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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本名:戏圣外传 |
【原创剧本网】作者:赵栋 |
专业代写小品、相声、快板、三句半、音乐剧、情景剧、哑剧、二人转剧本。电话:13979226936 联系QQ:65211703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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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集 破禁令聚艺友 族去叙旧情 (一) 〔在冀东乡间的一条土道上,由远到近走来两个“莲花落”艺人,他们一个肩挎褡裢手拿骨板,一个身扛“十不闲”,即木架上挂着锣鼓,腰系小布包。一个叫董芝玉,艺名“金菊花”,一个叫张金龙,艺名“小金龙”。 〔二人一前一后走到一个农村----绳各庄的庄边,抬头观望:这是冀东平原上一个贫困的村庄----草房顶,白灰墙,一排一排用秫秸围成的院墙,门口上是秫秸排子门,高矮错落,极不规则。 〔三个骑马的清巡捕押着十多名乞丐模样的艺人快步跑来,士兵不断催促人们“快快,又有俩人到这庄咧!” 〔一家门口走出一个抱小孩的姑娘,张金龙向前问道: 张金龙:小姑娘,请问成兆才家在哪儿住? 姑 娘:往前走,庄东头儿。 〔两个艺人在弯曲的街道向前走去,在一座院落前停下。 张金龙:成兆才……成老板…… 董芝玉:老兆哥,我们来了。 〔院门口,一道破栅栏门半开半掩。院里跳着一只黑白花狗,汪汪叫着。艺人见家里没人,在门前一棵半枯的歪脖柳树下,一个石碾上坐下。 〔董芝玉敲起骨板,叮当响着,唱起了莲花落。 董芝玉:(唱旦)哎,有个小大姐刚十八。 张金龙:(唱小生)来到那铁匠炉前瞎喳喳。 董芝玉:铁匠哥呀,你要是羊肉包子管我吃个饱, 奴家我教你一个打铁的好方法。 张金龙:那铁匠一听抿嘴乐, 把羊肉包子端给她二十仨(读杀)。 董芝玉:小大姐把羊肉包子吃了个饱, 她擦擦嘴,剔剔牙,扭转身子要回家。 〔听到艺人清脆响亮的歌唱,一群老乡围过来。 张金龙:铁匠一见急了眼,上前一把拉住她。 小大姐你把包子吃了个饱, 还没教我打铁的好方法! 董芝玉:小大姐一听抿着嘴的乐, 铁匠哥你听我说,铁要是烧红了…… 张金龙:咋弄啊…… 董芝玉:你别用手拿,要用钳子夹呀! 〔围观的大人小孩一阵哄笑。 张金龙:诸位父老乡亲,谁知道成兆才去哪啦? 〔群众互看不语。 男 孩:问他,成祥,你叔去哪儿啦? 〔巡捕押着艺人赶到。 长 官:给我把这两个唱落子的绑了! 〔成祥听后,撒腿就跑。跑到河滩一片高粱地头,高声喊:“叔,叔,两个唱落子的艺人来找你,被滦州衙门的巡捕捆走啦!” 〔成兆才从高粱地里问:“往哪边去咧?”成祥向北一指。 成兆才:走,去看看。 成 祥:叔,别去啦,他们还找你咧! (二) 〔在一条乡间土道上,官兵押着艺人走来,从高坡上的树丛中一个前滚翻腾空而起,跳出成兆才。 成兆才:慢走。 长 官:吆嗬,吓我一跳,高粱地里窜出个拦路虎,你想干啥? 张金龙:大哥,快跑,他们正要找你! 长 官:你是哪个? 成兆才:小人成兆才。 长 官:好样的,正找你唱莲花落的成兆才,没想到自个找上门咧。给我绑了! 成兆才:请问长官,我何罪之有,为啥抓人? 长 官:你是不是唱落子的? 成兆才:是,咋的? 长 官:是唱落子的,就要抓! 成兆才:唱落子的,是抢咧,是偷咧,是砸明火,是劫道,是杀人放火啦? 众艺人:是啊,我们犯了哪一条,我们有啥罪啊? 长 官:你们知不道朝廷的诏书,衙门的命令!咋的,想造反哪! 成兆才:没有。我们都是穷苦老百姓,为了糊口养家,唱唱莲花落,挣点吃喝,朝廷、官府为啥限制? 长 官:吆嗬,你还嘴硬。大清国皇上太后双双驾崩,举国上下,禁止响器一百天你们懂嘛! 成兆才:大人,我们懂,我们很懂! 长 官:既然很懂,为啥还连打带敲,连唱带跳!这是不是有抗朝廷、有令不尊啊? 成兆才:请问大人,皇上太后的丧期多少天? 长 官:一百天哪! 成兆才:他们二人是哪天死的? 长 官:是……是光绪三十四年三月六日。 成兆才:至今多少天? 长 官:一……一百多少天(问身边小兵,小兵掐手指:一百零一天啦!)
众艺人:对,我们没有犯法!你是假传圣旨!不听他们的,我们解散吧。 〔艺人们四散逃走。 (三) 〔董芝玉、张金龙、成祥等人气喘吁吁,来到一棵柳树下,坐下。 〔张金龙放下东西,董芝玉端起水罐喝了口水,拿起节子打起来。 董芝玉:竹板一打呀响连天。 张金龙:哎,响连天响连天,咱们节节连连往下编。 董芝玉:免去闲言咱们书归正传啊…… 〔成兆才从一丛青棵中,钻出来接唱。 成兆才:唱一段莲花落《太平年》哪。 我说你们俩不要脑袋啦?皇上和太后双双驾崩,全国禁止响器。你们又唱又闹不想活啦? 张金龙:全国吊丧一百天,今天是一百零一天。我咋就不会咬这个理呢。成老兄一较真,这几个王八蛋大眼瞪小眼,成哑巴咧。 董芝玉:一百天不让唱,嗓子都整肿啦,你还想蹩死人哪? 余玉波:我师父,那么精明的人,也让他们唬住咧! 成兆才:任先生爷几个,也是今天被抓的? 余玉波:可不嘛。 成兆才:谁都有事到头迷的时候。 董芝玉:(忍不住急切的心情)正月里来锣鼓敲。 张金龙:大街上秧歌扭得正热闹, 家家都把那个灯笼挂,你们快来瞧。 董芝玉:小寡妇观灯没人领着哇, 哎呦呦气得那小寡妇就把那双脚跳 张金龙:二月里来龙抬头哇, 天子耕地臣牵牛哇。 余玉波:正宫娘娘来送饭哪, 文臣武将把种子丢啊。 〔二人唱着,在地边扭起来。成兆才跟在后边也扭起来。 成兆才:庆祝今年的大丰收哇!才才仓,嘟儿仓才仓,龙冬仓,龙冬仓,仓——龙冬仓! 几位兄弟,仨月不见,别来无恙啊? 张金龙:托你的福,还都出气活着哪。 董芝玉:兆才兄,可真沉得住气,这二亩薄沙地,打不了两斗高粱,吃不了俩月。真就撸这锄杠子? 成兆才:难哪,咱得想法喂这个脑袋,填饱这个肚子啊。 董芝玉:哥,你真就想洗手,“莲花落”不干啦? 张金龙:我们心急火燎地来找你,你…… 成兆才:兄弟别急。光绪二十七年咱们二次去天津,叫人家以“粗俗鄙陋,有伤风化”又被哄出来,咱回到家乡,走街串巷,沿街演唱,像要饭的一样,活的多难哪…… 董芝玉:成老兆,你说痛快的…… 张金龙:是不是真不想干啦? 董芝玉:还想扛你的小活,买你的杂货,打你的柴火…… 张金龙:你就认命穷一辈子啦。(抓住了他的胳膊,摇了摇) 成兆才:不,就穷也不能穷倒在地里!就死,也要跟你们死到一块儿。 董芝玉:哥,真的? 张金龙:那你想咋干? 成兆才:一不砸明火,二不劫道。 董芝玉:还是干咱的营生? 成兆才:对,咱要从头干,顺乎潮流,脱胎换骨,改头换面,搞新玩意。 张金龙:咋个干法? 成兆才:一要编唱本,定台词,删去不三不四的内容;二要设场面,建乐队,添置锣鼓家伙;三要分角色,定行当,添衣箱,置行头…… 董芝玉:哥的意思是把莲花落变成大戏,进园子! 张金龙:好你个成老兆,野心不小。 成兆才:你们看这个(从草帽底下拿出一本《黄爱玉上坟》)你这金嗓子可以施展你的本事啊。 董芝玉:哥,你已经下手编戏本啦。(抢过剧本翻看起来) 张金龙:老哥哥,你说今儿个咱们干啥来啦? 成兆才:干啥? 董芝玉:请你出山! 成兆才:去哪? 张金龙:吴家坨,张德礼家聚会,共商大计。 成兆才:一定请任连会老先生,人家书底厚、知识广、技艺高。膝下几个儿子,门里出身,都是好苗子,不可多得。 余玉波:他们可能到场啦! 成兆才:啥时候聚齐? 张金龙:马上起身。 (四) 〔成兆才孑然一身,挎着褡裢,拿着只破雨伞,在一条坎坷小路上走着。 〔到了一条小河边,他脱下鞋正要下水,花花从水边跑来。 成兆才:花花,你咋又来啦,我不能带你。等我有了落脚的地方再来接你,噢,回去吧,回去。 〔花花摇着尾巴在主人身旁跑几步,回头看看,待主人下水时,它先跳下水去,沿着水浅的地方潜行,好像在为主人带路。到了对岸…… 成兆才:花花,听话,回去。不是我狠心不要你,我到处流浪,漂泊不定,你不能跟我去啊。你跟我五年,没吃过一顿饱,不是我亏待你,我也一样一口糠一口菜,没吃过饱。我走以后,你跟祥子吧,他会喜欢你。 〔花花好像明白了主人的意思,蹲下来望着主人。主人抚摸着它,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饽饽,放在狗面前。慢慢离去,渐行渐远。 成 祥:(气喘吁吁追来)花花,花花。 〔花狗叼起饽饽,趟过河水,向成祥跑去。 (五) 〔天近黄昏,吴家坨庄的上空,道道晚霞中,飘起缕缕炊烟。 〔在村边一个高高的井台上,一个小女孩从斜坡滑下,摔了一跤,哭起来。正在打水的中年妇女,着急的叫喊着。妇女叫韩春梅。 春 梅:别哭,别哭。急死我啦,水桶掉在井里啦…… 〔成兆才走来,拉起小孩,拍拍身上的土。又登上井台,替春梅捞出水桶。 成兆才:哄孩子回家吧。怎么让你个妇道人家来担水? 春 梅:我不担水,谁担,谁能替我担? 成兆才:(担起水)走吧,前头带路。 〔春梅领成兆才走进一处破院里,把水倒进水缸。 春 梅:咦,我看你面熟,…… 成兆才:是? 春 梅:想起来咧,你是唱莲花落的叫——东来顺。 成兆才:啊,以前看过我们的演唱? 春 梅:看过。过年过节我去我姐姐家,看过好几回呢。 成兆才:你姐姐家…… 春 梅:离你们绳各庄很近,我特别欢喜你演的角儿,装啥像啥。 成兆才:是? 春 梅:我们张德礼大叔家,今个来了十来位艺人,你不是也…… 成兆才:我正想跟你打听德礼大哥在哪住? 春 梅:就在我们前头界边,走,我领你去。 成兆才:呃,呃…… 〔成兆才头不抬走出院外。 (六) 〔成兆才走近一处用秫秸编织的篱笆墙外,院里传出了董芝玉的唱声……他在唱一段《开店》:……来了佳人马寡妇, 到那里看客爷有什么吩咐 挑起竹帘把房进, 瞧只见客爷在读书。 尊一声客爷不必疑心不必走, 我本是开客栈的房东店主妇。 成兆才:老远就听到董芝玉又甜又美又清又脆的嗓子,难怪都叫你金菊花了! 董芝玉:唉哟,东来顺成老哥来了。你来得真快啊! 〔张德礼、张彩亭、张玉琛等迎出来,一片问候、欢笑声。 成兆才:唉,怎么任先生没来? 〔任连会、仁善庆、任善丰、余玉波急忙从西厢屋冲出来高声答应出来。 张德礼:任先生不来咱可凑不齐一台戏。 任连会:哪里哪里,听说你对咱莲花落改大戏早有准备啦? 成兆才:任先生见笑,在你面前我是学生,你是我老师。 任连会:过奖过奖。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俩儿子,任善庆,学打鼓的;任善丰,学包头花旦,小名叫围柱。 成兆才:哎呀,长得真像个闺女,你不说我还以为把大令爱也领来啦。 余玉波:我是任先生的学生余玉波,人家叫我杨柳青。 成兆才:好,好,咱们是人才荟萃,可喜可贺。 张德礼:你们到这来还都挎着口粮,好像不挎粮食就不给饭吃。 成兆才:唉,我就这点儿家底儿,再要还就没了。 张德礼:诸位诸位,咱们的戏班想来的该来的基本上都到了。咱们推举个掌门人、当家的,有啥事出头露面不能一窝蜂都上吧。大家想想看看谁合适。 任连会:谁合适,就一个人合适,成兆才。他为人忠厚,多才多艺,走南闯北还有见识。 众:“对,就是东来顺吧”“我们佩服他,他见识广经历多”“东来顺没有私情,为人公道”“他能编能写还能演,有真招” …… 成兆才:嘿嘿,既然大家都这么信任我,我就干。不过一个人不行,跑里跑外加上德礼大哥。出谋划策加上任先生。任先生书底子厚,又是咱莲花落的老前辈。他们二人帮着我,我也可腾开点儿空,多从改革上下点功夫,好不好? 张金龙:好是好,不过咱们搭起个戏班子杂事少不了,如将来买东到西。账有进有出,也该有个账房先生。 董芝玉:小金龙说得对,没管账的不中,这个账房先生就叫小金龙干吧。他学过买卖,当过兵,打莲花落,走南闯北,见识广,也算个负责。 众:“好”“这么定了啦” 张德礼:我去告诉家里的,炒些好菜,庆贺群英会! 张彩亭:大叔,方才西头大门楼张少爷探头探脑,鬼鬼祟祟,不会出事吧? (七) 〔地主张续清家的门楼。 〔张续清的二少爷张少信身后跟着管家坏四,进门直奔三层院,在正堂屋,隔着花棂窗户停下。 〔室内张续清在一少妇陪伴下,正吸大烟。 张少信:爹,您还不知道吧,一群穷叫花子聚在东头张德礼家,说是要唱莲花落。大清国皇太后和天子驾崩,全国治丧,禁止娱乐,他们在咱们眼皮子底下,蹦蹦跳跳穷折腾,咱们可是一村之长,能准许吗? 张续清:(吸着一个烟泡,吐出一道白云,没吭声) 张少信:这莲花落伤风败俗,被官府严禁。算卦先生说你六十之前不得孙子,就是你年轻时爱跟莲花落花子们…… 张续清:你住嘴! 张少信:爹,你孙子那可是从唐山铁菩萨山烧香磕头求来的,偏偏出生在全国治丧期内。本来就不吉利,别让他们敲锣打鼓给吓死了…… 张续清:你他妈的不会说句人话? 张少信:爹,那群狗男女们,聚在一起…… 张续清:还有女的? 张少信:有,有,还有个叫东来顺的。 张续清:(猛然坐起身)我去看看! (八) 〔张德礼家一群人围在园内。 张德礼:大门楼是我们庄上的族长,辈又大,又有势力,滦州衙门都有人家的人,大少爷在唐山给英国毛子当什么“员司”,二少爷张少信,依仗势力,欺男霸女,为非作歹,横行乡里。谁家娶媳妇、生孩子、添人进口、挂匾开市、立柱上梁,都要先去禀报……但是近两年,不那么张牙舞爪了。 成兆才:为啥? 张 妻:一物降一物,卤水点豆腐。 任连会:兄弟媳妇是说…… 张德礼:我们西庄,还有一个大财主,人称张八爷。虽是一个张字掰不开,可是杀义和团时两家争功,闹过人命。现在鸡争狗斗,势不两立。说不定啥时候就干一场…… 成兆才:两家要干起来,别把咱们夹在中间,可就惨了。 任连会:能不跟他们掺和,咱们就都躲着。 张德礼:对,两边都不沾。 张 妻:咱惹不起还怕不起!? 成兆才:这样,水高漫不过桥去,先去登门拜访。 任连会:好,好,好。先礼后兵,探探虚实。 张德礼:谁去? 任连会:兆才算一个,还有你。 成兆才:对,我和德礼就够啦。 (九) 〔当天晚上,张续清外屋大厅,灯光高照。 〔张续清坐在官椅上,身旁站着二少爷张少信。张德礼和成兆才进见。 张德礼:拜见三爷,德礼这边有礼了。 张续清:这位? 成兆才:成兆才有礼了。 张续清:成兆才,是不是那个叫东来顺的? 成兆才:正是小人。 张续清:你们是不是两次进天津卫? 成兆才:是,是。 张续清:那可都是被直隶总督以有伤风化的罪名,被哄出来的? 成兆才:是。 张续清:为什么现在又要聚集一起唱什么莲花落? 成兆才:是这样…… 张续清:天津明明有禁令,难道咱滦州地面就能允许你搞那些伤风败俗的玩艺? 张德礼:三爷,你叫我…… 成兆才:老人家您先别急,我们这次聚会,正是想要给莲花落个清白。 张续清:嗯,什么清白? 成兆才:过去演的、唱的那些玩艺,总有些下三烂、不三不四、不干不净…… 张德礼:也是我们这些穷棒子们为挣口饭吃。 成兆才:这一回我们就要革故鼎新、脱胎换骨、改头换面,把莲花落换个新面目。 张续清:啊哈,口气不小。单靠你们…… 成兆才:是,我们是势单力薄。不过今个来的这些人当中,都是咱滦州地面的行家里手…… 张续清:你说说我听听。 成兆才:有任连会老先生,那是半个秀才,莲花落老艺人。有张金龙又叫小金龙唱小生。有董芝玉有名的金菊花。有于玉波叫杨柳青。有海里蹦(拍了拍身边的张德礼)唱老生。还有…… 张续清:听说还有女的? 张德礼:女的?没有哇,没有。 张少信:不说实话,怎么没有?那个年龄最小的,又长又黑的辫子。 成兆才:噢,少爷误会啦。那是我们任先生的二儿子,叫任善丰,学小旦的。 张少信:不是女的? 张德礼:不是,不是。 成兆才:长相是像女的,嗓子又好,那是个好苗子。 张续清:东来顺你是在哪里坐班? 成兆才:不瞒老人家,我的启蒙老师叫王荣,辽宁人,是西路二人转出身。 张续清:你说的是王大脑袋,那个名角? 成兆才:老先生认识? 张少信:王荣从关外到滦州,就投靠的我们张家。他外号叫西来顺,你东来顺就是这么来的?! 成兆才:这么说老先生是我师傅的恩公,自然也是我成兆才的恩爷。小的有眼无珠,不识泰山,老人在上,受小的一拜。 张续清:免了吧,只要你们不胡作非为,安分守己,改造好莲花落,官面上的事…… 张德礼:请三爷多多关照。
第二集 二乡霸争首演 武举施淫威 (一) 〔第二天上午,张德礼家院内。 〔艺人们围在一圈,研究唱词改革。在鼓点伴奏中唱《马寡妇开店》 董芝玉:(唱)……听前面声音响亮何人谈话, 他们那个又是马咧又是书。 来至在窗户台下停下脚步, 二足站稳我舔破了窗户。 …… 成兆才:停,停,停。我们演《开店》,不能把马寡妇演成偷鸡摸狗,卖弄色情的妇女。世上最不幸的是女人,女人中最不幸的是寡妇。马寡妇年少丧夫就够可怜啦,咋也不能拿人家开涮…… 〔篱笆墙外,几位看热闹的村妇中,有韩春梅,她听了个真真切切。 ……原来《思古》那段唱,把董卓吕布争风吃醋,吕洞宾戏牡丹等等乱七八糟的词句都改掉。 任连会:对,对,有伤风化的一句都不要。 董芝玉:改成啥词? 成兆才:(站起身,拿起桌上唱本敲着桌沿唱) 你说比古就比古, 有位古人记得清楚。 汉朝有个文君女, 孀居卖酒自当垆。 听琴暗解求凰曲, 夜奔公子司马相如。 他开酒铺我开店, 她是寡居我没丈夫。 张续清:好,改得好。 〔张续清在家人的簇拥中,闯进栅栏门里。众人起立相迎。 成兆才:恩公夸奖夸奖。 张续清:东来顺你书底不浅哪。 成兆才:哪里哪里,我是跟任先生现趸现卖。 张续清:你上过几年学? 成兆才:惭愧啦,没上过学。 张续清:那古书上的一些逸闻趣事,诗词典故,由何学来的? 成兆才:不瞒你老人家,我们庄财主家开的“古槐堂”请了位汀上的先生,给学生讲课,我放猪打柴时,在窗外偷听了点儿,一知半解。后来念了《百家姓》《三字经》,又听了些今古奇观、聊斋志异的故事。家底就这些…… 张续清:你是聪明人呐,现在的年轻人,你给他请多好的先生,他(看了一眼身旁的二少爷)他也不给你念书。了不起,了不起。 成兆才:老人家夸奖啦。 张续清:你们的坤角在哪啦? 张德礼:在这在这。(拉过任善丰) 成兆才:老人家取笑啦,他是任先生的二公子。 张续清:嗯,不错不错,听听嗓音。 任连会:给老人家来一段《四喜》。 任善丰:一进门来抬头观, 院当中立着灯笼杆。 灯笼杆上四面斗, 五谷丰登太平年。 张续清:哈哈哈,好,好苗子。其实,我从年轻时也爱乐,也想过办影班子。乐亭有个“翠荫堂影班”听说过吗? 任连会:知道知道,他们的领班叫苗幼芝、孙兆祥。 张续清:我动过心,想着把他们接过来,却听说他们出关到营口去啦。你们来了,这正好…… 张德礼:是想为三爷您祝寿吧? 张续清:不,孙子过“百岁”。 成兆才:噢,孙子一百天。 张续清:德礼,你知道三爷我膝下俩儿子,都三十出头咧,还没孙子,拜佛烧香终于求来个宝贝,是不是大喜临门? 张德礼:真是大喜…… 张续清:咳,这孩子长得那叫俊,明眉细目,端端正正。过“满月”那天爷爷抱了抱,还对爷爷笑了笑,真招人欢喜。 张德礼:三爷是该好好办个喜宴,喝喝喜酒! 张续清:就是这个意思,所以我今个来定一定。 成兆才:什么日子? 张续清:八月初八日。 〔一队清兵突然包围了张德礼家院落,艺人们大惊,清兵持枪进来。 长 官:都不许动。你们是不是唱莲花落的? 成兆才:是。 长 官:有没有一个关外来的姓王的? 张德礼:我们这没有。 长 官:没有?(巡视众人) 张德礼:这位姓任、那位姓余、他姓张、他也姓…… 长 官:你姓啥? 成兆才:贱姓成。 长 官:你师父姓啥? 成兆才:姓王。 长 官:是不是关外人? 成兆才:是。 长 官:好,给我拿下。(士兵把成兆才捆绑起来,拉出要走) 任连会:长官且慢,我们成先生他有何罪? 长 官:他师父是贼子乱党,以唱莲花落为名纠集叛匪,图谋推翻大清国,他也必是乱党。 张德礼:请问大人,你要找的姓王的,叫什么名字? 长 官:(对成)你师傅叫啥? 成兆才:叫王荣,号金龙。 长 官:对,就是他。大清国皇上是真龙天子,他叫金龙,难道皇上是他的……不成。现在全国都在通缉这个逃犯。 成兆才:这么说,这个人现在还活着? 长 官:他要死了还叫逃犯? 成兆才:长官大人你弄错了。 长 官:胡说。你还想为叛党狡辩不成。给我带走。(捆成欲走) 成兆才:慢,我师父已经在二十一年前病故啦,他咋能是逃犯? 任连会:长官大人,我这里捡到一张通缉令,(取出一纸)这上边写的这个逃犯叫汪龙。是三点水的汪,不是王。 长 官:(看通缉令)他加上三点水,是为掩盖他的真实姓名。 任连会:这确实不是一个人,况且王荣在光绪十七年就死啦,咋能是他呢? 长 官:他不是叛党,你们敢担保? 任连会:敢担保。 张德礼等 长 官:看来今个又白跑一趟!(士兵为成松绑,退出) 张少信:(悄悄的)爹,咱快走吧,快躲他们远点,说不定出啥乱子。 〔张续清等,灰溜溜出去。 〔篱笆墙外,几个村妇议论纷纷。 韩春梅:吓死人咧,不问青红皂白,上来就捆人! 村妇甲:干他们这一行真不容易,今个说你伤风败俗,明个说你串通叛党,冒这险干啥,快回家种地。 村妇乙:凡唱落子的没有不穷的,家里有房有地的,没人干这个! 韩春梅:都是穷苦人。可穷苦人想干还干不了,都得有点真本事。 村妇甲:他们这伙人就不简单,吹拉弹唱,都有两下子。 韩春梅:刚才要绑走的,叫东来顺,那人就很不简单,能编能写能演,唱的又好。 村妇乙:你认识他? 韩春梅:那天在井台上,人家给我捞水桶来着。以前我看过他们唱莲花落,装算卦的瞎子,把人都演活了,特别逗乐,那可是咱们这块地上的大名人。 村妇甲:哦,还是的。 韩春梅:那个人心眼好。听说莲花落艺人都愿跟他搭班,有能耐,又和人。 村妇乙:像是你看上人家了吧。 韩春梅:去你的,听说他没有成家。 村妇甲:听谁说的? 韩春梅:德礼家二婶。二婶说:他打光棍好几年啦,以前娶过两回媳妇,都死啦,是个苦命人。 村妇乙:托二婶提提亲啊,你没听见金菊花唱“你是寡居,他没媳妇”。 韩春梅:哎!那不就是二婶,说着呢就出来了…… 张 妻:你们正曲咕我啥? 村妇甲:想托你当个大媒。 张 妻:跟谁? 村妇乙:把春梅跟东来顺说说,听说他打光棍好几年啦。 张 妻:春梅有意? 韩春梅:人家——哪能看上咱了?十里八乡谁不知道东来顺名气大啦。 张 妻:还别说,东来顺能娶春梅这么个媳妇也算他的福气。 韩春梅:二婶真会说话。 张 妻:春梅若真有意,就包在二婶身上啦。 (二) 〔在大林家。张续清家的管家挟一布包进来。 坏 四:大嫂,在家忙呢? 吴 嫂:嘿,四兄弟来咧,准是为春梅的事来的。 坏 四:大嫂,我是来问问,托你办的咋样了?你兄弟媳妇有回话吗? 吴 嫂:看把四兄弟急的,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我跟人家提过两回咧。 坏 四:她咋说的? 吴 嫂:第一回没吭声。 坏 四:不吭声就是…… 吴 嫂:没说愿意。 坏 四:准是不好意思说愿意呗,第二回呢? 吴 嫂:第二回我逼她说话。 坏 四:说了吗? 吴 嫂:说了。她说这几天心里忒乱,不打算想这码事。也是,出一门,入一门不是那么容易的。 坏 四:就是,就是。又过几天咧,知不道想的咋样? 吴 嫂:四兄弟也怪,你在三爷家当差…… 坏 四:当管家。 吴 嫂:噢,当管家是啥差事? 坏 四:管家就是三爷家的当家人。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吃的穿的用的都归我管。 吴 嫂:你说你有这么好的差事,找啥样的媳妇找不到,黄花大闺女有的是, 为啥就看上我们二林家? 坏 四:大嫂有所不知,给我提亲的人挤破门子。前些日子,上庄有个主,托人赖脸,要把闺女给了我,老三看上了,非叫我让给他不可。我心想,我们哥四个都没媳妇,先让给哥哥吧,这不是兄弟义气嘛。 吴 嫂:我们二林家是不错,论长相,论人品没的挑。可就是还带个孩子…… 坏 四:有个孩子好。我们家就缺孩子。大嫂,你就想法把这个办成了,我老四今生今世一辈子忘不了大嫂的好处。今个我带来两块衣料。一块给你,一块给春梅。这都是杭州来的好丝绸! (三) 〔张望泰家的管家,突然进院。 张 三:西庄八爷有请你们的领班! 张德礼:啊?什么时间? 张 三:马上就去。 (四) 〔在张德礼东屋的炕上,戏班艺人聚会。 成兆才:西庄的八爷是个什么人? 张德礼:八爷家世代为官,如今他的妹夫做永平知府,是咱们这一带的父母官。八爷本人自幼习武,考武举落榜,在家约了一群同行,整天耍棍弄棒,搅和得四邻八家鸡狗不宁。 张金龙:不过他本人倒是仗义疏财,爱打抱不平。谁家有了难处喊几声八爷,他一准儿挺身相助。就连咱东庄的三爷也得让三分。 任连会:不过三爷说八月初八孙子过“百岁”,这回八爷又来,别再撞了车! 成兆才:能错开最好。万一错不开,咱两头说好话呗。 董芝玉:这是好主意,万一他们看上咱们,咱也就有个托靠了。 成兆才:不琢磨那个,什么托靠不托靠,只求个两不伤。 张德礼:真要成了他们谁家的“张家班”,也好受不了。 任连会:这是个是非之地,咱们想法躲过这一劫,赶快走人。 张德礼:拜访八爷是谁去? 成兆才:这次就由任先生、张金龙出面,你也少不了要出面的。 (五) 〔一片砖石瓦房,三进院落。门外石狮、上马石,门内砖刻影壁。穿过三层五间正房是后花园。一个童颜鹤发的老人正光着膀子练武。 张 三:老爷,有三位莲花落艺人求见。 张望泰:让他们进来。 张金龙:拜见八爷。 张望泰:请坐,听说你们要在吴家坨搭台唱戏? 张金龙:是,本想先来拜访,因为玩艺还没弄好,正赶排节目…… 张望泰:有名角吗? 任连会:有。(递上一名单) 张金龙:金菊花八爷听说过没? 张望泰:金菊花、东来顺、小金龙、任连会……可以可以,有金菊花、东来顺就中。节目单呢? 任连会:都是劝人行善的。 张望泰:听说你们不演莲花落,这些节目可都是莲花落的旧节目。 任连会:我们正在修改,对莲花落进行脱胎换骨的改造! 张望泰:脱胎换骨?说得挺好。如果还来那些旧玩艺,淫词浪调,不堪入目,我断是饶不了你们的。赶明儿个我去看看。 (六)
〔张金龙招呼到院里开会。 张金龙:人到齐啦,任先生,兆才,你们给大家说说吧。 成兆才:任先生讲。 任连会:不,不,你讲你讲。 张金龙:你们俩客气,我讲。我首先说,咱们来到吴家坨张德礼这里,也有些日子啦。乡里乡亲们知道咱们在这搞莲花落,人来人往,办事的、看热闹的、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都有。有的是三三两两,有的是成群结队,还有的走街串巷,有的走偏僻坡岗,有的…… 姚及胜:四哥,一针见血的说吧,别啰啰嗦嗦啦。 张玉琛:白菜心说得对,你有啥说啥直截了当。 张金龙:好,直截了当。就说咱们大家解手,不要随地大小便,叫大闺女小媳妇瞅见不好意思。前两天我和张玉琛、姚及胜在院外架了个茅厕,咱们给张德礼多攒点吧。 成兆才:好,小金龙说的这个事,别不注意,这可不是小事。咱们成立正规班社,就得有个规矩,不能再像那浪浪当当的野班子。叫人家笑话。好,这个事说到这,下边我说近几天的情况。自从咱们分成三摊以后,就是改戏本、编唱词的,我们已经把《开店》、《花为媒》、《占花魁》改了一遍,现在正改《王少安》,把原来的淫词滥调一概删除了,今后不再“跑梁子”乱说乱唱;再一摊就是乐队,善庆你跟大家说说,你们的情况。 任善庆:我这个底鼓练得不好,过几天我想去唐山跟河北梆子教师宋冠英老师去学学。 任连会:别的呢,原来的十不闲,竹板、骨头板不用啦。改板胡、唢呐、笛子…… 任善庆:他们都比我学得快,就是缺个好唢呐,说过两天来。 成兆才:咱再说说角色行当,金菊花带着任善丰好好攻旦角,不光练嗓还得练身段,连台步,练水袖。其他生旦净末丑,都向京梆大戏学习,可不是像过去一窝蜂齐上阵,一个个上台亮相,要演啥像啥。 张金龙:咱们这次改革,就是要来个全新变化。 姚及胜:金菊花你看就多千(啥时候)啦,你才来,好不是叫媳妇搂着脖子不放吧。 张玉琛:叫媳妇压着胳膊抽不开身,看你天天迟到。 董芝玉:别喳喳啦,到时候是骡子是马拉出来看。 成兆才:这两天咋没听见喇叭响呢? 任善庆:三四天没来啦,说地里的谷子该割啦,说只要开锣上台,他准到。 成兆才:那还行?这乐队不合合,你吹你的,他拉他的,不乱套啊。 任连会:去请请吧。 任善庆:他家在茨坨,忒远哩。 成兆才:越远越能看出咱们的心诚。 (七) 〔晚上,张德礼东屋的炕上,一盏小油灯旁,围着三个人。 〔成兆才在写唱词,任连会看稿子,任善丰给二人扇着蒲扇。 成兆才:任先生你看这段词行吗? 〔任连会接过一张纸,看起来,任善丰凑过来。 任善丰:昨晚天空星月明,今晨鹅毛飞空中……这“飞空中”,“飞空中”不如改成“飞满空”。 成兆才:对,“飞空中”是闭口韵,“飞满空”是张口韵,好唱好听。真不愧是将门出虎子。 〔张德礼、张金龙抱着两个包袱进屋来,把包袱一抖,倒出一堆五颜六色的戏装。 张德礼:这些行头,有的是人家送的,有的是借的。 张金龙:这一包是庄里扭会时摊钱置的,叫咱们先用着。 〔二人拿出几件在身上比试,任善丰也抽出一身女装穿上,不长不短。 任连会:忒好忒好。现在咱们先凑合,小打小闹,等以后挣了钱置大箱。那就得有人专管箱了,当箱官。 成兆才:头上戴的,脚上穿的,东西不少呢。有的自个做,官帽顶子,自己用浆子糊就成。金龙,咱东西多了都得记账! 张金龙:就是就是,那珠宝翠钻、金银首饰,自个能做? 任连会:那都是假的。 成兆才:前两年我在梆子班当过箱官。我会做,连皇上身上穿的莽袍玉带都能做。不过咱们不唱帝王将相的袍带戏。 任连会:咱们编的戏也都是平头百姓的故事。 (八) 〔张妻进屋,把张德礼拉到外屋。 张 妻:(指着半袋粮食悄悄对丈夫说)你明天一早就去赶趟集,用这二斗高粱换点粳米。我看这几天大伙挺辛苦,中午做顿粳米干饭,给大家犒劳犒劳。 张德礼:(捏了媳妇一把)媳妇想得真周到。 〔张妻回到里屋,悄悄拉了成兆才一把。 张 妻:你出来一会儿,我有话要说。(成兆才跟出外屋)东院的二林家,就是那个叫韩春梅的,男的吴二林死了三年了。跟前一个小丫头,没牵没挂。这个春梅今年三十一,干净利索,干活麻利吃苦受累,家里外头收拾得干干净净…… 成兆才:嫂子,嫂子,你是说…… 张 妻:你听我说。人家长得细皮嫩肉,白白净净,不高不矮不胖不瘦…… 成兆才:嫂子,嫂子…… 张 妻:别着急,你听我说:人家人品没的挑,待人接物老实厚道。 成兆才:嫂子,嫂子…… 张 妻:你急个啥?听我说:像这样的媳妇,十里八乡遇不到这么好的。这个吴二林没福气,媳妇娶了没三年,眼一合,腿一蹬,他走了。撇下个好媳妇和小闺女,你说那个小丫头,聪明伶俐,长相又俊,听你们唱戏,过不去三遍,学你那个像。将来跟着你,准能成个名角。无论是大人和孩子,十里八乡挑不出来。 成兆才:嫂——子。 张 妻:让我把话说完。自从吴二林去世以后,十里八乡的小伙子托门子,扒窗户,挤破了脑袋要娶人家。光托我说媒的就有三四拨,提着点心果子,磕头作揖,低三下四,好话说了三千六,人家眼皮都不抬。好不容易人家对你动了心…… 成兆才:托你啦? 张 妻:绕着圈的透了好几次啦。 成兆才:她了解我? 张 妻:人家不知托的谁,把你祖宗三代都打听到啦。 成兆才:我一个穷光棍,穷光蛋…… 张 妻:人家不嫌弃,人家说咧,就看的这个人。 成兆才:嫂——子。 张 妻:说定啦,就这么着咧。 成兆才:嫂…… (九) 〔这天清早,张德礼背着粮袋出了门。 〔艺人们有的在庄外练嗓,有的在庄内练功。 〔张望泰(八爷)带着四个武士,来到了张德礼家,进门坐在椅子上,四个武士站立两旁。 张望泰:哪个是领班的?出来一个。 成兆才:(披衣出屋)八爷,我是。 张望泰:你叫什么名字? 成兆才:成兆才,艺名东来顺。 张望泰:哪里人氏? 成兆才:滦州绳各庄。 张望泰:多大年岁? 成兆才:三十六岁。 张望泰:以何为业? 成兆才:小的自幼家贫,要过饭,扛过活,唱过莲花落,年过不惑,未成大业。 张望泰:原来是个闯江湖的,识字吗? 成兆才:略通文墨。 张望泰:略通文墨就好,拿出来给他看看。 〔随从展开一张告示。 成兆才:这是直隶总督的禁令。 张望泰:看过啦? 成兆才:四年前就看过啦。 张望泰:既然看过,为什么胆敢以身试法? 成兆才:八爷,我们现在唱的,再也没有淫词滥调、有伤风化的内容。 张望泰:你们是不是还叫莲花落? 成兆才:……不。 张望泰:叫啥? 成兆才:叫,叫平腔。 张望泰:啊? 成兆才:平腔梆子。人家有山西梆子,河南、河北梆子,都是高腔,我们是平腔。 张望泰:平腔梆子,头一回听说,新奇新奇。有祝寿的戏吗? 成兆才:《蟠桃会》群仙祝寿。 张望泰:群仙给谁祝寿? 成兆才:给王母娘娘。 张望泰:不,改成给老爷祝寿。给老娘儿们祝什么寿!我看看唱本。嗯,不错,有“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我就是爱听这两句,哈哈哈。有武戏吗? 成兆才:武戏……我们现在还没请到教师爷。 张望泰:谅你们一院子还找不出一个给八爷提鞋的。狗子,让他们开开眼。 〔一个汉子把辫子缠在头上,“噌”从腰里抽出七节鞭,双手搭恭,望了一眼四周,“唰唰”抡了几圈,一个箭步飞上桌子,七节鞭向上一指来了个“朝天一炷香”,随后单腿一跪,双手左右开弓又来了个“凤凰单展翅”,起身下弯又来个“刘海戏金蟾”。接着又上来一条汉子,用绳鞭,“嗖嗖”刮着凉风,抡了个风雨不透。最后二人一合“双龙戏珠”,成兆才一个箭步上去,来了个“旱地拔葱”双手抓住二人的“枪头”, 张望泰惊讶地睁大双眼。立正鞠躬。人们眼直、惊叫、连声叫好。 〔张望泰捋着胡子,笑眯眯洋洋自得。 张望泰:成老板还有这一手? 成兆才:八爷手下人武艺超群,小的只是会小打小闹。 张望泰:八爷来找你们为啥,知道吗? 成兆才:来检查我们的节目。 张望泰:那是自然,还有呢? 〔成兆才摇头。 张望泰:没听说八爷今年六十寿诞? 成兆才:小的闭目塞听,还没…… 张望泰:我今年六十大寿,要定你们这台平腔梆子戏! 成兆才:请问八爷的寿日? 张望泰;八月初八。 成兆才:八月初八!? 张望泰:从初六开始连唱三天。 成兆才:八爷,不是小人要扫您的兴,这天东庄三爷早已经定出去啦。 张望泰:定契约了吗? 成兆才:没有。 张望泰:交定金了吗?、 成兆才:没有。 张望泰:一没契约,二没定金,这台戏是我的啦。 〔张望泰说着从腰里掏出一只玉佩,“啪”一声拍在桌上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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