告 示
兹有云南绥江县彩云坝乡刁民启氏云飞及启云山和外号铁锤、灯杆等，为非作歹，杀人越货，拦路抢劫，沦为匪徒。凡有知其下落者，速报官府，定有重赏。 此告
习水县政府 民国十九年八月七日
身穿绸衫缎褂、头戴礼帽的陈荣武和穿着锦缎旗袍、一脸麻子的夫人贺天花带领亲随普三娃和四五个卫兵从挂着“川滇黔剿匪总司令部”和“中华救民党党部”的楼里走出，发现告示，问：“哪时候贴的？啥子告示？” 围观的人闻声回头，仓皇散去。 普三娃跑到告示前，摸摸，回头报告：“司令、夫人，是刚才贴的，糨子都还粘手哩！” 陈荣武走来，念道：“‘兹有云南绥江县彩云坝乡刁民启氏云飞及及启云山和外号铁锤、关节杆等，为非作歹，杀人越货，拦路抢劫，沦为匪徒，……’”念至此，勃然大怒，朝县政府前一声暴喝，“快去！喊仇县长立刻来见老子！” 县政府前匪兵：“是，司令！”急忙转身，朝里跑去。 陈荣武息了火气，恢复平静，笑着对贺天花说：“长江后浪推前浪，你瞧，又有一伙弟兄出道了！” 仇县长拿着礼帽慌里慌张跑来：“司、司令！唤卑职何事？” 陈荣武收起笑，指着告示：“这是咋回事？” 仇县长卑躬屈膝地：“报告司令，是、是四川泸县行政督察区来电，请我们协查，布告通缉。” 陈荣武蔑视地：“泸县行政督察区？张胖子那狗日的？老子问你，你是哪个任命的县长，得听那个的命令？” 仇县长诚惶诚恐：“我、我当然是司令你、你任命，得听司令你驱使。” 陈荣武：“好道说！你是老子的县长，咋个听四川那他狗屁专员、狗日张胖子的号令？哼，还‘杀人越货，拦路抢劫，沦为匪徒’，哪个是‘匪徒’？” 仇县长察觉犯了忌讳，张口结舌：“是……是……不是……” 陈荣武：“少在这儿是呀不是的，快给老子撕了，通通撕了！” 仇县长：“撕、撕了！通通撕了！卑职这就……” 贺天花叫住：“等等！我问你，那‘杀人越货，拦路抢劫’，杀的是哪个？抢的是哪个？” 仇县长嗫嚅：“卑职也不、不太清楚，只听人传说，好象是张、张专员张长官……” 贺天花截断：“啥子张长官？在这川滇黔一带，长官只有一个——陈司令！” 仇县长急忙改口：“对对，是张、张胖子从云南买了批烟土，要送给四川省主席，不料在四川筠县的丹霞岩被这、这伙人给抢了。” 陈荣武来了兴趣：“啊！还听说些啥？” 仇县长：“还、还听说这、这伙人打劫时，假、假冒司令你的大名。” 陈荣武开怀大笑：“哈哈哈……老子的大名一亮，张胖子的‘冷子’就得尿裤裆！” 贺天花有些惋惜：“上次你就不该答应放那张胖子一码，那可是好几千两云土，值好几万块钱啊！” 陈荣武：“那会儿不是没工夫，才卖给他个面子，放他一马么。没存想倒钻出几个青沟子娃儿，借着老子的名头给弄去了，让吴胖子还是拍不上四川省主席的马屁。这几个青沟子不错，有胆子，有智谋，是人物！”吩咐普三娃，“三娃！把他们的名字给我记住了，传令下去，这几位小英雄要是来到老子的地盘，不许为难他们，得立刻向我报告！” 普三娃：“是，司令！”
16．云南镇雄县城外．日 城墙上贴着通缉启云飞等的告示。 启云山牵着两匹驮着竹篓子的马，站在人群后观看。 有人摇头晃脑地念：“‘兹有云南绥江县彩云坝乡刁民启氏云飞及启云山和外号铁锤、灯杆等……” 启云山略微一惊，旋即不动声色地牵着马离去。 大路上一辆大车拉着戏箱和道具迎面驶来，戏箱上旗幡飘飘，写着“裕生班”三字。 陈碧君与赶车的班主周裕生并排坐在左右车辕。 启云山见是陈碧君，眼睛一亮。 陈碧君也发现了启云山，觉得有点儿面熟。 启云山牵着马与戏班大车擦身而过。 陈碧君扭头望着，努力地回忆着。 周裕生：“望啥呢？” 陈碧君：“那人好象在哪见过？” 周裕生不以为然：“吃我们这碗饭的，见的人多了去了！”
17．宁羌青姑岭蝴蝶金镖住处．夜 蝴蝶金镖一脚踏在长板凳上坐着，一手端酒，一手抓肉，正在吃喝。 杜玉珍端碗玉米馍放在他的面前，问：“你看清楚啦，告示上真写的是他们？” 蝴蝶金镖：“哪能有错，金沙江两岸所有场镇都贴着，到处茶馆里都在议论。绥江的人说汪焕章硬是叫大义灭亲，连小舅子也不饶；也有人说他那是使的障眼法，其实早把他小舅子给藏起来了。” 杜玉珍：“这是瞎猜，启云飞杀了那死鬼逃走时，他姐还只是汪家的丫头，还没嫁给汪焕章。……呃，会不会云飞在外面知道汪焕章当了他姐夫，而且升了警察局长，就悄悄溜回绥江了？” 蝴蝶金镖摇头：“不会。” 杜玉珍：“咋个不会？” 蝴蝶金镖：“要溜回来了，汪焕章还用做这动作？能不把他小舅子绑了去换更大的官当？” 杜玉珍：“中间不有他给妈红护着么！听说那汪老太太喜欢启云飞的姐姐得很，说她有子孙娘娘相！” 蝴蝶金镖：“他妈是他妈，他是他。他妈是江湖上的英雄，他汪焕章可是政府的官。人呐，只要当上了官，就心肝肚肺全烂完，啥缺德事都干得出来，还会顾及亲情？” 杜玉珍：“这倒也是。” 蝴蝶金镖：“玉珍，你了解启云飞那娃儿，猜猜看，他有可能躲到哪儿去了？” 杜玉珍抢白：“你问这个干啥？他若投靠你们青姑岭来，你那胆小如鼠的牟大王敢收留他，不怕招惹泸纳合的官军围剿？” 蝴蝶金镖：“隔墙有耳，你小声点行不！” 杜玉珍压低声音：“在我看来，将来那启云飞要比他牟公道有出息！” 蝴蝶金镖也有同感：“那是。但愿他小子走得远远的，躲过这一劫。留得青山在，那才有柴烧啊！”
18．云南镇雄安尔古驿站．夜 淡淡的星月，幽深的莽林，林中篝火闪烁，火光映照下，被荒弃了的古驿站那残破的斗拱飞檐时隐时现。 马蹄声轻细而又清晰，由远而近。 提着枪隐在古树后的铁锤竖起耳朵，警惕起来。 马蹄声停下。 传来口哨吹出的鸟语：“咕咕咕咕！咕咕咕咕！” 铁锤高兴地从树后蹿出：“云山哥来了！云山哥到了！” 灯杆、启云飞一齐从驿站内跑出，呼唤：“云山哥！” 启云山牵着驮马现身：“云飞！灯杆！铁锤！” 生死伙伴久别重逢，异常激动，紧紧地搂抱在一起……
19．泸县行政督察区张专员卧室．夜 张专员与姨太太厮搂厮抱在一起亲热。 电话铃突然响起。 张专员败兴地丢开姨太太，抓过话筒，没好气地：“谁？” 话筒里声音：“司令，是我！” 张专员口气一下平和：“啊，邓师爷，有啥事？” 话筒里声音：“那帮劫匪有下落了！” 张专员露出笑容：“好，好！你稍等，我马上就来！” 姨太太不高兴地噘着嘴：“就几个小匪，值得这么日日夜夜地不安生！” 张专员套上鞋：“你懂个屁！”
20．云南镇雄安尔古驿站内．夜 墙壁上靠着十多支崭新的、发着幽蓝色漆光的步枪。 篝火上烤着野鸡、野羊，火塘里烧着洋芋。 铁锤、灯杆各拿着一把净面匣子爱不释手地抚摸着。 启云飞腰扎武装带，右手按着手枪，矜持地、颇有将军风度地望着铁锤、灯杆。 铁锤爱抚够了，把枪插入枪盒，抬头问正撕扯着羊肉的启云山：“云山哥，你的呢？拿出来看看！” 启云山逗他：“我不要新的，让云飞把巫德富那把王八盒子给我就行。” 铁锤疑惑地望着启云飞：“真的吗，云飞哥？” 启云飞知道启云山逗他，不答。 铁锤为启云山打抱不平：“那多不公平，人家云山哥为我们做下那么多大事，咋个能这样亏待他！” 启云山噗哧一笑：“给你个棒槌，你就认针（真）了！我的跟你俩的一样，云飞还用那把，只多支小橹子。” 启云飞也笑：“就你知道护着云山哥？我能亏哪个，也不能亏了我们的大功臣不是！好啦，喜庆过了，就都坐下，商议商议往后咋个干？” 三人坐下，扯的扯鸡腿、羊肉，吃的吃洋芋。 启云山吃饱了，抓把草擦着手，说：“光有了枪不行，还得有人。” 铁锤：“人有的是！” 启云飞：“这儿的人，无论彝族、汉族，都穷得很，性子又蛮勇，只要我们大方又仗义，好召唤得很！” 铁锤：“就是。这几天，我们去了县城，还去了附近和贵州那边的一些乡场，见这一方比我们彩云坝的日子苦寒多了，人蛮勇亡命，不认生欺生，更讲个义字当先。” 灯杆：“没错。云飞哥带着我俩往那些场镇的茶馆里一坐，抱着拳作个罗圈揖，说声‘今天的茶钱我这外来的兄弟全开了！’便所有的人都围了上来，愿同我们喝血酒，拜把子。” 启云山欣喜地：“是吗？” 启云飞：“没错，这些日子我们已经分别结下了一二十个换帖子兄弟。” 启云山：“好！” 铁锤：“还有，我有个拜把子老弟小黄羊，据他说，他家就在嘎么山下，山上有个现现成成的石头古堡，旁边是个小村子，只有十几户人家，地势险要得很！” 启云山：“是吗？” 灯杆：“没错，我们都去看过，只要两条枪各守住前后两条路，纵使千军万马都攻不上去。云飞哥说，单等你的家伙运到，我们就在那立山寨，拉队伍。” 启云飞：“好了好了！还是听云山兄讲讲一路上的事吧。” 铁锤：“对，云山哥，你运着这么多枪支，险不险？” 启云山：“我不是把长枪拆开了装在山货篓子里的吗，有啥险！就一件事，还真差点吓出我一身冷汗！” 启云飞笑：“啊，啥子事？能吓得了你？” 启云山：“你们不晓得，这三省交界地方，到处都张贴着缉拿我们的告示，你们在这没看到？” 铁锤、灯杆、启云飞都摇头。
21．泸县行政督察区张专员办公室．夜 邓师爷坐在沙发上汇报：“云南镇雄那边有人看到，大约半个月前，有三个生面孔年轻人在县城里逛荡，而且很有钱，出手阔绰得很。” 张专员手抚下巴站着：“三个？不是四个？” 邓师爷：“又有筠连县报告，说有当地人到云南昭通做生意，得知有个云南绥江一带的年轻人在那儿出大价钱，从滇军队伍中弄出一批军火。” 张专员：“唔，这两下里连起来，跟骆一夫在宜宾查到的情况就合上了。” 邓师爷：“对，这四个家伙应该就是那帮不知天高地厚、又着实狡猾的小贼。看来，他们要在镇雄那滇黔交界处的蛮荒之地啸聚山林，如不尽快去人缉拿，恐以后就难办了。” 张专员沉吟。 邓师爷知道他犹豫什么，一笑：“是呀，那地方是川滇黔巨匪陈荣武的势力范围。那陈荣武势力最大，狂妄之极，连中央和老蒋都不尿，敢喊‘活捉国贼蒋介石’，不要中央政府封的‘川滇黔边游击司令’，自己成立 ‘中华救民党’，自封贼喊捉贼的‘川滇黔剿匪总司令’，自己任命县长，铸造钱币。我们要是派兵深入那一带捉拿几个小贼，恐怕会惹麻烦。” 张专员的心思被戳破，只好承认：“可不，强龙难压地头蛇啊！大军进剿吧，他山宽地广，在三省间游动出没，我们会处处受制，难与他周旋；小股出击呢，容易羊入虎口，被他吃掉不说，还可能引起云南王、贵州王的误会，认为我川军去夺他们的地盘，那就更麻烦了！” 张专员叹气：“可不！我正是为这忧虑。而若任几个小贼逍遥法外，邓师爷，实话实说吧，蚀几万块钱、吃个哑巴亏倒在其次，重要的是会被省主席看不起，同时还要落多少人耻笑，我老张这张脸可朝哪儿放？我张某人还咋个在政坛上混？” 邓师爷点头：“我理解。抓不住这伙小贼，不止专员，连我这师爷脸上也无光，也会被人笑话，说堂堂专员身边的师爷，竟拿几个小毛贼没法！” 张专员：“一样处境，同病相怜！老伙计，我们俩个都丢不起这人啊！” 邓师爷：“我有一计，不知专员以为如何？” 张专员眼睛一亮：“啊！快说说，是何妙计？” 邓师爷：“我们可从驻军中精选几十个能征善战的将士，组成特动队，乔装成土匪，潜入那一带，暗中奔袭。” 张专员点头：“唔。此计不错！” 邓师爷：“这得要兵贵神速，直捣匪巢，得手后马上撤回。因此，还需先派干练之人深入，找到匪徒准确的藏身之地，方可出兵。否则，那么大的乌蒙山，盲人骑瞎马，乱闯乱撞，则难免惊动陈匪，惊动滇军、黔军，反而不妙。” 张专员：“那是，那是。邓师爷觉得派哪个领兵合适？” 邓师爷：“我意还是让骆一夫和金剑去。” 张专员摇头：“还他俩？上次在宜宾，就让几个小匪从眼皮子下给溜掉。不行不行！” 邓师爷鬼谲地：“这次的派法可不一样，专员让他们兵分两路——你出面，先将金剑由连级干事提为营级参谋，让他带电台一部、谍报员和侦察兵各一名，为一组。骆一夫一组由我出面，让他也带电台一部、谍报员和侦察兵各一名，嘱咐他万不可再大意，须将功折罪。如此，一个感恩戴德，要报效提携之恩，一个立誓要将功折罪，双管齐下，可保万无一失。” 张专员想想，同意：“好，就这么办！”
22．滇黔交界处嘎么山古堡．日 荒凉的敖山林莽幽深。半坡林间，十来户人家的石板房稀稀落落，隐隐约约。一座残破的石条垒成的古堡座落在险峻的山梁上。 牛角号突然悠长地响起，“呜呜呜呜”，震撼群山。 衣衫烂缕的山民、光屁股的小孩被惊动，纷纷跑出石板房观望。 小黄羊背着长枪，吹着牛角号；一个同他一样打扮的山里汉子高高举着面写着歪歪扭扭的“义”字的杏黄旗；灯杆、铁锤挎着盒子枪，护卫在骑着高头大马的启云飞、启云山左右；在他们的身后，是一串或已背上钢枪、或还扛着梭标、长矛、提着大刀、背着篓、提着筐的七长八短汉、三山五岳人。 一行人爬上古堡。 小黄羊灵巧地跳上一块巨石，拚命地鼓圆腮帮子，把牛角号吹得山响。 启云飞踏着号声，威风凛凛地登上古堡最高处。 号声停止。 启云飞扬手高呼：“弟兄们！今天这面义字旗插上了嘎么山，从此往后，我们就是生死连心、有福同享、有难共当的好兄弟了！”向启云山、铁锤、灯杆，“启云山上香！灯杆拿酒排碗！铁锤宰鸡！” 启云山点燃三柱香，插上。 灯杆带领几个抱着酒坛、土碗的喽啰，在三柱香前排开碗，斟上酒。 铁锤从一个竹篓里提出只大公鸡，一刀跺掉鸡头，把血滴入酒碗。 启云飞从高台上跳下，立在大家伙面前，发令：“拜关帝爷！” 所有人齐楚楚跟在他的后面跪倒，一叩首，二叩首，三叩首。 拜毕，启云山站起宣布：“血酒盟誓！” 所有人庄严地捧起酒碗。 启云飞端着碗站出，领誓：“你我弟兄，” 众人紧跟：“你我弟兄，” 启云飞：“嘎么山结义，” 众人：“嘎么山结义，” 启云飞：“患难同心，” 众人：“患难同心，” 启云飞：“生死与共，” 众人：“生死与共，” 启云飞：“若有二意，” 众人：“若有二意，” ……
23．泸县行政督察区张专员办公室．日 茶几上摆着两杯酒。 张专员捧着团级军官服递给金剑: “从现在起，你就是督察区保安团副团长了！” 金剑并腿敬礼：“感谢专员栽培！” 张专员从茶几上端起两杯酒，递一杯给金剑：“祝你马到成功！” 金剑一口饮尽，放下杯子，再次敬礼：“卑职一定不辱使命！”
24．泸县行政督察区邓师爷办公室．日 茶几上也摆着两杯酒。 邓师爷向毕挺站立的骆一夫交待：“此次万不可再度失手，否则，别说你骆一夫，连我也无颜面对专员啊！” 骆一夫感激涕零，赌咒发誓：“感谢邓师爷不弃，曾某此次若不探明匪巢，就在那乌蒙山中自己崩了自己！” 邓师爷端起两杯酒，递一杯给他，笑道：“好！好！‘风萧萧兮易水寒’，可不许‘壮士一去兮不回还’！来，喝下这杯壮行酒，我祝你马到成功！” 骆一夫一饮而尽，把空杯猛地摔碎。
25．嘎么山石堡．日 启云飞陡然提高声音：“天诛地灭！”起誓毕，猛地摔碗。 众人相跟着也陡然提高声音：“天诛地灭！”起誓毕，也猛地摔碗。 一只只土碗蹦裂，碎片飞溅…… 牛角号圆浑雄厚地响：“呜……” 苍劲、豪壮的歌声突起：
乌蒙山岭高， 金沙江水长。 山高故事多， 水长日月长。 山间水畔滇黔川， 贫瘠穷苦出强梁。 走投无路竖反旗， 啸集山林霸一方。 绑票撕票家常饭， 血雨腥风笑声朗。
挥刀向富豪， 举火烧村庄。 打家又劫舍， 称雄在草莽。 变幻莫测如流云， 拎着脑壳走四方。 官军进剿鸟兽散， 民团来了刀对枪， 金戈铁马肉与酒， 仗义疏财草头王。
歌声中，闪回以下画面——
26．莽林．日 启云飞率领持枪、拿刀、挺矛的匪徒呐喊呼啸着从莽林中飞奔而出……
27．山路．日 背夫丢弃货物，赶马人撇下驮队，仓皇逃逸…… 商人丧魂落魄，抱头鼠蹿…… 护送武装抵抗，与启云飞率领的匪徒血肉横飞激战……
28．乡村．日 人喊马嘶…… 居民慌忙关门闭户…… 成群骡马驮着劫掠的货物，启云山提着盒子枪，率领荷枪实弹的匪徒，得意洋洋地驱赶驮队经过……
29．村道．日 一骑急驰，尘土飞扬。 灯杆骑在马上，一手挥舞盒子枪，一手勒住横卧面前的“天票”（被绑架的男性），纵马狂奔……
30．富宅．夜 四合大院一片火海…… 启云飞、铁锤和匪徒们手举火把，身挎形形色色包裹，望着烈焰腾腾的宅院狰狞狂笑……
31．荒庙．夜 火把熊熊燃烧…… 神像狰狞恐怖…… 两匪徒挟持着“地票”（被绑架的女性），其它匪徒持刀横枪…… 一个赎票的中年乡绅领着两个徒手家人，提着银钱袋，牵着马，惶恐不安地走进，向端坐在神台前的启云山交纳赎金，从匪徒手中领回魂不附体的亲人……
32．城镇．夜 蹄声得得，一匪徒提着女人头颅，纵马驰来，在一家商号前勒住，飞快地将头颅悬挂在商号牌匾旁，又将一张纸用匕首钉在门上，然后飞驰而去。 纸上歪歪扭扭的字迹触目惊心： 不赎票，就这样！
33．滇黔交界的嘎么山上古堡．夜 松明吊灯、竖立的火把唿唿燃烧，焰火熊熊。 匪徒们锦衣缎衫，花花绿绿，大块肉，大碗酒，赤臂捋袖，猜拳行令，掷骰子，推牌九，尽情狂欢，庆祝胜利……
34．贵州习水古城．晨 歌声停止，以上画面随之隐去，雾蒙蒙的贵州习水古城渐显……
35．古城陈荣武公馆庭院里．日 一身丝绸裤褂的陈荣武把着茶壶，望着普三娃：“嗬！几个青沟子还真闹腾起来了！那为首的叫啥子名字？” 普三娃：“叫启云飞！我们的探子把他的根根底底都弄清了。” 陈荣武：“是啥子来头？” 普三娃：“说起来，还有点曲里拐弯的。” 陈荣武饶有兴趣地坐下：“说说！”
36．贵州仁怀古城．日 正逢集日，街边菜篮、柴担、山货杂货摊点凌乱罗列，街道上背筐提篓的山民熙来攘往。 骆一夫化装成商人，头戴礼帽，身穿长衫，领着化装成脚夫、挑着篾箱的两个侦察兵走来。
37．贵州习水古城陈荣武的司令部．日 陈荣武听完普三娃的讲述，觉得有趣：“嗬嗬！表哥劫了表弟的道，还企图强奸表妹，表弟却睡了表嫂，又要了表哥的命！还真他妈的曲里拐弯，绕来绕去！这小子的经历还真他妈的不同寻常啊！” 普三娃：“更有意思的是，还跟司令你多少有点关连。” 陈荣武不信：“咋个跟老子扯上了？说说，是咋个关连法？” 普三娃：“司令记不记得我们暗度陈仓，从四川，经云南，下贵州，又北上返回习水古城的事？” 陈荣武：“那啷个记不得！” 普三娃：“还记不记得在云南绥江楼坝镇赢枪的事？” 陈荣武：“也记得啊，把一个民团瓜娃子的枪全赢了。这……？” 普三娃：“那瓜娃子就是启云飞那病秧子婆娘的表哥、云南绥江彩云坝民团大队副，因输了枪才劫了他表弟的货去买枪填补，这才跟启云飞结下梁子，最终死在启云飞的手下。司令你说，这跟你有没得关连？” 贺天花一步跨进来：“哪个跟哪个有关连？” 陈荣武笑道：“嗬嗬，你来晚了，没听见好精彩安逸、又好弯弯绕纠缠不清的龙门阵！” 贺天花：“啥龙门阵这么精彩，看把你给乐的！” 陈荣武：“就是狗日瘟丧仇县长告示上那个启云飞的事，有盐有味得很，简直都上得戏台！” 贺天花：“就是咬了吴胖子一嘴的那个青沟子娃儿？你们咋个又摆起他来了？” 普三娃：“我们在云南镇雄那边的探子来报，说这几个人拉起支队伍上了嘎么山，把山上的石头古堡整修好，做了山寨。” 贺天花不满：“狗杂种！进了我们的地盘，也不来拜司令的码头？” 陈荣武表示宽容：“他一个刚出道的娃娃懂啥！时间长点，他就晓得规矩了，先让他龟儿子在那点避避风！” 贺天花：“再咋个说，也得叫人看着点，别让那青沟子娃儿在我们地盘上做大了。” 陈荣武：“有人瞄着他的。”
38．山里林间．日 “滴滴滴”的发报声从密林中传出。 一台发报机放在林中石上，谍报员正在发报。 骆一夫站在一边口述内容：“……部下查实，何匪等已蹿入云南镇雄、威信一带，但是否结巢筑穴占山为王，尚还不知，待进一步追查。曾。”
39．云南镇雄县境内破庙．日 蛛网密布、神像破败的小庙。 一台发报机放在神像前，谍报员正在发报。 金剑站在一边口述内容：“何匪等已结寨于云南镇雄县南端与贵州交界之嘎么山上古堡，常于滇黔两地村镇劫掠绑票。卑职曾暗中前往观察，古堡东西两面绝壁千仞，仅南北二方有崎岖山道，地势险峻万分，确有一夫当关万夫莫敌之势。启匪人虽年幼，却异常狡诈，防范甚严。……”
40．乌蒙群山．蓝天．日 “滴滴滴”的发报声飞越群山，掠过蓝天…… 定格。
第八集
1．云南镇雄县境内破庙．日 蛛网密布、神像破败的小庙。 一台发报机放在神像前，谍报员正在发报。 金剑站在一边口述内容：“何匪等已结寨于云南镇雄县南端与贵州交界之嘎么山上古堡，常于滇黔两地村镇劫掠绑票。卑职曾暗中前往观察，古堡东西两面绝壁千仞，仅南北二方有崎岖山道，地势险峻万分，确有一夫当关万夫莫敌之势。启匪人虽年幼，却异常狡诈，防范甚严。……”
2．乌蒙群山．蓝天．日 “滴滴滴”的发报声飞越群山，掠过蓝天…… 邓师爷手捧电报译文对张专员朗诵：“……正面攻击不易得手，只可智取。卑职探知，本月十六，正值嘎么山以东贵州仁怀水口寺庙会，目前，川滇黔各路客商正在云集，宜宾戏班已抵达开锣。……”
3．贵州仁怀古镇．日 临街的青瓦木楼雕梁镂窗，古色古香。店铺、客栈、烟馆、酒肆栉比鳞次，牌匾凝重，店招五花八门，招招摇摇。 青石板铺就的街面上，长衫马褂、皮鞋铮亮的商人，穿着皂色纺绸短衣、手托石球、乍着膀子走路的袍哥大爷，在袍哥大爷屁股后面卑躬屈膝讨好蹭油的混混，手捧包裹跟在商人背后的小厮，提筐挎篮、衣裤绣花刺朵的村姑村妇，旗袍衩开得很高袖管却短得惊人、尽情裸露嫩藕似的胳膊和长腿、搔首弄姿的妓女，挑着小吃担、挽着香烛纸钱和针头线脑小百货、沿街叫卖的小贩，背柴、背菜的山民男女，沿街向摊点抽取保护费、见啥拿啥的民团团丁……，形形色色的人物摩肩接踵，来来往往，川陕各地乡音混杂，嗡嗡嘤嘤。 一阵锣鼓丝弦划空而来，压倒嘈杂市声，继之是清亮高亢的川剧腔《辕门斩子》中八贤王赵德芳的唱段：
到大营替外甥前来求饶， 见太君在一旁万般烦恼， 赵德芳忙一步下了鞍鞒…… 4．云南镇雄县境内破庙．日 金剑继续口述电文：“……卑职访知，何匪自幼喜爱看戏，又新近立寨，贼势正旺，断不会错过这一骚扰仁怀水口寺庙会之良机。……”
5．贵州仁怀古镇水口寺戏台上下．日 黑压压的形形色色的人头在台下涌动。 台前若干张方桌摆着瓜子、花生、糖果、糕点、盖碗茶，三面坐着有钱有势的看众。正中一张面对戏台的正位上坐着一身戎装、满脸骄横、目光色迷迷地死盯着台上的仁怀三县国民兵训练督导汪总办，一侧坐着汪总办的副官，另一侧空着。 台上，戏剧进入高潮——杨延昭愤怒地捧起印，唱：
我把这元帅印又手捧抱， 从今后我不再南片北讨， 从今后归林泉苟全家小， 手捧着皇家印双膝跪倒，
台下有人鼓掌叫好。 台上，穆桂英（陈碧君饰）催马上场，亮相，唱：
穆桂英离却了穆柯寨，
台下，汪总办一拍桌子，可着嗓子高叫：“好！” 台上，戏在继续，穆桂英唱：
猛回头但则见红旗高挂， 众兵将护宋营因甚喧哗？
台下，汪总办的师爷勾着腰走来。 台上，戏在继续。 杨宗宝见穆桂英背着降龙木而来，暗自惊喜，唱：
果然是穆小姐发了大驾，
台下，师爷在空着的一侧坐下。 汪总办扭过头望着师爷，悄声问：“可打听清楚了？” 师爷点头：“清楚了！这女戏子艺名十二红，真名陈碧君，四川安岳人，今年二十二岁。民国十四年，刚六岁，安岳大旱，她随父母流浪到宜宾，父母相继饿死，她被到泸州鹤龄班武生周裕生收为徒儿，六年后登台就一炮走红，不久，师徒俩脱离鹤龄班，回到周裕生老家安边，仗着她这根台柱子，拉起了裕生班。” 汪总办边听边转着眼珠……
6．泸县行政督察区张专员办公室．日 邓师爷继续对张专员朗诵金剑电文：“……故卑职以为，可速选精锐将士乔装土匪，赶在庙会前，预伏于嘎么山至怀仁必经之路阎家坡、沙坝两侧。卑职率二兵士扮作赴会客商东行，引诱何匪于设伏处，一举歼灭。不知当否？请指示。金剑。” 张专员听毕，击节叫好：“好！这金剑不愧是中央军校出身，果然办事得力，不似骆一夫，空有其表。” 邓师爷：“不错！不错！只是，怕他三人势单力薄，不妨电令骆一夫一组与其会合，听金剑特动队队长。” 张专员：“这样最好！那就按金剑之计行动吧！” 邓师爷：“我去给骆一夫回电！” 张专员：“我去选人！” 二人兴冲冲走出。
7．贵州仁怀古镇汪总办公馆外．日 师爷陪着汪总办谈笑风生来到公馆外。 汪总办叮嘱师爷：“记住，暂不找那周班主提谈这事，以免扰了庙会。” 师爷一笑，歪嘴指指公馆里：“怕并非碍于庙会，是这位九姨太尚在，多有不便。” 汪总办笑着默认：“她若不赶上两天庙会，咋个肯就去？”
8．贵州习水古城陈荣武公馆外．日 数十个武器精良的陈荣武铁血营骑兵手牵战马与百十个铁血营步兵在街上列成两队，准备出发。 普三娃牵着陈荣武的座骑赤玉兔和自己的黑乌驹守候在公馆门前。 贺天花与陈荣武并肩走出。 普三娃递上马缰。 陈荣武接过，笑问贺天花：“你真不去？” 贺天花瘪瘪嘴：“小小仁怀的水口寺庙会有啥闹热？不去！” 陈荣武翻身上马：“听说安边的裕生川剧班已到了仁怀，你也不去？” 贺天花：“裕生班又咋个，不就有个摇旦子陈碧君么！”突然警觉，叮嘱，“哎哎，你可得长点记性，别馋嘴猫儿似的，招蜂惹蝶啊！” 陈荣武保证：“野蜂野蝴蝶晦气！‘调戏妇女者斩’，那《八斩条》可是本司令亲自订的！” 贺天花笑：“就怕你口是心非！” 陈荣武：“夫人一百个放心！只管看好家！” 贺天花：“我没啥不放心的！哪只花蝴蝶、浪荡蜂敢上你的床，老娘剁她成碎肉，叫厨子给你包包子！” 陈荣武笑着，打马驰去。
9．嘎么山石堡寨．夜 古堡里这里那里都是赌局，吆喝争吵、嘻笑咒骂的嘈杂声音不绝于耳。 衣着鲜光的启云飞、启云山充耳不闻，在小石桌两方相向而坐，自顾自吃着，喝着，议着事。 启云山：“到怀仁的几件事都记住啦？” 启云飞笑：“我虽不如你心细，记性还不错，记住了。” 启云山也笑：“说说！别到时候一见着‘穆桂英’，就忘了。” 启云飞：“瞧你说的，哪儿跟哪儿的事？说说就说说！一，访一访，看有没有懂兵法、通文墨、又愿入伙的书生秀才，给我们请上两三位，免得我们一没师爷，二没书记，三没帐房，谋划个行动、写个票帖、记个帐都抓瞎；二，还是人，得想方设法弄个懂医道、最好是治红伤的高手郎中来；三，依旧是人，弄个厨子，我们草莽英雄也不能就是大碗酒，大砣肉，得讲究点花样和味道；四，纸、笔、墨、砚、药。哈哈，你这狗头军师，事儿真多！我没漏掉一条吧？” 启云山：“少了一条!” 启云飞：“哪条？” 启云山：“调味的料。有厨子就得有调料，不然，纵使从成都、重庆的大馆子搬来大厨师，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启云飞：“哪儿来这么多讲究！这不成了开酒楼啊！” 启云山：“我们提着脑壳闯荡为啥子？不就为吃好，喝好，穿好？” 启云飞：“更要紧的是自在快活，不受有钱人、权势人的欺负！” 铁锤闯了来，接过去：“既要自在快活，不受有钱人、权势人的欺负，又要吃好，喝好，穿好！” 启云山笑：“你倒是样样都顾到!咋个，又赌输啦？” 铁锤：“手臭！把这几次分得的人股、枪股全便宜别人了！老大，这次去怀仁我们做不做买卖？” 启云飞：“不做。这次庙会场面太大，狗日的怀仁三县国民兵训练督导汪总办坐镇在那，调集了好多民团防范着，我们没有陈荣武那样的实力，这点人枪翻不起大浪。” 铁锤：“唉！我们哪时候也弄成陈荣武那样的大气候，大哥你不称大爷称司令，云山哥不叫军师叫参谋长，灯杆和我也不叫炮头，当个师长、旅长，我们随便跺跺脚，川滇黔三省几十个县都得发抖！” 启云山笑：“算了吧，就你铁锤那臭枪法、那笨脑壳，当个排长都不富裕，还想当师长、旅长？” 铁锤不服气：“皇上也是人做的！再说，做皇帝也不一定得有好枪法、好智谋，刘备打仗就孬稀松！” 启云飞笑：“可你不是皇上，是靠搏命吃饭的，没手好枪法哪儿成？别一闲下来就只知道赌，乐，也得认真练练！”，转向启云山，“对了云山兄，我们以后得捉摸捉摸，咋个象正规军那样，不止练枪法，得把开差、操练、戒严那一套都操练操练。” 启云山：“那得象陈荣武，请上个教官，我们这连民团操练都没好好参加过的可不行。” 启云飞：“没杀过猪，还没见过猪跑？教官当然要请，但那是以后的事，现在我们先摸索着干，总比不练要强。” 启云山：“那好，我先琢磨着，等你回来后一起商议。” 灯杆跑来：“老大，老二，老四，有笔买卖！” 启云飞：“啥买卖？” 灯杆：“探子来报，从镇雄过来一伙客商，要往怀仁赶庙会，已到了龙井镇上……”
10．贵州怀仁龙井镇客栈庭院．夜 好几个客商散乱地坐在庭院里喝茶，纳凉。乔装成老板的金剑和扮作管事的骆一夫也在其中。 金剑抬头看看天上：“今晚上月明星稀，天气不错啊！但愿明后天也不下雨才好！” 骆一夫懂他的意思：“是啊，从这往西直到怀仁可都是山路，下雨可不大好走！” 一个仰躺在马架上的“客商”竖起了耳朵。 金剑：“也不知泸县的张老板他们到哪儿了？” 骆一夫：“估计也在路上了。”
11．阎家河畔．夜 一支扮作土匪的官军荷枪实弹，踏着星月，溯阎家河而上。 河左岸灯火数点，小村庄隐约可见。 迎面一个人影走来。 官军队伍头里的兵端枪喝问：“口令！” 人影：“赶庙会！” 头里的兵收了枪。 人影跑来，向特动队队长报告：“报告长官，沙坝、阎家坡两个村庄已经完全控制在我们手中。” 特动队队长：“好！”向身边的副队长，“兄弟，我往左，你往前，我们就在这儿分手了！” 副队长：“好！” 两股队伍分开。
12．龙井镇客栈里庭院．夜 那躺着的“客商”打个哈欠站起，问给客商们续水的小伙计：“小兄弟，你们客栈有土吗？” 小伙计：“对不起，小店没那玩意，出大门往左就有家烟馆，只几步路。” 那“客商”伸着懒腰，自语着朝外面走去：“我……我得抽两口去！” 金剑望着那“客商”背影，冲骆一夫会心地一笑。
13．龙井镇烟馆．夜 几盏鬼火似的烟灯，几个蜷曲在烟榻上的瘾客（1）。 从客栈走出的那个“客商”走进，咳嗽一声，一个瘾客立马翻身而起，跑来。 那“客商”对瘾客悄声说：“快去报告陈司令，从泸县还来了一帮！” 瘾客点头，鹅毛似地飘出门去。
14．嘎么山石堡寨寨口．夜 寨门吱呀打开，启云飞、铁锤、灯杆领着一伙匪徒匆匆下山……
15．赤水河上游．晨 赤水河细流蜿蜒，河畔的山村石板房连片。 陈荣武骑着马率领他的骑、步兵溯河而上。 龙井镇那个瘾客——匪探气喘吁吁从后面追来：“司令！司、司令！” 陈荣武勒住马。 探子跑来：“报、报告司令！除、除镇雄那伙，从滤县还来了一帮，老板姓吴，也去怀仁赶庙会。” 陈荣武：“啊！” 普三娃兴奋地：“好！一锅是烩，两锅也是烩。司令，泸县来的那帮必从古蔺的观文场经过，我带支人马赶去，把他给吃了！” 陈荣武摇头：“算了！我们都探到了，人家正当道的碧玉刀郭老歪还能没探到？就留给他吧，免得老歪抱怨，说我陈荣武不仗义，约他来仁怀相会，却连汤也不让他喝一口。” 普三娃笑：“好，就留给他！”
16．山道旁丛林．日 启云飞的队伍隐蔽在树丛里、大石后……
17．山上的阎家坡小村内外．日 一个匪徒装束的特动队侦察兵气喘吁吁爬上山，跑进小村，向焦急等待着的副队长报告：“启匪已在山下设伏！” 副队长：“好！”命令队伍，“出发！”
18．山下的沙坝小村．日 一个匪徒装束的特动队侦察兵连溜带滑下山，跑进小村，向焦急等待着的特动队队长报告：“启匪已在山上设伏！” 特动队队长：“好！”命令队伍，“出发！”
19．山道．日 扮作商人的金剑、骆一夫和扮作挑夫的情报员、侦察兵徐徐前进……
20．阎家河两条支流汇合的小村旁．日 “陈”字大旗迎风招展。 陈荣武领着队伍朝上游爬去。 一个探匪匆匆从山上奔来，气喘吁吁地向陈荣武报告：“司令！司、司令！上边，沙坝有、有不知从哪儿来的一支队伍，机枪、手榴弹啥子都有！” 陈荣武吃惊：“啊！” 普三娃：“是不是碧玉刀的？” 陈荣武：“不是。他郭老歪哪有那么好的装备！” 普三娃疑惑：“那是哪一路呢？” 陈荣武警惕地：“管他哪一路！快，命令队伍作好战斗准备。跑步前进！” 普三娃回头传令：“弟兄们！战斗准备，跑步前进！” 匪徒们得令，紧随陈荣武，跑步前进。
21．山道．日 金剑一行走来……
22．山道旁丛林．日 启云飞一挥手：“打！”
23．山道．日 枪声一响，金剑等麻利地扔下货挑子，齐刷刷侧翻，滚入路下丛林……
24．山道旁丛林．日 启云飞见状，惊愕：“啊！”
25．山道．山道上方丛林．日 通往怀仁山道上方的密林里，启云飞的队伍隐蔽在树丛中、大石后…… 山道上，扮作商人的金剑、骆一夫和扮作挑夫的情报员、侦察兵徐徐前进…… 启云飞一挥手：“打！” 枪声一响，金剑等便麻利地扔下货挑子，齐刷刷侧翻，滚入路下丛林…… 启云飞见状，惊愕：“啊！” 他张开的嘴还没合拢，突然枪弹狂风暴雨似地扫来，手榴弹也纷纷从天而降…… 启云飞们埋伏的密林顿时变成一片硝烟弥漫的火海……
26．沙坝一侧高坡——官军阵地．日 沙坝一侧高坡——官军阵地，无数枪口喷吐着火舌……
27．阎家坡一侧丛林——官军又一阵地．日 阎家坡一侧丛林——官军又一阵地，无数枪口喷吐着火舌……
28．山道上方丛林——启云飞匪帮阵地．日 山道上方丛林——启云飞匪帮阵地，弹雨如注，爆炸声不断，战火硝烟弥漫。 启云飞匪伙腹背受敌，死伤惨重，陷入困境……
29．山道下方丛林——官军的背后．日 陈荣武被前面突然爆发的激战震惊，急忙勒马，扬手止住队伍。
30．阎家坡一侧山间——官军的背后．日 碧玉刀郭老歪的人马正在行进，闻听枪声、手榴弹爆炸声，惊愕地停住。
31．沙坝一侧高坡丛林——官军阵地．日 金剑率领骆一夫和四个兵士爬上高坡，来到官军指挥官身边，示意他下令停止射击。 指挥官下令：“停止射击！” 枪声陡然稀疏，渐次，完全停止，只有回音在山间萦绕。 金剑双手合拢，朝对面丛林喊话：“启云飞一伙匪徒听着！我是金剑，师管区参谋，……”
32．山道下方丛林——官军的背后、．日 金剑的喊话声传来：“……你们已经被国军包围了，快快缴械投降！” 普三娃听清了：“司令！是启云飞新拉起的队伍，被‘冷子幔上了’（2）！” 陈荣武恼怒：“妈的，狗日‘冷子’！竟敢蹿到老子地盘上耍威风！”手指右边山头，“弟兄们，枪弹上膛，占领那座山头！” 普三娃带领队伍迅速扑向右边山头……
33．山道上方丛林——启云飞匪帮阵地．日 金剑的喊话声继续：“……官军围得铁桶似的，别指望能够冲得出去，启云飞！识时务者为俊杰，快率领你的弟兄们投降吧，免得枉送了性命！……” 匍伏在大石后的启云飞趁机靠近灯杆：“我留在这儿拖住他们，你和铁锤快领着弟兄们‘滑’（3）！” 灯杆：“不，队伍不能没有你这大头领，还是我留下！” 启云飞不容分说：“没时间争了，服从命令！记住，万一我‘滑倒了’（4）或是‘睡了’（5），你们千万别散伙，带着大家投奔陈荣武。” 灯杆：“云飞哥……” 启云飞推他一把：“别废话，快走！” 灯杆无奈，只好转身，招呼活着的弟兄：“弟兄们，跟我‘滑’！” 金剑的喊话声又响起：“启云飞，你听见了吗？只要你们放下武器，我金剑保证帮你们向张专员求情，给你们一条生路。……” 启云飞回应：“姓丁的，你别着急，我这儿正跟弟兄们商量着啊！” 金剑的声音：“好！我给你们十分钟！” 启云飞：“弟兄们不放心，怕你说话不算数！”
34．山道下方官军侧面的山头．日 陈荣武带领队伍登上山头，听见启云飞向官军回应，不禁恼怒：“龟儿子！老子以为他是条好汉，想不到竟是他妈个软骨头！”
35．阎家坡一侧山间——官军的背后．日 金剑的声音传来：“你们放心，我金剑说话从来都算数！” 碧玉刀牟公道一笑：“算数？算狗屁的数！小杂种你投降嘛，枪一缴，就只有上断头台！”
36．山道下方官军侧面的山头．日 普三娃问陈荣武：“司令！我们还出不出手？” 陈荣武：“咋个不出手！” 普三娃不解：“还帮那小子？” 陈荣武：“帮他个卵！” 普三娃困惑：“那……？” 陈荣武：“萝卜青菜一锅烩！——狗日张胖子，竟敢派兵来老子的地盘搅骚，老子不能让他看扁了我陈荣武！”挥手下令，“弟兄们，进入阵地！” 金剑的声音继续：“时间快到了，启云飞！”
37．阎家坡一侧树林——官军又一阵地．日 官军副指挥率领的队伍守候着。 启云飞回应的声音：“弟兄们心里还是不太踏实，怕你口说无凭！你立个凭据派人送过来，好不好？” 金剑的声音：“好！” 灯杆带领弟兄们爬来。 副指挥发现，扬手下令：“打！” 弹雨泼向灯杆一伙，压得他们不敢动弹。
38．山道下方丛林——官军的侧面．日 普三娃指着响枪的地方：“司令你听！” 传来金剑得意的声音：“启云飞！你跟老子耍手腕，拖时间，企图让你的弟兄突围!哈哈!听见声响了吧，你们能突出去吗？” 传来启云飞的怒骂：“姓丁的，我操你十八代祖宗！想要老子投降？做你妈的痴心梦吧！来，老子跟你拼个鱼死网破！” 话落，传来“突突突”的盒子枪声。 陈荣武一听，转怒为喜，扬手高呼：“好样的，启云飞！别怕！我陈荣武来了！”
39．沙坝一侧高坡丛林——官军阵地．日 金剑、骆一夫、指挥官听见陈荣武来了，顿时慌了神。
40．阎家坡一侧山间——官军背后．日 碧玉刀郭老歪听到陈荣武的声音，也急忙呼应：“三春兄！我碧玉刀也来了！狗日的‘冷子’包我们同道弟兄的‘笼里蒸’（土匪黑话：包子），我们也包他狗日的‘笼里蒸’！”
41．阎家坡一侧树林——官军又一阵地．日 官军副指挥听见郭老歪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也慌了神。
42．沙坝一侧山头——官军的侧面．日 陈荣武回应郭老歪：“好啊，郭老歪！我们也包他狗日的‘笼里蒸’！”又向启云飞，“云飞小兄弟！你呐，也别闲着，给狗日的来个中心开花！”
43．山道上方丛林——启云飞匪帮阵地．日 启云飞听见陈荣武、郭老歪都来救援，立刻精神大振，手持双枪跃起：“谢谢二位兄长救援——！”
44．陈荣武阵地．郭老歪阵地．启云飞阵地．日 沙坝一侧山头——陈荣武阵地，陈荣武下令：“打！” 阎家坡一侧山间——郭老歪阵地，碧玉刀郭老歪下令：“打！” 阎家坡一侧丛林——启云飞阵地，启云飞下令：“弟兄们，狠狠的打！” 枪声交织成一片……
45．乌蒙山脉一角（俯瞰）．日 枪声、手榴弹的爆炸声交织混合，撼人心魄…… 疯狂的喊杀声杂乱错落，震荡山山岭岭…… 山山坳坳硝烟弥漫……
46．泸县行政督察区张专员办公室．日 张专员坐在办公桌后，邓师爷架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悠然自得地静候好消息。 一个官员手拿电报，慌慌忙忙跑来：“报告司令！特别行动队来电！” 张专员以为是捷报，兴奋地催促：“快念！” 官员：“合围本已形成，不料陈荣武、郭老歪二匪突然出现接应，对我特动队形成反包围，何匪则中心开花，……” 张专员、邓师爷意想不到，“唰”地站起：“啥？啥？” 谍报官员：“……我方不敌，伤亡惨重，骆一夫气节不保，欲降，被陈匪击毙；金团副自杀殉职未遂，不幸被浮……” 张专员颓丧地闭上双眼，一下跌倒在沙发上。 定格。 ……………………………………………………………………………………………………… 注： （1）瘾客——抽鸦片烟上隐的人。 （2）冷子幔上了——土匪黑话：冷子——官军，幔——围困。 （3）滑——土匪黑话：撤。 （4）滑倒了——土匪黑话：被捕。 （5）睡了——土匪黑话：战死。
第九集
1．陈荣武阵地．郭老歪阵地．启云飞阵地．日 沙坝一侧山头——陈荣武阵地，陈荣武下令：“打！” 阎家坡一侧山间——郭老歪阵地，碧玉刀郭老歪下令：“打！” 阎家坡一侧丛林——启云飞阵地，启云飞下令：“弟兄们，狠狠的打！” 枪声交织成一片……
2．乌蒙山脉一角（俯瞰）．日 枪声、手榴弹的爆炸声交织混合，撼人心魄…… 疯狂的喊杀声杂乱错落，震荡山山岭岭…… 山山坳坳硝烟弥漫……
3．泸县行政督察区张专员办公室．日 张专员坐在办公桌后，邓师爷架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悠然自得地静候好消息。 一个官员手拿电报，慌慌忙忙跑来：“报告司令！特别行动队来电！” 张专员以为是捷报，兴奋地催促：“快念！” 官员：“合围本已形成，不料陈荣武、郭老歪二匪突然出现接应，对我特动队形成反包围，何匪则中心开花，……” 张专员、邓师爷意想不到，“唰”地站起：“啥？啥？” 谍报官员：“……我方不敌，伤亡惨重，骆一夫气节不保，欲降，被陈匪击毙；金团副自杀殉职未遂，不幸被浮……” 张专员颓丧地闭上双眼，一下跌倒在沙发上。 邓师爷一声叹息，摇手制止谍报官员再读。
4．嘎么山石堡寨“票房”．夜 被绑在石柱上的金剑双眼微合，神情泰然。 看守他的匪徒甲一边喝着酒，吃着肉，一边拿他取笑寻开心：“喂！听说你娃儿还是个官，是个啥鸡巴官？一月关多少饷？是咋个威风八面，吃香的，喝辣的？都享过些啥子福？快摆给老子们听听！” 匪徒乙接过去：“要摆得老子们高兴，老子就把这肉、这酒赏给你杂种一点儿！” 金剑纹丝不动，不理不睬。 匪徒乙被他的倨傲激恼，将碗里的残酒泼到他脸上：“狗日的‘冷子’！‘滑倒’在老子们手里，你还牛皮？！” 启云飞健步走来：“不得无礼！” 金剑讶异，睁眼看看启云飞。 匪甲、匪乙困惑不解地望着启云飞。 金剑猜出来者：“你就是启云飞？” 启云飞：“小弟就是启云飞。”转向二匪徒，“这儿没你们的事了，你们到外面去！” 匪甲、匪乙应声退下。 启云飞上前，为金剑解绳子：“小弟来迟一步，让丁长官受委屈了！” 金剑冷笑：“你这是张翼德义释老严颜？” 启云飞笑：“这戏我看过。小弟哪敢比蜀国大将张飞？便是丁长官你，论年纪，最多大我四五岁，一样是年轻人，也不好自比老将严颜。” 金剑：“你知不知道，我在张专员那立下过军今状，一定要活捉你！” 启云飞：“猜得到。不然，你不会一见计划落空就举枪自杀。” 金剑：“你咋个不让我自杀？是想留着再敲张专员一竹杠？” 启云飞率直地：“不！有上次那几千两鸦片做本钱，就足够我起家了！” 金剑：“那你为啥……？” 启云飞：“我想知道，张胖子这次偷袭，是哪个的计策？” 金剑：“是我。只可惜……” 启云飞笑着替他说出：“可惜半路杀出陈荣武和郭老歪，让启云飞我侥幸逃生了！” 金剑叹息：“唉——！这怕是天意！” 启云飞：“我也这样想。” 金剑：“听说你没读过几天书？” 启云飞：“家里穷，得给人当脚夫，挣钱过日子，只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地念过几天私塾。听说丁长官是军官学校出身？” 金剑：“惭愧！中央陆军军官学校第五分校毕业。” 启云飞：“啊！只可惜……” 金剑也替他说出：“可惜栽在了你这伙小匪的手里？” 启云飞：“这一栽，丁长官可想过，你还能回去，还能被张专员，或者啥王专员、李专员所容吗？” 金剑被击中要害，沉默不语。 启云飞：“既然回不去，何不留下来，我兄弟们一起大干一场？” 金剑：“入伙？跟你当土匪？” 启云飞笑：“啥子‘匪’不‘匪’！丁长官是中央军校出身，难道还不清楚，自古以来就是兵匪不分，兵匪一家，像戏文里的秦叔宝、程咬金、穆桂英，不都曾经是占山为王的英雄？远的不说了，我们往近了讲，国军、川军、滇军、黔军里面那些这长那长，还少了绿林好汉出身？又便是眼面前这陈荣武，不也是蒋委员长委任的‘川滇黔游击司令’嘛！你说说，他算是国军的军官，还是算匪首？他的队伍是兵，还是匪？” 金剑不正面回答，顾左右而言它：“你读书不多，人倒聪明！” 启云飞看出他的心思：“事情摆在这儿，不用我多说，丁长官也明白该咋个办。小弟是真心想请你相帮，给我当参谋长，调教这支队伍。日后，若机缘合适，我们也可以效仿别人，弃暗投明，接受招安，讨个封赏嘛！” 金剑迫于处境，也觉得启云飞的话不无道理，有些心动：“那，你让我再想想。” 启云飞笑：“好！”转向外面，“来人！” 匪徒甲、乙跑来：“大爷！” 启云飞吩咐：“快！去给丁长官拿酒，拿肉！” 匪徒甲、乙不解地望望金剑，望望启云飞。 启云飞一笑：“还发啥呆？快去！” 匪徒甲、乙领命而去。 灯杆匆匆走来：“云飞哥，猪头三牲准备好了！” 启云飞对他挤挤眼睛：“好！你在这儿陪丁长官说说话！”转向金剑，“这是我贴心兄弟灯杆，你们边吃边聊吧，我前面有事，不奉陪了！”
5．石堡寨结义厅．夜 关公像前的神案上摆着香、黄纸表、香炉、猪头三牲和压着子弹的手枪。 陈荣武、郭老歪、启云飞走来，面对神像站成一排，各取一柱香点燃，敬上，又取纸表入香炉焚烧，这才齐楚楚跪下，神情庄严地起誓。 陈荣武 陈荣武 郭老歪：“关爷在上，弟子郭大才在下，……” 启云飞 启云飞
6．石堡寨前厅．夜 缴获的枪支弹药摆了一地。 启云山和铁锤一边清点，一边说话。 铁锤：“他们这一结拜，我们就投靠上陈荣武，他就是我们的大头领、大爷、总棚首，得听他的节制和指挥了！” 启云山：“不靠上他这棵大树不行啊！就像今天，要不是他和郭老歪恰巧赶到，出手救援，我们就全完了！” 铁锤：“听说张胖子这回偷袭我们，全是那姓丁的主意？” 启云山：“没错。几个被逮住后愿意入伙的大兵都这么讲，说那小子是正规军校毕业，一肚皮计谋。” 铁锤到现在还后怕，还愤恨：“狗日的，差点叫我们全去见了阎王爷！我就不明白，这等歹毒的人，云飞哥咋个还不让他自杀，要打中他手中枪，救下他狗命？” 启云山：“这些地方，云飞就大大强过你我啊！” 铁锤不懂：“咋个？” 启云山：“你不知道，云飞一直想学陈荣武，物色个懂兵法、有计谋的来当参谋长，把我们的队伍调教得跟陈荣武的一样，训练有素，能征善战。” 铁锤：“啊！云飞哥是想留下他，要他入伙？” 启云山：“没错。” 铁锤：“那姓丁的若是答应，当了参谋长，你还能称军师？” 启云山：“我么，斗大的字认不下几升，连民团训练都没好好参加过，当得了啥‘军师’？他若是答应，我就只当我们的后勤，只管管钱粮、军需。” 铁锤：“狗日的！拣条命还当上我们的参谋长，便宜了他！” 启云山笑：“你别不服气，人家还不一定愿意啊！” 灯杆喜滋滋地跑来：“愿了愿了！” 铁锤：“啥愿了？” 灯杆：“那姓丁的感激云飞哥一枪救命，又明白自己的处境，答应入伙，当我们的参谋长了！” 启云山急忙制止：“嘘——小声点！这事别张扬，不能让陈荣武知道。” 灯杆不解：“为啥？” 启云山笑：“你咋个也跟铁锤一样，凡事不动脑筋？我们现在加入了陈司令的大棚，靠上他这棵大树了，他能容许我们成大气候，有一天胜过他？” 灯杆这才明白：“啊！那，也得告诉云飞哥呀！” 启云山：“等一会儿，他们正磕头拜把子！”
7．石堡寨结义厅．夜 陈荣武、郭老歪、启云飞结拜盟誓继续：“……今晚，我三人结拜为兄弟，从此后，要互相扶持，不得有三心二意。谁若三心二意，上前线炮打穿心而过，五狗分尸，肝脑涂地！” 三人盟誓毕，向关公神像三叩头，站起。 陈荣武以盟主身份向郭老歪、启云飞再发誓：“二位自愿投奔我陈荣武，加入‘中华救民党’，成为‘川滇黔游击司令部’的队伍，你二位就是我陈荣武的骨肉兄弟，有福共享，有难同挡。我陈荣武一定会象对待众家兄弟一样对待二位，一碗水端平，绝不厚此薄彼，亲一个疏一个。陈荣武若分先后、亲疏、厚薄，亏待两位兄弟，天诛地灭！” 郭老歪：“我郭老歪若背叛出司令，也天诛地灭！” 启云飞：“我启云飞和几十号弟兄的命，都是陈司令、郭大哥给救下的，陈司令、郭大哥如同我们的再生父母。我和众兄弟永远感恩，永远追随陈司令、郭大哥！” 陈荣武：“好！我们这就是一家人、一支队伍了。我的队伍按正规军编制，司令部下设团、营、连、排、参谋处、军需处、军法处、侦探处，订立有‘四盟约’、‘八赏规’、‘八斩条’的纪律。现在，本司令任命——” 启云飞、郭老歪面向陈荣武立正。 陈荣武：“启云飞任川滇黔游击司令部直属团二营营长，归本司令直接指挥节制！” 启云飞敬礼：“是，司令！” 陈荣武：“郭大才任川滇黔游击司令部直属团三营营长，归本司令直接指挥节制！” 郭老歪敬礼：“是，司令！” 陈荣武：“稍息！好了，二位营长，你们下属连、排长的任命，以及队伍按正规军整编，就由你们自己作主了。” 启云飞、郭老歪：“是，司令！” 启云山走来：“陈司令！郭大哥！云飞！……” 陈荣武纠正：“现在得叫郭营长、启营长了！” 启云山明白过来，急忙改口：“是！陈司令，郭营长、启营长，缴获的枪弹数目已经点清，共有机枪九挺，步枪二十七支，盒子枪三把，手榴弹……” 陈荣武不耐烦地阻止：“别细念了，所有枪弹刨成三堆，我们三一三余一！” 启云飞推辞：“不不，云飞初初出道，不懂规矩，未去陈司令和郭营长的码头拜望，反蒙二位在危难时搭救，已经感恩不尽，咋个还能……？” 陈荣武大笑：“哈哈哈……！猩猩惜猩猩，好汉惜好汉，同道弟兄遇难，哪能不出手相助！狗日的张胖子没出息，不敢真刀真枪来明的，派人鱼目混珠，到老子们的地盘上偷袭，老子们能让他娃得手？那不把我陈荣武，还有你碧玉刀的面子都给栽啦？是不是，郭营长？” 郭老歪：“那是那是。这既是救你启老弟，也是维护我们自己的面子。” 启云飞：“二位兄长仁义！小弟就更不能得寸进尺，与二位兄长平起平坐，平分秋色。” 陈荣武：“呃！上山打鸟，见者有份，这是道上的规矩，何况我们现在又成了一家。啥也别说了，”吩咐启云山，“去，就照我吩咐的办！” 启云山遵命：“是，司令！”退下。 陈荣武招呼启云飞、郭老歪：“等他们分去，来来，我们坐下，商量商量去怀仁赶庙会的事……”
8．仁怀古城汪总办公馆．夜 师爷兴冲冲走来。 歪在烟榻上的汪总办忙撂下烟枪：“那老杂毛答应没有？” 师爷得意地：“他周裕生敢不答应！嘿嘿，皱着眉头把三百大洋给收下了！” 汪总办喜出望外：“好！” 师爷拱手，戏谑地道喜：“恭喜总办大人，贺喜总办大人，明天又要第十次当新郎倌，入洞房，搂娇娘！” 汪总办：“先别打哈哈！我问你，戏班子住的那客栈围上没有？我那‘穆桂英’小娇娘可是有些身手，千万别让她给跑喽！” 师爷：“跑不了！我整整安排了一个排的团丁，三班倒，把那客栈看得严严实实的，连苍蝇都飞不出去！”
9．仁怀赤水客栈内．夜 裕生班班主周裕生愧疚地对陈碧君说：“碧君！你也见到外面那阵仗了，狗日的是霸王硬上弓，在客栈外摆下了铁桶阵，师父我实在无计奈何，只有忍痛把你卖了！” 陈碧君不甘心就范：“师父，我们两个一身真功夫，还怕了个他的铁桶阵？我们一把刀一柄剑，杀将出去！” 周裕生摇头：“我们兴许走得掉，可你二师叔、二师娘、师哥、师弟、师姐、师妹呢？他们可走不了，得成一群冤死鬼！” 陈碧君：“那就这样认啦？就让我去给那狗娘养的汪总办当第十房姨太太？” 周裕生无奈地开导：“娃儿！英雄得敢于舍弃自己，救助别人，为了师父，为了你二师叔、二师娘和师哥、师弟、师姐、师妹，你就冤屈吧！” 陈碧君哀哀地：“我……师父，碧君今年二十，还是黄花闺女啊，咋个能跟那老色鬼……” 周裕生咬牙切齿：“好闺女！救下了大家，等大家走远，你就瞅空子宰了他！要是你把命搭上，师父我年年老拜少，带着你二师叔、二师娘和师哥、师弟、师姐、师妹们到你坟前，给你叩头，给你上香！” 陈碧君牙一咬：“行！那你明天告诉那狗娘养的，戏一完，不用坐花轿，我陈碧君就跟他去公馆！” 周裕生老泪纵横：“碧君！我的好闺女！……” 陈碧君泪光盈面：“师父！师父！……” 二人紧紧搂在一起，难舍难分地啜泣……
10．绥江县太平镇汪府．夜 汪焕章搂着约五六岁、梳着漂亮小分头的儿子汪然修亲着，挠着：“唔！爹的好儿子哩！爹的小乖乖哩！” 汪然修挣扎：“爹！你把人家的头发都给弄乱了！” 汪焕章放开儿子，开怀大笑：“哈哈哈……小东西！就晓得臭美了！将来屁股后面准是美女成串！” 雍容华贵的启云芳带领端着参汤的丫头云儿走来：“瞧你！当着娃儿的面，都说些个啥？”吩咐云儿，“云儿，带少爷睡觉去！” 云儿放下参汤：“是，夫人！”牵着汪然修的手，“少爷！给老爷和夫人道晚安，我们睡觉去，啊！” 汪然修：“爹，妈，晚安！” 汪焕章：“才儿晚安！去吧去吧！” 云儿领着汪然修出去。 启云芳端参汤递给汪焕章：“快趁热喝了，早些歇着。二百多里路，在马上颠簸整两天，够累的！” 汪焕章边喝参汤边目不转睛地看着启云芳。 启云芳被看得不自在：“看啥子？是觉得我老啦？” 汪焕章：“不是老，是老练！我就奇怪了，自打妈去世，这也快六年了，家里的大情小事全是你一个人张罗，你咋个就不见老，只比以前干练？” 启云芳：“还是转着弯地说我老了吧？唉，一晃快六年了，也不知云飞……？” 汪焕章放下碗：“别叹气，我正要告诉你他的消息哩！” 启云芳：“啊！有消息啦？” 汪焕章：“宜宾有人传来信息，说张专员派出特别行动队，化装成土匪潜入赤水，要活捉云飞。……” 启云芳大惊：“啊！云飞他……？” 汪焕章一笑：“你别急嘛！……结果，特别行动队遭遇上陈荣武、郭老歪，被打得丢盔卸甲，几乎全军覆灭，只逃脱几个人。这说明，云飞已经投靠了川滇黔巨匪陈荣武，没事了！” 启云芳松了口气：“啊！……”
11．嘎么山石堡寨结义厅．夜 启云飞意想不到：“啊！狗日的看上了陈老板？” 郭老歪：“没错。探子回来报告，说姓汪的迷上了那女戏子，打发自己的九姨太回了遵义，强迫班主把那戏子嫁给他做第十房姨太太，还派人不分白天黑夜监视着，防止那女戏子逃跑。” 启云飞眉头紧皱…… 化入启云飞入赘丁家大闹婚礼的情景： 启云飞赤裸裸地只穿着一条破裤衩骑着光背毛驴，被伙伴们簇拥着走进场坪。 王一川瞠目结舌、惊愕不已。 一张张瞠目结舌、惊愕不已的脸…… 戏台上的锣鼓丝弦也同时嘎然而止。 台上的穆桂英（陈碧君饰）楞了楞，尔后焉然一笑。 启云飞在众人注目中偏腿下驴，带领着他的贴心伙伴们大摇大摆穿行在席桌间，边走边高高拱手，向宾客们致意，还向台上高呼：“演啊！演啊！咋个都停下啦？” 鼓锣丝弦重新响起。 台上，穆桂英（陈碧君饰）趁机插科打诨，兰花指高翘，水袖半掩，来了声穿云破雾的谓叹：“啊呀呀呀！穆柯寨又走来一位俊俏小啊郎——！” 化出。 陈荣武发现启云飞走神：“启营长咋个了？莫非跟那姓陈的女戏子很熟？” 启云飞醒过神来：“不、不算熟，只、只是认识。” 陈荣武：“啊！那这样，明天解决仁怀民团、抄姓汪的公馆和老财、富商们的家，就交给郭营长和普三娃。你呢，进了城就直奔水口寺戏楼，干掉那杂种汪总办！” 启云飞：“是！” 陈荣武站起：“明天三更起身，四更‘填肚子’，五更出发！” 启云飞、郭老歪：“是！”
12．仁怀古城外．晨 赤水河薄雾弥漫，从古城边蜿蜒流过。 河畔，木板房、瓦房栉比鳞次。 背筐提篮赶庙会的山民络绎而来。 横跨河面的廊桥头，端长枪、背火铳的民团团丁设着哨卡，一一盘查赶庙会的山民……
13．城外古塔．日 五级古塔沧桑古老，矗立城外。 陈荣武领着启云飞走来，钻进古塔，登上楼梯，站在顶层窗前，向启云飞、郭老歪指点讲解仁怀的地形：“过那廊桥便是十字口，……”
14．古城街道．日 楼屋、平房高低错落，檐前张灯结彩，店招形形色色，坎坷不平的青石板街道上人头攒动，叫买声、叫卖声、揽客拉客声嘈杂喧嚣。 赤水客栈大门紧闭，门前，民团团丁荷枪实弹警戒着。 从门里传出几声“咿咿呀呀”的演员吊嗓子的声音，但很快就嘎然而止。
15．赤水客栈内天井．日 一张方桌上放着只戏箱，戏箱上挂着梨园祖师爷唐明皇的画像。画像前一只小香炉里燃着蜡烛，香炉前码着一摞摞同等高矮的银元。 裕生班男女老少演员们神情复杂，肃静地立在祖师爷神案前。 班主周裕生颤抖着将三柱香插入香炉，撂起长衫一角，双膝跪下，老泪纵横地告拜：“祖师爷在上，弟子周裕生在下。弟子不才，难抗邪恶，护不住徒儿陈碧君，今日，一场《穆柯寨》唱罢，徒儿便将羊入虎口，裕生班便将作鸟兽散。……”说至此，再难抑制内心的悲痛，不由拍打着地面放声大哭，“祖师爷呀！这是啥子世道啊？豺狼横行，百姓难活，我们吃开口饭的更是低人一等，任啥子乌龟王八都敢欺负我们啊，祖师爷呀！……” 陈碧君忙上前扶住：“师父！师父！……” 全班子人也“噗”地跪倒，乱纷纷呼喊： “师傅！” “班主！” “……”
16．赤水客栈外．日 汪总办的师爷提着长衫一角匆匆走来。 守护的团丁头目忙迎上：“师爷！” 师爷听见里面乱纷纷的声音，问：“里面在干啥子？” 团丁头目摇头：“不晓得。刚才还有人吼了几嗓子，后来突然停下，这会儿又嚎开了！” 师爷：“开门！” 团丁头目把门“吱呀”推开。
17．客栈内天井．日 陈碧君扶起周裕生。 周裕生强忍悲恸，擦去泪水，转向大家，指着桌上的银元：“这是汪总办买我们碧君的银钱，也是我们裕生班最后一次份子钱。我跟碧君商量，就不分头牌配角、司琴司鼓，不论辈份高低、玩意优劣，全部平分。大家都动手吧！揣上这点钱，还要认认真真给碧君帮衬着，把我们裕生班最后一场戏唱好，让碧君的穆桂英——不，是我们裕生班的《穆柯寨》永远在观众心中留个好印象！” 师爷大跨步走来：“不！汪大人吩咐下来，今天不唱《穆柯寨》，改唱《藏舟》!陈碧君的邬飞霞！” 周裕生质问：“咋个说改就改？” 师爷：“我哪知道？你得问汪大人去！” 陈碧君：“何用得问？是总办大人害怕‘穆桂英’一杆追魂夺命枪取了他的狗命！”突然狂笑，以戏腔嘲讽，“哈哈哈……好一个——贪嘴又怕烫、鲜廉又寡耻、万般狡诈又胆小如鼠的花啊贼呀——！” 师爷恼怒：“你——！”猛想到她即将成总办的身边人，忙又忍住，“好了好了，别在这儿磨牙，快扮起来吧，汪大人可是早就到戏楼前候着了，要看彩莲姑妈的小旦戏啊！” 陈碧君：“成！姑奶奶今儿就让他大开眼界！”转向以前扮演杨宗宝的演员，“‘杨宗保’，你今天改当落难秀才刘赞，我饰那孤苦娇羞的邬飞霞。” 以前扮演杨宗宝的演员：“末将听命！” 陈碧君：“我们扮将起来！” 以前扮演杨宗宝的演员：“扮将起来！”
18．城外古塔．日 陈荣武用树枝在地面画出仁怀地形图，指点着部署：“我指挥警卫排埋伏在这一侧阻击，不让一个民团的‘冷码’（土匪黑话：团丁）逃脱。普三娃带人从东门打进去，把那几家商铺、客栈、烟花楼给我统统洗干净。记住，乖乖儿交出钱财便罢，要是抠抠缩缩，藏匿不吐，就拉他的‘肥猪’，抱他的‘童子’，请他的‘观音’（土匪黑话：绑架有钱男人、财主家男孩、富家女子）！” 普三娃：“明白！” 陈荣武转向郭老歪：“郭营长从西门打进去，直扑姓汪的公馆。注意，那狗家伙不止广有钱财，这回还以训练民团为名，从汉中专署弄到不少枪支弹药，一部分放在他洋县的老家，一部分运到了这里，你务必一条枪、一颗子弹不漏，全给他搜出来！” 郭老歪：“是，司令！” 陈荣武又向启云飞：“启营长先埋伏在廊桥头，听我两声枪响，立刻干掉守桥的团丁，杀向水口寺，宰了姓汪的。可要当心，那家伙身手颇有些了得！” 启云飞一笑：“司令放心！” 陈荣武转向三人：“一路上，无论哪一路，凡遇上民团的‘冷码’，一律只要枪弹不要人。得手后，押着胜利品到天生桥会合，我已令人在那准备下酒肉、住处，大家好好欢庆欢庆！” 三人：“是！” 陈荣武：“好，你们先把队伍悄悄带到各自的位置，暂时不要动，等水口寺里的戏唱到热闹时，听我两声枪响，大旗竖起，都一齐呐喊着出击！” 三人：“是！”
19．水口寺．日 戏楼四周一步一岗，站着荷枪实弹、防备陈碧君脱逃的团丁。楼下一溜茶桌摆在台前，茶桌后才是普通观众。许是预感到今天这戏可能看出麻烦，除正中一席坐着汪总办和他的师爷，背后站着四个保镖外，其余各桌并无富贾乡绅，只稀稀落落、七歪八倒地坐着不多几个袍哥。 戏刚刚开演。 台上，陈碧君扮演的邬飞霞上：
（白）好苦呀！
台下，汪总办一声喝彩：“好！” 台上，陈碧君继续表演：
（唱）泪零零，做了江干的花片； 冷凄凄，做了天边的孤雁； 哭哀哀，做了石砌中的乱蛩； 虚飘飘，做了陌上的杨花卷！
台下，汪总办又喝彩：“好！好！” 台上，陈碧君继续表演：
台下，汪总办学戏腔淫秽地调侃陈碧君：“喂呀！我那孝道的娘子呀！” 台上，陈碧君绉绉眉，继续表演：
（哭）阿呀！爹爹呀！ （唱）你是衰暮年， 谁知飞灾犹未免？ 如今早晚看谁人面！ 好向夜月滩，泣杜鹃。 哀怜，骨肉今番在各一天。 难言，弱质今番在那一天！（下）
幕内有追兵呐喊。 刘缵踏着紧凑的锣鼓急促踉跄地上，唱。
战兢兢，做了失巢的乳燕； 孤影影，做了风鸢的飞线； 苦零零，做了无父的孩儿； 哭啼啼，做了篱下的号更犬！ （白）我刘缵逃出宫来，不想梁贼发骑尉追拿，暗放一箭…… 20．城东头河畔．日 普三娃率领匪兵，借着树林和大石的掩护，朝镇子东头摸去……
21．水口寺．日 台上的戏继续，刘缵藏身船中，被邬飞霞发现。
邬飞霞：（惊恐）有贼呀有贼！ 刘 缵：呀！小娘子，不是贼，不要喊叫。 邬飞霞：不是贼，为何藏身船内？我鱼船上是没有什麼东西的。 刘 缵：小娘子，我是逃难之人，来到江边，无路可走，只得躱在船头。 若得小娘子见怜，渡过江去，鄙人方有生路。望小娘子恕我冒闯之罪。（作揖） 邬飞霞：我看你身上不是做贼的打扮；只是你犯着何罪奔逃？也要说个 明白，方好渡你过江。若说不明白，定是为贼的乔扮，我将你撩入江中！ 台下，汪总办起哄“好！把他龟儿子撩入江中！”
22．城西头河畔．日 郭老歪率领匪兵，借着树林、大石的掩护，朝镇子西头摸去……
23．水口寺．日 台上的戏继续——
骑尉带四兵上。 邬飞霞惊呼：不好！（接唱） 江岸上追兵布满， 邬飞霞心中胆寒！ ……
台下的汪总办接过去：“别怕，小乖乖，有总办老公我在，怕啥子！” 台上，陈碧君蔑他一眼，接唱：
此事我要放大胆， 巧言冷语将他瞒。 ……
24．廊桥前．日 启云飞绸衣绸裤，手摇竹扇，领着斜挎包袱、扮作随从的灯杆和拉着三匹马、扮作小厮的铁锤，大摇大摆朝廊桥走来，到桥前，吩咐：“这廊桥上凉快，都歇歇，透透汗！” 警戒团丁上前干涉：“咦咦！你们干啥呢？干啥呢？咋个在这坐下啊！” 启云飞大大趔趔地用扇子挡住他：“我们还有伙计拉在后边，在这歇着，等等他们！” 团丁看他那穿着气派，不再阻拦。
36．水口寺．日 台上的戏继续——
邬飞霞：船舱之内，确有一人！ 骑 尉：何人？ 邬飞霞：我那不知是被哪个强盗射杀的爹爹！（哭）喂呀！不明不白屈 死的爹呀！ 骑 尉：（吃惊）啊！ 邬飞霞：将爷！江岸上只有你等持弓挎箭，莫非我爹爹丧于你等之手？ 骑 尉：（矢口否认）不是不是！ 邬飞霞：无论是与不是，将爷！你可得为我父申冤呐！ 与我讲！
陈碧君借题发挥：“那贼！哪里走？”忽地急转身，长袖一甩，三把飞刀“飕飕飕”朝台下的汪总办射去。 定格。
第十集
1．仁怀古城水口寺．日 台上的戏继续——
邬飞霞：船舱之内，确有一人！ 骑 尉：何人？ 邬飞霞：我那不知是被哪个强盗射杀的爹爹！（哭）喂呀！不明不白屈 死的爹呀！ 骑 尉：（吃惊）啊！ 邬飞霞：将爷！江岸上只有你等持弓挎箭，莫非我爹爹丧于你等之手？ 骑 尉：（矢口否认）不是不是！ 邬飞霞：无论是与不是，将爷！你可得为我父申冤呐！ 与我讲！
陈碧君借题发挥：“那贼！哪里走？”忽地急转身，长袖一甩，三把飞刀“飕飕飕”朝台下的汪总办射去。 汪总办身手确也了得，麻利地后仰，躲过飞刀，旋即弹身而起，跳上戏台，与陈碧君厮打…… 琴声、鼓点嘎然而止。 台上台下一片惊愕，随即大乱…… 2．城外石塔．廊桥上．东门．西门（闪回）．日 陈荣武闻听得琴鼓喑声，鸣枪发出攻击信号。刹时，“王”字大旗高高竖起。 廊桥上，启云飞、灯杆、铁锤“唰”地拔出枪，击毙护桥团丁，尔后，飞快地翻身上马，向镇街里疾驰而去…… 镇子东头，普三娃率领人马杀出，呐喊扫射，攻进东门…… 镇子西头，郭老歪率领人马冲出，扫射呐喊，突入西门……
3．水口寺．日 陈碧君、周裕生和“杨宗保”、“焦赞”、“孟良”等武生与汪总办和他的四个保镖拳脚刀剑交加，斗在一起。 震耳欲聋的枪声、呐喊声交织。 汪总办一惊，略微分神，被陈碧君踢倒。 一保镖趁机抽身，拔出枪来。 启云飞带领灯杆、铁锤等弟兄们飞马赶到，一枪击毙拔枪的保镖，向陈碧君等高呼：“各位老板闪开！” 陈碧君、周裕生等闪身跳开。 启云飞双枪连发…… 两个保镖倒下，另一个被汪总办抓住当屏障，连中数弹…… 汪总办在那替死保镖的遮掩下，就地一滚，蹿下戏台…… 启云飞举枪指向汪总办…… 陈碧君急忙叫住：“别别！把枪给我！” 启云飞扬手扔去：“你会放？” 陈碧君：“见过猪跑！”伸手接住，一挽，甩枪射去，仓皇狂奔的汪总办枪弹穿心，扑倒毙命。 灯杆、铁锤等齐声喝彩：“好枪法！” 启云飞呆呆地望着陈碧君…… 化入启云飞婚礼后前往送别戏班的情景： 陈碧君颠着银元，向台上喊：“‘孟良’！‘焦赞’！‘杨宗保’！” 三个演员齐应：“末将在！” 陈碧君：“奴家孤身一人，要那银钱何用！三位拖家带口，可是急需？” 三个演员：“正是！” 陈碧君：“那就看——好——了——！”话落，一扬手，三块银元同时风驰电掣飞出，“当！当！当！”三响，依次稳稳地钉在戏台右面柱子的一条线上。 众人一片声叫好。 化出。 陈碧君吃惊地望着启云飞…… 化入启云飞婚礼后前往送别戏班的情景： “孟良”、“焦赞”翻着筋斗，“杨宗保”踏着台步，口里念着锣鼓点，走到柱边，同时伸手，取那银元。 后面突然传来一声高呼：“三位老板且慢！” 众人回头。 启云飞身着绸衣绸裤，手里转着三个铁核桃，立在十步之外：“让兄弟帮三位一个小忙，不知可行？” “孟良”、“焦赞”、“杨宗保”齐楚楚地弯腰抬手：“请！” 启云飞扬手，凤点头似地连续扔出三个铁核桃。 三个铁核桃象三颗流星飞向右边柱子，“当！当！当！”接连三响，依次将三块银元击落。 众人的叫好声更高。 陈碧君提着剑飘然而来，望着启云飞：“哟！想不到少东家还有这手绝活！”不知在何方所学？” 启云飞谦逊：“不算啥子！从小赶牛赶羊打鸟练成的，比起陈老板的身手差得天远啊！” 陈碧君：“过谦！说话，我还没谢过少东家的格外恩赏哩！” 启云飞：“银钱算个啥，义气重千斤！兄弟特来为各位老板送行。昨天让各位老板见笑了！” 化出。 启云飞招呼陈碧君：“陈老板！” 陈碧君回过神，以为启云飞要她还枪，扬手抛出，抱拳致谢：“谢好汉援手！” 启云飞伸手接住：“陈老板可还记得我么？” 陈碧君不敢相信那光身子入赘人家的小女婿成了绿林好汉，故意兰花指一点，以戏腔发问：“来将何人？何方人氏？快快报上名来！” 启云飞一乐，插上双枪，两手抱拳，也以戏腔作答：“末将启云飞，云南绥江彩云坝人氏！” 陈碧君这才相信，不禁焉然一笑：“呀呀呀，奴家记起来了！什么‘末将’？原是那光身子骑毛驴的新啊郎！” 众人大笑。 启云飞面现尴尬。 陈碧君察觉，赶忙道歉：“失礼！失礼！恕小女子言语唐突，冒犯英雄！” 启云飞苦笑摇头：“何言英雄？一草寇耳！” 陈碧君正色：“呃，锄恶济贫，替天行道，何不能称英雄！” 启云飞调侃，试探：“你真不把我当草寇？” 陈碧君真诚地：“当然，只视你为少年英雄！” 启云飞试探：“既然如此，可敢跟我占山为王？” 陈碧君叹口气：“唉——！舍此一途，碧君还能何往？” 启云飞欣喜：“那就跟我走！” 陈碧君：“放马过来！” 启云飞拢马近前，伸出胳膊。 陈碧君飞身跃上，转向台上的周裕生和三武生拱手作别：“师父！三位师兄！碧君就此别过，上山落草去也！” 周裕生和三武生也拱手：“后会有期！” 启云飞一抖缰绳，纵马而去……
4．古城街面．日 蹄声得得。 启云飞搂着戏妆未卸的陈碧君，骑着马穿街而过。 灯杆、铁锤骑马紧跟。 一扇扇临街的窗户相继打开，窗户里的人望着威风凛凛的匪首搂着戏妆未卸、美丽动人、差点被汪总办强占的陕南名角，无不惊讶……
5．古城西街汪公馆前．日 一片民团团丁的死尸横七竖八倒在公馆前。 匪徒们扛着一捆捆枪、一箱箱弹药、一个个包袱从公馆里走出。 急促的马蹄声。 匪徒们循声望去，一个个惊愕地瞪大了眼睛。 启云飞搂着陈碧君，打马驰过。 匪徒们陡地起哄： “啊——！啊——！……” “好漂亮的美人！” “英雄美女！” “美女英雄！” 郭老歪从公馆里走出，问：“啥子事？” 一匪徒指着启云飞的背影：“瞧！启营长！陈美人！”
6．古城廊桥上．日 一队队匪徒扛着、挽着劫获的枪弹、财物走过。 手提马鞭、一只脚蹬在桥凳上的陈荣武听到西街一片喧哗，抬头观望。 普三娃跑来。 陈荣武问：“那儿在闹啥子？” 普三娃笑着：“嗨嗨！是启营长搂着陈美人打马经过，弟兄们见了起哄！” 陈荣武：“陈美人？” 普三娃：“就是姓汪的想弄到手的那戏子。” 陈荣武艳羡：“狗日的艳福不浅！他们去哪儿了？” 普三娃笑：“还能是哪儿？天生桥呗！”
7．天生桥一座大宅院外、内．日 院外大路上搬运战利品的匪徒络绎不绝。 启云飞搂着陈碧君纵马而来，一路挥着鞭子驱赶挡道的匪徒：“闪开！闪开！” 匪徒们起哄：“啊！啊！……” 陈碧君得意地笑，笑得枝摇花颤。 起哄声惊动院里的匪徒，纷纷涌出观望。 启云飞一行来到宅院外，翻身下马。 匪徒们堵住了门口，起哄声更高。 启云飞抱下陈碧君。 铁锤、灯杆挥着枪吆喝：“闪开闪开！” 匪徒们让出条路。 启云飞抱着陈碧君快步跑进。 铁锤、灯杆紧紧跟着。 启云飞一脚踢开一间屋的房门。 铁锤、灯杆仍紧紧地跟着。 启云飞察觉，恼怒地回头：“还跟着干啥？” 陈碧君笑得更浪，边笑边乐不可支地踢蹬双脚。 两只绣鞋从陈碧君脚上甩脱，高高地在空中飞舞…… 屋门“乓”一声关上。 绣鞋划着弧线落下，铁锤、灯杆下意识地、愣头愣脑地接着。 匪徒们的哄笑声如雷爆响。
8．屋内．日 启云飞一抛，把陈碧君扔在床上。 陈碧君故意惊叫：“哎哟！你轻点嘛！”
9．屋外．日 一个耳朵贴在门上听壁脚的匪徒淫邪地大笑：“哈哈……！‘你轻点嘛！’‘轻点嘛！’”
10．仁怀古城外三岔口．日 身背包袱的戏班里人将在此分手，各自东西。 周裕生潸然泪下，依依难舍地与多年来患难与共的同道们拱手作别：“就在此分手吧！唉——此一别，不知可还有相见之日？” 众人也凄凄惶惶： “班主保重！” “师傅保重！” 周裕生突然放开嗓子唱起川戏，边唱边头也不回地大步流星向北而去。 高亢、苍凉的川剧声腔在雾岚迷蒙的山川回荡：
天哀飞白， 地恸水声咽。 祭奠桃园刘关张， 纸钱化蝶遮日月。 一声悲呼泪长掉， 寒涛声卷风潇潇。 三叔情急性暴躁， 三声吼断当阳桥。 赤胆忠心日月照， 诚贯金石美名标。 二叔身亡凶信到， 痛哭桃园湿战袍。 哀兵未举鸣军号， 可怜你三叔叔被贼所害。 中军帐内血水漂， 骂一声范张二贼无好报。 千刀剐万刀剁雷打火烧……
11．天生桥宅院屋内．傍晚 陈碧君躺在启云飞的臂弯里：“我好象听见师父在唱戏！” 启云飞：“你师父待你可好？” 陈碧君：“他象我的爹，象我的妈，你说好不好？” 启云飞：“啊，是吗？” 陈碧君：“民国十四年，家乡铜梁大旱，颗粒无收。我跟父母逃荒要饭到泸县，父母先后饿死，我被从宜宾到泸县演出的师父收留。从那以后，他老人家就把我既当徒弟，又当女儿。” 启云飞：“你师父没成家？” 陈碧君：“没。他只爱川剧，爱得胜过女人，胜过命，所以一辈子单身。这下好，因为我，戏班散伙，戏演不成，我们是要了他的‘女人’和他的命了！” 启云飞安慰：“不要紧，我们派人给他多送些钱去，让他再搭班子！” 陈碧君摇头：“没了我，她无心！” 启云飞：“那，待我们以后安定下，请他来，我给他盖天下最好的戏台，置最好的戏箱！”
12．坎坷土路上．夜 一钩残月，数颗疏星。 弯弯小路，坎坷不平。 周裕生高一脚低一脚走着，边走边近乎疯癫地吼着川剧： …… 为江山我也曾六出祁山； ……
13．天生桥宅院屋内．夜 陈碧君侧身望着启云飞：“真的？” 启云飞：“我说话算数！” 陈碧君欣喜：“好！真有那时候，我还要演戏！” 启云飞：“我就天天看你演戏！” 陈碧君有些遗憾：“可惜你不会，不然，你来扮杨宗保。” 启云飞：“那有啥？我把你的‘杨宗保’给请回来！” 陈碧君：“啥我的‘杨宗保’？他是我师兄，娃儿都两个了！……哎，你那媳妇呢？” 启云飞：“不晓得还活没活着？” 陈碧君：“你讨厌她？” 启云飞：“不，是恨她！恨她爹！恨她那盘剥穷人发起来的家！” 陈碧君：“那天，你光着身子大闹婚礼，我就看出来了。但再恨，你还是做了她的男人！” 启云飞：“我可从没碰过她！” 陈碧君：“真的？一次都没碰过？” 启云飞：“唉，你不知道，她那瘦，她那丑，她那冷，她那阴，哪个想碰？” 陈碧君不信：“可你咋个那么熟门熟路？” 启云飞：“想知道？” 陈碧君：“你不想让我知道？” 启云飞：“我碰过一个姐儿——一个匪婆！” 陈碧君吃惊：“匪婆？” 启云飞：“她男人名是民团大队副，暗中为匪，拦路抢了我的货物，被我给杀了。” 陈碧君：“啊！那她现在在哪儿？” 启云飞：“她早有情人，在金沙江北四川地面的青姑岭当二寨主，我宰了那贼后，她就上了青姑岭。” 陈碧君：“有趣！你就是这样为了匪？” 启云飞点头。 陈碧君笑：“那我现在也是匪婆了！你匪公，我匪婆，将来再生一窝匪少爷、匪小姐！” 启云飞：“瞧你说的！我们为匪，是迫不得已！” 陈碧君：“哪个说不是？我要不是被那狗娘养的逼到这地步，能上了你的马？” 启云飞调戏：“不，是上了我的床！” 陈碧君：“美的你！” 启云飞：“唉，说真话，我们以后有了娃儿，绝不能让他们跟着我们提着脑袋血雨腥风为匪！” 陈碧君：“那。你让他们做啥子人？” 启云飞正经八百地：“读书人！让他们读书，走正道，做我家乡李秀才那样有学问的人！” 陈碧君：“说笑啊！能有那时候？” 启云飞：“只要有钱，准有那时候！” 陈碧君：“可现在我们可还是匪，”春情又动，“匪！再来匪一次？” 启云飞刨刨她美丽的脸蛋儿，翻身压上去…… “嘭嘭嘭”的敲门声响起。 启云飞一惊：“谁呀？” 门外人：“启营长！司令命你和陈美人快去，庆功酒席已经摆好了！”
14．四川泸州．日 热闹的街市人来车往。 报童扬着报纸边跑边高呼：“看报啊！看报啊！看上海战事吃紧，川军浴血奋战！看日寇轰炸南京！看川滇黔巨匪陈荣武血洗贵州仁怀古城，三县国民兵督导汪总办风流丧命！看泸县行政督察区张专员剿匪不力，调离泸州，刘迺葳接任！哎！快买啊！快看啊！今天的《川南日报》新闻多多，精彩得很！……” 汪焕章乘坐黄包车而来，叫住报童：“哎！来一份！” 报童将报纸递给汪焕章。 汪焕章看着报纸，吩咐黄包车夫：“直走，去行署！”
15．贵州习水古城陈荣武公馆庭园．日 陈荣武公馆庭园，假山巍峨，水池曲折，盆景葱郁，鹦鹉架子高挂在一株枝叶碧翠的树上。 陈荣武坐在逍遥椅上，手捧报纸，开心大笑：“哈哈！龟儿张胖子！……” 架上的鹦鹉学舌：“哈哈！张胖子！张胖子！” 陈荣武丢了报纸，逗弄鹦鹉：“好！说：你杂种……” 鹦鹉：“好！说，你杂种！你杂种！” 陈荣武教：“你杂种还派特别行动队呀！还来老子的地盘偷袭呀！” 鹦鹉学不上来，只反复着一句：“你杂种！你杂种！你杂种！……” 陈荣武越发高兴，笑声更朗。 贺天花从外面走进：“啥子事，看把你高兴成这样？” 陈荣武指报纸：“老子连打两仗，把狗杂种张胖子撵出泸州了！” 贺天花显然已经知道：“走了张专员，又来了刘专员，这也值得高兴？” 陈荣武：“管他啥专员，都得对我王司令敬着点，让着点，不然，张胖子就是他杂种的榜样！” 贺天花阴沉着脸：“好啦，还是谈谈你从桐梓请来的那尊‘观音’吧！” 陈荣武心存鬼胎：“那、那个女学生？不是送了告知帖，让她家里的人来赎嘛！” 贺天花冷笑：“来赎？哼哼！这趟一共请来六个‘观音’，其他五个，你开出的价都没超出两千银元，唯独这一尊，你漫天喊价，要人家拿出三千块袁大头、五百条枪、一千五百套军服才能赎走。……” 陈荣武狡辩：“哪个喊她老汉是桐梓有名的姜百万嘛，当然得跟那几个有所不同。” 贺天花眉毛一横：“你少打假叉！啥子‘桐梓有名的姜百万’？那五个中间不也有一个是桐梓刘百万的姑娘，你咋个不狮子大开口呢？” 陈荣武语塞：“这……” 贺天花：“‘这’啥子‘这’？硬要老娘给你戳穿嗦？” 陈荣武死扛着：“老子怕你戳穿！” 贺天花：“那你自己说，为啥子？” 陈荣武：“因为她比那几个长得漂亮，比那几个值钱！怪头怪脑的，还怕钱多了咬手嗦！” 贺天花：“我‘怪头怪脑的’？还是你心头有鬼？” 陈荣武：“我有啥子鬼？” 贺天花：“啥子鬼？——色鬼！是，她是比那几个长得漂亮，因此你就开出天价，让她家里赎不起，好逼人家就范，当你的第四房姨太太。咦，陈荣武，陈荣武！当初你上山寨，我爹把我许配给你时，你是咋个说的？——‘我陈荣武对天发誓：一生一世就喜欢天花一个！’可后来呢？爹把交椅让给你，他老人家也过世了，你就牛皮写的喂了狗，又像在邓锡候手下当作战参谋、勾引人家七姨太一样，成了花心萝卜，接连娶三个小老婆还不够，还想玩个洋学生。……” 陈荣武火了：“说完没有？老子就是想玩个女学生，你要咋个！谁他妈叫你只会叫春，不会坐胎？” 贺天花：“哟！你现在是陈司令了，就敢忘本，就敢给我充‘老子’，就敢把老爷子的在天之灵不放在眼里！哼！老娘能成全你，也能废了你！”说着，“唰”地抽出手枪。 陈荣武早有防备，一招空手夺白刃，下了她的枪。 贺天花耍起泼来，挺着胸口，朝陈荣武逼去：“好哇好哇，你好手段！来，朝老娘这儿开一枪，给老娘穿个血窟窿，老娘就再不挡你的道，自己到阴曹地府找我爹诉苦去！” 陈荣武软了，赶紧把枪还给她：“好了好了，夫人！我从此不动那念头，你也别再闹了好不好？” 贺天花这才收住，但还怕他反悔，进一步逼迫：“那，你那个女学生呢？” 陈荣武：“啥子‘我那个女学生’？是我们请来的‘观音’！” 贺天花：“那好！”向外呼唤，“三娃！” 普三娃应声而至：“夫人！啥子事？” 贺天花：“那尊‘观音’的赎期到了吧？” 普三娃：“回夫人，还有几天。” 贺天花暴怒：“打胡乱说！别人早过期了，就她还有几天？哪个定的？” 普三娃望着陈荣武。 陈荣武冲他做个无可奈何的脸色。 贺天花狰狞地下令：“赎期早过，去把她给我撕了！” 普三娃左右为难：“这……” 贺天花：“‘这’啥‘这’？你家司令都不心疼，你倒心痛啦？” 陈荣武被逼无奈，忍痛咬牙吩咐：“去吧，撕了。”
16．滇黔交界处嘎么山石堡寨．日 怀有身孕肚子隆起的陈碧君瞪大了眼睛：“真的就撕啦？” 启云飞点头：“真是撕了。听我们的人回来讲，五天后，那姜百万终于凑齐了银元、枪支和军服来赎，见女儿已成了黄土包下鬼，当下就昏倒在地。” 陈碧君愤愤地：“这醋罐子婆娘！心也太毒了！” 启云飞不这么看：“吃这碗饭，谁的心不毒？可不管咋个说，也不能坏了道上的规矩，没到期就撕票。” 陈碧君：“可不，戏文里常说‘盗亦有道’，总得讲规矩。我们不能象他们，得立些章法。” 金剑走进：“夫人说得对，‘盗亦有道’，得有章法。我觉得陈司令立的那‘四盟约’、‘八赏规’、‘八斩条’还有遗漏，主要在杀富济贫、替天行道方面缺少明确的规定，因此我们还得增加些。” 启云飞笑：“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参谋长跟碧君想到一块去了！” 金剑意想不到：“啊！夫人早想到了？” 启云飞：“碧君在戏班时走南闯北，听过不少草莽英雄的山规，觉得有一些要比陈荣武那‘四盟约’、‘八赏规’、‘八斩条’清楚明白，就跟我一起归拢归拢，商量出几条来。正好，参谋长你来了，就拿笔记一下，顺带着再议议，要觉着不错，就向弟兄们宣布。” 金剑掏出钢笔和小本：“好，夫人请讲！” 陈碧君扳起指头：“第一，不准对迎亲的下手，坏人家好事！第二，不准对出殡的下手，招惹晦气！第三，不准对邮差、教书先生下手，招世人公愤！第四，不准对郎中医生、摆渡艄公下手，得罪了朋友！第五，不准对单身行人、尼姑、和尚、鳏寡孤独人家、闯荡江湖的戏班和挑八股绳的小本经纪人下手，坏了我们的名声！第六，不准对车店马栈下手，拆自己的窝子！第七，不准欺负妇孺老幼，奸淫妇女，行不义之事！第八，兔子不吃窝边草，不准对山寨方圆五十里内人家下手！第九，不准对同行同道下手，伤和气，结冤仇！第十，不准私自伤害官员，逮到官员须押回山寨审理调查后处置，若是清官，置酒款待，赔礼送还；若属昏官但不害民，留下耳朵一只，发还半数财物，以示警告；若真是贪官赃官，财物尽数没收，人斩首示众！违反上述十条者，视其情节，轻则给以禁闭、仗责、扣分红利等处罚，特别严重者，就地正法。参谋长，你看如何？” 金剑击节叫好：“好！夫人果然见多识广！我们增加这十条，就远比陈荣武他们的强多了！” 启云飞：“碧君还对弟兄们的红利分配也想出了个章程，说不能象别的山寨那样稀里糊涂，全凭当家的一个人说了算，得让所有弟兄心知肚明，有章可循。” 金剑佩服：“这就更好！夫人请说，我给记下！” 陈碧君笑：“参谋长看这样合不合适？——每笔买卖所得银钱财物，都分为十份，其中：一份奖励打探、提供情报的人；一份奖励参战弟兄；一份救助伤残弟兄和死亡弟兄的亲属家眷；一份留作山寨请客送礼，疏通关系之用；两份留作整修山寨和进人进枪，壮大队伍；五份用作全体弟兄分红。” 金剑飞快地记下，又喝彩：“好！夫人不光功夫了得，堪称巾帼英雄，还足智多谋！” 启云飞笑： “先别夸她！我以为最后那五份得改一改——只拿四份用作全体弟兄分红，得抽出一份来接济山寨周围的百姓，资助他们兴修水利和购买耕牛、种子啥的。碧君，你说咋个样？” 陈碧君爽快同意：“笼络民心？要得！” 启云飞：“这嘎么山地势倒是险要，就泥土太薄，种洋芋、种包谷收成都不好。我这些天寻思，莫如拿点钱给山民们买粮，鼓励他们全种鸦片，由我们收购转卖。” 陈碧君反对：“亏你想得出！那东西害死人！” 启云飞笑：“我早知道你要说这话。那东西是害人，但要看害哪些人？我们可以给山民们立条法规——只准种，只准卖，不准自己抽，只让那东西去害那些官绅、烂兵！” 陈碧君：“说得轻巧！你管得住？” 启云飞拍拍腰间的枪：“咋个管不住？谁敢不听，老子毙了他！” 金剑支持：“这倒是个办法，一来让山民日子改善，对我们山寨更加贴心；二来由我们收购转卖，那就是一笔不小的收入。川军、滇军黔军那些军阀，哪个不是靠这玩意发起来的！” 陈碧君不再反对：“那好，这事就交给云山兄去办吧！” 金剑：“那章程的事呢，就这样定了？” 启云飞：“定了！” 金剑起身：那我整理一下，抄写出来，请营长向弟兄们公布！” 启云飞：“好！”
17．贵州习水古城陈荣武司令部．日 陈荣武望着普三娃：“啊！启云飞在我那‘四盟约’、‘八赏规’、‘八斩条’外，又新增了‘十不准’和分红章程？” 普三娃递上张纸片：“没错。这是我们的人抄来的。” 陈荣武边看边自语：“这小子不简单，很有些心计！” 普三娃有些担忧：“还有件事哩——司令可记得上回那个想自杀的参谋金剑？” 陈荣武：“咋个记不得？启云飞见他举枪对准自己的脑袋，手疾眼快，一下打掉了他的枪，让那家伙当了俘虏。咋个，那家伙归顺启云飞啦？” 普三娃：“可不，当上启云飞的参谋长了！” 陈荣武不在意：“这有啥，一个小参谋！” 普三娃：“司令别小看了那小参谋，人家是老蒋的中央军校昆明分校出身，一肚皮诡计。听说上次偷袭启云飞就是他一手策划的！” 陈荣武陷入沉思：“啊！……” 普三娃：“司令！” 陈荣武回过神来。 普三娃说出自己的担心：“启云飞有心计，再加上金剑当军师，早迟得做大，到那时候，我们恐怕就不容易控制他了！” 陈荣武显然已经有了主意：“赤水那边的情况打探得咋个样？” 普三娃：“打探清楚了！泸州抗敌后援会募集到一批钱财，全买成了布匹和棉花，为防备日本人飞机轰炸，全运到赤水的忠义天主教堂，由教堂里的修女们缝制军装。” 陈荣武眼睛一亮：“有多少？” 普三娃：“一千多套，说是还有几十套没做完，做完就要运走。” 陈荣武一拍大腿：“好啊！天已经冷起来了，老子还有上千弟兄没棉衣过冬！” 普三娃有顾虑：“这可是捐赠给抗日前线的，我们取了会不会惹出啥麻烦？” 陈荣武若无其事：“啥鸡巴抗日前线！抗日是政府的事、他老蒋的事，抗日军队穿衣，该政府和他蒋介石拿钱，关我屁事！老子只晓得不能让我的弟兄跟着我陈荣武挨饿受冻！这批军装有没有武装守护？” 普三娃：“教堂周围没有，只是，赤水县县长兼国民兵团团长温章集合了一千多个团丁训练，还调集民工大修城防工事，说是防备日本人打进来。” 陈荣武笑：“日本人还进不了川，就是进了，目标也是陪都重庆，哪轮得到他小小的赤水县？狗日的不是防日本人，是见我前些日子打了仁怀，怕老子把矛头指向他，在防我啊！” 普三娃：“那司令打算……？” 陈荣武一声狞笑：“哼哼！别说有上千套军衣，就冲他训练团丁、修工事，老子也得收拾他！妈的，这也大量训练团丁，那也大修城防工事，想把老子困死在习水，不要老子动弹呀？老子不给他点颜色看看，那还了得！” 普三娃赞同，又有顾虑：“那倒也是！不过，赤水离泸州太近，万一惊动了泸州兵营的川军……” 陈荣武早有准备，笑着说：“没关系！我已经叫人去通知启云飞，让他带人去泸州纳溪，做玫瑰书院那笔买卖。我告诉他，那是川南最大的教堂，里面的洋玩意儿多得很，值钱得很！” 普三娃明白，佩服地竖大拇指：“高！泸州的川军下来，正该他娃儿替我们接招！” 陈荣武大笑：“哈哈……！”
18．嘎么山石堡寨议事厅．日 金剑疑惑地望着启云飞：“营长要打玫瑰书院？” 启云飞笑：“咋个？那是龙潭虎穴，打不得？” 金剑：“营长你不知道，那教堂距泸州不足十里地，城里军营驻扎有川军四个新兵补充团。” 启云飞不以为然：“这我晓得，那四个新兵团早就训练完毕，于几天前乘船，开往武汉去了，现在城里空虚得很。要不，陈荣武咋个会决定下手？” 金剑：“陈司令的人马也出动？” 陈碧君：“他头几天派人来通知，叫我跟他联手，可今天又来人送信，说他要打赤水，把这票买卖让给我们，还答应在赤水得手后，火速派人马来接应我。” 金剑沉吟片刻：“那，营长、夫人打算带多少人马去？” 启云飞：“碧君怀身大肚，咋个能去？就留下，跟云山兄守寨子，我带一个连去，你看咋个样？” 金剑：“新兵团要真全部开拔，一个连的兵力倒也够了。就怕……” 启云飞逗弄：“参谋长不放心，就跟我走一趟？” 金剑摇手推辞：“不不！我只管训练和出谋划策，不参加行动，这可是你我早就说好了的，营长不可违约！” 启云飞笑：“你呀！还是怕被人认出来，留着一手！好，你就留下，帮着碧君和云山兄守山寨吧！” 陈碧君：“你几时出发？” 启云飞：“马上。明日天亮前赶到。” 陈碧君：“那就集合队伍吧！”
19．贵州习水古城陈荣武司令部．日 陈荣武手提马鞭，做好了出发的准备。 普三娃快步走来：“报告司令，探子来报，启云飞已经出发！” 陈荣武：“好！集合队伍！” 普三娃：“是！”转身跑出。
20．嘎么山石堡寨陈碧君住处．夜 墙上挂着一把净面盒子和装着三把飞刀的彩袋。 陈碧君已经睡下。 急促的敲门声。 陈碧君惊醒，麻利地抓着枕边的手枪：“哪个？” 启云山的声音：“是我，启云山！参谋长有紧要事，请你到议事厅商量！” 陈碧君：“好，我就去！”
21．石堡寨议事厅．夜 金剑焦躁不安地踱来踱去。 陈碧君、启云山匆匆走来。 金剑迎上：“夫人！金剑出了个万不该出的失误！” 陈碧君：“参谋长别急！坐下说，坐下说！” 三人坐下。 金剑：“我在泸州军营呆过，知道那里一直是刘湘屯驻和训练新兵的大本营，尽管那四个新兵团已全部开赴前线，但几十位教官和警戒军火、军需的警卫连是不会跟着走的。如果还有一个团没开走，或者开走了又有新兵驻进，就更麻烦了！” 陈碧君不禁替启云飞担忧：“这么说，云飞带的人少了？” 金剑：“不光人少，我还担心，这恐怕是陈荣武设的计！” 陈碧君：“啥计？” 金剑：“舍车保帅之计。”拾起块瓦片在石桌上三两下画出地形图，“你们看，他发兵从习水北上进攻赤水，却担心泸州的川军得知，南下救援，因此让我们攻打泸州纳溪的玫瑰教堂，吸引川军，为他解除后顾之忧。” 陈碧君意识到问题严重：“啊！” 金剑：“当然，陈司令是否走舍车保帅这着棋，还只是我的揣测，不敢十分肯定。” 启云山：“这明摆着就是！咋不敢肯定？狗日的歹毒!” 陈碧君有些慌神：“那、那我们咋个办？” 金剑：“为今之计，只有自己救自己。看来，夫人不出马是不行了，可就怕夫人的身子……？” 陈碧君咬咬牙：“没关系，我能行！你说，咋个办？” 金剑：“现在山寨里除了警卫排，还有两个连。我的意思只留下警卫排，由启云山和我领着保护山寨，夫人把两个连和所有机枪都带上，立即出发。若能追上营长更好，务必请他慎重从事，再派人侦察，把情况弄确实，再作决定；如追不上，便直奔纳溪接应，以防不测。” 陈碧君：“好！云山兄，快通知队伍紧急集合！” 启云山：“是！”匆匆转身跑去。 传来三声鸡鸣。 金剑：“天快亮了，营长他们可能已经到了！”
22．纳溪玫瑰教堂外．凌晨 曦微晨光下，规模宏大、造型独特的天主教堂，微黄的灯光从一个个哥特式窗棂里透出。 朗诵赞美诗的声音从教堂里传出，清脆悦耳，慈祥温和： “The heavenly father gets me, me likes deeply! In Mongolian host guidance heart safe! Regardless of the sound of something astir gets up day and night the seat, Has the host outstandingly skilled often to get me. Sometimes encounters poverty-stricken sad, Sometimes is bigger much the peace and good health; Resembles the sea tuck dive, like the mountain is safe, Either the danger or the peaceful heavenly father get me. ……” 汉译： “天父领我,我深喜欢！ 蒙主引导心中平安！ 无论日夜动静起坐， 有主圣手时常领我。 有时遭遇困苦忧伤， 有时大得喜乐安康； 似海翻腾，如山稳妥， 或危或安天父领我。 ……” 23．山间．晨 陈碧君腰插手枪，肩挎盒子炮，骑在马上，率领匪徒急行……
24．泸州纳溪玫瑰教堂神父餐厅．晨 洁白的雕塑精美、天使栩栩如生的圆形廊柱，大理石的壁炉，熠熠闪光的水晶灯，银色的烛台，古朴典雅的冰箱，黑亮亮的风琴，雪白桌布覆盖的椭圆餐桌，餐桌上的鲜花，高靠背的花饰典雅的餐椅，摆放着火腿香肠、羹汤、色拉、面包、咖啡的银亮的餐车，悬挂在墙壁上的电话…… 金黄色卷发、高高的鼻梁、眼睛碧蓝清澈的小修女艾伦把着椅背，伺侯神父入座，将雪白的餐巾覆在他双膝，捧上火腿香肠、羹汤，然后侍立一旁。 神父在胸前划着十字，祈祷：“Thanks the host, is he bestows our food, causes us to live.Amen!（汉译：感谢主，是他赐我们食物，使我们活着。阿门！）”
25．赤水太平寺．县城．晨 松青柏翠的太平寺薄雾迷蒙，掩映林间。 庙宇的堞墙边，陈荣武叉着腰，眺望县城—— 晨曦映照的赤水河波光粼粼。 河畔，古老的县城林木葱笼，还沉浸在梦乡。 普三娃走来：“司令！” 陈荣武回身：“城里情况咋样？” 普三娃：“没啥变化。” 陈荣武：“好！”拔出枪，对天鸣放。 刺耳的枪声撕破清晨的宁静。 若干匪徒从树林里鸣枪呐喊冲出，扑向县城……
26．玫瑰教堂神父餐厅．晨 神父祈祷毕，戴好餐巾，拿起刀、叉。 枪声骤响，持续不断。 艾伦眼露惊惶。 神父的手微微一颤，旋即镇静，神态优雅地切割香肠……
27．玫瑰教堂修女院、拉丁学院、钟楼 ．晨 修女院，正颂诗的修女们闻听枪声，惊慌失措，乱作一团。 灯杆带着一伙匪徒冲进，抢银器，砸神像，扒修女们衣服…… 拉丁学院，身穿白袍、黑袍的修士们四处逃蹿。 铁锤带着一伙匪徒闯来，堵住门口，用枪逼迫着修士们掏出身上钱币、挂表，脱下华美的圣衣，稍有反抗，即开枪击毙…… 钟楼，敲钟的老汉匆匆忙忙爬上楼，伸手抓住绳子，下面的启云飞看见，一抬枪，老汉中弹，从高高的钟楼栽下……
28．主教公馆餐厅．晨 杂乱的枪声和修女、修士们的惊呼、惨叫声不断传来。 神父镇定自若，充耳不闻，依然从容不迫地就餐。 小修女艾伦在他的感染下，也神情平和，有条不紊地为神父撤盘子，上羹汤，进主食。 “咚咚咚”的脚步声中，启云飞手提双枪，与提着盒子枪的铁锤杀气腾腾地闯入。 神父抬起头来，冲他们一笑。 启云飞、灯杆、铁锤被室内从没见过的陈设、桌上的食物吸引，被神父的镇静和艾伦中西和璧的身材、脸相和怪异的金发、澄澈的蓝眼睛惊呆。 神父带着微笑缓缓站起，张开双手，做个拥抱的姿势：“! Dear friends!（汉译：啊!亲爱的朋友!）” 定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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