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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本名:《西晋江山美人图》第六集——第九集 |
【原创剧本网】作者:马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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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集
1, 白天。街道。郭槐乘马车行走。 画外音:郭槐下定了决心,非让自己的女儿当上太子妃不可。为了达到目的,她首先要做的,就是竭尽全力帮助杨皇后将傻儿子司衷推上太子的宝座。像她这种性情强悍的女人是决不会轻言失败的,她相信,只要付出努力,就一定能得到回报。 2, 白天。皇宫后花园。杨艳与赵粲在池塘边观鱼。 杨 艳:表妹你看,这是去年才出的鱼苗,今年便长大了许多,你要是喜欢,回头我差人捞几条给你送到家中去。 赵 粲:多谢姐姐。我父亲倒是很喜欢养鱼、养花、养草什么的,院中也有十几口荷花缸,只是里面的鱼儿都不及这池中的肥大,也不像它们这般活泼。 杨 艳:那是因为花缸太小,使它们受到约束的缘故。……唉,表妹不知,这皇宫呀,其实就好象一口花缸,生活在里面总要处处约束自己,哪比得你们在外面的那样自由? 赵 粲:姐姐贵为皇后,难道也不自由?我可不信。 杨 艳:你年岁还小,以后自然就懂了。常言道,家家都有难念的经,皇后也自有皇后的苦恼 —— 表面是高高在上,受万人仰望,其实还不和普通人一样?该发愁时,照样愁断了肝肠! 赵 粲:姐姐真会开玩笑,您还有什么可愁的呢?(抿嘴一笑。)我要是能做一个姐姐这样的普通人,哪怕只做一天,便也知足了。(杨艳心中不悦,强颜欢笑。) 杨 艳:傻丫头,没想到你竟如此羡慕虚荣。 赵 粲:怎么,难道富贵荣华不是件好事吗?那人们为什么还要追求高官厚禄?恕小妹无知,姐姐怕是正像许多老人说的那样 —— 身在福中不知福吧? 杨 艳:你懂什么!(一太监赶来。) 太 监:启禀娘娘,鲁公夫人郭氏求见。 杨 艳:快,让她进来。(太监答应着退走。一会儿郭槐来到,向杨艳行礼。) 郭 槐:臣妾拜见皇后娘娘。 杨 艳:夫人免礼。她是我的表妹赵粲。 赵 粲:夫人好。 郭 槐:原来是赵小姐。早听说娘娘有个相貌出众的小表妹,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杨 艳:都不是外人,一起走走吧。(三人同行。) 赵 粲:夫人不是也有两个女儿吗? 郭 槐:哎哟!她们怎么能和小姐相比呀?小姐是一朵鲜花,老妇的女儿不过是两根小草而已。愧杀人也! 赵 粲:夫人真逗!要是夫人愿意,等有时间,就请两个妹妹到我家去玩吧。 郭 槐:那敢情好。有时间我一定让她们去陪小姐玩儿。 杨 艳:夫人进宫,可有什么事情? 郭 愧:也没什么,只是多日没见到娘娘的面,心里怪想的,便过来看看。见娘娘的气色不错,我不也就放心了嘛。娘娘,大皇子近来可好? 杨艳叹息:他还不是那个老样子,能吃能睡,别的倒也没什么。 郭 愧:能吃能睡就好。您瞧,还没当皇帝呢,就已经显出稳坐江山的样子来了,将来准错不了。(说着,便看赵粲。杨艳会意,却也不好将表妹支开。可巧,远远的,就见司马炎低头从前边林子里溜达出来,一付满腹心事的样子。)呦,那……那不是皇上吗?(赵粲见到司马炎,眼睛一亮。)
司马炎:表妹……(郭槐抢步上前跪拜。) 郭 槐: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司马炎:你是 —— 郭 槐:臣妾郭槐给陛下请安! 司马炎:噢,原来是鲁公夫人,你看朕这记性!(赵粲也走过来跪下。) 赵 粲:臣女赵粲拜见万岁。(司马炎假装才看到。) 司马炎:哎呀,表妹也在这儿!快快起来,让朕看一看,你是不是又长高了?(扶起,上下打量。杨艳不悦。郭槐则在一旁察颜观色,心里有了底。) 赵粲笑道:陛下,臣女可又长高了? 司马炎:没有,没有,不过,表妹却比前些时更漂亮了。(杨艳急忙插嘴。) 杨 艳:陛下为何不在朝上? 司马炎:今日散得早,朕有些烦闷,所以到园中来走走,散散心。 杨 艳:陛下为什么烦闷呀? 司马炎:唉,还不是为了立太子的事嘛 —— 大臣们各说各的,倒让朕更加举棋不定了。对了,鲁公夫人在这里,你是怎么想的? 郭 槐:瞧您,陛下,我一个妇道人家,一天到晚家务事都忙不过来,哪有心思过问朝中的事情?倒是臣妾常听丈夫说,陛下整日为国事操劳,十分累心。臣妾在这儿斗胆劝陛下一句:陛下也该多多注意龙体才是 —— 只要皇上万寿无疆,国家还愁不能兴旺吗? 司马炎:多谢夫人提醒。这不,朕来园中,就是为了轻松一下心情。否则,朕真有些吃不消哩。,对了,表妹,朕带你去看一样好东西。(拉着便要走,又停住,对杨艳和郭槐:)你们先慢慢聊着,朕要陪表妹去宫中开开眼界。来吧,表妹。(拉着便走。杨艳妒愤。) 杨 艳:哎 —— (郭槐一把拉住。) 郭 槐:娘娘,您就让他们去呗。 杨 艳:让他们去?你看皇上那付样,这一去,只不定要做出什么好事来! 郭 槐:娘娘息怒。依臣妾之见,皇上日理万机,多累得慌,娘娘也该让皇上快乐快乐了。 杨 艳:夫人这是什么意思?上次你还要我对皇上管束得紧些,怎么现在口气倒变了? 郭 槐:娘娘别误会,现在满朝文武不是都在谈论立太子的事吗?臣妾这也是为大皇子的前途着想啊。 杨 艳:这事跟大皇子有什么关系? 郭 槐:关系太大了!娘娘请想,这宫里的嫔妃,哪个不是先生了皇子才受封的?她们自然是指望着自己的儿子当太子了。只凭娘娘这一张嘴,岂能说得过她们那么些人?我看眼下皇上正赵小姐一片痴情,赵小姐对皇上也十分有意,只不过都顾忌着,怕娘娘不肯答应。娘娘若趁这时从中做媒,成全了他们的好事,那赵小姐念着娘娘的恩德,能不在皇上面前替娘娘的衷儿说话吗?皇上贪恋新人,情深意切,床榻之上,什么事不能答应下来?如此,娘娘有了得力的帮手,衷儿的事才能有十成把握。 杨 艳:……她果真能助我一臂之力? 郭 槐:臣妾的眼睛准错不了! 杨 艳:夫人,自古以来,帝王天子因贪恋淫乐之事而废掉皇后的事可不少,我要是开了这个例子,岂不是自讨苦吃? 郭 槐:不能,不能,皇上时时处处都看着娘娘的眼色,他哪有那样的胆魄?如果娘娘怕皇上专情于赵小姐,干脆就让他广招天下美女进宫,宫里美人多了,皇上自然便看花的眼,还能专门宠爱着谁吗? 杨 艳:这样不妥吧?到那时,皇上将把我置于何地? 郭 槐:您还是稳稳当当地做您的皇后呀! —— 您是太子的娘,皇后的椅子您不坐谁坐?这不是明摆着吗?如果娘娘下不了这个决心,一旦太子之位让别的皇子夺了去,到那时,您这皇后能不能做到底才真是很难说哩! 杨 艳:让我想想……让我想想…… 郭 槐:唉,这还有什么好想的?有一得必有一失,娘娘得到的是太子和天下,失掉的只是皇上的专宠,这两者谁更合算,不是一目了然嘛!(杨艳停住脚步,神色开始坚定起来。) 4,白天。王戎家。院内。王戎站在李树下数树上的李子。 王 戎:三十三、三十四、三十五……(一家奴上。) 家 奴:老爷……呦! 王 戎:你看,又数乱了不是? 家奴赶紧陪笑:奴才该死。其实老爷不必费心数,依奴才看来,今年这树上的李子肯定得超过去年不少哩。 王 戎:你说它能结多少斤? 家 奴:依着奴才的眼力,大约结上六七十斤应该不在话下。 王 戎:什么叫:“大约”呀?做买卖,心里没个数怎么成?这洛阳城里唯独我家的李子个儿最大,味儿最甜,三个便足够一两重,我数一数,能卖个什么价钱不就一目了然了吗? 家 奴:老爷圣明。 王 戎:你刚才要说什么? 家 奴:噢,对了,回老爷的话,后院的青菜奴才命人采下两筐,准备上市去卖的,老爷说卖个什么价才算合适呢? 王 戎:昨日卖得如何? 家 奴:回老爷的话,昨日用了一个半时辰就卖完了。 王 戎:行情不错嘛。那,今日就每斤再涨上它三厘四厘的,这叫随行就市。 家 奴:奴才遵命。 王 戎:多潲点儿水,让它鲜灵着点儿,也好增增份量。 家 奴:是了。(退下。王戎接着朝树上看。) 王 戎:得,还得重数 —— (默数。一会儿,王敦和王衍从后院出来。) 王 衍:兄弟在家中好好读书。我大约不回来吃饭了。 王 敦:哥哥慢走。(王敦回去。王衍朝大门走。王戎停住不数。) 王 戎:贤弟留步。(王衍这才发现。) 王 衍:是大哥!恕小弟走得匆忙,没瞧见您。 王 戎:什么事呀,这么急急火火的? 王 衍:……噢,我出去会几个朋友。 王 戎:你会什么人我不管,我上回跟你说的那件事,你考虑好了没有? 王 衍:什么事? 王 戎:嘿!你的婚姻大事呀!合着我跟你说了半天都白说啦?我可告诉你,这事我已经跟对方敲定了,你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我没面子…… 王衍脸一沉:大哥,竹林七贤中何时也出媒婆了?怪哉!(转身便走。) 王 戎:哎……我还是不是你的兄长了?这里又没外人,你做给谁看?!
司马炎:表妹你看,这是倭奴国进贡的珊瑚树。这是扶南国进贡的象牙船。 赵 粲:哇……是用大象的牙齿做的? 司马炎:正是。 赵 粲:太好看啦……这个呢——哇,好漂亮的毯子! 司马炎:这是大宛国的挂毯,是用羊毛编织而成的。 赵 粲:多美的纹饰! 司马炎:喜欢吗?(赵粲点头。)那就送给表妹吧。 赵 粲:陛下…… 司马炎:朕说给你就给你。呶,还有这件 —— 此乃大秦国制造的纯金项链,你看上面的宝石,它可是价值千金呦。 赵 粲:这么贵重?! 司马炎:来,朕给你戴上。(给赵粲戴项链。) 赵 粲:臣女不敢……臣女佩戴不起呀…… 司马炎:哎,据朕看来,也只有你才佩戴上它!让朕看看。(端详。)嗯,漂亮!漂亮!表妹真仿佛月中嫦娥一般…… 赵 粲:陛下过奖了……(忍不住做撒娇状。) 司马炎:表妹,朕对你的一片心意,难道你看不出来吗? 赵 粲:臣女知道…… 司马炎:你真的知道?(赵粲点头。)你可愿意做朕的女人?(赵粲点头。) 司马炎:表妹!你可爱杀朕也!(一把搂住,照脸上乱亲。旁边的太监宫女们赶紧退出,关上殿门。) 赵 粲:陛下……(挣脱开。)陛下,臣女虽愿意入宫伴驾,只怕表姐会不高兴的…… 司马炎:朕是天子,天下的女人任朕挑选,谁敢阻拦?朕想要你,她能怎样? 赵 粲:话虽如此,可臣女毕竟是皇后的表妹嘛,若不经她同意便与皇上同寝,臣女今后有何脸面再与表姐相见呢? 司马炎:表妹真个重情义的美人!这样吧,一会儿朕便告诉皇后,定要叫她成全咱们的美事。你看如何?(赵粲点头。司马炎再次搂住。门外有人叫:“启禀万岁爷,文武大臣们已经在文华殿到齐,只等万岁爷前去赐宴。”司马炎放开赵粲。)朕怎么把这件事给忘了?(冲外面喊:)告诉他们朕马上就去。(外面人答:“是。”司马炎整整衣冠。)表妹,你先在皇后那里吃午饭,朕去去就来。(照脸上亲一下,走开。) 赵 粲:臣女等着陛下。(目送司马炎出门。) 5, 白天。杨骏家。后宅。室内。杨芷独自看王衍的纸条。一会儿,走到桌前想了想,终于鼓起勇气提笔写字。 6, 白天。院内。黄狗被拴在柱子上。叫。杨芷走出来,看四下里无人,快步来到黄狗跟前,将写好的字条迭小,系在狗脖子上。 杨 芷:阿黄,这是我的心,你要找到那个人,把我的心交给他,听见没有?(解开绳子,目送黄狗离开。)切莫误了我的事! 7, 白天。杨骏家。大门口。黄狗出来跑上街。一会儿,云儿跟出来,看着狗跑去的方向冷笑。 云 儿:看来这畜牲连路都走熟了! 8, 白天。小饭馆。室内。王戎自酌自饮。一会儿,小二拿来纸笔。 小 二:客爷,笔墨来也。 王 衍:很好,放在这里,退了下去。 小 二:是了。(退下。自语:)嘿,我们这儿都成他的书房了,什么事儿呀?(桌前。王衍边饮边思索。片刻,提笔欲写,却见黄狗跑进来,扑上身表示亲热。) 王 衍:啊,老友来了!怎么,你家小姐回心转意了吗?让我看看这是什么?(从狗脖子上解下纸条看。大喜。)哈哈!古有鸿雁传书,今有黄狗送信,奇哉!奇哉!我要重重犒劳于你!小二! 小 二:来啦,来啦。(跑出来。正要问话,忽见云儿气哼哼地闯进来。)呦,这位姑娘,吃饭吗? 云 儿:谁在你这贼窝中吃饭?! 小 二:哎,姑娘,你这是怎么说话? 云 儿:怎么啦?难道我冤枉了你不成?我且问你,这个贼头贼脑的家伙是谁? 小 二:那谁知道……我说,你们两家要是有仇,可别在我这小店中打闹啊! 王衍起身施礼:云儿姑娘,怎么,多日不见,把我忘了不成? 云 儿:我倒是想把你忘个干干净净呢,你却贼胆包天,三番五次诱着我家阿黄往里面带字条子!你是何居心? 王 衍:在下爱慕小姐美貌,并无他意。 云 儿:哼!只怕是想把我家小姐拐带走吧? 王 衍:姑娘差矣。倒是你家小姐要约我一起远走高飞哩!(晃晃纸条。) 云 儿:这是什么? 王 衍:你身为小姐的丫环,却不知小姐的心事,该不该罚?告诉你吧,这是你家小姐刚刚托阿黄捎来的。(念:)大车槛槛,毳衣如菼。岂不尔思?畏子不敢。 云儿眨眼:什么意思? 王 衍:不懂了吧。你且过来。(拉云儿到店外,回头吩咐小二:)去,拿大块的牛肉给我家阿黄吃了。 云 儿:呸!阿黄何时却成你家的了?好不要脸! 王 衍:姑娘莫急,早晚的事嘛。听我慢慢道来 —— 其实这诗的真意在最后两句:“岂不思尔?”就是说“我心里怎么会不思念你呢?”“畏子不敢。”那意思是“只怕你做事不够大胆”呀!而原诗的下面还有两段小姐并未写上,一段是问“你敢不敢带我私奔?”另一段是向心上人发誓:“若生不能同室,死则同穴。”你看,你家小姐把心都给了我,你还有何话可说? 云 儿:胡说!我家小姐已经许配了人家,岂能和你这样的野男人私奔?我断不能让你如此胡作非为! 王 衍:是吗?那么请问,小姐所配是洛阳城中哪户人家? 云 儿:哼,竖起你的耳朵听着!我家小姐所配者,乃是当朝最最年轻的名士,竹林七贤中王戎的从弟王衍! 王 衍:谁?你说的可是王衍? 云 儿:正是!你能和他相比吗? 王 衍:可是王戎的从弟王衍王夷甫吗? 云 儿:是又怎样?(王衍大笑不止。)你笑什么?哎,你疯了不成? 王 衍:不不不,不是我疯了,而是我傻了!我真是个大傻瓜,怎么就不问一问大哥给我找的那户人家姓字名谁呢? 云 儿:什么意思? 王 衍:实不相瞒,我是就王衍。 云 儿:你?我不信! 王 衍:好了,好了,既然如此,请姑娘回去告诉小姐,就说再也用不着私奔了,叫她耐心等几日,我定用八抬大轿接她回家。再会了!(在笑着扬长而去。) 云 儿:这人,真的假的?(看着王衍的背影莫明其妙。) 9, 白天。皇宫。室内。在音乐声中,赵粲和杨艳母子共进午餐。 杨 艳:来,妹妹,这是我特意让他们给你做的炮豚,你尝尝。 赵 粲:哇!(一太监赶紧用刀割下一块,赵粲夹起来品尝。)好吃。好吃。娘娘,为什么叫它炮豚? 杨 艳:这我倒没打听过,都是这么叫的。 一太监:启禀娘娘,这个炮字,来源于殷纣王时的炮烙之刑。炮烙乃是把犯人绑在铜柱之上,用炭火加热铜柱,将其活活烫死。此刑甚为酷烈,所以周朝建国时便废绝了。后来人们又用此法烧烤猪羊,渐渐撤去铜柱,改在急火上烘烤。现在宫中所做炮豚、炮羊,延用的是前汉时的方法,将小猪、羔羊去掉内脏,再将干枣放于腹中,用草绳扎紧,外面涂泥放在炭火里烧烤。烤熟之后掰去干泥,揭去薄薄一层表皮,再用稻米粉敷在上面,入小油锅煎熬,锅内要加香草,熬时需要三刻,然后将小油锅放进汤水大鼎中,加火煮开,直至锅内油与鼎中水同沸,这样煮上三天三夜,待锅内猪羊透酥,即可取出,蘸以恶酒和肉酱,即可食用了。 赵 粲:我的天,这么麻烦!难怪肉的味道如此酥香可口呢…… 太 监:小姐,这里有恶酒和肉酱,您蘸过再尝 —— (赵粲照做。) 赵 粲:嗯……酸酸的……好吃! 司马衷:我要吃牛羹! 仇 禄:殿下,牛羹在这儿。奴才再给殿下加些豆酱。(加佐料,端上。司马衷大吃。) 赵 粲:这是什么? 太 监:回小姐,这是鹿肉鲍鱼笋白羹。(端上。) 司马衷:我也要! 仇 禄:殿下,咱这儿有。(端上。)来,殿下,奴才给您吹吹。 10, 白天。杨骏家。室内。杨芷看书。云儿推门进来。 云 儿:好哇,可让我捉住了! 杨 芷:死丫头,吓了我一跳! 云 儿:明明是小姐要吓人家一跳,小姐怎么倒装起傻来了? 杨 芷:你这是什么话?我何曾吓着你了? 云 儿:要是真吓着可就晚啦!(将字条拿出来在杨芷眼前晃晃。)哼,小姐要与人私奔,可曾想过老爷太太的死活? 杨 芷:这条子你是从哪里得到的? 云 儿:小姐先甭问。小姐是不是死心塌地要跟那贼人走呢? 杨 芷:谁说的? 云 儿:这上面不是写得明明白白! 杨 芷:胡说,你又不识字,如何知道那上面的意思? 云 儿:实不相瞒,恰恰是那贼人告诉奴婢的。小姐若不说实话,奴婢这就把它交给太太。 杨 芷:别!别!云儿,莫非我什么地方得罪了你? 云 儿:小姐自己想呀 —— 人家一心一意为了小姐好,小姐却不肯把心里是怎么想的告诉人家,叫奴婢真不知如何是好了! 杨 芷:那好,我现在对你说实话。我就是喜欢他,不知为什么,自从见到他后,时时总是思念着,如果他愿意,我便跟他走。反正我不想嫁给那个叫王衍的。(云儿笑。)你笑什么?说话呀! 云 儿:若那贼人就是王衍呢? 杨 芷:你什么意思?你别老贼人贼人地叫他好不好? 云 儿:我看他就像个贼。放着明媒正娶的不做,却偏要做偷鸡摸狗之事,亏他还是个名士呢! 杨 芷:你说什么呀?我怎么不明白? 云 儿:小姐是不明白,连我都糊涂着呢 —— 刚才奴婢见阿黄跑进一家饭铺,料想其中必有缘由,便悄悄跟进去,一看,果然是那贼人在勾引着阿黄做坏事。我对他说,小姐已经许配给了王衍,叫他不要再来纠缠,他却声称自己便是王衍王夷甫,并且把这张小姐写的条子交给奴婢,让奴婢回来告诉小姐,不必再想着和他私奔了,过些日子他便要用八抬大轿将小姐娶回家去。 杨 芷:真的? 云 儿:那还有假?是他亲口对我说的! 杨 芷:有这么巧的事?怎么会呢?…… 云 儿:奴婢也奇怪呢!真是的,要是刚才把他拉住再细问一问就好了…… 杨 芷:那到不必。我看这事也好办。 云 儿:小姐想怎样? 杨 芷:我听说王衍从小死了爹娘,一直住在他从兄王戎家里,等明日你我化了装,到王戎府门前打探一下,不就清楚了。 云 儿:哎——这倒是个好主意!就依小姐。 11, 白天。街道。王衍独自行走,满面春风。 12, 白天。街道。李秀赶车送郭藻、贾南风和贾午去郭彰家。三姐妹在车中边吃果子边聊天。 贾南风:表姐,你家有什么好玩儿的? 郭 藻:我家好玩儿的东西可多呢。对了,前几日有个乡下来的奴才给我娘送来两只小狗,一只黑的,一只白的,十分逗人喜爱,等咱回去,给它们洗澡好不好? 贾氏姐妹:欧!太好了! 贾 午:我就喜欢小狗,可我娘不喜欢。我娘怕狗。 贾南风:何止怕狗,见到猫都要吓得嗷嗷叫呢。 郭 藻:大姨的规矩太多,这回到了我家,我天天带你们上街玩儿,随你们看上什么好东西,花钱买回家就是。 贾氏姐妹:太好了!太好了! 贾南风:我要买最漂亮的头绳!再买好多好多好吃的! 贾 午:我也要买好吃的!(顺手将果核扔出窗外,正好打在王衍脸上。) 王 衍:哎哟!什么人?如此没有教养!(贾午在车中吓得一伸舌头。贾南风探出头。) 贾南风:你在骂谁? 王 衍:原来是个黄毛丫头,算了,算了。 贾南风:我是黄毛丫头?那你是黑毛狗!(郭藻和贾午大笑。) 郭 藻:说得好!他还没咱家的黑毛狗好看呢! 王 衍:你!岂有此理! 一路人:算了吧,小伙子,你没看见那是鲁公家的车吗?小不忍则乱大,回家去吧。 王 衍:鲁公有什么了不起?我乃堂堂名士,岂能受他的侮辱? 郭 藻:你还是名士哪?天下的名士哪个不是乘车骑马?你却独自步行,是个冒牌货吧? 贾 午:冒牌货!冒牌货! 贾南风:哼!瞧他那德行! 王 衍:也罢,有道是好男不和女斗,你们随便说好了,我看,似你们这般龌龊的女子,怕是一辈子都嫁不出去的。(一甩袖,拐向另一条街。) 郭 藻:你说什么?你回来!(站起来。) 李 秀:小姐息怒,大凡名士说话总要少些顾忌,您就饶了他吧。 郭 藻:哼,一个穷光蛋,也配自称名士! 李 秀:小姐错了,此人果然就是个名士,他叫王衍,是竹林七贤中王戎的从弟,在洛阳城中颇有名气呢。 郭 藻:怎么?他就是王衍? 李 秀:奴才肯定没看错。 郭 藻:他是王夷甫? 李 秀:奴才看得真真的。 郭 藻:那,你怎么不早说? 李 秀:您瞧,小姐,您也得容奴才开口呀。 郭 藻:老东西!你要是早说,我就不会得罪他了! 李 秀:是。奴才该死。 贾南风:表姐,什么是名士? 郭 藻:名士就是名气很大的读书人。嗐,反正说出来你们也不会懂。走吧走吧。 李 秀:是了。(吆喝牲口。郭藻朝王衍离开的街口那边张望。) 13, 白天。皇宫。室内。杨艳、赵粲吃饭。太监上汤。 太 监:莲子白笋汤,醒酒用它是再好不过的。娘娘请。小姐请。 赵 粲:好喝。好喝。(杨艳的目光落在赵粲佩戴的项链上。)姐姐请。(发现杨艳在看项链,不好意思。)……这是皇上才送给我的…… 杨 艳:皇上好大方呀。实不相瞒,这条来自大秦的宝石项链,我跟皇上提过三回,他都舍不得给我,怎么你就要到手了? 赵 粲:这……姐姐若喜欢,小妹情愿送姐姐。(就要摘。杨艳忙拦住。托起项链看。) 杨 艳:妹妹何必要这样?既然皇上把它给了你,足见皇上对你的一片痴情了。你准备拿什么来谢皇上呢? 赵 粲:……小妹没什么好给皇上的…… 杨 艳:皇上也不曾跟你要过什么吗? 赵 粲:……没有。 杨 艳:不会吧? 赵 粲:真的。 杨艳一笑:那就是皇上不好意思跟你说了。这样吧,妹妹,姐姐给你出个再好不过的主意,保证能让皇上心满意足。 赵 粲:什么主意? 杨 艳:妹妹何不对皇上以身相许?(赵粲低头。) 司马衷傻笑:嘿嘿嘿…… 杨 艳:衷儿,好好吃饭。 仇 禄:爷,这个好吃。(赶紧喂食。) 杨 艳:妹妹,姐姐的主意可好? 赵 粲:姐姐休要拿小妹开玩笑。 杨 艳:我说的是正经话。妹妹,其实皇上早对我说起过你的事,想让你进宫,我呢,一来觉得你还小,二来也不知你愿不愿意,所以一直没有答应。现在看来,皇上的心是非你莫属了,你自己的意思呢? 赵 粲:……小妹早想进宫陪皇上,只怕姐姐不答应…… 杨 艳:瞧你说的!我哪儿有那么小气?妹妹,你要是真想进宫,我真是求之不得呀! 赵 粲:这又是为什么? 杨 艳:你来了,能天天和我做伴,岂不是件好事?再说了,唉!…… 赵 粲:姐姐莫非有什么为难之事? 杨 艳:你们且退下。(宫女太监们急忙鱼贯而出。仇禄也起身。)仇禄,你不用回避。 仇 禄:是。(继续喂司马衷。)来,殿下,奴才给您拿块饼吃。 杨 艳:妹妹,既然你已经决心进宫,我就对你说了吧。这宫里比不上外边,皇上身旁一天到晚围着许多女人,勾心斗角的事可太多了。今天我还是皇后,可到了明日,我能不能坐在这里,却还真说不准呢。 赵 粲:姐姐,我可以对你发誓,妹妹一旦进了宫,决不跟您争皇后的位子,若口不对心,天诛地灭! 杨 艳:这我相信。我是说那些给皇上生了儿子的女人,她们表面上不得不对我十分恭顺,而背地却打着让她们的儿子做太子的主意。妹妹你想,要是我的衷儿做不成太子,我这个皇后还有什么意义?早晚是要被替换掉的。而一旦我倒了台,你在宫里的日子恐怕也就不好过了。 赵 粲:有这么严重? 杨 艳:姐姐能拿这样的事跟你开玩笑吗?若妹妹能替衷儿在皇上面前多多美言,让这孩子当上太子,我情愿与妹妹共享这皇后的富贵荣华! 赵 粲:姐姐言重了!小妹只是不愿辜负皇上宠爱,真的没有半点想做皇后奢望。姐姐既然成全了小妹,小妹岂敢不以死报达姐姐的大恩大德? 杨 艳:我的好妹妹!(拉住赵粲的手。)衷儿,快来给小姨磕头! 仇 禄:爷 —— (示意。司马衷也不答应,过来跪倒磕头。赵粲急忙抱起。) 赵 粲:起来衷儿。 司马衷:我要喝肉粥! 仇 禄:殿下,肉粥在这儿呢。(侍候司马衷归坐。喂粥。) 赵 粲:请姐姐放心,只要小妹能与皇上相伴,衷儿的事我一定尽力而为。 杨 艳:衷儿的命运全靠妹妹了。来,姐姐敬你一杯。(斟酒。) 赵 粲:还是小妹先敬娘娘吧。(二人碰杯。) 14, 晚上。王戎家。室内。王戎在桌案前用算畴记帐,听外面脚步响,伸脖子瞧,见王衍乐呵呵地进来。 王 衍:大哥。 王 戎:呦嚯,今儿这是怎么啦?满面春风呀!为何又这么晚才回来? 王 衍:啊,小弟去找卫宣、王导二人喝酒,故此回来晚了。大哥又在算帐? 王 戎:你瞧瞧,咱家的田产散落在京城各处,哪儿都有,零七八碎的,让别人来算,我如何放得了心? 王 衍:对了,大哥,你上回说要给小弟介绍一门婚事,那女家是谁?(王戎眨眼看他。) 王 戎:怎么,想媳妇啦? 王 衍:哎呀,你快告诉我嘛,我看合适不合适。 王 戎:那家对你是再合适不过的。杨珧,听说过吧?(王衍摇头。)也难怪,你小子从来也不过问朝中之事。我说的这个杨珧,上次咱们去拜见羊祜时,他也在坐,人家可是当朝皇后的亲叔叔。 王 衍:噢,闹了半天,你是要将杨珧之女嫁给我了? 王 戎:非也,非也。你别急,听我慢慢跟你说。杨珧有个哥哥,排行老二,名叫杨骏,此人没什么能耐,所以官职不大,但家中却有个如花似玉的女儿,名叫杨芷,小名叫男胤。哥哥给你介绍的正是此女。 王衍击掌:就是她了!(深深一躬。)多谢兄长美意! 王 戎:哎,你可别吓着我!我说,你今天是怎么回事,怎么忽然就开窍了?(王衍大笑。) 王 衍:昨夜小弟偶得一梦,见一仙女飘然而下,来到床来对我说:妾乃嫦娥之妹,曾在瑶池盛会上与王郎私定三十年的姻缘,如今我投生在南西福安里杨家,已经整整一十五年了,望君莫负前约。 王 戎:得了得了,你这套都是我玩儿剩下的。说实话,你小子是不是悄悄跑到人家门口打听去了? 王 衍:啧!我岂能做那恶俗之事?! 王 戎:好,好。我可把丑话跟你说在头里啊 —— 这娶妻之事,钱我可以替你出,不过得算你借我的。咱们亲兄弟明算帐,回头等你有朝一日做了官,拿到俸禄,可得一一偿还与我,一分一厘也不能差。 王 衍:我何时能做官? 王 戎:那就看你自己的啦!噢,堂堂一个大名士,只要肯稍稍屈尊些,谁不愿意交你这样的朋友?像你上回去羊祜家,一上来就把人得罪了,谁乐意给你官做?你这人,傻就傻在这儿,自恃清高没什么,可该谦虚时就得谦虚着点儿,能伸能缩,这才是真正的大丈夫。 王 衍:唉! 王 戎:你瞧,又拿我说的不当回事!嫌我俗,对不对?人哪,该俗时就得俗,越俗越好,要不,没法活!活也活不自在。 王 衍:行,就依你一回,谁让我是个穷光蛋的!(转身出门。) 王 戎:这就对了。你早依了我,至少现在能做上个侍郎,或者到哪个州府上当个刺史什么的也未可知哩。那白花花的银子花着多痛快。(继续算帐。) 15, 白天。皇宫。室内。乐声大作。一支庞大的乐队在大殿中奏起宏大的宫廷音乐,一队伶人合唱“关关雎鸠”。大殿内外盛摆筵宴,成群的贵族男女们大吃大喝,举怀相庆。 画外音:三天后,晋武帝司马炎在宫中大宴群臣,正式纳赵粲为妃。 16, 白天。皇宫。室内。殿阶下。众臣互相灌酒,满嘴胡说八道。 冯 訦:诸位,诸位,今天是皇上大喜的日子,正所谓普天同庆,谁不喝醉了,可就是对皇上不忠!来,谁和我干了这杯?(也不等人应和,自己先一饮而尽。) 大臣甲:这家伙,自己是个酒鬼,却偏要拉上别人。 大臣乙:灌他!灌他!(一帮人嚷着“冯将军请。”将冯訦按倒在席间一通猛灌。别的大臣互相碰杯。) 大臣丙:喝。喝。 大臣丁:这宫中的酒,是和外面的不一样。 大臣戊:那是,那是。口味甘醇哪!来,干。(王戎来到赵虞夫妇跟前。) 王 戎:赵大人,您生的好女儿呀! 赵 虞:不敢,不敢,赵某赖苍天赐福,生此小女,年方二八,得以进宫侍俸圣上,真是三生有幸!三生有幸! 王 戎:哎,这还得说你们夫妻有本事嘛!生下的女儿貌美如花,靠着她,你不是也高官得做,骏马得骑了? 赵 虞:是,是,赵某不才,已被皇上提升为镇军将军,受爵关内侯,二品俸禄,食三百户。此生足矣! 17, 白天。皇宫。室内。殿阶上。司马炎、杨艳与众嫔妃同饮。 司马炎:赵妃呀,别光顾着给皇后敬酒,快去替朕把别的姐姐们的杯子斟满。 赵 粲:是。(上前给别的嫔妃们一一敬酒。) 嫔妃甲:谢谢妹妹。 嫔妃乙:谢谢。 嫔妃丙:瞧她那样儿 —— 嫔妃丁:哼! 18, 白天。皇宫。室内。殿阶下。老将羊祜与老妻相敬如宾。 羊 祜:我说夫人,咱们结婚有四十三年了吧? 羊夫人:夫君还记得。不错,到了后天,就整整四十三年了。 羊 祜:嗯,那好,那好,到时,我为夫人再摆上一桌酒。夫人请。 羊夫人:夫君请。(二人同饮。羊祜忽然叹气。) 羊夫人:夫君为何闷闷不乐? 羊 祜:唉,岁月不饶人哪……(张华偕夫人端着酒杯来到跟前。) 张 华:老将军。老夫人。(羊祜夫妇起身。) 羊 祜:张侍中。(张华按羊祜坐下。张夫人也请羊夫人坐下,敬酒,问候。) 张 华:老将军快坐,我与贱内是特意来为老将军敬酒的。 羊 祜:岂敢,岂敢。我羊祜已是风烛之年,不中用了,怎么比得你风华正茂,前程似锦哪! 张 华:老将军过谦了。想老将军戎马一生,尽在东南,有朝一日皇上要南平吴国,还得靠您出谋画策呢。 羊祜摇头:只怕老朽见不到那一天了……老朽这次还朝,不止一次向皇上面陈伐吴之事,可皇上似乎并不在意,深让老朽痛感失望啊! 张 华:将军差矣。皇上何尝不想统一天下?只是近来为立太子的事情所困扰,因此无暇南顾,现在皇上既纳赵妃,依在下看来,太子之位不久便可有主。将军何不将伐吴之策写成本章上奏,也好使皇上早下决心? 羊 祜:哦?据你看来,这太子之位当由谁来坐?(张华一笑,看看左右无人注意。) 张 华:将军以为赵妃与哪位皇子最为亲近? 羊 祜:……你是说,这是皇后给皇上使的美人计了? 张 华:晚生不敢妄论。老将军请。(二人喝酒。张华拉夫人离开。) 羊 祜: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羊夫人:嗳,夫君嘀咕些什么呀? 羊 祜:却原来是大皇子要继承这大晋的江山! 羊夫人:什么?大皇子不是个傻子吗……(羊祜一把捂住她的嘴。) 羊 祜:夫人不可胡言!此乃皇帝的家事,切莫乱说。 19, 白天。皇宫。室内。殿阶下。杨珧举杯乱走,逢人便敬酒。与王戎相遇。 王 戎:杨大人! 杨 珧:王大人!同喜,同喜! 王 戎:哈哈!你我的确是要同喜一番呦!(碰杯。) 杨 珧:怎么? 王 戎:我家兄弟答应了! 杨 珧:真的? 王 戎:瞧,我还能蒙你?人家把令侄女比喻成嫦娥之妹,一心只等着与天仙相配哩!(二人大笑。碰杯。) 杨 珧:好,好,在下去回便报知家兄,咱们择一黄道吉日,就把这桩美事办了吧。 王 戎:不成问题。不过,咱们可得先小人后君子。 杨 珧:大人这是何意? 王 戎:没别的意思,我是说,我兄弟结婚的费用一概由我来借给他,等将来他有能力偿还时,再还给我。当然,空口总是无凭的,大人可愿出面让他立个字据,并为他做担保呢? 杨 珧:啊……啊……当然,当然。 王 戎:那好,就请大人闲暇时来寒舍一叙,也好最后敲定此事。得,在下还要去给皇上和娘娘敬酒,暂不奉陪。(转身离开。) 杨 珧:这个吝啬鬼! 20, 白天。皇宫。室内。殿阶下。郭槐得意洋洋地和贾充对斟对饮,一边吃,一边看丈夫是否在注意席间的其他女人们。 郭 槐:你往哪儿看? 贾 充:夫人,我何曾往别处看过? 郭 槐:哼,当我不知道?你定是看中了卫瓘的老婆! 贾 充:嘘!夫人休要乱说,让人听见了不雅。 郭 槐: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贾 充:哎呀,她也有一把年纪了,还值得我去多看一眼吗?你别胡乱猜疑,我若真看上别的女人,也不会在这里和她眉来眼去呀。来,夫人,咱们喝。 郭 槐:喝就喝。(碰杯。小声问:)怎么样,我使的这条美人计如何? 贾 充:你又胡说。人家赵粲小姐是皇后的表妹,平时常到宫中与她姐姐做伴,长得又如此俏丽标致,被皇上看中是在所难免的,怎么倒成了你的功劳? 郭 槐:当然是我的功劳!要没有我在皇后面前讲明其中的利害,她能同意让这样一个大美人和自己争宠?你呀,一点儿也不懂得什么是女人! 贾 充:好好,我且不与你理论。你不是说皇上前脚娶了这姑娘,后脚便可立大皇子为储君吗?若果真如你所说,我才信服。 郭 槐:怎么个信服法儿?(贾充看看四下没人注意,凑上去附耳低语。) 贾 充:我情愿每日给夫人铺床迭被,行了吧?(郭槐噗哧一笑,嘴里的酒喷将出来。)你先别笑。要是你的预言不能应验,却又如何? 郭 槐:看,来了不是?你当我不知你心里打的什么鬼主意?也罢,我若说得不准,凭你再娶三妻四妾,给你生上一窝猴儿崽子!满意了吧? 贾 充:夫人此话当真? 郭 槐:绝无戏言!哼! 贾 充:好!夫人与我同饮此杯,便是立誓。(二人一饮而尽。) 郭 槐:你就瞧好吧!(冯訦突然从二人背后冒出来。) 冯 訦:哈哈!你们夫妇二人做的好事!(郭、贾吓了一跳。) 郭 槐:该死的!我道是真从地底下钻出个鬼来,却原来是你在作祟,险些让人吓破了胆! 冯 訦:哎,嫂夫人,有道是没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莫非你们夫妻二人正在做见不得人的勾当不成? 郭 槐:呸!(抄起酒壶泼了冯訦一脸。)好你个没大没小的冯訦!怕是你又喝醉了,我叫你清醒清醒!(冯訦狼狈不甚,众人大笑。笑声惊动了司马炎。) 司马炎:下面为何发笑?有什么好事快快道来,也让朕高兴高兴。 冯訦高喊:陛下救命! 司马炎:冯訦,你怎么如何狼狈? 冯 沈:回陛下,鲁公夫人喝多了酒,误把臣当成了鲁公,要揍臣的屁股哩!(满朝文武及众嫔妃顿时笑没有气。) 21, 晚上。皇宫。室内。杨艳独在屋中生气。 宫女甲:娘娘,该御妆了。 杨 艳:滚!滚!谁要你管?!(吓得众宫女跪倒伏地。杨艳叹口气。)金凤宫熄灯了没有? 宫女乙:回娘娘,金凤宫尚未熄灯。 杨 艳:哼,贴心话倒是真不少!你们都退下吧,让我自己坐一会儿。 众宫女:是。(退出。杨艳呆望着灯火,然后起身踱步,又拿起镜子照了照,狠狠将镜子摔掉,还不解恨,又跺了几脚。) 杨 艳:赵粲呀赵粲,要你真能说动皇上是立衷儿为太子便罢,不然,我定不能与你善罢甘休!这个该死的郭槐,出的什么馊主意?!气死我了!【定格】
第七集
1,晚上。皇宫全景。 画外音:皇后杨艳为了让自己的傻儿子司马衷当太子,不得不听从贾充之妻郭槐的劝告,同意皇帝将自己的表妹赵粲立为妃子。她虽然妒火中烧,却暗自祈福神明,希望赵粲能借新婚燕尔之际说动皇上早立太子,以了却这块压在她胸口的心病。
赵 粲:陛下!(司马炎笑着走过来。) 司马炎:来,来,朕帮你御妆。(帮忙。闻赵粲的头发。) 赵 粲:陛下,臣妾香不香? 司马炎:香!香!小妹如出水芙蓉,香而不腻……对了,朕还有一样东西给你看。(自袖中取出一锦盒,打开,从里面拿出香袋。)看,这是什么? 赵 粲:哇,真香啊! 司马炎:这是西域康居国进贡的海外奇香,朕给它取名叫三月春。 赵 粲:三月春?好奇怪的名字。 司马炎:小妹有所不知,这东西只要沾一点点在身上,香气三个月不散呢。 赵 粲:真的? 司马炎:朕还能骗你?此香还有一个奇妙的功用 —— 女人闻了它,浑身筋骨酥软,男人闻了它,心中顿生春情,所以朕赐它一个春字。贡品一共有四袋,朕给了皇后一袋,这一袋就给你吧。小妹要好好保存。(给赵粲挂在脖子上。) 赵 粲:谢陛下。(司马炎一把搂住。) 司马炎:朕朝思暮想,今日终于遂了心愿,真是天不负朕哪!爱妃,你可高兴? 赵 粲:能与陛下在一起,就是臣妾的心愿嘛,臣妾怎能不高兴?(忽然发笑。) 司马炎:你笑什么? 赵 粲:今日在朝堂上,好多文武大臣都醉了,互相指着鼻子大吵大闹,真可乐。平常上朝时,他们也是这个样子吗? 司马炎:哎,上朝时自有制度约束,他们若如此失态,早被赶出去了。当然,平时上朝他们互相之间也常常吵得不可开交,不过那都是为了公事。比如,最近为了立太子之事,他们各持己见,互不相让,简直吵昏了头……唉,不说这个!不说这个! 赵 粲:臣妾在民间时,也常常听人们对立太子的事议论纷纷。 司马炎:哦?人们都怎么说? 赵 粲:倒没说别的什么,大多只是说,皇帝登基已经两年多了,却还没有立太子,不知是什么缘故? 司马炎:唉,也难怪人们议论。朕是有苦难言哪! 赵 粲:臣妾乃是个女流,有些话也许不该多说,可是,臣妾多少也是读过一些书的……陛下,一个国家不管多强大,要是没有储君,总归是欠缺了什么,老百姓如何能安心呢? 司马炎:是啊,是啊,朕何尝不知这个道理?只是……只是朕尚未拿准该立哪个儿子? 赵 粲:立长不立幼,这是古人的规矩,难道陛下还有疑问吗? 司马炎:你也这么想? 赵 粲:臣妾只是瞎说……因为,废长立幼是要乱国的,古书上都是这么说的嘛。 司马炎:噢,噢…… 赵 粲:来,我给陛下脱衣。来嘛。(上前动手。)
画外音:公元二百六十七年,晋武帝终于禁不住杨后和赵妃的软磨硬泡,决定立智力低下的长子司马衷为太子。这样一来,便给诸侯王并立的晋室江山制造了一个致命的隐患。
大臣甲:怎么,听说皇上今天就要宣布立太子了? 大臣乙:我也刚听说的…… 大臣丙:哦?哪一个来当太子? 大臣丁:那还用问,自然是大皇子了。 大臣丙:这……这怎么行? 大臣戊:圣意已决,料是不能再更改啦。 大臣己: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大臣庚:哎呀,大皇子能胜任得了吗? 大臣丙:皇上定是糊涂了! 大臣辛:唉,皇上圣明啊。 大臣甲:嘘 —— 皇上来了!” 司礼太监:皇帝陛下驾到!(殿阶之上,随着一群太监宫女的出现,司马炎缓步走出,后边跟着杨艳和司马衷。众大臣立刻安静下来。司马炎一家三口入座,众大臣跪倒参拜。) 众大臣: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司马衷忽然发笑。) 司马衷:嘿嘿,真,真好玩儿。(满场尴尬。司马炎咳嗽。) 杨 艳:衷儿,不许胡说! 司马衷:是……(傻笑,朝大殿上下左右乱瞧。) 司礼太监:平身!(众大臣起身分列两旁。)宣旨 —— 宣旨太监上前宣旨:奉天承运大晋皇帝诏曰:朕以不德,托于四海之上,诚惶诚恐,惧无以康济寓内,思与天下式明王度,正本清源,置胤树嫡,以安民心。皇子司马衷,宽厚仁德,诚信质朴,有古君子之风,今立为太子,承继大统。储君既定,国序斯成。又,近世每建太子,宽宥施惠之事,间不获已,顺从王公卿士之议耳。方今世运垂平,将陈之以德义,示之以好恶,使百姓蠲多幸之虑,笃终始之行,曲惠小仁,故无取焉。咸使知闻。钦此。 众大臣: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司马炎:众卿,太子之事,朕考虑再三,集思广益,终成定论。望诸位以国家为重,尽心拥戴,勿生他议。至于选择什么样的人做太子的老师,容朕思之,再作决定。 众大臣:臣遵旨。
画外音:立太子的诏书公布后,皇帝和皇后便按照惯例在偏殿大摆盛宴,款待满朝文武,以示庆贺。 6, 白天。皇宫偏殿。室内。乐队奏乐。司马炎与杨艳设宴,让太子与重要大臣们相见。 司马炎:众卿,在坐的都是朕的亲信之臣,朕的太子今后可就要你们多多关照了。(司马衷毫无表情,只顾坐在父亲身边发呆。) 众大臣乱糟糟地:愿为太子效力。 荀 勖:请陛下放心,太子天资聪明,朴质无华,虽然少言寡语,实乃神龙见首不见尾之相。只要良臣佐之,良师导之,必成大器。(卫瓘、刘毅微微摇头。任恺、庾纯低声议论。) 任 恺:无赖透顶! 庾 纯:一派胡言! 杨 艳:太子年少无知,众爱卿以为谁最适合做他的辅臣? 冯 沈:娘娘,臣以为鲁公德高望重,才学兼备,可做太子洗马。 贾 充:不可不可!娘娘,臣近来多病,常常耳鸣目眩,实在难胜此任。 庾 纯:鲁公既然已经病入膏肓,何必还要占着国家的宰辅之位而不让贤呢? 贾 充:这…… 荀 勖:鲁公你就让位吧,庾先生闭着眼睛都想做太宰阿衡,你如此不谦虚,岂不让人家净做白日之梦啦?(冯沈故意放声大笑。) 王 戎:哎,今日皇上设宴,专为太子之事,众位不要扯得太远了嘛。 山 涛:是啊,和为贵,和为贵。 司马炎:岂有此理!(众大臣一惊,赶紧正襟危坐。吓得司马衷一劲眨巴眼睛。)你们同殿为臣,为什么一天到晚总要争执不休?(众大臣低头。) 司马衷:父皇,儿臣错了……(太监们偷着乐。) 杨 艳:衷儿,你父皇没说你。过来。(拉过司马衷,搂在怀里。) 司马衷:那,那,父皇为什么生气? 冯 沈:太子圣明!太子圣明啊!陛下,太子今日替臣等受过,将来必是仁义之君! 贾 充:我就说嘛,太子是大智若愚,现在你们看到了吧?来,臣敬太子殿下一杯,祝殿下寿比南山,吉运永昌! 众大臣:祝太子殿下寿比南山,吉运永昌!(司马炎也不禁高兴起来。) 司马炎:衷儿,还不向大臣们还礼? 司马衷:还礼? 杨 艳:来,我替衷儿回敬大家!(举杯。众人正喝着,一太监进殿。) 太 监:启奏陛下,安乐公刘禅前来为太子庆贺。(众人一片哗然。) 大臣甲:刘禅?他来凑什么热闹? 大臣乙:是啊,谁让他来的? 贾 充:陛下,刘禅乃亡国之君,今天是太子的吉日,他偏来此凑趣,实属不祥之兆。 大臣丙:对,不能让他进来。 大臣丁:轰出去!轰出去! 大臣戊:问问他,是谁唆他来捣乱的?真扫兴! 司马炎:哎,他既然来了,也是一片心意嘛,众位何必如此不宽容?让他进来。 太 监:是。(走到门口喊:)传安乐公刘禅进殿哪!(外面一声声传:“传刘禅进殿!”工夫不大,须发皆白的刘禅由几个和他一样老的家人们陪着走进来,痴呆呆、颤微微跪倒在地。) 刘 禅:臣刘禅拜见皇帝陛下!祝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看看旁边的家人,家人使眼色。)哦……臣恭贺太子位临东宫!(司马衷忽然傻笑,刘禅也跟着笑。) 司马炎:安乐公安乐否?(家人赶紧给刘禅使眼色。) 刘 禅:……臣尚安乐,只是,只是食中常常乏肉。(众大臣狂笑。) 司马炎:原来如此。是哪里负责供应安乐公府饮食啊? 一太监:回陛下,安乐公府饮食由户部提调。 司马炎:传朕的旨意,从今日起,安乐公府改由吏部拨给饮食俸禄,一切如正一品国公待遇。 太 监:是。 众家人:谢陛下!(刘禅这才省悟,赶紧磕头。) 刘 禅:谢陛下赐肉!谢陛下赐肉! 司马炎:起来吧。来人,设摆酒席款待。(众太监摆席,引刘禅入座。家奴给刘禅斟酒。刘禅和司马衷相对傻笑。) 7, 白天。王戎家街道对面一茶坊。女扮男装的杨芷和云儿坐在桌前喝茶,眼睛不时盯着王家大门。 杨 芷:真奇怪,咱们天天来此等候,足足快有三个月了,那王郎怎么一直不露面呢? 云 儿:或许他家中有事,不便出来? 杨 芷:可是他答应好的要来提亲,怎么一点消息也没有? 云 儿:是啊?莫非他…… 杨 芷:哎呀!要是他病了,却如何是好? 云 儿:瞧把你急的,我见到他时还是个活蹦乱跳的大活人,怎么会就病了呢?有道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他得到一门称心如意的好姻缘,乐还乐不过来呢!(小二过来倒茶。)嗳,小二,那王郎长的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小 二:哎哟,我的客爷,你们天天问王郎,天天等王郎,我都直替你们着急。其实依了小的是再简单不过的,你们两个既然如此希望与王郎结识,上门一见不就全齐了。 云 儿:人家是大名士,我们能冒昧闹进去找他吗?再说,这几个月眼看着有不少人来找他,不都被看门的给挡在门外了? 小 二:那倒是,都说王郎脾气古怪,闭门谢客的事情常有发生,哪位赶上他不高兴的时候找上门来,那只好自认倒霉了……您瞧,那不是又来了一位 —— (二人急忙回头见望,只见卫宣乘车来到王府门前。) 云 儿:那人是谁? 小 二:这位是甾阳公卫瓘家的二公子,当朝附马卫宣,和王郎过往甚密,他一来,准是又拉王郎出去吃酒了。 8, 白天。王家门前。卫宣下车。门人迎上。 门 人:哎哟,是附马爷! 卫 宣:夷甫在家否? 门 人:在呢。不过我家二老爷吩咐过,任何人他都不想见,所以…… 卫 宣:原来如此。想必他又不痛快了。来来来,待我进去与他开开心。(往里闯。) 门 人:附马爷!您进不得! 卫 宣:怎么进不得?你这癞狗!若再敢阻拦,我叫你狗头搬家!(手抓剑把。门人吓退。) 9, 白天。王家后院。室内。王衍与王敦看书。王衍一付魂不守舍的样子。 王 敦:哥哥,这些时你究竟是怎么了?呆在家中不出去,看书也不甚安心,莫非遇到了烦心事 ? 王 衍:唉,实话跟你说了吧,大哥给我寻下一门亲,那姑娘是再好不过的,甚合我意;可大哥却偏要逼着我在一份借款契约上签字画押,否则便不出钱给我办婚事,你想,我一向视金钱如粪土,岂能与他沾这铜臭之气?! 王 敦:可是,如果没有钱,哥哥的婚事也办不成呀 —— 王 衍:所以我才发愁!(门外传来卫宣的笑声。卫宣随即出现。) 卫 宣:夷甫贤弟有为何事发愁呀? 王 衍:……啊,没什么……子昭兄,你怎么来了? 卫 宣:听说你快要愁断了肝肠,所以愚兄才来救你出水火的。怎么,听说贤弟要结婚了? 王 衍:正是。 卫 宣:敢问女家是哪一位? 王 衍:乃是骠骑二府司马杨骏的女儿。 卫 宣:哈!我道是谁家的千金,你怎么看中了他? 王 衍:是我大哥做的媒。怎么?这其中有什么不妥之处吗? 卫 宣:谁不知那杨骏是个顶没出息的?虽然身为后族,却只做到小小的二府司马,可见其愚。有道是“俊鸟攀高枝”,与这般窝囊之人联姻,对贤弟的前程有何好处? 王 衍:仁兄差矣!我王衍何时在乎过功名利禄?那杨家的女儿我是见过的,真乃如花似玉,天仙般的美人儿,若能得如此绝色日日陪伴,今生今世我也别无所求了。 卫宣大笑:可你欠你哥哥的债如何偿还?离开那吝啬鬼,你与你的娇妻吃什么?贤弟,还是实在一些吧,当官发财最正经,女人算什么?哈 —— 她们都是些妖精!没结婚时是何等的温柔可爱,等结了婚后,摇身一变,个个都成了母夜叉!我家那位公主不就是个现成的吗?算了,还是单身一人极时行乐的好。 王 衍:怎么,仁兄前来,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个? 卫 宣:非也。我来此就是为了告诉你,城西安丰里的藏春楼近日出了位名叫红烟的歌妓,玉笛般的嗓子,着实令人回肠荡气。来吧,(拽着王衍往外走。)来来来,贤弟与其在家中犯愁,不如随我前去会她一会。 王 衍:不不不……我可不去! 卫 宣:,哎,贤弟一向洒脱,今日是怎么了?有道是红颜一曲解万愁,你就来吧! 10, 白天。王戎家门外。杨芷和云儿远远望着,只见卫宣拉着王衍出来。 云 儿:小……少爷,那不是他出来了!(杨芷起身。) 杨 芷:果然是他……(看着王衍和卫宣坐上马车渐渐远去。) 云 儿:这下咱们放心了。(杨芷长出一口气。) 11, 白天。皇宫。室内。众文武豪饮。刘禅大吃特吃。 老家奴:老爷,小心噎着。 刘 禅:好吃!好吃!(司马炎看在眼里,不住摇头。) 司马衷:他是谁? 司马炎:衷儿,此人便是蜀汉刘备的儿子,亡国之君刘禅。 司马衷:儿也要吃肉!(司马炎一皱眉。) 司马炎:好好呆着!(吓得司马衷缩到杨艳身旁。) 杨 艳:衷儿,你现在是太子了,一言一行都要学会守规矩,不可随意乱来,明白吗? 司马衷:儿……儿……(仇禄急忙拿过肉粥。) 仇 禄:殿下,请吃牛白羹。(司马衷又开始大吃。司马炎心里不悦,看看儿子,又看看殿下面同样埋头猛吃的刘禅,忽生一念。) 司马炎:众爱卿,朕有一事不明 —— 这刘禅如此痴愚,却如何能统治蜀汉四十余年? 刘禅猛抬头:臣在。 一家人:老爷,皇上没叫你。(刘禅继续大吃大喝。) 张 华:回陛下,刘禅愚暗,却能在蜀中称帝数十年,全凭诸蔼亮鞠躬尽瘁为其治理国家。(宴席间,刘禅听到诸蔼亮三个字,猛地一惊。) 司马炎:你能讲讲诸葛亮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张 华:诸蔼亮之为相国也,抚百姓,示仪轨,约官职,从权制,布公道;对待下属,凡尽忠尽职的人,虽然和自己有过仇怨也必赏,而对违法乱纪的人,虽是自己的亲朋好友也必罚;下属有过失,只要认错清楚便可酌情开释,可如果明明知道错了,却偏要文过饰非,则必将受到严惩;正因为此君办事精练,物理基本,善于循名责实,弃虚伪之徒于不齿,所以满朝文武和全国的百姓全都既敬畏而又爱戴他;由于他禀公执法,办事公平而又廉洁自律,所以尽管用刑严峻,却没有一个人对他表示过怨愤。陛下,臣以为诸蔼亮是真正的治国良材,足以与管仲、萧何相匹。(众大臣一片哗然,有的赞同,也有的不以为然。司马炎则频频点头。) 司马炎:唉,朕怎么就偏偏得不到诸蔼亮这样的良臣呢?(殿阶下,刘禅失声痛哭起来。)刘禅,你为何哭泣?(一老家奴抹着泪上前跪奏。) 老家奴:回皇上,诸蔼亮是我家老爷的亚父,我家老爷生性至孝,听陛下言及亚父之名,因此生悲。 司马炎:难得他一片孝心!人伦以孝为本,不孝之人,自然就更谈不上别的品行了。 王 戎:陛下既然言及孝道,臣推荐一位至孝之人,可为太子洗马。 司马炎:哦?他是谁? 王 戎:此人姓李名密字令伯,犍为武阳人也。少年师事谯周,曾在蜀中为郎官。蜀汉平定后,便居家侍俸祖母,不肯出来做官了。 山 涛:老朽也听说过此人。 司马炎把脸一沉:莫非他仍然心思蜀汉,不愿在我大晋为臣? 王 戎:非也。李密出生后六个月,父亲便因病亡故,母亲何氏不久也被舅舅逼着改嫁他乡。李密小时体弱多病,全靠祖母刘氏且耕且织,将他抚养成人。长成后,至孝至仁,对祖母的饮食起居,照护得无微不至,从未有过疏漏之处,而一旦祖母生病,则终日惶恐涕泣,守在床前,饮食汤药必先尝而后进。现在其祖母已近百岁,正所谓风烛残年,所以李密更不敢有片刻擅离。 山 涛:不错,不错。 司马炎:原来如此。这样的大孝子,朕一定要重用。你替朕拟一道旨,着命李密为太子洗马,接旨后立即赴任。至于他的老祖母,可以接来京城抚养嘛。 王 戎:臣遵旨。 12, 白天。街道。王戎散朝回来,乘车独行,口中哼哼着小曲,走到藏春楼前。忽听楼上传来歌声,有人喝彩,那声音竟像是王衍的。 王 戎:停车,停车。(车夫喊住牲口。王戎抬头往楼上看。) 13, 白天。藏春楼。室内。王衍、王导、卫宣听歌妓红烟唱曲。 红 烟:势家多所宜,咳唾自成珠。被褐怀金玉,兰蕙化为刍。 贤者虽独悟,所困在群愚。且各守尔分,勿复空驰驱。 哀哉复哀哉,此是命矣夫! 王 导:入情入理。 卫 宣:好!唱得好!(王衍忽然低头不语。)哎,夷甫贤弟,你又怎么了? 王 导:此曲怕是勾起了他的心事。 卫 宣:扯淡,一首曲子,有什么了不得的?怎么,难道她这回唱得不好吗? 王 衍:好是好,只是最后“哀哉复哀哉”两句韵调有些平了,不足以显示失落之人的慷慨与悲愤。不如这样唱 —— (用筷子敲杯唱:)哀哉复哀哉,此是命矣夫……(红烟眼中似有泪光闪动。) 14, 白天。藏春楼下。王戎大步往里走。 15, 楼梯上。彩屏大着肚子吃力地擦地板。老鸨在一边责骂。 老 鸨:你可真是个好种,难怪让人家从府里轰出来了,怎么动不动就大了肚子?这下可好,又得白白吃我几个月的饭!这儿 —— 这儿还没擦干净呢!(彩屏流泪爬过去擦。王戎进来。老鸨忙迎上去。)爷来啦,爷看上了哪个姑娘?(王戎一把推开。) 王 戎:去!我哪个也看不上!(上楼。) 16, 楼上。众人沉默着。 卫 宣:哎,咱们这是怎么了?好好的,叹个什么气?我说,别再唱什么失意了、落魂了的,来段好听的,艳的,让咱开开心。快唱! 红 烟:日出东南隅,照我秦氏楼。秦氏有好女,自名为罗敷。 罗敷喜桑蚕,采桑城南隅……(王戎闯上楼来,劈手打在红烟脸上。) 王 戎:混帐贱人!果然是你在勾引我家兄弟! 卫 宣:哎,王大人,你为何扫大家的兴? 王 戎:哼,呆在这种鬼地方,亏你们还提得起兴致!你们 —— 你们这还像个有身份的人吗?哪儿呆着不好,却偏偏要跑到这娼楼中来寻欢作乐!岂有此理!随我回去!(王衍坐着不动。)走啊!(王衍起身向红烟施礼。) 王 衍:对不起,姑娘,是王某让你蒙受了不白之冤,后会有期。(转身下楼。王戎跟上。) 17, 楼梯上。兄弟二人一前一后往下走。 王 戎:兄弟,你到底想干什么?别忘了,你是快结婚的人,如此放浪,若让人家知道了,如何肯将女儿嫁给你? 王 衍:是吗?我快结婚了? 王 戎:你问谁? 王 衍:我问你呀。 王 戎:那是,只要你签下那份契约,我明日便可给你办婚事。你怎么不说话? 王 衍:你让我说什么? 王 戎:我问你什么你便问答什么呗 —— (说着,已经下了楼,来到街上。) 王 衍:你得容我再考虑考虑。 王 戎:这有什么好考虑的? 王 衍:对不起,大哥,我还没卖给你呢!(扬长而去。) 王 戎:哎……这人怎么如此死心眼儿?噢,欠债还钱难道不是天经地义之事?什么叫卖给我呀?真是不可理喻!(上车。)走,回家。 18, 白天。贾充府。后花园。贾南风和贾午追逐嬉戏。 贾 午:姐姐,等等我。 贾南风:快来呀,妹妹。(来到花圃前,被艳丽的荷花所吸引,停下来看。)哇…… 贾 午:真美!姐姐,我要戴花。 贾南风:你等着,我给你摘。(动手摘,递给贾午。贾午往头上戴。)笨蛋,我来给你戴。(替贾午戴花。这时,郭槐从远处走来,看着两个孩子,脸上露出疼爱的微笑。) 画外音:对于郭槐来说,促成皇太子的确立,只是达到她要在身份地位上胜出李氏一筹的第一步,接下来要做的,便是想办法让女儿做太子妃了……. 郭槐正远远地望着两个女儿出神,忽然几个家奴风风火火跑来。 家奴甲:快点儿!快点儿! 家奴乙:你别跑呀。 家奴甲:废话,呆会儿客人吃不着鱼,老爷怪罪下来,你顶着? 郭 槐:站住!(家奴们一见是主母,吓得不敢再动。) 家奴甲:太太…… 郭 槐:后边又没有鬼追着,你们跑什么? 家奴乙:回太太,老爷带着冯将军和济北公来府里做客,吩咐奴才们到后园捉鱼拿到厨房做下酒菜。奴才们怕误事,固此走得匆忙。 郭 槐:原来是他们……(眼珠一转。)好吧,你们去捉一条大的,我要亲自做与他二人尝。 众家奴:是!(跑开。) 19, 贾府前厅。贾充与荀勖、冯沈对酌。 荀 勖:鲁公,这回咱们拥立太子又赢了一局,你看任恺庾纯他们那帮家伙,见着咱们一点儿脾气也没有了,就连那些主张立贤的王爷们也都灰头土脸,没有了话说。(窃笑。) 冯 沈:任恺、庾纯一向和鲁公做对,我看,早晚要把他们除掉才是! 贾 充:嗯,现在还不是高兴的时候。太子新立,关键还要看他以后的表现如何,若是总这样痴痴呆呆的没长进,以后能不能最终立得住,还很难说哩。 荀 勖:怎么?听鲁公的意思,似乎对立大皇子也并没有多大信心了? 贾 充:唉,不瞒老弟,立长还是立贤,这东西真不好下定论。我心里也矛盾得很…… 冯 沈:鲁公大可不必嘛。你没看那安乐公刘禅,比咱们的太子也强不到哪儿去,张华有话,一个诸蔼亮就让他做了四十多年的皇帝,难道你我之才还比不上那诸蔼村夫不成? 贾 充:这话你可扯远啦!太子尚在年幼,而你我都已经是四五十岁的人了,还赶得上他做皇帝的那一天? 荀 勖:我们赶不上,可我们的子孙总能赶上吧?今天你我的所作所为,不正是为了子孙后代着想吗? 冯 沈:仁兄所言极是,来,为我们的子孙后代 —— (举杯。三人正要喝,郭槐端着一盘烧鱼进门。)呦,嫂夫人! 郭 槐:瞧你们俩,来了也不事先打个招呼,让我这通现忙乎!来,尝尝我的手艺。 荀 勖:哎呀,有劳嫂夫人金尊大驾,小弟实在是于心不忍呀。 郭 槐:去你的吧!你还少吃过我做的饭菜不成?怎么现在倒假装客气上了?来,动筷子! 贾 充:是啊,吃吧吃吧。 冯 沈:遵命!遵命!(吃。)哇,嫂夫人真是一双巧手……嗯,色香味俱佳,好吃!好吃! 郭 槐:这是我专为犒劳你们两个做的。 荀 勖:嫂夫人,小弟未立寸功,何言犒劳二字? 郭 槐:哎,我家夫君在首倡拥立大皇子,若不是你们鼎力支持,哪里会有今日?翻船倒不怕,就是丢不起那个人呀。 荀 勖:我等和鲁公向来志同道合,既然鲁公首倡,我等岂能不一呼百应?方才我还跟鲁公讲,此次拥立大皇子,不仅仅是为了国家,也是为咱们的子孙着想:这叫前人种树,后人乘凉 —— 有朝一日太子继承皇位,你我的子孙自然还是朝中显贵,无人可比喽…… 贾 充:是啊,是啊。(郭槐忽然叹息一声,低头抹泪。) 荀 勖:嫂夫人这是为何? 贾充一皱眉:啧!怎么好好的,又哭上了? 郭 槐:废话!我能不伤心吗?!人家的儿孙将来都可以在朝为官,咱们呢? 贾 充:你是说…… 郭 槐:咱们就有两个丫头,上哪儿去找儿孙?! 贾 充:这…… 冯 沈:哎呀!该死!该死!是济北公失言了,小弟替嫂夫人揍他! 郭 槐:没你们的事。我说呢,闹了半天,你们都是公私兼顾,只有我们老头子可怜巴巴的一门心思只为国家……怨只怨我好苦命啊!(泣不成声。) 贾 充:哎,你不是说…… 郭 槐:我说什么? 贾 充:你不是咱们的女儿…… 郭 槐:咱们的女儿怎么啦?难道她还能当太子妃不成?你别做梦啦!(眼睛就瞟荀、冯。) 冯 沈:哎!嫂夫人这是什么话?鲁公的女儿怎么就不能做太子妃?今天既然话已经说到这份儿上了,小弟不才,愿在皇上面前替令爱一荐!(郭槐立刻眼睛瞪得老大。) 郭 槐:真的? 冯 沈:你看,我冯某人在嫂子面前向来说话算数,何曾有过半句戏言? 郭 槐:若兄弟真能在皇上面前推荐我家女儿,嫂子这就给你磕头了!(翻身跪下。荀勖急忙搀扶。)多谢贤弟!多谢贤弟! 冯 沈:嫂夫人快请起。不必这样,不必这样。咱们从来不分彼此,你家的事,便是小弟的事。 荀 勖:是啊,我等一定尽力去做就是了。来来,快替嫂夫人把酒满上。(贾充在一旁眨了半天眼,终于明白了郭槐的用意,急忙起身作揖。) 贾 充:那,那贾某就多谢谢二位贤弟了! 20, 白天。太庙。司马炎和杨艳带着司马衷在祖宗牌位前烧香磕头。 司马炎:列祖列宗在上,不孝子司马炎,自继位以来,赖祖宗之大德,受魏氏之传禅,遂得天下,上承祖宗之庇佑,下负黎民之望,朝乾夕惕,诚惶诚恐。长子司马衷,性质纯厚古朴,望相者皆云有上古帝君之风骨,众望所归,因立为太子,以承家业。望祖宗在天之灵保佑,赐福此儿吧!(祷罢,三叩拜。起身。)衷儿,过来给祖宗见礼。 司马衷:祖宗? 杨 艳:是啊,衷儿,这些是你爷爷和祖爷爷的牌位,赶紧跪下磕头。 司马衷:是。(照办。) 司马炎:起来。父皇给你看两样东西。 司马衷:好玩儿吗? 司马炎:什么好玩儿不好玩儿!你且过来!(拉着司马衷来到刘邦剑的孔子鞋前。)这两件镇国之宝,是汉代太庙中便供俸的。你看,这是汉高祖刘邦的斩蛇剑,刘邦在芒砀山中用它斩白蛇而起义,平秦灭楚,打下汉朝四百年江山。这剑是以武定天下的象征,它告诉我们,国家的强盛离不开武备。懂吗?(司马衷抬头呆望着父亲。) 杨 艳:衷儿,快点头。(司马衷点头。司马炎暗自叹气。) 司马炎:你再看,这是孔子穿过的鞋。 司马衷:孔子?(眨眼,挠头。) 司马炎:是啊 —— 司马衷:孔子? 司马炎:孔子怎样? 司马衷忽然笑了:子曰,有朋自远方来……有朋自远方来……不亦悦乎?(司马炎夫妇大惊,随即喜出望出。) 司马炎:哎呀!我儿!你果然长进了! 司马衷:子曰,君子周而不比,小人……小人比而不周。 司马炎:对!那就是说,君子与人团结,从不结党营私;而小人则是专门会互相勾结、结党营私的家伙。(司马衷傻笑。)笑什么?孔子的话你要每一句都牢牢记住,他是教你怎样以文治天下的。懂吗? 杨 艳:我儿!我儿快点头。(司马衷点头。司马炎捻须思考。) 司马炎:嗯,衷儿虽然对汉高祖的斩蛇剑无甚兴趣,却对孔圣人的鞋有所感触,如此看来,他定是个以文兴邦的皇帝喽?……(司马炎面部特写。) 画外音:无论晋武帝如何自欺欺人,傻儿子司马衷的痴愚表现还是令他大伤脑筋,他清楚地知道,如果天下能够一统,那么,他的儿子或许真能像刘禅那样,在哪怕一两个诸葛亮式的忠臣的辅佐下坐稳皇位;而一旦他不幸在没能灭掉吴国便忽然死去,那么,天下将会落到谁人的手中?可就难说了。 21, 白天。皇宫。司马炎在偏殿召集大臣们开会。 画外音:公元二百七十年,晋武帝司马炎召集亲信大臣开会,讨论灭吴大计。 司马炎:今天朕叫大家来,是因为羊祜老军力主讨伐东吴,屡次上表陈述利害,使朕不能不有所动心。然而,兴师动众非同小可,所以朕想听听大家的意见。 大臣甲:什么?出兵伐吴?恐怕时机尚不成熟吧? 大臣乙:是啊,兴兵打仗,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大臣丙:弄不好要引火烧身呀! 大臣丁:不行,绝对不行。 大臣戊:我看最好还是再等一等看。 大臣己:是啊,新朝刚建立起来,不易用兵,不易用兵。”(张华一看大多数人都摇头,赶紧发言。) 张 华:请问羊老将军,自古帝王征伐,都要出师有名,我们讨伐吴国,为的是什么呢? 羊 祜:先帝西平巴蜀,南和吴会,为的是让海内得以休息养民。然而,才过了十几年,吴人便背信弃义,屡屡出兵扰我边境,吴主孙皓还扬言要青盖入洛,妄图吞掉我大晋江山。常言道,养痈不如割肉,我们若不当机立断,大举扫灭江南,则兵役不息、国无宁日,何时才能天下太平呢? 贾 充:羊老将军说得有理。不过,吴有长江天险,若冒然南伐,怕是没那么容易吧。 冯 沈:是啊,东吴有强大的水师,又有万里长江做屏障,我们真要和它交战,未必能占得便宜。 司马攸:有道理。 山 涛:不错,不错。 司马炎:羊爱卿,众人都说伐吴之难,你怎么看? 羊祜摇头:陛下,凡是凭借地理之险阻得以保全的,其实还要靠军事上的势均力敌。如果敌我双方轻重不齐,强弱悬殊,则弱小的一方虽有天险,又怎么能保得万全呢?就拿蜀汉为例,它的崇山峻岭难道还不够险要吗?可是我大兵一出,竟如入无人之境,乘胜席卷,直逼成都,汉中守将全都拥兵自保,不敢出战;并不是他们没有战心,而是因为他们太弱小,不足与我抗衡。等刘禅一投降,所有的营垒自然败散,无复遗存。据臣看来,今天的长江天险,远不如当年的剑阁,而孙皓的暴虐却超过刘禅百倍,东吴之窘困甚于蜀汉,而大晋之兵力又远远强盛于昨天,怎么能说我们占不着便宜呢? 司马炎:有道理! 卫 瓘:平蜀之战,我是参加了,那情形确实如老将军所言。不过,我大晋之师,以步骑为主,要说攻城野战,自然无人可敌,但说起水战,却正是最大弱点。众位恐怕都不会忘记魏武帝在赤壁遭到的那场惨败吧? 羊 祜:今非昔比呀!曹操当年统一师之众与两家相争,而我们是则以八州之土与一州抗衡,请问,如果我们引梁、益之兵水陆俱下,荆楚之众进临江陵,平南、豫州直指夏口,徐、扬、青、竞并会秣陵;就算孙皓生出三头六臂,他又如何能抵挡得住? 贾 充:唉,只怕说得容易做起来难呀!孙子曰: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伐吴事关重大,万一出师不利,不仅劳民伤财,还会有损国威,受到吴人的耻笑。陛下不可不察! 冯 沈:陛下,国家最近刚刚立了太子,正应大兴礼教,广办乡学,向百姓昭示以文治国的决心。若一味穷兵黩武,不仅会失掉民意,对国家的未来,也不是什么吉兆呀。 司马炎:朕之所以想讨伐吴国,正是想在有生之年除掉这个心腹之患。无论如何,太子还是过于仁厚,兴兵打仗决他非力所能及的事…… 荀 勖:陛下多虑了。太子性情稳重,质朴无华,真正是帝王之相。现在他年龄还小,若经过名师的教导,再过数年,必会大有长进。依臣之见,当务之急不在解决江南的事,而恰恰应该太子身上多下功夫。 司马炎:哦?你觉得应该如何培养太子? 荀 勖:回陛下,臣以为应该尽早让太子结婚。(众人哗然。) 大臣甲:什么?这哪儿跟哪儿呀! 大臣乙:真是!乱弹琴! 大臣丙:哼!岂有此理! 冯 沈:陛下,臣同意济北公的高见! 司马炎:是吗?那你就说说看。 冯 沈:陛下,圣人云,“乾知大始,坤作成物。”夫大道之始,宇宙混沌,至阳至刚貌也;阳消而阴长,阴阳相合而万物滋生,才有天地日月,四时万象。太子质朴,实乃混沌未开之时,阳刚大盛,亢龙有悔,正需滋之以阴德,补之以阴气,才能化去童心,生出大智慧来。请陛下明察。 大臣丙:嘁,还有这样的事? 大臣丁:奇谈怪论! 大臣戊:你还别说,这可真没准儿……(司马炎也将信将疑。) 司马炎:果真如此,朕倒是得好好考虑考虑。 荀 勖:陛下,臣推荐一女,聪明贤淑,貌若天仙,若配与太子,必能铸就大器。 司马炎:快说,她是谁家的女儿? 荀 勖:回陛下,此女姓贾名午,乃鲁公的小女,芳龄一十一岁,正好入配青宫。(众人窃笑,有人哧之以鼻。任恺再也按奈不住。) 任 恺:哼!一个十一岁的丫头,自己尚且混沌未开,如何教她去开化太子?! 司马炎:是啊,才十一岁,未免太小了吧? 冯 沈:无妨,无妨。陛下,贾午确实太小,不过鲁公家中还有一女,名叫贾南风,乃贾午之姐,今年十四岁,贤慧过人,又远非其妹可比。臣以为宜让此女与太子相配。 庾 纯:一派胡言!二位大人,难道除了贾家,天下就没有女人了吗? 刘 毅:冯沈、荀勖和贾充结党营私,必有所图! 司马亮:哎,大家都是为了太子,何必要扯破脸皮?庾先生说得有道理,天下女子多得是,陛下可广为挑选,再做决定。 司马攸:陛下,甾阳公卫瓘家有一小女,名叫凤娇,生得五官秀美,身长面白,又正好与太子同岁,臣倒以为此女可配太子。 卫 瓘:这…… 荀 勖:哎,齐王差矣,鲁公的女儿长得也相当不错嘛。 司马炎:你们不要争了,贾充卫瓘,你们把女儿带进宫来给,朕一看便知。 贾充、卫瓘:是。 羊祜喃喃自语:荒堂,荒堂…… 22, 白天。贾充府邸。室内。郭槐忙着给贾南风穿衣服,一帮丫环在一旁侍候着。 郭 槐:瞧我们风儿,打扮起来多漂亮!哼,那卫凤娇算什么东西,也配和我们风儿相比? 贾南风:娘,谁是卫凤娇? 郭 槐:就是甾阳公卫瓘家的黄毛儿丫头呗。她想跟咱们争做太子妃呢,风儿,咱可不能输给她! 贾南风:那我就杀了那娼妇! 贾 充:胡说!风儿,你可万万不能在皇上面前撒野,否则,皇上动起怒来,不光你的性命难保,连爹爹我的头都要被砍掉的。懂吗? 贾南风:爹,我要是当了太子妃,将来就可以当皇后吗? 贾 充:当然。所以你要好好在皇上面前说话,规规矩矩的,一点儿也不能乱来,知道吗?皇上一高兴,才会选你做太子妃。(贾午跑进门。) 贾 午:爹!娘!我也要当太子妃!(贾充抱起来。) 贾 充:我的好女儿,太子只有一个,你姐姐嫁给他,你就不能再嫁给他了。等将来你长大了,爹一定给你选一个亲王做丈夫,那时,你就是王后,和太子妃也差不多呢。 贾 午:我现在就要做王后嘛! 贾南风:妹妹别急,等我做了皇后,就让你做王后,那时,谁都得听咱们的。 郭槐大笑:我闺女说的有理!(照脸上亲一口。)等咱做了皇后,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贾 充:行了,你就快点吧,外面车都备好了。 23, 白天。卫瓘府邸。室内。卫凤娇打扮完毕,被母亲领到前厅。卫瓘频频点头。 卫 瓘:嗯,女儿果然长大了。凤娇啊,若皇上选中你做太子妃,你可愿意? 卫凤娇:皇上的话就是圣旨,哪有臣民不遵圣旨的道理?爹,女儿愿听皇上的话。 卫 瓘:好!好!看来这几年你的书没有白读。(起身。)咱们走吧。(领凤娇出屋。) 24, 丫环仆人们跟着父女二人来到室外。卫夫人追出来。 卫夫人:等等。(上前将凤娇头上的金钗又插了插,左右瞧瞧。)凤娇,见了皇上可不敢随便乱说话。 卫凤娇:请娘放心,女儿知道该如何去做。 卫 瓘:是啊,你就放心吧。(正走着,忽听东屋“哐啷”一声响,不听什么东西被摔碎了,接着,便传来大儿媳妇繁昌公主的尖声叫骂。) 繁昌公主画外音:你昨天晚上去哪儿了?你说! 卫宣画外音:我去哪里还用你来管吗? 繁昌公主:怎么不用我管?我是皇帝的女儿,就要管你! 卫 宣:不错,你是皇帝的女儿,可你也是我老婆,你管不着! 繁昌公主:我偏要管!偏要管!(又是一通砸东西。) 卫 瓘:这个宣儿!怎么搞的?! 卫夫人:你先带凤娇进宫吧,我去看看。(卫瓘带女儿出院门,卫夫人直奔东屋。) 25, 东屋内。瓶子罐子的碎片一片狼藉。繁昌公主还在继续摔东西。 繁昌公主:你今天要不老实告诉我,我,我就不跟你过了! 卫 宣:不过就不过!你以为你有什么了不起?你不也是个女人吗? 繁昌公主:你!我打死你!(举起桌上的首饰盒便要砸。旁边跪着的仆人们见势不妙,忙上前阻拦。) 众仆人:“哎呀!公主不可!”“公主息怒!” 繁昌公主:放开我! 卫 宣:放开她!你们就让她砸!(正吵着,卫夫人出现在门口。) 卫夫人:宣儿!还不给我住口!(卫宣一见母亲来了,忙退到一旁。) 卫 宣:娘…… 卫夫人:谁是你娘?!你这不要脸的东西! 繁昌公主:娘!(大哭着扑到卫夫人身上。)娘!你快管管他吧,他欺负我! 卫夫人:别哭,好闺女,娘给你做主。(冲卫宣嚷:)犬子!还不跪下!(卫宣满脸不服跪倒。) 卫 宣:娘,孩儿并没做错什么…… 卫夫人:你还敢嘴硬!人家皇帝家的金枝玉叶看得起咱们,下嫁到咱家做媳妇,受了多大的委屈?你可好,全然不拿人家当回事,还摆出大男人的臭架子压人家,这不是造反吗?还不磕头认罪! 卫 宣:可孩儿确实不曾做错什么! 繁昌公主:胡说!你彻夜不归,人家问你,你却不做回答,还不算错? 卫 宣:我是男人,凭什么事事都要告诉你? 繁昌公主:娘!你看他 —— 卫夫人:好哇,常言道,儿大不由爷。看来你果真是长大了。那好,你既然已经懂事,就把君臣、父子、夫妻的顺序说给我听!哪个在先? 卫 宣:……当然是先君臣,后父子,然后才是夫妻了。 卫夫人:这不就对了。你还总算是个明白人。人家公主殿下来到咱们家,首先代表的是皇上,你不敬她,就是不敬皇上!你说,不敬皇上该当如何? 卫 宣:娘!孩儿不就是没告诉她昨天夜晚去了哪儿吗?其实孩儿根本就没有去找过别的女人,只是被建威将军王戎的叔伯兄弟王衍请去吃酒,席间找来几个伶优演戏,玩得高兴,所以忘记时间,才回来迟了。 卫夫人:哼,区区一件小事,有什么不可告人之处?你却偏偏拿恣作态,全然不把公主放在眼里!这样下去还得了?来人,拉出去重责二十! 众家奴:是。(过来便拉。) 家奴甲:大少爷,奴才这是奉命行事。 家奴乙:对不起了大少爷。您请吧。(附耳小声:)您放心,奴才们做做样子罢了。(大家都看着繁昌公主,繁昌公主哼了一声,转过身去。) 卫夫人:拉出去打! 卫 宣:孩儿冤枉!孩儿冤枉!(被拉出去。卫夫人再看看公主,见她仍然无动于衷,只得摇摇头,出门。) 26, 走廊中。卫夫人出来,听台阶下打板子的声音和家奴们“狠打,狠打”的乱叫,转身走开。 27, 室内。繁昌公主冷冷看着外面。 繁昌公主:哼,我就不信治不了你!【定格】
第八集
画外音:贾充的党羽们经过一番策划,向皇帝提出让贾充和郭槐的大女儿贾南风做太子妃的建议。然而,大臣中也有人提出不同意见,认为甾阳公卫瓘的女儿卫凤娇更适合做太子妃。晋武帝司马炎拿不定主意,便命贾充和卫瓘将女儿同时带进宫来做个比较。
杨 艳:你叫什么名字。 卫凤娇:回皇后娘娘,臣女卫凤骄,是甾阳公的小女儿。 杨 艳:今年多大了? 卫凤娇:臣女今年一十二岁。 司马炎:嗯,在家中可曾读过什么书吗? 卫凤娇:回皇上,臣女正在学习《论语》,已经读到颜渊这一篇。 司马炎:哦,那你给朕说上一段。 卫凤娇:遵旨。“子曰:君子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恶。小人反是。”这就是说,君子专门成全别人的好事,而从不促成别人的坏事。小人则正好相反。 司马炎:好!很好!(看杨艳。杨艳微微点头。贾南风在一旁着急。) 贾南风:皇上,皇后娘娘,你们还没问我呢。 司马炎:噢,对了,你就是贾充的女儿贾南风,对不对? 贾南风:正是臣女。臣女今年十四岁了。 司马炎:这朕知道。贾南风,你在家也读书吗? 贾南风:臣女在家并不读书……不过,臣女要是做了太子妃,可以和太子一起读书。(杨艳在一旁越看这丑女的长相就越不待见,与司马炎相视一眼,司马炎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司马炎:罢了。你们且回家等候朕的圣旨吧。 贾南风、卫凤娇:是。 司礼太监:送两位小姐出宫。(宫女太监上,分别拉着两个女孩往外走。路上,贾南风斜瞪了卫凤娇一眼,鼻子里狠狠哼了一声。) 3, 殿外。贾充和卫瓘在廊檐下等着。 贾 充:哎呀,甾阳公的女儿如此漂亮,看来太子妃非她莫属呀。 卫 瓘:不敢,不敢。圣意难违,在下带拙女进宫,实在是迫不得已。鲁公的女儿气度不凡,才真是做太子妃的人选呢。 贾 充:过奖,过奖。其实不论谁的女儿能有此福气,都是国家之大幸,你我不过都是听天由命而已。 卫 瓘:正是。正是。不过以人望论之,还是鲁公更配有此殊容呀。无论如何,在下也要在皇上面前力荐鲁公做未来的国丈。 贾 充:甾阳公此言,让在下无地自容啦……呦,她们出来了——(见女儿出来,二人忙迎上抬头,各自领回自己的那个。) 卫凤娇:爹! 卫 瓘:嗳!我的好阿娇!(将女儿搂住。安慰地拍拍她。) 贾 充:风儿,见过皇上了?咱们走。噢,甾阳公请。 卫 瓘:鲁公请。 贾南风:哼!(向卫凤娇投去挑衅的目光。) 贾 充:哎,风儿,那是你的小妹妹,不得无礼!甾阳公慢走——(贾南风出着怪样跟随父亲离开。) 卫 瓘:再会。再会。(目送贾充父女离开。摇头叹气。) 卫凤娇:爹,鲁公的女儿如此粗俗无礼,如何配做太子妃? 卫 瓘:哎,这话可不敢乱说啊。鲁公是皇上最最看重的人,万万得罪不得。(抱女儿上车,自己跟上。)回府。(仆人答应一声,赶车离开。) 4, 殿内。司马炎看看杨艳。 司马炎:没想到,贾充的女儿虽然小小年纪,却也如此妒性十足。 杨 艳:不忌妒,那还叫女人吗?她会忌妒,说明她已经长大了。 司马炎:那,你的意思是? 杨 艳:这贾南风虽然年龄合适些,但她的长相嘛,实在有些不堪入目呢。 司马炎:嗯,卫瓘之女才色俱佳,配得上衷儿。你说呢? 杨 艳:我看也是,就依皇上吧。 5, 白天。贾充府。室内。贾南风在郭槐面前哭鼻子。 贾南风:皇上看不上我!皇上连问都不问,就让我出来了! 贾 午:姐姐真笨。 贾南风:胡说!你才笨呢! 郭 槐:午儿,不许捣乱,快出去玩儿去。 贾 午:姐姐笨!姐姐笨!姐姐笨! 贾南风:讨厌!(见贾午被丫环哄着拉走,欲追,被郭槐拉住。) 郭 槐:回来。娘还没问完呢!你说皇上不问你,那,皇上问那个黄毛丫头了吗? 贾南风:问了!问了半天呢!她根本就不是黄毛丫头,她好漂亮好漂亮……我要杀了她! 贾 充:风儿,你别在这样闹了,皇上看不上咱们就看不上吧…… 郭 槐:呸!亏你说得出口!咱女儿怎么啦?咱女儿哪一点比不上她?噢,皇上看的时候,你就不兴在旁边替女儿多说几句好话吗? 贾 充:我倒想说呢 —— 我也进得去呀! 贾南风:娘,这件事不怪爹,全赖那个卫凤娇! 贾 充:你看,女儿都这么说嘛。好闺女,咱干吗非要做那太子妃?就算做不成,将来爹爹也一定给你寻一门好姻缘。 郭 槐:不行!不行!就是不行!噢,那个老娼妇的女儿做了齐王妃,你说,论身份,论地位,还有哪个藩王的妃子能抵过她?我就是要让我的女儿做太子妃!哼!我就是要压倒那个娼妇! 贾 充:哎呀,你怎么总要往这上头想?我再也不去见那个女人了,还不行吗? 郭 槐:那也不行!你快去找荀勖和冯訦,让他们替咱想出个万全之策来! 贾 充:我看就算了吧…… 郭 槐:你去不去? 贾 充:哎呀,夫人,这种事情,你让我如何开口嘛?! 郭 槐:好,你不去,我去!反正我比人家矮着一头,还有什么面子好顾?(往外就走。) 贾 充:别!别别!夫人,我去!我这就去!行了吧? 郭 槐:早该如此。风儿,别哭了,有你爹你娘做主,咱定能当上太子妃! 贾南风:我就要做太子妃! 郭 槐:没错!这个太子妃咱当定了!好闺女,娘带你吃好吃的去!
画外音:很快,皇帝和皇后相中甾阳侯卫瓘的女儿做太子妃的消息便不胫而走,传遍了朝野上下。这下可急坏了贾充和他的党羽,连夜聚在一起商议对策。
荀 勖:拥立大皇子是我们先提出来的,那时候他卫瓘只是一味反对,现在太子立起来了,他倒会趁机与咱们争功,来占这个便宜! 贾 充:唉!其实,要按照我的意思,这个太子妃不做便不也罢了…… 荀 勖:不!鲁公,咱们话先说出去了,如果事情做不成,岂不要受满朝文武的耻笑? 贾 充:可皇上似乎主意已定啊—— (冯訦一直捻须听着,这时才晃晃脑袋。) 冯 訦:别急,别急。 荀 勖:怎么?贤弟,你有什么高见? 贾 充:是啊,你老弟半天连个屁也不放,莫非早已成竹在胸? 冯訦一笑:办法确实想出一个,只是做起来有些麻烦。 荀 勖:哎呀,你就快说吧! 冯 沈:皇上将繁昌公主嫁给卫訦的小儿子卫宣已经快一年了,我听说,那小两口可是经常吵架呀 —— 荀 勖:那又怎么样? 冯 訦:怎么样? —— 要是咱们能从中做些手脚,把他们闹离了婚,那卫訦还有脸将自己的女儿嫁给太子吗? 贾 充:嗯,有点儿意思!可这事哪儿就那么容易办到了? 冯 訦:所以说还不知行不行呢。不过,事在人为嘛。 贾 充:哦?你说说看。 冯 訦:贞陵亭侯王戎的从弟王衍与卫宣交往甚密,二人常与一些年轻人在京城酒肆和娼楼中饮酒做乐,彻夜不归,对此,繁昌公主十分不满,总怀疑他在外与别的女人鬼混,听说小两口常为这事吵嘴。我们若能想办法说服王衍,让他带卫宣真的在娼楼妓院中留住一夜,然后差人告知繁昌公主前去捉奸,卫宣便有口难辩了。到那时,皇后必然震怒,离婚不离婚,可就由不得他了。 荀 勖:可你我与王衍、卫宣素无往来,如何从中做得手脚? 冯 訦:麻烦就在这儿。要说王衍这小伙子,也是个不俗的人物,开口闭口,唯以谈论老庄为事,要让他开这样的玩笑,大约也是万万行不通的。不过,天无绝人之路,恰巧在我二儿子的朋友中,有一个名叫李肇的,也曾是个读书之人,常常到我家来,此人与王衍曾有一面之交,或许可以利用一下。 荀 勖:愚兄愿闻其详 —— 冯 訦:咱们不妨让李肇通过王衍结识卫宣,投卫宣之所好,见机而行。 贾 充:嗯,如果那个李肇愿意促成此事 —— 你只管对他说,只要他能让卫宣跨进娼楼一步,我就保举他入朝做官。 冯 訦:好,有鲁公这句话,事情就成功了一半! 8, 白天。皇宫门外。郭槐乘车而来。 画外音:就在贾充纠集党羽暗中活动的同时,郭槐也没闲着,她愈发觉得太子妃的事情紧迫,于是再次进宫,无论如何也要说服皇后选择自己的女儿。(郭槐下车。门卫迎上。) 门 卫:鲁公夫人! 郭 槐:烦劳进去向皇后娘娘通禀一声,就说我有要事求见。 门 卫:请夫人稍侯。(转身对士兵:)进去通禀一声,说鲁公夫人有要事求见皇后娘娘。 士兵甲:是。(跑进宫门。) 9, 白天。皇宫。司马炎、赵粲和宫女们打马球。 赵 粲:我来了!(纵马飞奔,击球。) 司马炎:好球!(催马狂追。一太监来到场地旁边大呼。) 太 监:万岁!万岁! 赵粲勒住马:陛下,有人找。(司马炎勒马回首。) 司马炎:什么事? 太 监:万岁,娘娘请万岁过去吃午饭。 司马炎:告诉她,今天朕不过去了。来,咱们接着玩儿。(又是一场混战。) 10, 皇宫。室内。杨艳和司马衷正襟危坐等着。 司马衷:母后,我饿了。 杨 艳:衷儿听话,等父皇来了一起吃。 司马衷:我饿。(就要上手抓,仇禄赶紧拦住。) 仇 禄:太子爷,皇后有旨,等万岁爷来了再用膳。 司马衷:我饿! 杨 艳:衷儿!(刚才去马球场的太监进门。) 太 监:回娘娘,万岁爷说,他今天不过来了。 司马衷:我要吃肉!(大哭。杨艳猛地站起来,朝外便走。) 11, 皇宫。杨艳怒冲冲往前走。走着走着,脚步渐渐慢了,最后停下来,低头思索。这时,一太监走来。 太 监:启禀娘娘,鲁公夫人有要事求见。 杨艳想了想:这时候她来干什么?让她进来吧。(太监答应,退下。) 12, 殿内。司马衷正在大吃。杨艳进来,气乎乎地坐下。宫女们进俸食物。 宫 女:娘娘请用膳。(杨艳推开。) 杨 艳:去,让我喘口气。(宫女们忙退到一边。) 司马衷:母后,你怎么了?(杨艳看看傻儿子,鼻子一酸,摸摸儿子的头。) 杨 艳:好儿子,吃你的饭,啊,别管娘。(一太监带郭槐进。) 太 监:娘娘,鲁公夫人来了。(杨艳忙抹泪。郭槐看得真切,低头跪下。) 郭 槐:臣妾拜见皇后娘娘。 杨 艳:夫人请起。赐座。(宫女照办。郭槐谢过,坐下。)夫人可曾吃过午饭?要是还没有,就在这儿一起吃吧。 郭 槐:多谢娘娘。臣妾已经吃过了。您瞧,要是知道娘娘正在进膳,我就不来打扰了。 杨 艳:没什么。唉,反正一个人吃也闷得慌,你来了,正好可以陪我说会儿话。听说你有要事找我? 郭 槐:确实有件大事……(看左右。杨艳会意。) 杨 艳:咱们里屋说去。 郭 槐:可是娘娘 —— (看餐桌。) 杨 艳:嗐,天气炎热,心里老堵得慌,呆会儿再吃。(起身领郭槐进里屋。) 郭 槐:看来娘娘是苦夏呀。娘娘请。(躬身跟随。) 13, 里屋。二人进入,分宾主落座。 杨 艳:坐吧。我知道,夫人定是为了令爱之事而来。 郭 槐:真让娘娘说中了,臣妾正是了为此事。 杨 艳:你别误会,不是我不愿意让你女儿给衷儿做媳妇,而是皇上看中了卫瓘的女儿,我不能不答应他。所以…… 郭 槐:娘娘,我可不是为自己女儿来求情的 —— 我这次来,全都是为了太子啊! 杨 艳:为太子? 郭 槐:是啊。请娘娘听我一句忠告:太子千万不能娶甾阳公的女儿为妃。 杨 艳:为什么? 郭 槐:娘娘请想,在立太子这件事上,他卫瓘出过半分力吗? 杨 艳:倒是不曾。 郭 槐:还是的!他不仅没出过力,且极力反对过,因为他根本就看不起您的衷儿嘛!他既然看不起衷儿,可等衷儿真的当上了太子,却又拚想把女儿嫁进来,其用心不是再明显不过的嘛!一个只顾为自己打算的家伙,将来能一心一意忠实于太子吗?娘娘可得好好考虑清楚了再做决定! 杨 艳:这…… 郭 槐:我不是非让自己的女儿嫁给太子不可 —— 我承认,我们南风是不怎么中看,配不上太子。但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太子娶甾阳公的女儿。您再想想,您的女儿繁昌公主倒是嫁给了甾阳公的儿子了呢,可结果又怎么样?我听说卫宣那小子三天两头不回家,跟着一帮流氓无赖在街头饮酒做乐,寻花问柳,让好好一个如花似玉的公主受了多大的委屈?若甾阳公真拿您和您的闺女当回事,他能让儿子这么胡来? 杨 艳:怎么?那卫宣果然和别的女人有染吗? 郭 槐:臣妾只是听说,不敢妄言。不过,常言道,“没有不透风的墙”,此事想必大概也许不会是空穴来风吧?…… 杨 艳:哼!若真有这么回事,我定然不能饶他! 郭 槐:年轻人嘛,这种事情总也免不了的。 杨 艳:什么年轻人?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郭 槐:呦!……娘娘何出此言? 杨 艳:……反正你也不是外人,我就跟你说了吧。上次为了衷儿的事,我听从你的劝告,让皇上纳表妹为妃,现在,衷儿倒是好了,可我呢……(眼圈一红。) 郭 槐:娘娘…… 杨 艳:皇上一天到晚只顾与那小妖精寻欢,对我已经全然没有了昔日的情感。有也是装装样子。你说,他变得就这么快! 郭 槐:我的娘娘,看来臣妾的罪过可太大啦!不过好歹衷儿已经当上太子了不是? 杨 艳:唉!我不恨别的,就恨那个小妖精,当初要嫁给皇上,在我面前装得百依百顺,可一旦让她得了志,竟一点儿姐妹的情份都不顾了! 郭 槐:这也是人之常情嘛。……要不,娘娘要是真想和赵妃娘娘治这口气,臣妾倒愿意斗胆再献一计 —— 杨艳苦苦一笑:什么计?该不是再劝我让皇上纳几个嫔妃吧? 郭 槐:为什么不呢?只有多纳些美人进宫,皇上才不会专门宠着赵贵嫔,而且,嫔妃越多,皇上的心就越分散,那时,这皇后的宝座,娘娘不就越坐越稳当了吗? 杨艳眼睛一亮,只是沉默不语。 14, 白天。冯訦府邸大门前。李肇走来,门人拦住去路。 门 人:呦,李先生来啦。 李 肇:请问,二公子可在家否? 门 人:您等着,我给您进去回禀一声。(进门。一会儿,管家跟着门人出来。) 管 家:这位就是李肇先生? 李 肇:不敢,正是李肇。 管 家:先生,我家老爷有请。 李 肇:老爷?……可我是来找二公子的 —— 管 家:先生不必多虑,请跟我来吧。(李肇楞了一下,赶紧跟进门。) 15, 白天。室内。冯訦坐在喝茶。管家进门禀报。 管 家:老爷,李先生来了。 冯 訦:快快有请。(李肇进。起身相迎。) 李 肇:晚生李肇拜见左卫将军大人!(深施一礼。) 冯 訦:不必客气。坐吧。上茶。 李 肇:多谢大人。(坐下。仆人上茶。李肇连声道谢。) 冯 訦:李肇呀, 李 肇:晚生在。(就要起立。冯訦伸手止住。) 冯 訦:我知道你和我家熊儿是莫逆的朋友,所以,打心眼儿里也没拿你当外人看。实不相瞒,现在朝中有位朋友遇到了难事,我想请你帮个忙,事成之后,自然高官得做,骏马得骑,不知你是否愿意? 李 肇:大人,李肇本是闲散之人,虽读过书,也无大用,承蒙二公子看得起,引为座上宾,从此不再为衣食犯愁,总想着知恩图报,却始终没有机会。既然大人的朋友有难处,晚生岂能袖手旁观?只是晚生乃普普通通的布衣百姓,想必大人的朋友定是位高官显贵,晚生纵然有拨刀相助之心,也未必力所能及。 冯 訦:好一个侠肝义胆的壮士,我平时没错看了你!其实呢,这件事说起来也十分简单,我听说你曾与贞陵亭侯王戎的从弟王衍有过交往,可有此事? 李 肇:确有此事。晚生也曾好读老庄,所以常和王夷甫等几个学友在一起清谈。 冯 訦:原来如此。现在你与他还有无往来? 李 肇:有时也去他家中坐坐。莫非此事与他有关? 冯 訦:和他倒没有直接的关系。不过王衍有个朋友,乃甾阳公的儿子卫宣,我的那位朋友所恨的正是此人。 李 肇:啊? 冯 訦:怎么,你与卫宣也很熟吗? 李 肇:不,不,晚生只见过卫宣几次,与他并无多深的交情。不过,恕晚生直言,卫宣可是当朝附马,皇上、皇后视繁昌公主如掌上明珠,与他作对,如何能占到便宜? 冯 訦:所以我的朋友要将他与繁昌公主分开,也就是说,要想办法让他们离婚。如果你能说服王衍,诱使那卫宣与别的女人有染,繁昌公主是个娇横惯了的,知道后岂能与他善罢干休?事情闹到皇上那里,卫宣必定要遭受责罚,那时,便算是替我的朋友报仇出气了。 李 肇:原来是这样……(暗暗松了口气。)这倒也好办。只是,与卫宣来往的大都是官宦人家的子弟,一个个挥金如土,奢侈的很,晚生要想与他接近,是万万离不开钱的,恐怕大人的那位朋友需要多破费些。 冯訦呵呵笑:这你放心,不论用多少金银,从我这里提取便是了。事成之后另有酬谢,我绝不会亏待你。 李 肇:既然如此,晚生倒有一条绝好的妙计,也用不着将卫宣引进什么娼楼妓院,只需如此这般……(凑上前耳语。冯訦不住点头奸笑。) 冯 訦:嗯,好!好主意! 16, 白天。洛阳街道。一辆豪华的马车停在路旁。李肇坐在车中向外张望,一会儿,见王衍和卫宣远远地乘车走来,忙命车夫驱动车辆迎上去。来到跟前,李肇掀帘打招呼。 李 肇:夷甫兄! 王 衍:这不是李肇吗? 李 肇:正是小弟。 王 衍:哎呀,数月不见,你怎么一下子阔绰起来了? 李 肇:我最近做了一笔生意,发了点小财。夷甫这是要上哪儿去? 王 衍:闲着无事,与卫附马出来转转,准备再找几位朋友去酒楼中畅饮一番。 李 肇:巧了!小弟前些时新得数坛美酒,如二位不弃,可愿随小弟到家中一坐? 王 衍:哦?既然有好酒,岂能错过?子昭兄,你意下如何? 卫 宣:要说好酒,大概莫过于宫中的御酒了吧?不知这位先生所说的酒产自哪里? 李 肇:听送酒人说,此酒来自江南,乃难得的佳酿。所以小弟不敢独享,专等夷甫兄这样的酒仙前来开封,方不负它的品位哩。 王衍大喜:如此说来,你我是一定要去喽?走吧,我的附马爷! 卫 宣:好啊,正合我意! 17, 白天。李肇家。李肇带王衍、卫宣来到大门外,下车。众仆人上前侍候,王衍惊讶万分。 仆 人:老爷回来啦。 李 肇:回来了。快告知里边的人,家中来了贵客,让他们赶紧酒宴侍候。 仆 人:是。(转门跑进门。) 李 肇:这便是小弟的家了,二位仁兄,请。 王 衍:贤弟果然发迹了……这是何时买的院落,如此豪门气派! 李 肇:小意思,这是半月前小弟刚刚买到的,只花了三万多两银子。(王衍卫宣相视。)二位请进。 18, 院内。三人刚进二重垂花门,但听一阵环佩之声,早有几个娇美如花的少女迎上来见礼。 众美女:老爷。 李 肇:这二位是我的贵客,你们要好生侍候。 众美女:奴婢给二位老爷请安。 李 肇:她们都是我买的小妾。二位里边请。(众美女拥着王、卫二人进屋。李肇在门口对一家奴模样的人使眼色,那人会意,转身退下。) 19, 室内。三人落座。众仆人上酒上菜。 李 肇:二位仁兄请坐。附马爷,我这里夷甫兄是知道的,没什么规矩,大家尽情畅饮,一醉方休。 卫 宣:好的……好的……(两眼只顾往美女身上乱瞟。) 李 肇:来,来,给二位老爷满上。(美女答应着,上前斟酒。) 王 衍:啊,果然不一般!(一饮而尽。)好酒!好酒!子昭兄也来尝一口,看看是何品位? 卫 宣:好的……好的……(李肇冲一美女使眼色,美女忙坐到卫宣身边。) 美 女:附马爷,还是让奴婢来侍候您吧。 卫 宣:好的……好的……(接过酒杯。) 李 肇:二位仁兄,请。(三人同饮。) 卫 宣:此酒确是不错,比我前些时喝的吴宫酿制的燕麦酒味道还要醇厚些。 王 衍:如此,咱们今天就不醉不散了。 卫 宣:你呀你,不就是你不签字,那王戎便不出钱给你结婚吗?有什么了不得?依着愚兄,晚些娶妻倒更好些,免得出门进门都受约束。你看,若日日能像这样无拘无束,拥着美人,喝着美酒,就是让我做神仙,我都不去了。 美 女:老爷既然喜欢,奴婢再给您满上。(卫宣顺势搂住。) 卫 宣:美人儿,你除了替我斟满,还将怎样侍候? 李 肇:这些女子个个能歌善舞,二位要是愿意,可命她们吟唱一曲,以助酒兴。 王 衍:好!我点一首曹子建的《箜候引》,你们可会吟唱? 美女甲:奴婢会唱,只是还须老爷为奴婢打拍。 王 衍:妥了!咱们开始!(用筷子击碗。美女随节拍轻唱:“置酒高殿上,亲交从我游。中厨办丰膳,烹羊宰肥牛。秦筝何慷慨,齐瑟和且柔。阳阿奏奇舞,京洛出名讴……”李肇击掌,一美女上前,跪在一旁吹箫,另有几个翩翩舞将起来。李肇再一使眼色,另外几个美女围住卫宣,一个个娇声浪语,斟酒的斟酒,煽扇的煽扇。) 美女甲:奴婢唱得可好听吗? 王 衍:不行,不行,你唱得虽然不错,可比起藏春楼中的红烟姑娘,就差得远了。 卫 宣:对!去请红烟来助兴!我出钱! 20, 白天。卫瓘府邸。繁昌公主由一群奴仆拥着,急匆匆来到大门外。只见台阶下,那个前来报信的汉子正牵着马在那里等候。 繁昌公主:报信人何在?(报信人上前施礼。) 报信人:公主在上,小的便是。 繁昌公主:你可是那个什么李肇的家人? 报信人:小的正是。启禀公主,附马爷与我家老爷吃酒,席间忽然犯了心疼病,昏倒在地,人事不省,请公主速速前去看望! 繁昌公主:啊?快备车! 21, 白天。洛阳街道。繁昌公主的车马驰过,百姓纷纷躲避。 22, 白天。李肇家。室内。红烟与王衍面对面唱曲。卫宣早已倒在一美女怀中让人家喂着。 红烟唱:名都多妖女,京洛出少年。宝剑值千金,被服丽且鲜。 王 衍:好!好一个京洛出少年!(离席,挥玉拂尘起舞。) 红烟唱:斗鸡东郊道,走马长楸间。驰骋未能半,双兔过我前…… 卫 宣:美人儿,你叫什么名字? 美女甲:奴婢小名青风。 卫 宣:嗯,你骗人,你不叫青风。 美女甲:那奴婢叫什么? 卫 宣:你叫香风。(二人笑。) 23, 白天。洛阳街道。繁昌公主的车马驰过。 24, 白天。李肇家门前。繁昌公主到达。奴仆们侍候下车。 报信人:就是这儿。 众跟班:公主殿下驾到!(众门人急忙跪倒。) 繁昌公主:我丈夫现在何处? 一门人:回公主,正在后花厅。 繁昌公主:前边带路! 众门人:是。(引公主进门。这边,报信人见事情办成,上马扬鞭而去。) 25, 室内。歌舞继续。主人已经带有七分醉意。王衍与红烟面对面跪着,同用筷子敲着碗合唱。卫宣与青风早已滚作一团。 王衍、红烟:美女妖且闲,采桑岐路间。柔条纷冉冉,落叶何翩翩。攘袖见素手,皓腕约金环。头上金爵钗,腰佩翠琅干。明珠交玉体,珊瑚间木难。罗衣何飘飘,轻裾随风还…… 卫 宣:你,你,还有你,你们可愿意随我回家去住? 美女甲:奴婢不敢。 卫 宣:怎么?你们……你们怕甚? 美女乙:奴婢怕爷的公主不能相容。(扑哧就笑。) 卫 宣:她?!呸!她算什么东西?我堂堂一个大男人,想要谁就要谁,她敢拿我怎么样? 美女丙:嗯!老爷只会在这里说嘴吧? 美女甲:就是,别看老爷在这儿硬梆梆的是条汉子,回到家里,怕是才一进门就变成软面条了。(众美女大笑。卫宣不由得恼火起来。) 卫 宣:胡说!你们若是不信,我现在便回去,一剑将那波妇杀了,提头来见你们!(翻身跃起,拔出宝剑往外便走,被众美女拉住。) 众美女:“老爷别走呀。”“就是,老爷这一走,我们由谁来陪?”“老爷……”(将卫宣拽住一通揉搓。)“老爷,您就住在这儿吧。”“不让老爷走嘛……” 卫 宣:你们且放开我,等我先去杀了那婆娘,再回来与你们快活!(繁昌公主出现在门口,一见屋里的景象,顿时柳眉倒竖,杏眼圆翻。) 繁昌公主:卫宣!你要杀谁?(满堂皆惊。众美女一时间逃得无影无踪。卫宣吓得酒醒。) 卫 宣:我……我……我谁也不杀。(王衍大笑。) 李 肇:公主殿下…… 繁昌公主:好你个卫宣!你口口声声从没在外面会过女人,今天的事你如何解释? 卫 宣:我……(看看朋友,觉得面上十分难堪。)怎么了?我不过是让几个歌妓陪着一起喝酒,又无伤大雅,你何必要吃醋!(王衍大笑。) 繁昌公主:好哇!你还想抵赖!(怒不可遏,上前狠狠打了卫宣一个耳光。) 卫 宣:你敢打我?! 繁昌公主:打你?我还踹你呢!(狠踢两脚。疼得卫宣捂着腿乱蹦。) 卫 宣:哎哟哟……你!(王衍大笑。李肇赶紧上前相劝。) 李 肇:卫兄息怒!卫兄息怒!(小声。)人家是公主,在人家面前你可不能硬充好汉,还是服个软儿吧 —— 卫 宣:胡说!难道我就不是男人? 王 衍:是吗? 繁昌公主:呸!什么狗男人!一肚子男盗女娼的下贱货色!我怎么就嫁给了你?! 卫 宣:好!这可是你说的!你以为你有多么了不起?告诉你,在我眼里,你他娘的狗屁不是!我现在就休了你!滚!滚回你的皇宫里去!(李肇扑上来按住。) 李 肇:不可!不可! 卫 宣:我受够了!她哪里是个女人?简直就个母夜叉!你滚!你滚!(繁昌公主气得浑身发抖,大哭起来。) 繁昌公主:你!……你敢骂我……我告诉父皇母后去!(转身便走。) 李 肇:公主留步!哎呀,这是怎么说的?(假装急得要命,眼珠贼溜溜乱转。)夷甫兄,你别光看热闹呀,还不劝劝他们? 王 衍:我劝他们?谁来劝我?哈哈哈哈…… 26, 白天。皇宫。殿内。司马炎和诸王、大臣们开会。 司马炎:朕得天下已经七年了,海内承平,四方宾服,唯独孙氏尚占据江南,不肯向朕俯首称臣,此乃心腹大患,早晚是要除掉的。朕常被此事所困扰,寝食不安,每次向你等询问吧,却又各执一词,使朕无所适从。眼看又快过去一年了,朕不禁要问:这吴贼到底伐得伐不得?若眼下不能讨伐,那么,何日才能出兵呢? 羊 祜:陛下,臣经营荆襄已有十年,新建五座城池,尽据形胜险要;又收吴人膏腴之地,开荒垦田得八百余顷,军粮可自给自足;练兵不息,使十万大军熟习水陆之战法,正所谓兵精粮足之际。而吴逆孙皓荒淫无道,粗暴骄盈,好酒渔色,以万人之役,供一夫之奢,国力衰退,军无斗志,百姓怨声载道。此正是出兵征讨的大好时机,只要陛下一道诏旨,臣便可挥师南下,吴贼不足平也! 贾 充:陛下,臣以为不可。那吴贼虽然无道,但手下尚有陆抗、张尚等贤臣良将辅佐,各地又有数万大军据守,战端一开,势必旷日持久,天下各州,则又要为粮草、兵役之事疲于奔命了。 张 华:臣以为还是羊老将军说的对,吴贼乃本朝大病,只可猛药急攻,不可估息将养。 冯 訦:张大人,治病需用良药,本朝国力还不十分充足,如何经得起消耗?据我之见,不如继续休养生息,以待天时。(众人议论纷纷。) 27, 白天。后宫。室内。杨艳正在喂鸟。繁昌公主哭着进门。 繁昌公主:母后! 杨 艳:贞儿,你怎么回来了?莫非卫宣那小子又欺负你了?(繁昌公主扑进杨艳怀中。) 繁昌公主:母后!你要为女儿做主! 杨 艳:这是怎么啦?别哭,有话好好说。他是如何欺负你的? 繁昌公主:何止是欺负?他要杀了女儿呀!娘,女儿命好苦…… 杨 艳:别瞎说了!你是公主,他算什么东西,也敢杀你? 繁昌公主:真的!他仗剑追杀女儿,口口声声骂女儿是母夜叉!还说要休了女儿,让女儿滚蛋!娘!我可怎么办呀? 杨 艳:他果真如此无理? 繁昌公主:真的!娘,你看,他把唾沫都啐在女儿脸上了…… 杨艳脸色聚变:反了!反了!走,咱找你父皇去!(拉着往外便走。) 28, 白天。皇宫。司马炎和群臣殿中议事。 任恺高声问:冯将军口口声声要静待天时,请问,如今我大晋国富兵强,天时不在本朝,难道还有江南吗? 荀 勖:任大人,所谓天时并非一句空话,天之所欲,必有所示 —— 君不见今年入夏以来司、冀、竞、豫、荆、扬六州之大水乎?这正是上天警示我们时候未到,不宜伐吴呀! 司马炎:荀卿言之有理。六州水灾,至今未除,朕甚忧之。 杜 预:陛下,今年水灾,以东南最为严重,陛下可命竞、豫诸州保留汉朝时留下的堤坡用以蓄水,这样,灾民尽可从中捞取鱼蚌田螺来换取粮食;等大水退去之后,淤泥自然便留在田中成为肥料,可以提高明年的产量;另外,陛下还应下一道诏旨,命典牧将朝廷所养四万五千头种牛分给农夫,保证他们能及时耕种,等稻谷成熟之后,再向国家缴纳税粮。这样一来,坏事反倒能变成好事,国家在今后数年内都可以获得收益。 司马炎:嗯,这个主意好。杜豫呀,看来朕没白让你做度支尚书。(转对太监:)就照他说的办,替朕拟一道旨,命受灾诸州依此法而行。 太 监:是。 羊 祜:陛下。今年国家遇到天灾,征伐之事固然可以暂时放一放。不过,臣以为备战却一刻也不能停止。陛下可派一人督管益州诸军,命他制造战舰,以成顺流之势。 司马炎:老将军可有适当的人选吗? 羊 祜:回陛下,广汉太守王睿可担当此任。 司马炎:王睿前年平定益州兵乱,把那里治辖得井井有序,朕看他颇有些治国干才,正要调他回京担任大司农一职。 羊 祜:据臣看来,王睿之才干,足可镇守一方,却不足留为内用。还请陛下让他留镇益州才最为得当。 司马炎:是吗?……也好,朕就拜他为益州刺使,加封龙骧将军,都督梁、益二州军事,以备伐吴。另外,羊老将军,朕封你为南城郡侯,加骠骑将军,明日你便还镇荆州去吧。 羊 祜:臣遵旨。(正说着,就见杨艳带着女儿繁昌公主风风火火闯进殿来。) 杨 艳:陛下!陛下!(众文武一阵骚乱。) 司马炎:什么事?你没看见这里正在议事吗? 杨 艳:陛下,有人造反,你管还是不管?(群臣又是一片骚乱。) 司马炎:何人造反? 杨 艳:甾阳公卫瓘!(下面顿时就炸了。卫瓘惊得浑身颤抖,脸色煞白。) 众大臣:“什么?”“真的假的?”“这不可能!”“荒唐!荒唐!”“简直是……” 卫瓘出班:陛下!……臣不知娘娘这是何意? 杨 艳:卫瓘!你唆使儿子杀我女儿,这难道不是造反吗? 卫 瓘:这……(贾充、荀勖、冯沈等人互相看看,心中暗自得意。) 司马炎:贞儿,那卫宣果然要杀你? 繁昌公主:父皇!若不是女儿逃得快,早做了他的刀下之鬼!您要为女儿做主呀!(哭。) 司马炎: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且从头说来。 繁昌公主跺着脚哭道:父皇!今日卫宣一大早便出了门,后来女儿听人报信说,他在一个叫李肇的朋友家吃酒,忽然犯了心疼病,便前去看望。谁知女儿还没进门,就听见他在屋里跟别的女人滚在一起高声调笑,还口口声声要回家杀了女儿,取下女儿的首级给那些娼妇们看。女儿进屋与他讲理,他竟真的拔出剑来追杀女儿,还骂女儿是…… 司马炎:他骂你什么? 繁昌公主:他骂女儿狗屁不是,是个母夜叉!还说要休了女儿! 杨 艳:你听听!我女儿是母夜叉,那我们是什么?(司马炎气得直喘。) 卫 瓘:臣罪该万死!(跪倒伏地。) 司马炎:不象话!(冲群臣一挥手。)散了!散了! 刘 毅:等等!陛下,臣有话要讲! 司马炎:说! 刘 毅:陛下,卫宣目无皇上,罪不可恕。但罪案成立,不能只听一面之辞。陛下应下诏大理寺,着命卫宣及、王衍、李肇到堂候审,当面对质,核查详实方可定案。 司马炎:就照你说的办吧。(人群中,王戎脸色最为难看。) 司礼太监:退朝!(众大臣议论着散去。贾充看看卫瓘,还想留下,訦沈上前止住。) 冯 訦:鲁公请回,这里有我们呢。(和荀勖使眼色,二人留下。) 贾 充:那就拜托二位了。(退。) 29, 白天。皇宫。杨珧在散朝的路上追上王戎。 杨 珧:王大人留步。 王 戎:杨大人有什么事吗? 杨 珧:……王郎可曾与大人签约? 王 戎:唉,不曾,不曾。 杨 珧:王大人,我侄女的事可不能再拖了 —— 转眼她已是十七八岁的老姑娘,长此下去,何日是个头呢? 王 戎:你让我有什么办法?我兄弟乃洛阳名士,为他操办婚事,还不得方方面面都得请到了?少说没五万两银子下不来呀。这么大的数,回头他赖着不还,我跟谁要去? 杨 珧:你呀你!……这么着吧,这笔钱就算是我跟你借的,我与你签字画押,如何? 王 戎:杨大人果真愿意? 杨 珧: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王 戎:太好了。过几日等我兄弟与卫宣的这场官司过后,我便将契约拿到府上,大人签了,咱们即择黄道吉日让他与令侄女成婚就是。 杨 珧:好,那就一言为定。(二人拱手作别。) 26,白天。皇宫。室内。司马炎碍着杨艳的面子冲卫瓘发火。 司马炎:卫瓘,朕将女儿许配给你的宣儿为妻,本指望大大重用提拔他,谁知你那小子外表是个道貌岸然的美丈夫,骨子里却如此不成器,整日沉湎于酒色之中,全不把我女儿当回事,现在又竟然要加害于她!实在令朕大失所望! 荀 勖:陛下,卫瓘教子不严,几至酿成大祸,理应闭门思过。 卫 瓘:臣知罪。臣知罪。 冯 訦:陛下,卫宣乃酒色之徒,屡屡失敬于公主殿下,臣以为这样的人没有资格再做附马。请陛下诏准离婚。 杨 艳:哼,这个婚早就该离了! 繁昌公主:母后…… 杨 艳:怎么,你还没有受够他的欺负吗?这个婚离也得离,不离也得离。哼,我怎么就瞎了眼,差点儿将他的女儿招进宫来做太子妃? 卫 瓘:臣不敢!臣不敢!(司马炎一屁股坐在龙椅上。) 司马炎:算了,卫瓘,你且回家闭门思过去吧。好好管教管教你的儿子! 卫 瓘:臣遵旨。(起身。擦着满头大汗退出。) 杨 艳:贞儿,随娘来,咱们从此再不进卫家的门了!(带繁昌公主离开。司马炎坐在那里低头不语,半晌,发现荀勖、冯訦还在旁边。) 司马炎:……嗯?你们怎么还不走? 冯 訦:陛下息怒,臣等是怕您气坏龙体。 荀 勖:是啊,还是保重身体要紧,陛下千万想开些。 司马炎:唉!朕富有四海,贵为天子,照理说,应该没什么可烦恼的了,可是朕为何在家事上总是处处不顺心呢?……好不容易看中一个聪明漂亮的女孩子给太子做老婆吧,谁知半中间又出了这么当子事 —— 叫朕如何不愁? 冯 訦:陛下不必介意,依臣看来,这也是件好事。 司马炎:为什么? 冯 訦:陛下请想,卫瓘有这样的儿子,可见其家教如何,一旦陛下纳他的女儿为太子妃,那太子只不定要受多大的委屈呢! 司马炎:不会吧?朕看卫凤娇是个知书达礼的好姑娘,心中甚是喜爱,她怎么会跟他哥哥一样的品质? 荀 勖:陛下差矣。孔子云,“巧言令色,鲜矣仁。”那姑娘嘴上说得好听,可见她心藏奸诈。小小年纪尚且如此,将来身为国母,岂不要和那吕后一般?臣认为陛下不如选鲁公的女儿为太子妃。 司马炎:不不不 —— 那贾南风朕是见过的,相貌不雅! 荀 勖:是吗?(看看冯訦,冯訦立刻做出一付大惑不解的样子。) 冯 訦:不会吧?臣看贾南风是个绝色美女呀,陛下何出此言? 司马炎:嗯?(看看冯訦,又看看荀勖。)是吗? 荀 勖:沈将军所言不假。臣也以为鲁公家大女儿之相貌堪称百里挑一呢! 司马炎:……莫非朕当时看花眼了? 荀 勖:一定是陛下看得不真切。贾南风 —— 那可个咱们官贵人家中难得少有的美人呀! 司马炎直眨巴眼睛:哎……此话怎讲?【定格】
第九集
1,白天。皇宫全景。 画外音:贾充派人买通了王衍的朋友李肇,将卫宣骗出来与妓女鬼混,暗中却向繁昌公主通风报信,导演了一出现场捉奸的闹剧。这一招果然惹恼了皇后杨艳,盛怒之下,让公主与卫宣离了婚;卫宣的父亲甾阳公卫瓘也因此被皇帝责令闭门思过。紧接着,贾充的死党冯訦和荀勖二人便向皇帝发动了第二轮攻势,他们的目的很明确,就是要为立贾南风为太子妃。 2,白天。皇宫。室内。司马炎摇头叹气。 司马炎:唉!朕富有四海,贵为天子,照理说,应该没什么可烦恼的了,可是朕为何在家事上总是处处不顺心呢?……好不容易看中一个聪明漂亮的女孩子给太子做老婆吧,谁知半中间又出了这么当子事 —— 叫朕如何不愁? 冯 訦:陛下不必介意,依臣看来,这也是件好事。 司马炎:为什么? 冯 沈:陛下请想,卫瓘有这样的儿子,可见其家教如何,一旦陛下纳他的女儿为太子妃,那太子只不定要受多大的委屈呢! 司马炎:不会吧?朕看卫凤娇是个知书达礼的好姑娘,心中甚是喜爱,她怎么会跟他哥哥一样的品质? 荀 勖:陛下差矣。孔子云,“巧言令色,鲜矣仁。”那姑娘嘴上说得好听,可见她心藏奸诈。小小年纪尚且如此,将来身为国母,岂不要和那吕后一般?臣认为陛下不如选鲁公的女儿为太子妃。 司马炎:不不不 —— 那贾南风朕是见过的,相貌不雅! 荀 勖:是吗?(看看冯訦,冯訦立刻做出一付大惑不解的样子。) 冯 訦:不会吧?臣看贾南风是个绝色美女呀,陛下何出此言? 司马炎:嗯?(看看冯訦,又看看荀勖。)是吗? 荀 勖:沈将军所言不假。臣也以为鲁公家大女儿之相貌堪称百里挑一呢! 司马炎:……莫非朕当时看花眼了? 荀 勖:一定是陛下看得不真切。贾南风 —— 那可个咱们官贵人家中难得少有的美人呀! 司马炎直眨巴眼睛:哎……此话怎讲?……朕明明看她长得不怎么样嘛 —— 她那个眼睛、鼻子……(用手比划。)怎么可能是绝色美人呢? 冯 訦:噢,原来陛下说的是现在。而臣等看的恰恰是将来 —— 常言道: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臣看贾南风五官分布得甚为疏朗,且双眉高挑,口阔鼻圆,待长成之后,必定错落有致,美貌异常! 司马炎:是吗? 荀 勖:冯将军所说一点儿不假。其实呢,臣倒以为陛下完全没必要着重人的相貌,圣人早就说过,女子在德不在色,尤其是太子妃,那便是未来的国母,若只图色相,岂不成了祸乱宫帏的赵飞燕之流? 司马炎:……嗯,你说的也有道理。不过,论起德行,那贾南风也远不如卫凤娇啊 —— 你猜她说什么?她说从来没读过书,还说,等嫁给太子后再读书也不迟 —— 小小年纪,竟然如此大言不惭! 冯 訦:可这正是她是美德呀! 司马炎:怎么?不读书也是美德? 冯 訦:陛下,《易》曰:“直方大,不习无不利。”那意思正是说,具有大地一样包容万物的品格,便是女人最大的美德,既使她们从不念书,无知无识,又有什么关系呢?贾南风不读不学,且善直言,足见其朴质无华的本性,和太子正好是天成的一对,地造的一双呀!若陛下舍掉这样美女不纳,将来一定会后悔的。 司马炎:噢……噢……照你们一说,倒是朕失察了?这样吧,你们先回去,待朕与皇后重新商量一下,再做定夺。 冯訦、荀勖:是。(互相看看。退下。)
张 华:老将军此番回镇荆襄,任重而道远,晚生敬老将军一杯。(羊祜接杯。) 羊 祜:唉!老朽无德无能,受皇上重托,镇守荆襄九郡,此生最大的愿望就是扫灭吴国,使天下一统。只可惜岁月无情,转眼已成行将入土之人,纵有凌云壮志,怕是不能实现了! 杜 预:将军何出此言?如今大晋国富兵强,万民用命,我看皇上的意思,也早有并吞江南之志,只是群臣中缺少像将军这样具有远见卓识的人罢了,而圣主一旦下定决心,必能力排众议。依我看,少则三年,多则五载,将军大展洪图,必将指日可待。 羊 祜:但愿如此吧。来,咱们同饮此杯!(三人碰杯,一饮而尽。) 张 华:老将军,等到了襄阳,务必时常与我通信。 羊 祜:那是自然。眼下朝廷中只有你我三人力主伐吴,别的人只顾争权夺势,尔虞我诈,对利国利民之大计或迟疑,或反对,咱们是孤掌难鸣啊!幸而张大人深受皇上信任,时时能陪在圣驾左右,还望你多提醒皇上,让他以统一大业为念。 张 华:老将军放心,晚生一定见机行事。 羊 祜:送君千里,终有一别,二位大人请留步吧,咱们后会有期! 张华、杜预:将军保重!(目送羊祜出亭上车。忽然听到一阵马挂鸾铃之声,扭头望去,只见年迈苍苍的乐陵公石苞骑马赶来。) 石 苞:叔子留步!叔子留步!(转眼来到跟前,匆匆下马。)哎呀,好你个羊叔子!怎么临走也不跟我说一声?! 羊祜施礼:仲容兄,小弟听说你有病在身,所以不忍打扰,没想到你竟追来了。 石 苞:这么大的事,我能不追你吗?我说叔子,东吴可万万伐不得! 羊 祜:小弟知道。 石 苞:你别糊弄我了!你的心思我还不懂?不过老兄还是要对你说,那吴人不是好对付的。想当年我镇守淮南,也曾经想建功立业,因此屡屡与他们开兵见仗,结果却没占得丝毫便宜,吴人反而传出谣言,说什么“宫中大马几作驴,大石压之不得舒”,差一点儿就用成了反奸计,多亏我连日赶回京城面君请罪,才避免了一场杀身之祸呀! 羊 祜:仁兄的教训,小弟一定引以为戒。 石 苞:唉,我跟你说这些,就是要告诉你:乱从战时起,祸从乱处生,老弟切不可好大喜功,弄巧成拙! 羊 祜:多谢仁兄指教,你的话小弟当铭记在心! 石 苞:哎,谈不上指教,一点点人生经验而已。另外还有一件事想托咐贤弟。 羊 祜:仁兄请讲。 石 苞:我那不成器的小儿子石崇现在城阳做太守,前些时我听说他不务正业,专以抢劫过往商客财物为乐事,在大江南北颇有些恶名。贤弟回去后替我察一察有无此事,若传言属实,还望贤弟严加管教才是。 羊 祜:仁兄放心,小弟一定祥查实情。 石 苞:那,犬子可就全拜托给你了!(摇头叹气,眼圈一红。)唉,你我同殿为臣数十年,也曾一起出生入死,也曾一起除旧迎新,而如今,眼看着黑发变白、风华不再,真是令人感慨万分啊!当此风烛残年之时,贤弟却又要远赴外镇,这一去,还不知能否再见面哩…… 羊 祜:生离死别乃人生之常事,想当初仁兄出征淮南,小弟也是在此夕阳亭上相送,你我二人举杯共唱魏武之诗:“愿登泰华山,神人共远游。”那是何等的壮怀激烈?怎么现在倒连一丝当年的情怀也没有了?仁兄不必难过,大丈夫在世,当以报效国家、造福子孙为重,你我已位极人臣,多少艰难困苦也受过了,多少富贵荣华也享过了,还有什么可求的?来,(从仆人手中取酒。)请仁兄喝下这杯酒,为小弟再壮行色。 石 苞:老了,老了……那,愚兄就祝贤弟一路顺风了!(接酒。碰杯。) 3, 白天。王戎家门口。王戎乘车回来,匆匆下车。 4, 王戎穿过院落。 5, 白天。室内。王澄坐在桌前读书。 王 澄:物无非彼,物无非是;自彼则不见,自知则知之;故曰:彼出于是,是亦因彼。彼是,方生之说也。……有道理,有道理……(王戎急冲冲进门。) 王 戎:夷甫呢?他可在家中? 王 澄:大哥。我哥哥刚被大理差来的衙役叫走了。 王 戎:什么?他们来得这么快? 王 澄:我哥哥说,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叫我不要着急。大哥也不必着急。 王 戎:他除了死不给我签字之外,把什么事看大过?哼!得了,这回还有什么急可着呀?等着吧。
王衍拱手:贤弟,咱们又见面了。 李 肇:惭愧,惭愧,不想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害得仁兄一起吃官司!(王衍大笑。) 王 衍:哪里的话?王夷甫自从呱呱坠地,天上飞的也曾吃过,水里游的也曾尝过,地上跑的就更不用说了;今天能吃一口官司,尝尝是什么滋味,我还要谢谢贤弟呢。贤弟,请先入席吧。(大笑。) 李 肇:那,小弟我就当仁不让了。(二人进衙。) 7, 白天。大理寺正堂。鼓声起。严奇升座。众衙役高喝“威武”。 严 奇:将李肇、王衍带上堂来。(外面传“带李肇王衍上堂”。) 8, 白天。大理寺正堂外。王衍、李肇刚进去,冯訦便溜到门口偷听。 9, 正堂内。王衍站住。李肇上前行礼。 李 肇:小民李肇拜见大老爷。 严 奇:来者可是王衍、李肇? 李 肇:正是小民。 严 奇:王衍为何不回答本官? 王 衍:我尚且不知因何而来,凭什么要回答你? 严 奇:怎么?难道差役没跟你说吗? 王 衍:他们说的倒是不少,可我早已全都忘光了。(严奇压住火气。) 严 奇:那好,本官再对你说一遍 —— 本官奉了皇帝的圣旨将你二人传来,为的是让尔等就与卫宣饮酒时,卫宣辱骂并仗剑追杀繁昌公主之事做个旁证,尔等要从实招来。 李 肇:回大老爷的话,您刚才说的句句是实,那卫宣不仅对公主殿下破口大骂,而且手执利剑,声称要取下公主殿下的首级。事情发生时,小民与王衍全都在场,可以做证。(说话的同时,一师爷迅速笔录。) 王 衍:是吗? 严 奇:好,既然如此,你且签字画押。 李 肇:是。(在师爷拿的证词上签名按手印。) 严 奇:王衍,你不过来签下姓名,还等什么? 王 衍:我为何要签下姓名? 严 奇:做证呀 —— 这可是皇帝陛下要的东西。你看,繁昌公主所说案情全在这里,上面列有卫宣的十大罪状。只要你签了字,这桩案子就算了了,我在皇上面前也好交差。 李 肇:是啊,夷甫兄,既然皇上亲自过问,看来此事非同小可,你就签了吧,也省得诸多麻烦。 王 衍:你是谁? 李 肇:我?我是李肇呀! 王 衍:你是真李肇还是假李肇? 李 肇:哎,夷甫兄这是什么话?我当然是真的。 王 衍:是吗?你既是真的,为何要说假话? 严 奇:嘟!王衍,难道繁昌公主说的也是假话不成? 王 衍:对不起,王某只知与朋友饮酒唱诗,醉中取乐而已;既然醉了,还能记住什么?大人还是别在王某身上费心了吧。 严 奇:狂妄!狂妄之极!王衍,我知道你是个名士,平日目空一切,把谁都不放在眼里。不过,今天你来到本官的大堂之上,一切便都由不得你了。有道是“人心似铁,官法如炉”,本官倒要看看你是何等的道骨仙风、铁嘴钢牙。来呀 —— 众差役:有。 严 奇:刑具侍候。 众差役:是。(将刑具“唏哩哗啦”扔了一地。) 严 奇:瞧见没有?王衍,你若再不服本官,可就要受一受皮肉之苦了。(王衍嘴上不说,额上也真冒汗。严奇一拍桌子:)打他二十大板! 众差役:是了。(上来拉王衍。冯訦赶紧从外面进来。) 冯 訦:且慢!且慢!严大人手下留情! 严 奇:冯将军。 冯 訦:哎呀,希之兄,我就怕你对名士不恭!幸亏我来得及时,若迟到一步,你老兄岂不要遭天下人的耻笑了?!夷甫先生受惊啦,在下冯訦这边替严大人向先生赔罪!(深施一礼,王衍急忙以礼相还。) 王 衍:不敢,不敢。 冯 訦:先生切莫谦虚。先生在德高望众的羊祜老将军面前尚且不肯屈下,冯某算得什么呢?哎,我说严大人,你就别坐在那里摆你的官儿架子了,还不在后花厅备下酒席,为名士压惊? 严奇起身:好,好。(冲身边的家奴挥手:)快去后花厅备酒。(家奴答应着离开。) 10, 白天。大理寺后花厅。室内。冯訦、王衍、严奇三人碰杯。 严 奇:对不起啦,夷甫先生,刚才的事情,皆因皇命在身,在下一时鲁莽,冒犯了先生,还望先生多多海函。 王 衍:没什么。大人所为,自有大人的道理,在下心中本无宠辱二字,哪里来的冒犯? 冯 訦:先生一向清高,果然不同我等一般见识。不过呢,这里边的内情,也不能不和先生解释清楚。 严 奇:是呀,是呀。皇上这回执意要让公主与卫宣离婚,不过是找到了一个借口而已。(小声:)事关卫宣的老子卫瓘 —— 先生请想,你若一味替那卫宣辩解,岂不与皇上的意思背道而驰?我也是为先生着想啊。(王衍眼珠直转。) 王 衍:如此说来,在下还要多谢大人的好意了。不过在下说过,事情发生之时,在下早已烂醉如泥,对经过一无所知。这也有错? 冯 訦:错倒没错,只是可惜。 王 衍:我不懂将军的意思? 冯 沈:照理说,在下是没有资格在先生面前谈论老庄的。可是我记得老子好象说过这样的话?“图难于易;为大于细。”那意思是,遇见难事,最好趁它最容易解决的时候的下手;想要干大事的人,就该从最细微的地方做起。此话可对? 王 衍:一点儿不假。这与我又有什么关系? 冯 沈:当然有。先生难道不想入朝为官吗?(王衍一楞,又一笑。) 王 衍:在下自比闲云野鹤,入朝为官还是免了吧。 冯 訦:先生差矣!先生乃当今名士,才高八斗,学富五车。以先生之才学,理应入朝为官,居枢衡之位,辅盛世之主;然而先生至今仍闲居家中,终日玩读老庄,虚耗光阴,如此,于国于民又有何益? 严 奇:实在可惜!实在可惜! 冯 訦:先生不要摇头。咱们且将国家和百姓放到一边,就说先生自己吧 —— 我听说先生早已与杨骏之女定了亲,却因为不肯俯就从兄之吝啬,所以迟迟不能成婚。若先生早就出来做官,何必还要寄人篱下,为区区几万两银子发愁乎? 严 奇:此话有理 —— 三年穷知府,十万雪花银嘛!(笑。) 冯 訦:所以说,这回就是先生的一次机会。事情不大,先生正好从小处着手,从容易做起呦 —— (王衍叹口气,饮尽杯中酒。冯訦暗笑,给王衍斟满。) 11, 白天。贾充府。室内。冯訦将案卷交给贾充。 冯 訦:鲁公,这是王衍和李肇在大理司陈述事情经过的笔录,请过目吧。(贾充接过看。) 贾 充:好。如此说来,卫宣确实曾仗剑追杀公主了? 冯 訦:两个大活人都这么说,那还能有错吗? 贾 充:李肇倒也罢了,只是这王衍 —— 我听说他一向以超凡脱俗的名士自居,怎么也做起出卖朋友的事来了? 冯 訦:什么超凡脱俗?不过是以此沽名钓誉而已。小弟用高官厚禄相许,他便不再故弄玄虚,规规矩矩把字签了。 贾充捻须点头:嗯。不过,既然答应给他官做,就不能失信。否则,得罪了这样的人,一旦让他闹将起来,咱们面子上也不好看。 冯 訦:这就是鲁公的事了。 贾 充:等有工夫你把王衍叫到我府上来,让我先听一听他本人志向再说吧。至于这份笔录,你让严奇等明日我入宫陪皇上闲谈时送进去。 冯 訦:小弟一定照办。 12, 白天。皇宫。贾充、张华、王戎及尚书郎挚仲冶、束皙陪司马炎闲谈。 司马炎打个呵欠:啊 —— 近来朕常常感到有些困倦,浑身乏累得很,似乎筋骨也有些伸展不开,你们谁能告诉朕,这是怎么回事呀? 张 华:陛下,眼下正值五月,乃是南方火气最为旺盛之时,天地阴阳之气要通过人的心脏互相交流,这时如果有不顺心的事,就容易使阴阳之气在胸中受阻,化成邪气侵害神魄,于是便出现了瞌睡、乏累等症状。所以嘛,这个季节最忌讳激动和恼怒。只要陛下凡事多往好处想,保持心情抒畅,而且常在室外晒晒太阳,让阴阳之气畅通无阻,那些症状自然便会消除了。 司马炎:嗯,最近朕的心情确实不大好啊……其实,民间养生的土办法很多,比如曲水那个地方,每逢三月三,人们都到河边去洗澡,据说除了去病延年之外,还可以保佑全家人平安。你们谁知道那又是怎么回事? 挚仲冶:回陛下,臣听说汉章帝时,曲水一带有个叫徐肇的人,在三月初的时候一胎产下三个女儿,可是只活了三天便都死掉了。(司马炎一皱眉。)村里人说这是不祥之兆,都跑到曲水里去洗澡,好冲去晦气。从此便渐渐成了习俗。 司马炎:晦气!太晦气!哼,听你这么一说,朕的心更堵得慌了。(吓得挚仲冶急忙跪倒。) 挚仲冶:臣有罪!臣罪该万死! 束 皙:陛下,挚仲冶说的全然不对。 司马炎:哦?束皙,难道关于曲水三月节,你还有别的说法? 束 皙:是这么回事 —— 在很久以前,大约是周公住在洛阳的时候吧,人们在饮酒做乐的时候,就有把酒器放在河上,让它顺水漂流的习惯,所以《诗》中才有“羽觞随东流”的描写;等到秦昭王的时候,一年三月三,昭王与群臣在河边饮酒,刚把酒器放进水中,忽然从河心的激流里走出一个铜人,手执一把水心宝剑……(张华暗笑。) 王 戎:请问束大人,那水心宝剑是何宝物? 束 皙:这…… 司马炎:哎,水心宝剑嘛,自然是用水之精华铸就的了。 束 皙:陛下圣明。 司马炎:你且接着讲,那铜人要怎样? 束 皙:铜人对昭王说:你现在统治着西半个中国,将来一定能称霸诸侯。昭王听了大喜,忙命群臣沐浴相庆,从此便约定成俗。而前后两汉都沿用了这个习俗,所以才能帝业昌盛四百余年。 司马炎:嗯,说得好!来人,赏黄金五十两。 一太监:是。(退下。) 束 皙:多谢陛下。(偷瞟挚仲冶,暗暗得意。) 司马炎:挚仲冶,你可服气? 挚仲冶:臣才疏学浅,愧做陛下近臣! 司马炎:朕看也是。 贾 充:陛下,阳城县正缺一个县令,可将挚仲冶贬到那里为官。 司马炎:行,就这么定了。 挚仲冶:谢陛下。(起身擦汗而退。一太监进。) 太 监:万岁,大理寺少卿严奇求见。(贾充眼珠乱转。) 司马炎:让他进来。(严奇进。跪。) 严 奇:启奏万岁,卫宣辱骂、追杀繁昌公主一案现在已查明,现有证人王衍、李肇证词在此,请陛下过目。(太监接过转呈。司马炎展开观看。) 司马炎:好一个不识抬举的卫宣!你们说,该如何处置此人? 贾 充:陛下,卫宣虽然有罪,但其父卫瓘乃大晋开国功臣,理应受到宽容。陛下不妨将卫宣送回家中,听凭卫瓘自栽。 司马炎:嗯,卫瓘的功劳的确不小,亏贾卿替朕想着。朕就给他留个面子吧。你且回去,就照鲁公说的办。 严 奇:臣遵旨。 司马炎:王戎呀,这王衍不是你那个见了羊祜都不肯下拜的从弟吗? 王 戎:正是。 司马炎:朕听说他在洛阳颇有些名气,可有此事? 王 戎:回陛下,愚从弟书确实读了不少。 司马炎:有了学问,还要为社稷黎民造福,才算学有所用嘛。 众大臣:陛下圣明。 司马炎:依卿之见,王衍其人可以和当世的哪一位名家相比? 王戎清清嗓子:回陛下,依臣之见,愚弟之才,当世无人可比,只能从古人中去寻找。(众人无不冷笑。) 司马炎:哦?既是如此,(看贾充。)贾爱卿。 贾 充:臣在。 司马炎:这个王夷甫就交给你了,你要好好考一考他的学问和人品,要量才任用。 贾 充:臣遵旨。 8, 晚上。皇宫。室内。杨艳坐在灯前发愁。一宫女匆匆跑进。 宫 女:娘娘!皇上来了!(杨艳且惊且喜。) 杨 艳:此话当真? 宫 女:奴婢不敢说谎。(杨艳有些不知所措,急忙对镜理妆,但听一阵脚步声,司马炎已经出现在门口。) 司马炎:琼芝,你还没睡? 杨 艳:……原来是皇上。天热,我睡不着……皇上有事吗? 司马炎:怎么?没事朕就不能来了?(过来搂住。)琼芝,朕几天没过来,想朕了吧? 杨艳做娇怒态:哼!是不是在那边玩儿腻了,又想到我这儿来换换胃口? 司马炎:哎,你是皇后,朕不论走到哪儿,也总是把你放在最重的位置上。 杨 艳:放在哪儿? 司马炎:当然是这儿了。(拍拍心口。) 杨 艳:嗯,陛下能有几颗心?只怕里面早就没地方了吧? 司马炎:不可能,朕贵为天子,心中自有三山五岳,哪里就容不下你呢?琼芝,朕来找你,是为了和你商量给衷儿纳妃的事 —— 你说,衷儿到底娶谁家的姑娘好? 杨 艳:要依我,就娶贾充家的女儿。 司马炎:那卫瓘的闺女呢?朕总觉得卫凤娇那丫头聪明灵利,弃之可惜呀。 杨 艳:她再聪明咱们也不要了!想当初咱们还觉得卫宣那小子聪明呢,可结果怎么样?咱的女儿嫁过去,就像守活寡一般。这回,我一定为衷儿选个好的,可不能再上当了。 司马炎:你不觉得那贾南风长得难看吗? 杨 艳:难看?难看怎么了?女人重德不重色! 司马炎:你也这么认为? 杨 艳:这是圣人的训戒,有什么可怀疑的?再则,有道是女大十八变,贾家的女儿尚在幼年,哪就看得出俊与丑来? 司马炎:噢……看来荀勖、冯訦所言不错。 杨 艳:陛下找他们谈过? 司马炎:谈过了,他们和你说的也差不多。不过,就算贾充的女儿长得不丑,可你看那郭槐,活了半辈子,只给贾充生下两个女孩儿,可见他们夫妻二人并非什么好种。这样人家生出来的女儿与衷儿相配,将来也能给朕生出皇孙? 杨 艳:生子生女乃是天定,怎能由人自择? 司马炎:非也,非也,你再看卫瓘,夫妻二人共生下五个儿子,两个女儿,他那两个女儿,听说一个赛一个苗条,一个赛一个白净…… 杨 艳:那不叫苗条,那叫瘦弱,瘦弱本非富贵之相,这足以说明她们没有嫁给我儿的命。 司马炎:如此说来,我们就给衷儿娶贾充的女儿了? 杨 艳:贾充乃大晋开国第一个大功臣,不娶他的女儿娶谁的? 司马炎:好,好,就这么定了!(躺在床上,双手枕头。)可也是,贾充当年力主让朕做世子,现在又帮助朕立下太子,可谓劳苦功高。朕纳他的女儿为太子妃,也算对得起他了。 杨艳犹豫一下,坐到床边:陛下总为衷儿纳妃的事操心,现在事情既然已成定论,陛下也该为自己的事想想了。 司马炎:什么意思? 杨 艳:陛下君临天下已经八年了,难道从来就没想过广征天下美女入宫吗? 司马炎:为什么? 杨 艳:瞧你!哪朝哪代的皇帝没有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就咱们大晋朝没有呀?亏你贵为天子,这么多年了也不想想这件事。(司马炎猛地坐起。) 司马炎:哎呀!琼芝,你果真这样想? 杨 艳:你以为如何? 司马炎:朕要是有了许多女人,你真的不忌妒? 杨 艳:怎么会呢? 司马炎:我的好琼芝!(一把抱住。)朕何尝不想广纳嫔妃、尝遍天下美女的滋味?只是怕伤了你的心才没好提呀! 杨艳推开司马炎:陛下把我看成什么人了?我跟随陛下十五年,为陛下生了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可惜轨儿和东儿都不幸夭折……不过现在衷子总算当上太子,做为一国的皇后,我还有什么可求的呢?千好万好,只希望陛下越来越好,便是我们母子二人的福气了…… 司马炎:琼芝!……你放心,有道是糙糠之妻不可弃,过去那么难,咱们俩都一起过来了,将来就是再好,朕也不会忘记你!朕若有对不起你们母子二人之处,(摘下玉佩摔碎。)誓同此玉!(杨艳望着一地的碎片,落泪。)哎,你怎么哭了? 杨 艳:没什么……陛下不忘旧情,臣妾也就心满意足了…… 司马炎一把搂住:我的好琼芝呀,我说的都是心里话!真的! 9, 晚上。卫瓘府邸。院内。卫瓘命家人打卫宣。 卫 宣:爹爹饶命!爹爹饶命啊! 卫 瓘:打!往死里打!(卫夫人带众儿女赶来,跪倒一片。) 卫夫人:老爷!求老爷手下留情,给我儿留条性命吧! 众儿女:爹爹……(大哭。) 卫 瓘:你们来此做甚?都给我滚! 众儿女:爹!(卫夫人抱住卫瓘的腿。) 卫夫人:老爷!夫君!宣儿他是不懂事啊!看在你我夫妻一场的情份上,你就饶他一命吧! 卫 瓘:饶了他,你我都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卫夫人:我求求你了,开恩饶了我儿吧!我求求你了! 卫瓘仰天长叹:唉!想我卫灌,年轻时便跟随宣皇帝、景皇帝和文皇帝打天下,戎马一生,身经百战,才创下这份家业,谁知家门不幸,竟出了这么个败家子!我!我这是缺了什么德呀?!(捶胸大哭。忽然仰天狂叫:)莫非邓艾那厮阴魂不散,定要让我不得安宁吗? 众家奴:老爷…… 卫 瓘:把这畜牲拖进柴房!关起来! 众家奴:是。(拖起遍体鳞伤的卫宣就走。这边,卫瓘一屁股坐在台阶上,失声痛哭。) 10, 晚上。柴房。众家人打开门,将卫宣搀进去。 众家人:“少爷,您受委屈了。”“您先躺着,奴才这就去请郎中。”(出来。把门锁上。离开。一会儿,卫宣颤微微摸到窗前,扒住窗栏向外看。) 卫 宣:爹!孩儿错了……孩儿再不敢了……(痛哭。) 画外音:据史书记载,后来晋武帝又后悔不该草率地将女儿繁昌公主与卫宣分开,有心让二人复婚,而卫宣却早已染病身亡。 11, 晚上。杨骏家。室内。杨芷弹琴。叹息一声,走到窗前发愁。云儿进。 云 儿:小姐,小姐,奴婢刚听到一个好消息。 杨 芷:莫非王郎来信了?快拿来给我! 云 儿:什么呀,王郎哪里有信来?倒是老爷刚从三老爷那边回来了,听老爷说,三老爷已经答应要和王郎的大哥签一份契约,把为王郎和小姐办婚事的费用都承担下来呢。 杨 芷:三叔一片好意,叫我如何报答…… 云 儿:小姐不用发愁,凭王郎的名气和学问,将来是必定要入朝做大官的,那时小姐要多少钱有多少钱,还愁还不了三老爷呀? 杨 芷:但愿如此……唉,我心里闷得慌,你给我倒一杯茶来。 云 儿:是。(过去倒茶。杨芷坐下,愁眉不展。) 12, 白天。贾充府。院内。贾充兴冲冲地顺廊檐往后院跑,过门槛时绊了一跤。 贾 充:哎哟!(贾安赶紧上前扶起。) 贾 安:老爷慢走…… 贾 充:去!(推开贾安继续往里跑。) 13, 室内。郭槐正在喝茶。就听贾充老远在外面喊:“夫人!夫人!”转眼到了门口。 贾 充:夫人!夫人!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皇上同意让咱们的风儿做太子妃了! 郭 槐:真的? 贾 充:刚才散朝后,皇上传我去了后宫,在那里皇上的皇后亲口对我说了他们的意思。哈哈,这下你该满意了吧? 郭 槐:我就说嘛,苍天不负有心人,我每日焚香祷告,今天总算有了结果!你说,你将如何谢我? 贾 充:哎呀,咱们老夫老妻,还谈什么谢不谢的?难道我的女儿就不是你的女儿? 郭 槐:哼,这会儿又一口一个你的女儿了,当初呢?当初动不动就嫌我不给你生儿子,现在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贾 充: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话该怎么说就怎么说,有道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女儿嫁给皇太子,尽管咱们脸上有光,可她那是给皇上家生儿子去了;我的儿子呢?嗯?我死了以后,谁来继承我贾家的香火?嗯?真是! 郭 槐:你看 —— 你又来劲了! 贾 充:怨不得我说你,是你自己不争气嘛。 郭 槐:噢,那你就满世界找丫环婆子乱鼓捣去? 贾 充:废话,你又不让我纳妾,我不找她们又能找谁,莫非你让我到妓院里去找个能生儿子的不成? 郭 槐:呸!你再说 —— 我拧死你!(伸手就拧。) 贾 充:哎哟哟……夫人饶命!(被追到墙角,连连求饶。)使不得,使不得!夫人,如今我年岁大了,经不起这番折磨,你就手下留吧。 郭 槐:哼,你不想要儿子了? 贾 充:我…… 郭 槐:嗯?(贴上去做眼送秋波状。) 贾 充:……当然。夫人,你就是拧死我,我也还是想要个儿子呀…… 郭 槐:说,(揪贾充胡子。)你想让谁给你生儿子呢? 贾 充:……当然……当然是夫人你了…… 郭 槐:那你还等什么? 贾 充:夫人……(一把抱住。众家奴一看,赶紧悄悄退出,关上门。) 14, 白天。前院。贾福匆匆往后走。 15, 贾福穿过回廊。 16, 贾福穿过垂花门进二道院。一看,丫环婆子站在屋外,一个个像木雕泥塑一般。 贾 福:老爷……哎,你们都站在这儿干什么?老爷呢? 一婆子:嘘! —— (朝屋里一指。就听见贾充在屋里不住地叫:“我要儿子!我要儿子!我要儿子!我要儿子!……”贾福一缩脖,赶紧溜到台阶下猫腰等着。一会儿,贾充喊着没劲了,贾福才仗着胆子轻手轻脚走到门口,低声报事。) 贾 福:老爷。老爷。(这面咳嗽一声。) 贾充屋里问:何事? 贾 福:老爷,左卫将军冯大人带王衍来了。 贾充屋里问:他们现在何处? 贾 福:奴才请他们在前厅等候。(屋里一通乱,不知什么瓶子之类的东西被碰倒了。) 郭槐屋里说:你慢着点儿!急什么? 贾充屋里说:夫人,这王衍可是当今有名的清谈之士,怠慢不得。夫人且慢慢穿衣,我去也。(打开门,一边戴帽子一边往外走。) 郭 槐:把带子系上!(将大带扔出来。贾福赶忙接住。) 贾 福:是了,奴才侍候老爷。(帮贾充系上大带。) 贾 充:头前带路。 贾 福:是。老爷请。(引贾充出门。) 17, 前厅。冯訦和王衍喝茶。(冯:“先生请。”王:“大人请。”贾充出现。) 冯 訦:鲁公,小弟不负前约,把名士给你带来了。 贾 充:这位就是王先生喽?(王衍执玉拂尘起身。) 王 衍:不敢,晚生王衍拜见鲁公。 贾 充:哎,先生切莫如此,贾充乃天下第一个大俗人,哪有资格受先生的大礼!先生快快请坐。 王 衍:那,晚生就不恭了。(分宾主落坐。) 贾 充:老朽早听说先生大名,今日一见,果然超然脱俗,堂堂仪表,真有神仙之风范。据传闻,先生终日以黄老之术自娱,可见是个得道的真人! 王 衍:鲁公过誉!晚生其实也不过是浑然一块俗物,只是比常人又多出懒散二字罢了,所以,最不爱做什么正经事,只好寄身心于玄门内,顺呼吸于阴阳中,闲来时听听歌曲,看看跳舞,像蜉蝣一样在酒色二字中虚度光阴而已,鲁公千万不要听信传言。 贾 充:说得好,说得好。老朽何尝不想轻轻松松、无拘无束地过一辈子?只是上承天子之托,下载同僚之望,国事繁重,身不由已呀。若先生不吝赐教,能小传一法,让老朽在百忙之中得以苟喘一时,得些神仙真气,老朽将不胜荣幸。 王衍一笑:君不闻圣人之志在于清心乎?国务繁重,何不简而省之? 贾 充:哦?如何简省? 王 衍:所谓简省之术,只在于心,心省,自然事省,所以省吏不如省官,省官不如省事,省事不如清心。君不见萧、曹相汉乎?作为宰相,萧何和曹参首先是自己心里清静,百姓才没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杂事,所以汉朝初期立法简单,民风纯朴,这就叫无为而治。 贾 充:这么说,倒是老朽的欲念太多,心事太杂了…… 王 衍:世风如此,世风如此。 贾 充:哎呀,先生真是治国之大才!让先生至今不得一官半职,老朽之过也!若先生肯为大晋的江山社稷出谋献策,老朽自当在天子面前鼎力推荐。 冯 訦:是啊,鲁公一言九鼎,不知夷甫先生意下如何? 王 衍:晚生一向随遇而安,无所谓,无所谓。 贾 充:哦?如此说来,老朽倒要做一阵昏风,送先生这只随遇而安的蜉蝣直上青云喽?(三人大笑,王衍连连拱手。)好,明日我便入朝上奏! 18, 白天。皇宫。晨钟声。文武百官上朝。 画外音:崇尚清谈而不讲究务实,这是魏晋时期官场上流行的通病。从王衍因故弄玄虚而得做高官这件事上,大致便可以看到当时世风之一斑了。 19, 大殿内。司马炎高高在上,众文武班列两旁。 宣旨太监宣旨:北平将军王义之子王衍,少年丧父,以孝行及才学闻,除尚书郎,兼太子舍人,即日就任。钦此。 王衍步入大殿跪拜: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20, 白天。杨骏家。室内。杨芷在窗下绣花。云儿跑进来。 云 儿:小姐,王郎要来了! 杨 芷:王郎?他来做什么? 云 儿:刚才三老爷差人带消息过来,说王郎在朝内做了大官,这就要和三老爷一起到咱家来庆贺呢!老爷此刻也回家了,正和太太忙着摆酒设宴招待王公子。(杨芷楞了一楞,迈步往外走。)小姐要去哪儿?(追出。) 21,白天。杨骏家。前院。杨骏两口子正忙着张罗。 庞 氏:快,丁二,你去叫人把西院的鸡杀了。(丁二答应着离开。)刘豫,你上街买些新鲜的瓜果回来。(刘豫答应一声,出门。)你们——把堂屋收拾干净,一点儿灰儿都不能有,别回头让人家挑了理。(众家奴答应着,四处忙碌。杨芷出现。) 杨 芷:娘。 庞 氏:哎,男胤啊,你怎么出来了?还不进屋打扮一下,别回头见着王公子没个人样儿。 杨 芷:娘,王郎果真要来咱家? 庞 氏:那还能假得了?你三叔刚差人送来的消息。快进去收拾收拾吧。 杨 芷:嗳!(欢喜而退。庞氏笑。四下里看看,不见杨骏的影子。) 庞 氏:老头子跑哪儿去了?(去寻。) 22, 白天。杨骏家。书房。室内。杨骏正在翻书。庞氏进来。 庞 氏:老头子!哎,我说老头子,你一个在这儿忙什么? 杨 骏:哎呀,我不是在找书嘛 —— (连吹带拍,书上尘土飞扬。) 庞 氏:你糊涂啦?人家王郎到咱家是来吃饭,又不是来读书,你没事了弄这些破书做甚? 杨 骏:这你就不懂了。王郎乃饱学之士,到了这儿,焉有不找书的道理?就算他不看我的书房,万一与我谈论起老庄,我无以应对,岂不丢了脸面?(继续翻。庞氏拉住。) 庞 氏:算了,算了,你如此临时抱佛脚,能求出多少学问来?走,跟我收拾前厅去。 23, 白天。杨骏家。前厅门外。众家奴忙着打扫。杨骏夫妇走来。 庞 氏:快点儿,快点儿,弄干净了。(忽见杨珧陪着王戎进院。) 杨 珧:二哥,嫂夫人。 杨 骏:三弟……哎呦,这不是贞陵停侯吗?不知大人驾到!失敬!失敬!(夫妇行礼。) 王 戎:杨大人不必客气,倒是在下不宣而至,多有打扰了! 庞 氏:那王郎呢?他现在何处? 杨 珧:啊,哥哥嫂子莫急,散朝后有许多人都争着向王郎道贺,结果没容我二人说话,他便被贾充请到府中去了,说是要事情商量,等晚饭时再过来。 杨 骏:原来如此…… 庞 氏:哎 —— 王郎可是咱们家没过门的女婿,那贾充瞎掺和什么? 杨 骏:官场上的事你又不是不知道,人一旦做了官,便常常身不由己了,犹其王郎那孩子又有学识,名望又高,你看着吧,这几天他怕是闲不住啦。 庞 氏:那,那他还来不来? 王 戎:会来的,会来的。夫人放心,今日他不来,明日我定叫他来。 庞 氏:那,我已经差人置办酒宴了 —— 王 戎:怎么,我和你家三弟过来,就不算客人了?夫人好偏心! 杨 骏:哪里,哪里,王大人这一来,足以让寒舍棚壁生辉!请。 王戎大笑:看,又见外了不是?咱们不久便是一家人,哪来那么多客套话?今天既然我兄弟没这个口福,我来替他大吃一顿便是。请。 24, 内院。杨芷躲在门后,不见王衍的影子,自然十分失望。 云 儿:这个王郎!怎么搞的? 杨 芷:算了,咱们回去吧。(二人离开。) 25, 白天。贾充府。前厅室内。宾客盈门,杯觥交错,冯訦、荀勖等人纷纷向王衍敬酒。 宾客甲:王先生这般才干,今日终于荣登朝堂,实乃国家之大幸! 宾客乙:还得说天子圣明,鲁公慧眼识珠呀。 宾客丙:是啊,以先生之学识,入东宫辅佐太子,正是人尽其用! 宾客丁:闲话少说,来,我敬先生一杯! 王 衍:不敢,不敢,承蒙各位大人抬举,王某有幸攀龙附凤,入朝为官,倒是该王某先敬谢各位才对。 众 人:“同贺!同贺!”“干!”“干!”(碰杯。大吃大喝。) 26, 屏风后,郭槐偷看。只见王衍仪表堂堂,风度翩翩,不禁暗暗喜爱。耳轮中但得阵阵赞誉之声,不由得低头思讨起来。 众人乱嚷:“在下早就想聆听先生讲述老庄了。”“是啊,先生道骨仙风,堪称当代第一名士!”“王先生何不赋诗一首,以助酒兴?”“对!请先生赋诗!” 王 衍:好,好。(举杯沈吟。众人安静。)诸位,诗酒会友,诗即酒,酒即诗,请诸位喝下杯中酒,我的诗就在其中了。见笑,见笑。(众人大笑。) 众 人:“高论!”“先生果然不俗!” 27, 走廊。贾充更衣后由家奴陪着匆匆而过。 28, 贾充从旁门进入前厅。郭槐迎上。 郭 槐:瞧你这磨蹭劲儿,怎么这会儿才出来? 贾 充:我刚要更衣,不料又想出恭,所以出来迟了。哎,你躲在这里做甚? 郭 槐:我正要找你商量件事。(贾充立刻警觉。) 贾 充:什么事? 郭 槐:瞧把你吓的!别怕,是好事。 —— 我看这王郎相貌不俗,够得上个美男子,想给他找一门婚事,不知他是否已经有了妻室,你过去问问。 贾 充:你们女人就爱管这样的闲事,他结没结婚,与咱们有何干系?你还是少操心吧。 郭槐一把拉住:哎,你个老糊涂!怎么会没关系?他现在是太子舍人,咱的女儿将来要嫁给太子,咱不把他拉住,他能对太子上心吗?噢,和着你好容易推荐个官儿,就光让他在朝廷里吃闲饭是不是? 贾 充:好,好,反正我拗不过你 —— 说吧,你想把哪一个许配给他? 郭 槐:我那老兄弟的藻儿,今年不正好一十六岁嘛,好模样,脾气禀性跟我也差不多,是个再贤淑不过的。我看她和王先生真是天生的一对,地造的一双呢。 贾 充:可万一人家要是有了妻室,又当如何? 郭 槐:你昏头啦?我侄女儿就是再嫁不出去,也不能给人家当妾呀!我只叫你去问一问,他若已有妻室,便就算了。快去。 贾 充:好。好。夫人稍候。(离开。郭槐紧盯其背影。)【定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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