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集

• 白天。贾充府。垂花门前。梅香回来向贾午报告。

画外音：话说贾充的小女儿贾午，一晃长到十五六岁，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可是贾充自打得了儿子贾黎民后，就把女儿给看淡了，加之终日忙于朝事，也就没往这方面想。而贾午呢，私下里早就盯上了天天来贾府办公的英俊少年韩寿，一心想和他交好，又碍于面子不好开口，而父母又一门心思扑在小弟弟的身上，一直也没提及她的婚事，心里真是又急之恼。

2，白天。贾充府。梅香穿过层层院落来到垂花门前。贾午急忙迎上。

贾  午：韩郎怎么说？

梅  香：唉，他还是那个老样子 —— （学韩寿样：）啊，啊，替我回谢小姐，就说韩郎吃过早饭了。（耸耸肩膀。）

贾  午：就这些？

梅  香：小姐若是不信，可以自己去问嘛。

贾  午：死丫头，但分你有半句瞎话，小心你的舌头！

梅  香：哎哟小姐，您要是真割掉奴婢的舌头，明日要碰见韩郎，奴婢拿什么替您传话呀？（说着，贾充走来。）

贾  充：午儿，大早上的，你每天总呆在这里做什么？

贾  午：爹，……这儿凉快嘛。

贾  充：不会吧？（伸手试试。）这里也没有风，怎比得上后花园凉爽？（梅香就笑。）你定有背着爹爹的事情。（贾午心头不由得荡起一丝怨愤。）

贾  午：噢，女儿又不是小孩儿了，干嘛什么事情都要让爹爹知道？

贾充一楞，笑道：也对，也对。好了，我这便上朝去，你有时间多陪小弟黎民玩一会儿，省得他寂寞。

贾  午：是。

1. 后院。贾午、梅香往里走，老远就听见郭槐的叫喊声和贾黎民的哭声。

郭槐画外音：你说！你刚才和老爷干什么来着？

何妈画外音：太太，奴婢什么都没做呀 —— （贾午梅香互相看看，快步走过去。）

2，  室内。郭槐对跪在地上的何妈吼叫。贾黎民在丫环怀里嚎啕大哭。

郭  槐：你还想抵赖？我都看见了！

何  妈：太太，奴婢真的什么都没做呀！……老爷喜欢少爷，喜欢得不得了，在那里逗少爷高兴，就这些，奴婢只是抱着少爷……

郭槐摔杯子：胡说！你和老爷搂搂抱抱的亲嘴，还拿少爷做幌子！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何  妈：哎哟太太！您可冤杀奴婢了！奴婢刚来没几天，并不曾和老爷见过几面，就是打死奴婢，奴婢也不敢往那上面想啊！求太太明察！

郭  槐：住口！嗬，你倒咬上文，嚼上字儿啦！求太太明察？告诉你，太太我眼里从来不揉沙子！你若承认了便罢，要是死不承认，可别怪我家法无情！

何  妈：太太，您让奴婢承认什么？

郭  槐：好你个死硬头！来人！（打手应声而入。贾黎民已经哭得声嘶力竭。）

何  妈：太太饶命！太太饶命！

郭  槐：给我打！

众打手：是。（上来拳打脚踢，何妈哭喊求饶，只叫“下回不敢了”。贾午赶到，看了看，也没说话，过去把贾黎民抱在怀里，转身出门。）

3，  廊檐下。贾午抱贾黎民出来，一个劲儿哄。

贾  午：欧，小弟弟不害怕，小弟弟不哭，一个不要脸的臭奴婢，打死她算了！真是的。小弟弟不哭啊。（在背后一片打骂和哭叫声中，只见贾黎民尖嚎一声，背过气去。）弟弟！小弟弟！你怎么啦？娘！你快来呀！这是怎么搞的？小弟！小弟！（郭槐奔出来。）

郭  槐：怎么啦？（一看儿子，顿时慌神。）黎民！我儿！我的儿！你快醒醒……

贾  午：娘，他这是给吓坏了，快去叫郎中吧。

郭  槐：嗳，嗳……快去叫郎中！你们这些该死的！快去！（丫环们一哄而散。打手出来。）

打  手：太太，那女人昏过去了。

郭  槐：打死！打死！打死她！

4，  白天。皇宫。文武百官上朝，议论纷纷。龙案前空空荡荡。

大臣甲：怎么？皇上病啦？、

大臣乙：我也是刚听说。

大臣丙：什么病呀？

大臣丁：不知道……大概也许或者是思念皇后娘娘所致？

大臣丙：这怎么得了？万一……

大臣戊：唉，我说老兄，你就别万一啦，咱快还是赶紧祈祷上苍，保佑皇上龙体平安吧。

大臣乙：阿弥陀佛。……（一太监出现。）

太  监：万岁爷龙体欠安，罢朝七日，着命齐王主持政务，群臣可到齐王府议事。

众大臣：臣遵旨。（散伙。）

大臣甲哎呀，看来皇上病得不轻呀。

大臣乙：这可如何是好？

大臣丙：怕什么？有齐王呢。

大臣乙：阿弥陀佛，阿弥陀佛。（贾充、荀勖、冯訦一起往外走。）

冯  訦：鲁公，昨日你还见过皇上，怎么今天皇上就病倒了呢？

贾充摇头：唉，其实昨天我们陪皇上闲谈，就发现皇上的神情总有些晃惚，就想，大约是皇上过于思念娘娘，心虚脾弱，因此略感风寒吧……（赵王司马伦竖着耳朵走过来。）

荀  勖：原来如此……（四下看看，压低声音。）哎呀，万一皇上一病不起，该当如何？

贾  充：这个……

司马伦：要是皇上一病不起，别人都可以害怕，唯独鲁公不怕。（三人吓了一跳。）

三  人：赵王千岁。

司马伦：免礼。我说贾充，你有两个尊贵的女婿，一个是太子，一个齐王，照理说，他们可都有资格继承大统呀。你怕个什么？（贾充两眼乱转，一言不发。荀勖和冯訦互相看看，发出一阵干笑。司马伦转身离去。接着，司马亮又走过来。）

三  人：汝南王千岁。

司马亮：这个老九，只会胡说，鲁公，你休要理他。（离开。贾、荀、冯面面相觑。）

5，  白天。齐王府。前厅。文武云集。

众大臣：臣参见齐王千岁千千岁。

司马攸：免礼。众位，皇上染恙，不能临朝，将朝政暂时托咐于寡人。你我同殿为臣，有事尽管直言，大家一起商议，不必多礼。

冯  訦：不可，不可。齐王殿德高望众，托君命而行天下事，我等自当毕恭毕敬而拥戴之，岂可乱了君臣之序？

荀  勖：是啊，常言道，国不可一日无主。虽然齐王是奉诏执政，但一日做主，便是一日为君，臣等自当任凭驱使，如受君命。

司马攸一拍桌子：嘟！冯訦，荀勖！你们若以为寡人喜欢听这样奉承，可就大错特错了。哼，平日里你们只会在皇上面前阿谀奉承，寡人早就看不顺眼，而眼下皇上尚且健在，你们却又来献媚于寡人，真是两个恬不知耻的烂货！来人，给我叉了出去！

众武士：遵命！（上前挥棍乱打。）走！滚出去！

司马亮摇头：这又是何苦呢？

王戎喃喃自语：得，马屁没拍好，拍马蹄子上了。（王衍闭目养神。嵇绍冷笑。）

荀  勖：哎……哎哟……鲁公，你快替我们美言几句吧……

冯  訦：哎哟我的娘唉！就走！就走！（贾充低头不语。二人抱头鼠窜。）

司马攸：现在朝堂之中总算干净了不少。众位请畅所欲言。

6，  齐王府外。荀勖、冯訦狼狈而出。

荀  勖：好嘛，走迟一步，我这脑袋就成漏勺了！好厉害的齐王，他这是成心给咱难堪呀！

冯  訦：不行，这事不能算完！齐王哪里是骂咱们？他分明是骂皇上远君子而近小人，想以此拢络人心！你以为我看不出来？明儿见着皇上，我非奏他一本不可！走！（二人离开。）

7，  白天。齐王府后院。贾荃在宫女的簇拥下朝前厅走来。迎面碰上一个下来的太监。

贾  荃：面前可是王爷在召集文武开会？

太  监：哎哟娘娘，您去瞧瞧吧，咱府上都快成金銮殿了。

贾  荃：鲁公可是堂上？

太  监：在！在！（贾荃点头，继续朝前走。）

8，  白天。齐王府前厅。贾荃进入，躲在屏风后偷眼观瞧。只见群臣你一言我一语说得正热闹，贾充一言不发立在那里，像尊泥菩萨一般。

司马攸：众位，皇上龙体不适，暂时将朝政交给寡人，寡人敢不尽心尽力以报圣恩！望尔等各司职守，帮助寡人处理好国事，做到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切莫效仿荀勖、冯訦两个奸谄小人。

众文武：是。

刘宣出班：王驾千岁。

司马攸：这不是匈奴左贤王刘宣吗？你有何话要说？

刘  宣：回王爷的话，小臣离开并州进京已经一个多月，皇上龙体欠安，一直不曾召见小臣。昨日小臣得到并州来的的禀报，说本部有人与州府地方官员因赋税之事发生争执，小臣担心下属无力弹压会酿出乱子，因此打算回并州亲自处理此事，望王驾千岁恩准。

司马攸：哦。你们匈奴人与汉人在习俗上有诸多差异，但既然居住汉地，当然要服从官府的管束了。近来寡人常常听说你们诸部中有个别人刁蛮成性，与州县发生冲突，甚至聚众搅闹官府，这样很不好。希望左贤王回去后要向属下多多宣扬圣朝的典章制度和皇帝的恩德，让他们做安分守法的顺民才是。

刘  宣：小臣一定谨遵千岁教诲。

司马攸：这样就好。汉人与胡人亲善，永不重开战端，这是自汉宣帝以来历代皇家所希望看到的，只可惜事情往往不如人愿。比如秃拔树机能，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鲜卑杂种，竟然妄想独霸河西？！唉……（取出羊祜的奏章。）众位请看，这里的一份奏章，是荆州都督羊祜写来的，上面说，吴国主将陆抗已死，劝皇上莫失良机，即刻伐吴。（扫视众人。）其实，寡人何尝不知伐吴的重要？无奈近日秦、凉战事又紧，官军一败再败，这却如何是好？

马隆出班：王驾千岁，臣不才，愿率一支人马前去讨伐树机能。（众人哗然。）

大臣甲：他是谁？

大臣乙：不知道。

大臣丙：我认得他——此人乃齐王驾下参将马隆。

大臣丁：哼，一个小小王府参将，也敢口出狂言？真是！

羊  秀：马隆，今日满朝文武汇聚王府，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出来说话？（马隆摇头。）

司马攸：众位不必喧哗。既然马隆将军自告奋勇请缨为帅，想必会有些与众不同的想法，马隆，寡人赞成你的豪勇，但不知你有何退敌良策吗？

马  隆：回王爷，末将愿招募三千勇士，率队西行，只要皇上和朝廷不加干预，任由末将临敌制谋，便宜行事，不出三年，定能报捷。

司马攸：众位以为如何？鲁公，你说呢？

贾充如梦方醒：啊，……王爷，马隆本一小小的王府偏将，并未立过多大的战功，素无威信，何以震摄敌人？至于便宜从事，我看也未免过于狂傲了吧？再则，朝廷现在兵源甚多，何必再募勇士？请王爷思之。

司马攸：是啊，马隆，有司各府都有兵马，洛阳一带军兵加起来便不下十万，任由你挑选就是了，为什么还要在民间另行招募？

马  隆：回王爷，朝廷兵马，吃惯了皇粮，平时养尊处优惯了，人不思战。末将募兵民间，专挑那些愿意立功受赏的青壮年百姓，要求他们人人能拉开四钧重的弓，挽动九石重的弩，负重百斤日行三十里而不疲劳。只有这样的军队，才能在陇西险恶的地形里与胡人作战呀。

司马攸：说得好！这样吧，寡人特许你设局募兵，所用武器，任你从武库中精选。至于何日出师，还要奏明皇上再行定夺。

马  隆：是。

司马攸：众位还有何事上奏？若都无事，今天就到这儿吧。（起身，众人散。贾荃忽然出现。）

贾  荃：爹爹！（众人惊。贾荃快步来到跟前，跪拜。）不孝女贾荃拜见爹爹！

贾  充：哎哟！（跪倒。）折杀老夫！折杀老夫！娘娘身为王妃，已经是替老夫耀祖光宗了，何言不孝二字？

贾  荃：爹爹，女儿虽然身为王妃，却不能善待母亲，使慈母长年孤身一人，不得与爹爹相见，今天，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女儿再向爹爹叩头谢罪，请爹爹成全女儿的一片孝心，与女儿的母亲见上一面吧！（哭着磕头。）女儿求求您了！

贾  充：这……我的好女儿！（面带难色。）你，你（咐耳小声：）你就别难为爹爹啦……

贾  荃：我求求您！我求求您！爹！

司马攸：哎呀，这，这成何体统？来人，请王妃后边歇息。

众太监：是。（上前相扶。贾荃挣扎不去。）娘娘请……娘娘……

贾  荃：不！你们别拦我！爹爹若是不答应女儿的请求，女儿就跪死在这里！

大臣甲：我说鲁公，你就答应了吧。

大臣乙：是啊，王妃娘娘也真够可怜的……

大臣丙：不就是去见上一面吗？这有何难？鲁公，莫做千古笑料呦。

大臣丁：是啊，去吧，去吧。”

贾  充：这……我……我……唉！王妃娘娘，你能不能让老夫再思虑几日？（正说着，只见贾安急匆匆喘吁吁跑了进来。）

贾  安：老爷！老爷！不好啦！

贾  充：何事惊慌？

贾  安：老爷！少爷他……

贾  充：啊？你待怎讲？

贾  安：少爷他病了！

贾  充：你胡说！他娘的！大胆奴才！竟敢咒我儿生病！（煽一个耳光。）今天出来时他还好好的，怎么就病了？

贾  安：我……奴才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现在满府里都着了火似的，有请郎中的，有抓药的，太太要老爷赶紧回去呢！（贾充两眼就有些发直。）

贾  充：啊……啊……告辞！告辞！（起身离开。群臣一片哗乱，纷纷跟出去。）

贾  荃：爹爹……我苦命的娘啊！

司马攸：算了，爱妃，（扶起，掏手绢给她擦泪。）鲁公家里那本难念的经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还是慢慢来吧，啊，从长计议嘛。

9，  晚上。贾充府邸大门前。室外。贾充跳下马车往里跑。还没进门就大喊大叫。

贾  充：黎民！黎民！我的儿！

贾  安：老爷慢走，老爷慢走。（跟着往里跑。）

10，              晚上。院内。家奴跪倒一大片。贾充跑来。

贾  充：我儿！我儿在哪里？

一家奴：老爷，少爷正在屋里由郎中医治。（贾充冲进屋。）

11，              晚上 。贾充府。室内。一医生给贾黎民诊脉。郭槐、贾午等在一旁焦急地等着。贾充冲入。

贾  充：黎民！（郭槐忙阻拦。）

郭  槐：小声点儿！

贾  充：啊，啊……黎民他病情如何？

郭  槐：这不正请郎中瞧呢嘛 —— （贾充悄悄凑上前去观看。医生诊完脉转过身。）

贾  充：请问这位先生，我儿得的是什么病？（医生起身施礼。）

医  生：回鲁公的话，依小人之见，少爷是受到了惊吓，邪气入魄，故此生病。小人这就给他开方。（到桌前开药方。）

贾  充：惊吓？哪个胆大的敢惊吓我儿？那该死的保母在哪里？（小孩哭。郭槐赶紧抱起。）

郭  槐：你别这么大喊大叫好不好？你问那保母？她早让我命人打死了。

贾  充：不行！不行！买保母的人也不能放过！（转身往外走。）

12，              晚上。贾充府。院内。贾充出屋，大步往前院走。（天上打雷。）

贾  充：是哪个混帐东西买来的恶妇？嗯？把他给我找来！

13，              晚上。贾充府前厅。室内。贾充气哼哼地进门，刚坐稳，那个买保母的家奴何二便被带进来。

贾  安：老爷，正是这何二将那妇人带回府中。

何  二：老爷饶命！老爷饶命！（贾充上去狠狠踹了一脚。）

贾  充：混帐！饶你？我能饶得了你吗？来人！（打手们应声而入。）吊在树上先抽他三百鞭子！（打手们将何二往外拖。）

何  二：老爷饶命啊！此事与奴才无关！老爷容奴才详禀！

贾  充：且放他回来。（打手们将何二扔在地上。）你要告诉我什么？

何  二：老爷，那保母何妈的确是奴才买回来的，可少爷的病其实不是何妈吓出来的呀！

贾  充：你说不是何妈吓的，那是谁吓的？

何  二：这……（一咬牙。）奴才斗胆回老爷，今天奴才出外办事回来，听说何妈被乱鞭打死了，便向里面询问事情的缘由，里面的人告诉奴才……

贾  充：说！

何  二：是！里面的人告诉奴才，是因为太太怀疑老爷跟何妈有染，当着少爷的面对何妈施以家法，结果使少爷受到惊吓……奴才说的全是实情，不信，老爷可问旁人！

贾  充：是吗？（环视周围的家奴，直吓得他们个个缩脖，人人后退。）

众家奴：“不知道……”“奴才不知……”（贾充哼了一声，起身拂袖而去。众人呆若木鸡。）

14，              晚上。贾充府。院内。贾充边走边解带、摘帽子、脱朝服，一路走，一路扔。

贾  充：哼！我做这个官还有何用？！我为了谁呀？！难道就是为了那个婆娘？（站在瓢泼大雨中仰天大笑，然后又捶胸顿足。）贾充！你杀了魏主曹髦，莫非苍天真要报复你吗？

15，              晚上。天空雷电交加，大雨倾盆。

16，              晚上。贾充府院内。贾充下跪，缩成一团。

1. 白天。贾府全景。宅院中一片哭声。（无非是“黎民呀”、“我儿呀”之类的嚎叫。）

画外音：两天后，未满四周岁的贾黎民便死了。据史书记载，后来郭槐又为贾充生下一个儿子，结果与贾黎民的情况一模一样，在未满周岁时便因为母亲的十足忌妒和保母的无辜被虐杀，受到惊吓而夭折。

18，              白天。皇宫。室内。司马炎靠在床榻上看奏章。一会儿，杨芷端饭进来。

杨  芷：陛下，这是臣妾叫厨子们为您做的燕窝粥和莲子蜜饼，请陛下用膳。

司马炎：好，好，（放下奏章。凑到几前尝了尝。）味道很好嘛。男胤，朕病的这些日子，多亏你尽心照护，才得以康复，叫朕如何感谢你才好呢？

杨  芷：陛下为何要说感谢二字？臣妾受皇后姐姐之托，所做的一切都是份内之事，若陛下一再言谢，臣妾将无地自容。

司马炎：这正是你的为人。你知道吗，朕爱就爱你的朴质无华，不惧君威，不慕荣利。以前，你越是冷若冰霜，朕就越是喜欢你，现在，你的温柔体贴不仅溶化了自己，也溶化了朕的心。你做六宫之主，朕是再放心不过的。

杨  芷：陛下，姐姐丧期未尽，臣妾不敢言及此事。

司马炎：对，对，咱们不说了。（吃粥。忽然一笑：）你知道对于你做皇后的事，你叔叔杨珧他是怎么说的吗？

杨  芷：臣妾不知。

司马炎：他说，自古以来，一门之中出两个皇后的家族，几乎没有一家能有好下场。所以他竟哀求朕免去你的后位呢。朕当然不会答应他。结果，他又生出一计，当着朕与张华的面写下一纸文书，声称此事他是坚决反对的，将来若真出了事，可免一死，然后叫朕在上面签字，并让张华做证人。你说他愚也不愚？

杨  芷：陛下答应他了吗？

司马炎：朕是签了字的。而且，朕还命人将那文书存放进太庙的石函之中，以备将来派上用场。（笑。）全是一个玩笑而已。谁知将来是什么时候？周朝有天下八百年，汉朝有天下四百年，以朕之德能，若真要大晋出什么乱子，那，大约也得六百年以后了吧？（大笑。）

杨  芷：陛下，臣妾以为叔父的话是有道理的。想那历朝历代后族，大都被皇帝土封了高官厚禄，百般恩宠，乃至杀人可以不偿命，欠债可以不还钱，因此使得他们有恃无恐，为所欲为，小则杀人越货，为害一方，大则独揽朝纲，为害一国，如此，怎能不遭灭门之祸？叔父能借鉴前车，倒是幸事。

司马炎：你说得对。朕听说你父亲杨骏是个极老实的人，你以为他能做多大的官呢？

杨  芷：陛下量才任用就是。

司马炎：嗯，你叔叔杨珧一直在朝内做尚书令，是个很有才能的人，朕便也让你父亲担任此职吧。除此之外，朕还应加封他个爵位 —— 嗯，就封他为临晋侯吧。

杨  芷：谢陛下。（跪倒磕头。一太监进来。）

太  监：启禀万岁，新罗国使臣已到达京城，差人来问何时召见。

司马炎：怎么，新罗国来人了？

太  监：正是。来人说，使臣带来了新罗国王向万岁进献的雉头裘，是用一千只野鸡头上的彩羽精制而成，乃无价之宝。

司马炎：是啊？难得他一片心意！你去命有司通知百官，朕明日便上朝视政，让新罗使者明日进见。（太监答应，退出。）

杨  芷：陛下身体刚刚康复，还是多将养几日再上朝为好。

司马炎：你有所不知，刚才朕随便捡了几道奏本读一读，发现朝中有不少要紧的事情。你看，匈奴左贤王刘宣入朝，等朕不着，便又回并州去了。（拿起一奏章。）还有这个，这是齐王送进来的，他要让一个叫马隆的偏将前去征讨树机能；马隆乃无名之辈，岂能当此重任？真是乱弹琴！

杨  芷：陛下不必着急，齐王受陛下重托监国，想来不会草率行事，他这么做，肯定有他的道理，陛下可差人召他进宫问一问，自然也就明白了。

司马炎：言之有理。看来还是你比朕更明白。来人。（一太监进来。）传齐王进宫。

19，              白天。洛阳街市。司马攸带王豹、蔼旋化装私访，三人并辔而行。

司马攸：你们可听准了？那前去给匈奴左贤王送行的可是刘渊？

蔼  旋：绝无差错。自从王爷吩咐下来，末将便日夜派人监视刘渊行迹。今日一早匈奴左贤王刚一离开洛阳，他便骑马追了出去，一直到九曲之滨才追上，几个人在那里交谈一阵，便一起进酒楼饮酒去了。

司马攸：噢！咱们快走。（催马。三人驰出城门。）

20，              白天。洛水边一酒楼。室内。刘渊与匈奴左贤王刘宣等饮酒。八岁的刘曜在坐。

刘  渊：大王，回去后请转告家父大人，就说小子刘渊在洛阳一切都好，叫他老人家不必挂念。哦，这是小子的一封家书，有劳大王转交家父。（取信递上。）

刘  宣：好，本王一定带到。元海呀，你在洛阳一住就是二十年，人也强壮了，学问也长进了，二十年前你父帅送你前来求学时，你才这么高嘛。（笑。）听说你如今诸子百家无所不知，弓刀马步样样都能，在我们匈奴诸部中可是名声大噪啊。

刘  曜：贤王，我也要和大叔一样在洛阳求学。

刘  渊：此子是谁？

刘  宣：他是你族中一个兄弟的儿子，叫小四儿。他爹去年因放牧时牲口踩了官家的地，被官府拿住，死在狱里。我看这孩子怪可怜的，便收养在膝下，一晃就是六年。今年他整八周岁。这次来洛阳，他非闹着要来，我想，干脆带他来长长见识。

刘  曜：大叔，我也要和你一样文武双全，做一个最棒的匈奴人。

刘  渊：好样的。不过，你得给我当儿子，我才肯教你呀。（众人大笑。刘曜立刻下跪。）

刘  曜：爹爹在上，请受孩儿小四儿一拜。（嗑响头。）

刘  渊：怎么，你真要给我当儿子？

刘  曜：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刘  渊：呦嚯，你小子好生了得！行，我就是你爹了！

刘  曜：爹！（扑进刘渊怀中。）

众人甲：恭贺元海喜得义子！

众人乙：来，干杯！（众人喝酒。）

刘  宣：小四儿，你要好好孝顺你的新爹，好好跟他学，他可是咱匈奴人里数一数二的大英雄哩。

刘  曜：小四儿一定牢牢记住大王的话！

刘  渊：承蒙大王夸奖！小子自幼入洛求学，为的是有朝一日能建立不世之功勋，报效朝廷，报效皇帝，好给咱们匈奴人争口气。唉！

刘  宣：元海何故叹息？

刘  渊：不说了。来，（举碗。）我敬大王一杯，祝大王一路平安！（碰碗。一饮而尽。猛地将桌上的盘子胡噜下去。）掌柜的！拿大块肉来！

伙  计：大块肉来啦！（托菜上楼，吃一惊。这时，司马攸与王豹、蔼旋上楼，低头入邻座。）呦，客爷，这是怎么说的？打坏了本店的家什，可是要赔钱的。

刘  渊：我赔你就是了。拿大块肉来，我要吃个痛快！（司马攸向蔼旋使眼色。）

蔼  旋：掌柜的，快上些酒菜，我们吃了要赶路呀。（伙计忙给刘渊等上菜，然后赶来。）

伙  计：来啦！（用手巾擦桌子。）三位客爷，您来点儿什么？

蔼  旋：将你这里的好酒好菜尽管拿来。

伙  计：是了！请稍候！（转身下楼。三人眼望窗外，耳听身后。）

刘  宣：元海，我们都听说王浑和王恺二位大人在皇上面前保举你，让你带兵去凉州与那树机能一争高低，后来为何就再没消息了呢？

刘  渊：大王休要再提此事，来，咱们喝！

刘  宣：怎么？莫非皇上看不中你？

刘  渊：非也。……唉，据小子所见，皇上真是个好皇上啊 —— 那么平易近人，身上没有半点天子的威严，倒像是个好脾气的长者。可他身边就有那么一些人，总看着小子不顺眼，把小子视为异类。哼，他们嘴上虽然没说，心里是怎么想的，小子一望而知！后来果然不出小子所料，王浑、王恺回来说，是齐王、贾充等人百般阻挠，说什么异族之人必有异心，硬是让皇上对小子失去信任。此事怎能不令人郁闷？！

刘  曜：爹爹一片忠心，为什么不自己对皇上说？

刘  渊：你休要插嘴，小孩子家懂个什么？！

刘  宣：唉，这也是人之常情。想我匈奴，自从与汉氏和亲，约为兄弟以来，有多少人在汉家的朝廷里受过重用？屈指可数呀。不过我想，如今朝廷中的官员，卖官鬻爵者比比皆是，可见他们很少有不贪财的。如果元海愿意，本王可以托人在齐王与鲁公府上走动一番，钱物一但递上，关节自然也就打开了。

刘  渊：不！我刘渊乃是男子汉大丈夫，岂能做那不齿之事？！

刘  宣：好小子！既为匈奴人，何做汉家事？我们匈奴五部之众就等着你这样这志气的后生复兴祖业呢！你且不要性急，等将来回到并州，本王一定大大的重用你。

刘  渊：多谢大王！只怕小子今后再难离开洛阳了。

刘  宣：为什么？

刘  渊：大王请想，若小子一直默默闻倒也罢了。只可惜王浑、王恺二位大人一片好心把小子推荐给了皇上，结果事得其反，反而招来许多谤言，使小子成了众矢之的。这样一来，齐王和贾充等人还能让小子来去自由吗？只怕眼下在这小小的酒楼之中就有他们派来的眼线哩！（大笑。继而又大哭。）

刘  宣：元海不必如此……来来，咱们喝下这一碗！

刘  渊：喝！（一饮而尽。）国家是个好国家，皇帝是个好皇帝，只可恨一帮蛇蝎之人盘踞朝中，使英雄无用武之地。大王，如果有朝一日小子不幸客死洛阳，请大王一定要告诉咱匈奴的后生们，让他们好好学习汉家学问，并以小子为戒！小子告辞了！（一躬到地。）四儿，跟爹回家去。（转身便走。司马攸等相视，然后望向窗外。）

21，              酒楼下。刘渊父子大步走出，解下马匹跨上。

刘  渊：四儿，从今天起，你要听爹的话，下工夫习文练武，要是不用功，莫怪爹爹的马鞭无情。

刘  曜：爹爹，孩儿听您就是。孩儿一定好好孝顺您。

刘  渊：好乖的一张嘴！我可不是爱听好话的傻瓜，你小子留神着点儿！

刘  曜：那好，孩儿从现在起就不再说了。（刘渊大笑。）爹，家中可有我的哥哥？

刘  渊：有啊，你哥哥名叫刘聪，今年十二，正好长你四岁。

刘  曜：那么大了？不行，我得拜他为师。

刘  渊：小鬼头！洛阳乃天下之中心，俊杰如林，爹爹自然会给你找名师来调教。只要你肯用功，有你学的。

刘  曜：可是孩儿还没有名字，请爹爹赏给孩儿一个吧。

刘  渊：对了，是得给你起个名字。（抬头望向天空。）嗯，今日是个大晴天，太阳如此明亮，爹真的希望你将来能像这太阳一样有光焰照人……干脆就叫一个“曜”字吧。对，你小子就叫刘曜了。

刘  曜：多谢爹爹赐名！欧，太好了，我有名字了 —— 我有名字啦！我叫刘曜！（怪叫一声，催马奔跑。）我有名字啦！

刘  渊：小子看来是有出息！（将手指塞进嘴里吹一声呼哨，撒马去追。）

22，              白天。洛水边，刘渊父子俩扬鞭催马，一路长啸怪叫着狂奔而去。

23，              白天。酒楼上。司马攸望着窗外，不由得攥断了筷子。

24，              白天。皇宫。室内。司马炎与几个大臣交谈，司马攸进殿。

司马攸：臣拜见陛下！

司马炎：桃符来啦，正好，我们正在谈论派何人西征之事。众人皆以为马隆名望素浅，不足以付大任。

王  浑：是呀，若派马隆西行，鲜卑定会笑我朝中无人。况且三千之众怎能敌住数万敌军？可见马隆立功成名心切，有言过其实之嫌，一但战败，他本人身名俱裂事小，大晋之国威受损事大。依臣看来，不如派遣刘渊率匈奴兵出征，鲜卑向来畏惧匈奴，必然闻风丧胆，一鼓荡平当不在话下。

司马攸：不瞒你说，我正是为刘渊之事而来。陛下，臣今早得知匈奴左贤王刘宣离京归藩，刘渊单骑赶往九曲之滨为之送行，便化装前去听他们说些什么。

司马炎：哦？他们都说了些什么？

司马攸：那刘渊自叹怀才不遇，慷慨嘘唏，在坐的匈奴人众无不为之流泪。之后，他又声称永不为汉家出力，纵马狂奔，长啸而去。陛下，刘渊在匈奴诸部之中已小有声望，这样的枭雄，若让他回去，无异于放虎归山，并州恐怕很快便要不得安宁了。臣以为于其养虎成患，不如及早杀之。

王  浑：不可！不可！刘渊自幼熟读孔、孟，已不同于一般的无知胡人。臣曾与他彻夜饮酒，促膝交谈，深感其一片忠君爱国之心。正因为如此，臣才向陛下推荐他，谁料却引起众多非议。刘渊毕竟是个胡种，既然蒙受推荐，却又不被重用，自然会有些怨言。陛下不用此人便也罢了，若无故杀掉他，岂不让境内诸胡人人寒心？

嵇  绍：王大人言之有理。陛下，我大晋立国不久，正需广立恩信于不同习俗的民众，如果动不动就杀掉人家入侍的学子，未免显得朝廷器量太小，怎能使四海宾服呢？

司马炎：嗯，嵇爱卿少言寡语，说出的话总是有情有理！桃符啊，朕看就不必与那胡人计较了。你要是实在放心不下，朕把他留在洛阳，封个官做也就是了。

司马攸：可是……

司马炎：不要再说了。嵇绍说得对，现在宇内尚未统一，我大晋的确应以恩信为立国之本。刚才朕还接到新罗使臣的消息，说带来了新罗王特意为朕制作的雉头裘，是用数千只野鸡头顶的彩羽精制而成呢。（众大臣不由得赞叹。坐在人群中的赵王司马伦两眼乱转。）可见朕的恩德早已泽及海外，只可恨南有孙吴，西有鲜卑，扰境害民，实为朕之心腹大患呀！

司马攸：陛下，马隆虽然官小职微，然而常年为臣下属，所以臣对他十分了解。此人精明干练，熟知兵法，是个不可多得的将才。陛下若担心万一不胜有损朝廷声威，不妨且授予他一个小职，让他独当一面，自生自灭。或许这样一来，反而可起到出奇制胜的作用呢。

司马炎：嗯，这也不失为一条好计。也好，朕就命他为武威太守，即日出兵。

25，              白天。大路。晋军行进。军鼓阵阵不绝于耳。

画外音：就这样，在朝廷中名不见经传的马隆奉旨率领三千名壮士鼓行西进，踏上为国家收复失地的征程。史称，在西渡温水的时候，他们遭到数万鲜卑大军的激烈围攻。马隆以诸葛亮的八阵图战法且战且走，大小数百战，行程千余里，终于到达沦陷多年的武威郡。同年十二月，马隆与树机能展开决战，结果，树机能兵败被杀，凉州宣告平定。马隆也因此被封为宣威将军，后来一直镇守在晋国的西部边垂。这是后话。

26，              白天。赵王府。室内。司马伦背手在屋里来回转悠。

画外音：且说赵王司马伦，他乃是司马懿的第九个儿子，史称此人“甚庸下，无智略”，因此虽然身为皇叔，却从未受到过晋武帝的重用。这不 —— 今天从朝中陪皇上议事回来，他是一来对派谁为将去收复河西失地没兴趣，二来对怎么善待胡人学子漠不关心，就一门心思净琢磨起如何把那件新罗使臣带来的雉头裘弄到手了。（一会儿，家将孙秀进来。）

孙  秀：启禀王爷，明日打猎用的车马全准备好了。

司马伦：知道了。（孙秀等了一会儿，刚要退走，司马伦伸手让他留下。）等等。

孙  秀：王爷，唤奴才有什么事吗？

司马伦：唉，孙秀呀，你不知道，今天寡人去朝中，听皇上说，新罗使臣带来了一件叫做雉头裘的贡品。寡人很想看看它是个什么样的物件，你能不能想办法给寡人搞到手？

孙  秀：这……（眼珠一转。）王爷想要的东西，奴才岂有不尽力去弄的道理？不过呢，那新罗使臣想必下榻在馆驿之中，王爷若真想得到雉头裘，恐怕还要买通馆驿里边的人，才好下手呀 ——

司马伦：你说的有道理。寡人就命你去办这件事吧。

孙  秀：不不！奴才与馆驿中人素无往来，不过奴才倒是听说，前营的散骑将刘缉与馆丞沾点儿什么亲戚，王爷您看，是不是把他叫来一起商议呀？

司马伦：好，好，你立刻叫他过来。（孙秀答应一声，退出。）

27，              白天。赵王府大门。门房室内。刘缉正和几个守门兵丁关着门掷骰子，一通“六！六！”“八！八！”地大喊大叫，赢者洋洋得意，输者垂头丧气。孙秀推门进。

孙  秀：嘿，刘散骑，先别玩啦，王爷叫你进去一趟。

刘  缉：王爷叫我？好事坏事？

孙  秀：进去你就知道了。

刘  缉：得，弟兄们，恕不奉陪了。（揣起赢来的散碎银子，跟孙秀出了门。）

28，              白天。赵王府。室外。孙秀、刘缉二人出来。

刘  缉：什么事呀，孙兄？

孙  秀：你甭问我，我也不知道。走吧。（带刘缉往内宅走。半路忽然捂肚子蹲下。）哎哟！

刘  缉：孙兄，你这是怎么了？

孙  秀：哎哟！不行了嘿 —— 哥哥，兄弟我今天中午贪嘴，多吃了几根凉黄瓜，这会儿不知怎的，闹起肚子来了……哎哟！我得赶紧上茅房！你先去见王爷，我这就来。（跑开。）

刘  缉：哎 —— 这是怎么说的？！（摇头。独自进内宅。）

29，              晚上。洛阳馆驿。室外。一辆送货的马车停在门前。馆丞汪洋正忙着命伙计们搬运货物。

汪  洋：动作快些！全都抬到后面库里去，一一清点。

送货人：错不了，大人，一共三十坛酒，一百斤猪肉，五十斤羊肉，还有十斗稻米。

汪  洋：那不行，咱们这是公事公办，没有帐目，你让我怎么向上边交待？快点儿！快点儿！（刘缉提着酒坛和烧鸡走来。）

刘  缉：大哥，忙着哪。

汪  洋：呦，原来是刘缉兄弟！你怎么不在王府值班，倒有空跑到这儿来了？

刘  缉：小弟多日不见大哥，甚是想念。今日小弟得闲，这不，买了好酒和烧鸡，要与大哥共饮几杯。

汪  洋：这又是何苦？馆驿内酒肉有得是，还让兄弟破费！来，来，兄弟请。（回头对伙计们叫：）你等快些搬运，把库房大门锁好，就散了吧。

众伙计：是了，头儿！（一通忙活。汪洋带刘缉进门。）

30，              晚上。洛阳馆驿。室内。刘缉给汪洋频频倒酒。

汪  洋：兄弟近来在王府中可有长进？

刘  缉：托大哥的福，小弟近来颇受赵王千岁的重用，已被提升为散骑将之职。

汪  洋：哦？原来兄弟升官啦？难怪！难怪！这可是大喜事呀 —— 咱家远近亲戚中还没有做大官的，像哥哥我，做个馆丞已经是好生了得。兄弟你跟了赵王爷，真可谓是前程似锦呀！来，这回哥哥得敬你一杯。

刘  缉：多谢，多谢。嗐，什么散骑将，其实就是看大门的头目，只不过名声比普通人家的看门人好听些罢了。

汪  洋：那可不一样。你在王爷身边做事，将来有朝一日，皇上授王爷以重任，比如出兵打仗什么的，你这家奴摇身一变，就是个领兵的将军，王府中的散骑将，那可不是说着玩的 —— 比不得我呦！

刘  缉：非也。哥哥虽然官职卑微，但好歹也是个朝廷官员嘛。这馆驿之中接待的都是八方来客，州镇名流，各国来使，哪个进京不在这里落脚？随便找人来聊聊，都可以开眼界，长见识。说实在话，小弟对大哥一直羡慕得不得了哩！（斟酒。二人笑。）

汪  洋：这算你说对了，我这馆驿之中，别的便宜没得沾，就是沾长见识这一条，四海之内，什么新鲜事都能打听到，什么新鲜东西都能见得着……

刘  缉：对了 —— 大哥说到新鲜东西，小弟倒是刚刚听说过一件。

汪  洋：是何物呀？

刘  缉：现在可有新罗国使臣住在馆内？

汪  洋：不错。

刘  缉：小弟听说，他们这次给皇上带来一件什么雉头裘，说是用上千只野鸡头顶的彩羽制成，甚是华丽无比。只可惜，小弟是无缘一见了。（斟酒。）

汪  洋：是吗？倒是哥哥疏忽了！不过不要紧，兄弟要是真看，哥哥这就带你过去。

刘  缉：有那么容易？

汪  洋：你看，哥哥何时跟你吹过牛？来吧。

刘  缉：那就多谢大哥了！

31，              晚上。洛阳馆驿。室内。新罗国使臣饮酒作乐，几名妓女载歌载舞。一会儿，汪洋带刘缉提酒菜进来。

汪  洋：来，来，二位先生，皇帝陛下有旨，命在下好生款待你们，等吃罢晚饭，还要请二位沐浴更衣，明日好进宫拜见圣驾。

使臣甲：顶好！顶好！多谢馆丞大人的关照。你们中国的饭菜非常好吃，我二人在国内时经常听别人说起，今天果然领教了。

使臣乙：果然名不虚传。你们中国不光酒菜好吃，你们中国的姑娘长得也很好看。

汪  洋：这些姑娘都是为二位先生预备的，要是喜欢，就尽管受用好了。来，我敬二位一杯。（三人对饮。）请恕在下冒昧，这次你们来见我国的大皇帝，不知带来什么见面礼呀？可否拿出来让在下开开眼？（两个使臣互相看了看。）

使臣甲：好说。好说。大人请稍候片刻。（过去打开箱子，取出雉头裘。众妓女人立刻发出一片惊叫，全都围上来。）

众妓女：“哇！”“这是什么？”“太漂亮了！”“我看看！”

使臣甲：去！去！你们统统的靠边儿！（赶开妓女。展开宝裘。汪洋和刘缉两眼早就直了。）大人请看，这叫雉头裘，是用几千只野鸡头上的彩羽缝制成的，穿在身上光华夺目，非常非常的漂亮。我们的国王将它献给尊贵的皇帝，用来表示对皇帝的一片敬意。

汪  洋：啊，啊，（上前用手轻轻抚摸。）果然宝物！果然宝物！兄弟，你看如何？

刘  缉：的确是无价之宝！让小弟大饱眼福！

汪  洋：二位先生，在下任馆丞十多年，接待过不过国家的使臣，各国进献的宝物见过的也不少了，像这样华贵的衣服，还是第一次见到。请收好，可别弄脏了。（使臣收衣。）

使臣乙：最贵重的东西，当然要送给最尊贵的皇帝。来，咱们喝酒。（举杯。）哎，你们是怎么回事？快唱起来，跳起来。（妓女们继续歌舞。）

32，              晚上。馆驿门外。汪洋送刘缉出。

刘  缉：大哥留步，小弟告辞了。

汪  洋：兄弟慢走。以后有时间尽管过来消遣。不过，可不要再带什么酒菜过来了。

刘  缉：小弟记住了。再会。（离开。汪洋目送。）

33，              晚上。街道。刘缉走到一家饭馆门前，看看四周无人注意，进去。

34，              晚上。饭馆内。胡二、胡三坐在桌前喝酒，见刘缉进入，忙迎上去。

胡  二：怎么样，大人？

胡  三：可打听清楚否？

刘  缉：全弄清楚了。你来看 —— （以手蘸杯中酒在桌上画。）进了馆驿往右拐，第七间房屋。那箱子就放在正厅。一会儿两个使臣要洗澡，那时下手正是时机。

胡  二：大人放心，这点儿小事，包在我兄弟二人身上。咱们走。（和胡二一起出门。伙计赶来要帐。）

伙  计：哎，客爷，你们还没给钱呢 ——

刘  缉：我来付。（端起酒壶对嘴喝干，然后掏出块银子撂在桌上，起身离去。）

35，              晚上。馆驿墙外。胡二、胡三来到墙边，爬树，跃墙而入。

36，              晚上。馆驿院内。二贼人溜至新罗使臣屋外，扒门偷听。

37，              晚上。馆驿。室内。两个妓女侍候使臣甲脱衣。隔壁洗澡间里水声不断。

使臣乙在隔壁叫：喂，朴君，快来呀，水温正合适哩。唔 —— 唔 —— 你还磨蹭什么？

使臣甲：来了，来了。（拉妓女。）走，给我搓搓干净，若搓得舒服，大大的有赏。（三人进隔壁，拉上门。里面立刻传来一片男女的欢笑声。）

38，              晚上。馆驿。门外。二贼人偷听。一会儿轻轻扒开个门缝往里看，见没人，推门进去。一个守住浴室的门，另一个扑向箱子，掏出钥匙乱捅一气。

胡  二：快！快点儿！

胡  三：你别催行不行？（乱捅。隔壁忽然传出一片大笑。吓得二人窜出门。）【定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