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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本名:蛮少爷 |
【原创剧本网】作者:周国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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蛮 少 爷 (三十八集电视文学剧本) 编剧: 周国文
第一集: 1. 古运河, 日,阴,外 。 ( 翻滚的乌云下面,一条细长蜿蜒的古运河伸向远方。河道中,几条破旧的木船缓缓前行。没有风,两岸纤夫在荒凉崎岖的运河岸边匍匐向前;“吱嘎、吱嘎”的摇橹声,听起来是那样的凄厉,刺耳。) ( 同步画外音:) 1900年,清光绪二十六年,已统治中国284年的满清王朝,已是内忧外患,危机四伏。
2. 安宜城, 日,阴,外。 (古运河岸边渐显一座古城,街道上人头攒动,街两旁摆满了荷藕菱角、鱼虾螃蟹等水产物,叫卖声、讨价还价声响成一片;马车、驴车、人力车穿行其间,穿着破烂的市井小民们,各自忙着自己的营生。) (同步画外音:) 在古运河中段,有一座名叫安宜的古城。这里物产丰富,人杰地灵。安宜,即取其平安宜居之意。
3. 安宜街道,日,阴,外。 (在穿梭的车流行人中,有一位坐在洋包车里的青年,他头戴缎花小圆帽,脑后拖着一根粗长乌亮的发辫,鼻梁上架着一副茶色太阳镜,翘着二郎腿,扬着下巴,眯缝着眼睛,正沉浸在法国童谣《在月光下》的歌声里。) ( 同步画外音: )安宜城历史上出过不少名人大家,如建安七子之一的陈琳,明代大画家陶成,经学大师刘宝楠等,但当年也出现过这样一个人物,他既是官宦子弟,又是当地富商的独生子,因其刁蛮自负,行为乖张,人称“蛮少爷”。 ( 屏幕上打出《蛮少爷》三字,接着显示演职人员名单。) ( 同步画面:蛮少爷乘坐的洋车,不同于街上擦肩而过的普通黄包车;该车高大威猛,遍体金黄,欧式装饰,在蓬盖横梁上还安装着一排彩色电灯泡,随着车子前行,这些灯泡也一闪一闪的,煞是引人注目。车子左扶手下面吊着一个精致的桶状音箱(声波震化器),那软绵绵的乐曲声,就是从这音箱里发出的。字幕显示结束。)
4. 街道, 日,阴,外。 洋车后面跟着一群顽皮的孩子,他们在洋车后面追着喊着:“蛮少爷,坐洋车,鬼眼一眨好几里;蛮少爷,坐洋车,鬼眼……”。街上的人也好奇地注视着这一闪一闪的电灯泡,大多数人面露惊愕神色,有些见过世面的人惊喜地喊叫起来:“哇,电灯!是电灯!” 拉车的是一位四方脸的矮个子青年,他叫四毛,是蛮少爷家的长包车夫。四毛拉着车,在杂乱的人群车流里吆吆喝喝,左冲右突,一副风光自得的模样。他右车把下的铜铃当响个不停,那铃声与音箱里发出的乐曲声混合在一起,显得古怪而又滑稽。
5. 街旁路边吃铺,日,阴,外。 两位头盘长辫的壮汉,正坐在一张小桌前享用早点。两人被四毛的吆喝声和乐曲声吸引,同时转过头来;那年龄小一点的名叫孙九子,年龄大一点的名叫葛三,都是高宝湖小龙滩的滩民,两人目送着洋车从身边走过。 孙九子问葛三:“三叔,这就是朱记商行的蛮少爷吧?” 葛三点点头,感叹道:“这有钱人家的少爷真他妈的风光!” 孙九子凑近葛三的耳朵,悄声道:“三叔,咱爷俩干他一票,先弄点外快。” 葛三断然拒绝道:“不行,你又忘了滩规,我们这次有正事要办,误了事,堂主能饶了我们?”
6.街道,日,阴,外。 洋车前行的方向,响起“哐、哐”的锣声,街上的人群突然骚动起来,还传来一阵阵惊叫。 十几名皂隶,正挥舞着木棒驱散街道上的行人车辆,后面是几名手举“肃静”、“回避”牌子的衙役,再后面是一顶四人抬的轿子,透过撩开的轿门,一位身着县令官服的精瘦男人,正悠然自得地端坐轿内,轿子两旁紧跟着师爷及三班六房的官吏,最后面是十几辆关押着人犯的囚车。 第一辆囚车里,用镣铐锁着一位长着满脸横肉的壮汉,胸前牌子上写着“义和拳暴民刘七狗”,第二辆囚车上,用镣铐锁着一名满脸麻坑的中年男人,牌子上写着“义和拳暴民张九麻子”,第三辆囚车上,锁住的是一名獐头鼠目的男子,牌子上写着“义和拳暴民胡十弟”;后面的囚车都是清一色的男性,多为杀人、盗窃罪犯。一队持枪执刀的兵勇,拥着囚车缓缓前行。 街道上的行人、车辆纷纷退避两旁,但由于当街摆放的货物摊点多而杂乱,摊主来不及搬移,被开道的皂隶打得鸡飞狗跳,七零八落。混乱中,四毛躲闪不及,肩膀上挨了一棍,四毛惊叫一声跌坐在地。躲避棍棒的人群,惊慌奔逃中将洋车撞翻,坐在洋车上的蛮少爷,大叫一声被掀翻在地,皂隶继续吆喝着挥棍向前。 蛮少爷气极地从地上爬起来,楸住正挥棍赶人的张皂头,骂道:“你个狗奴才瞎了眼,本少爷你也敢打!” 张皂头先是一愣,接着就凶狠地吼道:“滚开,老子在执行公务!” 蛮少爷:“什么鸟公务,不就是吓唬小民吗?今天你必须向本少爷赔礼!” 张皂头朝地上吐了口吐沫,冷笑道:“嘿,好你个蛮少爷,你以为老子不敢打你!?”两人立即纠缠到一起。
7. 街道,日,阴,外。 县令杨轩在轿子里看得真切,他对跟随在轿旁的一名精明干练的小吏道:“高户书,那是你小舅子蛮少爷吧?快去拉开他,不要影响了公务。” 高户书领命冲上前去,一把抱住蛮少爷,大声道:“朱世元,弟弟,快松手!耽误了公务,大人要问罪的!” 这时张皂头先松开手,朱世元被高户书和另几个皂隶推到街边。 高户书拍拍沾在朱世元身上的泥土,又帮他整理衣衫,数落道:“我的舅太爷,快回家吧,不要在外惹事了。” 朱世元冲着离去的张皂头,挥拳跺脚大骂:“你个猪狗不如的张皂头,敢打本少爷,看本少爷不整死你!” 高户书劝道:“好啦,好啦,他都听不到了,骂给谁听呀?噢,岳父大人从山东回来了,你姐也去你家里了,快回吧。”说完,他急匆匆地赶县令的轿子去了。 四毛吃力地将翻倒的车子扶起来,他猛然发现小灯泡破了几个,所有的灯也都不亮了,他按了几下开关,音箱也不响了,吓得他哭叫起来:“不好了,少爷!车子坏了,你看,灯不亮了,声也没了。” 朱世元余怒未消,听到四毛的话,他也看了一下音箱和灯泡,见果真坏了,又把怒气发泄到四毛身上,边踢四毛的屁股边骂道:“四毛,你个没用的东西,你是怎么拉的车,啊?我问你,啊?!” 四毛边躲闪,边委屈地大叫:“这不怪我嘛,不怪我吗!”
8. 洁静的小街,日,阴,外。 街旁一座豪门大宅,大门上方是一块灰暗发黑的御赐楠木匾额,上书:“状元府邸”四个大字,下面是一块长方形的汉白玉门楣,上书:“朱宅”两字。 四毛垂头丧气地拉着洋车,在朱宅门前停下;朱世元气哼哼地从车上走下来,又顺势一脚踢中四毛的屁股,骂道:“没用的东西,气死我了,看我不整死你!” 朱世元气咻咻地走上门前台阶,正巧佣人三柱子担着两桶水也跨上台阶,三柱子担着水也没忘了向少爷问好,可少爷理都没理,径自向上走去。 这时,旁边担水的三柱子,突然连放了两个响屁。 朱世元猛然停步,回头厉声问:“三柱子,你放屁了?!” 三柱子不好意思地回答:“回少爷,小人早上吃多了点,放了两个小屁,下次不敢了。” 朱世元怒道:“这还是小屁?!你挑这担水做啥用?” 三柱子:“回少爷,厨房用。” 朱世元更恼怒地:“你刚才放的臭屁,已经打到了后面的水桶里,这水还能吃吗?嗯?!” 三柱子惊慌地:“少爷,屁怎么会打到水桶里呢?不会的。” 朱世元骂道:“是你说了算,还是我说了算?我说会,那肯定会!” 三柱子服软地:“是、是,少爷,那怎么办?” 朱世元毋庸置疑地:“倒掉!把后桶的水倒掉;以后你挑水,后桶的水都要倒掉,只留前桶的水。” 三柱子惊讶地:“啊,这。。。。。。” 朱世元:“啊什么啊,照我说的办,要不然我整死你!” 这时,从大门里走出一位端庄的少妇,她就是朱家的大女儿,朱世元的姐姐朱慧兰。 慧兰笑盈盈地问道:“弟弟,你又在耍什么威风呀?” 三柱子见到了慧兰,就像见到了救星,连忙向慧兰申述:“大小姐,我刚刚放了个屁,被少爷听到了,少爷硬说我的屁把后桶的水打脏了,要我把后桶的水倒掉,以后担水只留前桶的水,您看这。。。。。。” 慧兰仍笑道:“担水那有前桶、后桶呀,换一下肩,前桶不就变后桶了。三柱子,你担水换肩不?” 三柱子楞了一下,猛省悟,赶紧摇头:“不、不,大小姐,我不会换肩,只会用一个肩膀挑。” 慧兰向三柱子使了个眼色:“那就好,幸好你不会换肩;少爷叫你把后桶的水倒掉,你照办就是了,这总比被整死强。” 朱世元显得极不耐烦地:“三柱子,你磨蹭个鬼呀,快倒,快倒!” 三柱子连连点头:“好、好,少爷,我把后桶的水,拿去浇花总可以吧?” 朱世元严厉地:“嗯,浇花还行。不准骗本少爷,啊!?敢骗我,看我不整死你!” 三柱子诺诺连声,赶紧担着水走了。 慧兰轻声道:“弟弟,柱子是个老实人,怎敢骗你。爹回来了,在客厅里呢。” 朱世元没好气地:“早知道了,准备挨训罢。” 慧兰拉住朱世元的手,轻声告诫道:“爹这趟生意很不顺当,回来的时候,货船又被淮安漕运府给扣下了,你见到爹,不要引他生气。” 朱世元愤愤不平地反问道:“船怎么被扣?为什么扣?凭什么扣?啊?!不过没关系,姐夫不是会使银子通关节吗?又轮到他显本事的时候了。” 慧兰责怪地:“弟弟,你这张嘴真要管管了,再胡咧咧下去,会招祸的。” 朱世元无所谓地:“我这张嘴就说点实话,只招嫌,不招祸。” 慧兰:“好啦,爹娘正在客厅里说着话,你赶紧去换身衣服吧,瞧你这身脏的,我差个下人喊你姐夫去,全家人一起吃顿饭。” 朱世元:“别喊他了,我刚遇见他,正跟在县令的屁股后面,舔那狗官的屁股眼呐。” 慧兰:“我还是差人叫他早点回来。” 朱世元边朝院子里走,边不满地嘟囔道:“叫吧,叫吧,什么大人物,没他还开不了宴呢。”
9. 朱宅,日,阴,外,。 朱家所有房屋呈U字形排列,中间是个花园,那花园草木葱茏,景致优雅,园中还有小路。朱世元摇摇晃晃地走过去,嘴里哼起了“八根芦柴花”小调。 走着走着,见吴管家与几个下人,正聚在一个花坛前说话。 吴管家非常生气地:“我每次走到这儿,就闻到一股子臊臭味,你们都老实地说,谁在这里撒尿了?” 拿着挑水扁担的三柱子说:“我经常看到少爷在这里撒尿,其他人谁敢呀。” 这话正好被朱世元听到,他大步走过来,骂道:“嘿嘿,三柱子,又是你小子在说本少爷的坏话。我是在这里撒过尿,但本少爷的尿不臭。” 众人都笑起来,一个中年女佣道:“尿哪有不臭的。” 少爷理直气壮地:“本少爷的尿就是不臭嘛,我就从未闻到过臭味。”他见四毛也在旁边,便指着四毛说:“四毛,你去闻闻,告诉他们,本少爷的尿究竟臭不臭。” 四毛得令,屁颠颠地俯下身子,又装模作样地四处嗅嗅,惊奇地喊道:“哎,少爷的尿还真的不臭,还有一股子茉莉花香哩。” 众人暴笑,少爷却得意地对吴管家道:“吴管家,我没说错吧,我的尿真的不臭。” 吴管家一直虎着脸,认真地说:“请少爷以后撒尿去茅房,在花园撒尿成何体统。” 朱世元:“茅房里不是臭嘛,嘿,君子不拘小节,吴管家,您老还有那么多大事要办,这种小事您就别管啦。好啦,散啦,散啦!” 众人赶紧散去。朱世元顺手从长褂口袋里摸出一块银元,猛地朝四毛后脖子上一拍,一字一顿地说:“你个马屁精!”然后扬长而去。 那银元顺着四毛的脖子根滑落到后脊梁里,喜得四毛一边摸那钱一边致谢:“谢少爷,谢少爷!” 吴管家望着朱世元远去的身影皱起了眉头。中年女佣摇摇头道:“咱老爷摊上这么一个少爷,这老朱家以后可有好戏看喽。” 年龄稍大的女佣顾嫂道:“古话说得好,穷不过三代,富不过三代,老朱家第一代是道光的状元,第二代也是当大官的,第三代是咱老爷,也是做大买卖的,这第四代,我看也该败落了。” 吴管家厉声道:“别胡说!怎么个败落?吃喝嫖赌抽那才叫败落。少爷占哪点了?!” 顾嫂认错地:“这倒没有,少爷就是不懂事,瞎胡闹,有的时候还是通情达理的。” 吴管家:“就是嘛,以后不要跟着外人瞎起哄,咱老爷会把少爷调教好的。”
10.朱世元寝室, 日,内。 朱世元已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衫。此刻,他正对着镜子,一边想着心思,一边整理衣衫。 这寝房连接着书房,由好几个房间组成,字画盆景、文案书柜一应俱全,既宽敞明亮,又让人感到舒适雅致。 顾嫂轻手轻脚地走进门来,道:“少爷,老爷叫你去客厅。” 朱世元一怔,立即回道:“呃,知道了。你把这衣裳拿去洗了。” “是,少爷。”顾嫂拿起衣裳离开了。 朱世元在镜前发起呆来,自言自语道:“叫我到客厅,不知又玩什么新花头。嘿,咱还是老办法:眼一闭,头一低,半个时辰装乌龟。那半个时辰以后呢?儿子是儿子,爹还是爹。” 想到这里,朱世元顽皮一笑,来个华丽的大转身,身后粗大的辫子被甩到了前面。
11. 朱宅客厅,日,内。 清一色的明、清红木家具,显得豪华大气。 老爷朱长流,五十多岁年纪,身着长袍马褂,头戴黑色瓜皮布帽,短须,双目炯炯有神,一看就知道是一位精明干练的商人。此时他坐在椅子里看书。朱夫人也五十多岁,长得丰腴白净,气质高贵,此时,她坐在客厅一边的佛龛前闭目诵经。 朱世元走进客厅,首先躬身抱拳道:“爹,娘,儿子向您们请安。” 朱夫人停止念经,睁开眼,先露出了微笑,但只是点点头,并没有出声。老爷放下书,客气地招呼道:“世元呀,来,来,坐下说话。” 朱世元有点忐忑不安,这样的开头似乎让他有点意外,他谨慎地坐在父亲旁边的一张椅子里。 朱长流推开面前的书,探身向朱世元道:“世元,你今年也二十岁了吧,我在你这个年龄,已经做了三年的买卖。我跟你娘商量,从今以后,你也该为这个家有一些担当了。” 朱世元木然地点点头,等着父亲继续说下去。 朱长流:“我要告诉你的是,这一两年,我们朱记商行的买卖做得很不好。原因很多,主要是世道太乱;现在各地在闹义和团,山东闹得更厉害。这次我去山东进海货,原打算收五船货,结果只收了两船,回来的时候又被淮安漕运府扣下了,说要检查,防止货船夹带大烟膏。” 朱世元忍不住插嘴道:“查就查呗,只要咱们不私运大烟膏,怕他什么?!” 朱长流:“可咱们的货一半是鲜货,再耽误六、七天,这一半的鲜货就坏了,那这一趟生意就是亏本。” 朱世元大声地提醒道:“你让他们快查、先查呗。” 朱长流冷冷一笑:“被扣押的货船黑压压一片,哪个货主不想先查,快查。这就逼着你去送银子,通关节。银子送到位可以不查,立马走船;送不到位,那只有慢慢等。” 朱世元气愤地:“这衙门贪官实在可恶!” 朱长流:“这还不算是最可恶的,现在衙门的杂税、摊派多如牛毛,商家赚点钱还不够交给官府的。而且,现在百姓手里实在没钱了,你想,百姓都没钱买东西了,这生意还怎么做?” 朱世元也跟着忧虑起来:“那。。。。。。爹,这怎么办?以前,我总以为我们家每天能赚很多钱,想不到会是这样。” 朱长流:“是啊,我今天找你来,就是想跟你商量,我们该怎么办?以前,我总希望你好好读书,将来谋个官职;可你不乐意,这我不逼你。我年轻时也是不愿意走仕途才经商的。但不走仕途总得有个营生呀,难道一辈子就这样混下去不成?” 朱世元沉默了一会儿,喃喃地说:“爹,过一段时间我就跟您学生意吧,我也想过,除了做买卖,也没其它事能让我感兴趣的。” 朱长流欣慰地笑了:“为什么要过一段时间,我和你娘商量过了,明天就开始,你跟着吴管家,先学习一些账理。” 朱世元着急地:“明天!这也太急了。总得让我有个准备吧,再过十天怎么样,就十天,我一定好好学。” 朱夫人赶紧在一旁插话道:“老爷,十天就十天吧,心急吃不得热豆腐,这十天,让世元好好地收收心。” 朱长流爽快地:“行,十天就十天,一言为定。你叫你姐回来吃饭,我们一边吃一边等你姐夫。” “是。”朱世元立即起身出门。 朱长流满意地站起来,走到夫人面前道:“看来这小子还不是那样冥顽不化。” 朱夫人嗔怪道:“你早跟他这样说话就好了。这孩子就这样,你越是教训他,他越蛮;你越是对他吹胡子瞪眼睛,他越是跟你拧着来。”
12.朱宅饭厅,日,内。 八仙桌上摆满了菜肴。朱长流、朱夫人、慧兰、朱世元各坐桌子一边,四人正在吃饭。顾嫂站在一旁伺候。 朱夫人将一只鸡腿夹到慧兰碗里,关切地问:“慧兰,你出嫁快一年了,你公婆待你如何?他们是小户人家,还习惯不?” 慧兰:“娘,我公婆都是很本分的人,很好相处的。” 朱夫人:“姑爷呢,他待你怎样?” 慧兰:“他呀,整天忙于公务,顾不上家呢。” 朱夫人劝道:“男人嘛,就应该在外干大事,窝在家里的男人你喜欢呀?” 慧兰迟疑地:“不过,我总感到他心机太重,让人捉摸不透。” 朱长流在一旁插话道:“如今的男人也难当呀,心机太重,让人感到不可靠,没有心机也不好,像你弟弟世元,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几个人都笑起来,连旁边的顾嫂也笑了。 朱世元反问道:“爹,我有那么傻吗?”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四毛的通报声:“老爷、太太,姑爷到。” 话音刚落,户书高博达风尘扑扑地走进来,抱拳道:“岳父,岳母,弟弟,我来迟了,让大家久等了,恕罪,恕罪!” 朱长流道:“博达,我们先吃了,你一个人喝点酒吧。” 高博达:“好的,岳父大人。”他坐到慧兰身边,麻利地端起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举杯道:“这杯先敬岳父、岳母大人,买卖兴旺,万事顺利!”说完一仰脖,一饮而尽。 朱世元白了他一眼,鼻孔里发出一声“嗤”。 慧兰看在眼里,连忙拉拉高博达的衣袖,低声道:“赶快吃饭,下次再喝。” 朱夫人也劝道:“博达这孩子,说起话来还一套一套的;累一天了,快吃饭吧,以后酒要少喝点。” 此时,高博达的第二杯酒已斟好,端起酒杯对朱世元道:“这第二杯酒敬弟弟,以后还请弟弟多关照。” 朱世元不冷不热地回道:“说反了吧,请姐夫关照才对呀。” 高博达将酒一饮而尽,然后一抹嘴:“关照弟弟是应该的。弟弟今天与张皂头的争执,我已经给你摆平了;县令大人这边,我也向他道过歉了,现在没事儿了。” 朱长流、朱夫人、慧兰听到这话十分惊诧,都拿眼看着朱世元,朱世元憎恨地瞪了高博达一眼。 高博达见苗头不对,赶紧解释道:“噢,你们不知。是一件小事。早上县令押着囚犯游街,张皂头清道时把弟弟的车子弄翻了,弟弟与他起了点争执,这事被县令大人也看到了,不过,我都弄好了,现在没事了。” 朱长流愠怒地:“惹事生非!我早说过,那车太招摇,买卖人行事要低调,街上的黄包车随叫随到,何必要长年养一个车夫。明天把那车退了!” 朱世元既紧张又着急,拿眼看母亲。 朱夫人说情道:“老爷,那辆车还是先留着吧,我坐过几次,还真不错;以后我去烧个香、办个事什么的也方便。” 朱长流推开饭碗,气呼呼地径自走了。 饭桌上一时气氛沉闷,高博达胡乱地扒了几口饭,对朱夫人道:“岳母,我找岳父有点事,您慢用。”说完也匆匆离开饭厅。 饭厅里只剩朱夫人、慧兰、朱世元三个人。朱世元愤怒地拍下手中的筷子,骂道:“王八蛋,讨好卖乖!” 慧兰连忙道歉:“弟弟,你别跟他计较,姐姐向你赔罪。” 朱世元恨恨地:“今天要不是看在姐姐面上,这盆菜早扣到他脸上去了!” 朱夫人笑道:“好呀,我们家世元也学会忍耐了,还会照顾姐姐的面子,真是有长进。” 朱世元:“娘,把姐姐嫁给这种人,真是你们的错。当初耿志中多好,人厚道,有情有义有才华,与姐姐又是同窗挚友。看你们办的事!”。 朱夫人叹了口气:“唉,要怪也要怪衙门,衙门定他个乱党之罪。可怜那孩子,现在还不知在哪里受苦呢。”说完,朱夫人眼内噙满了泪花。 慧兰眼圈也红了,她低声阻止母亲:“娘,您就别说了。” 朱世元霍地站起来,激愤地喊道:“宁嫁乱党,不嫁小人!”
13.朱宅客厅,日,内。 朱长流正皱着眉头在踱步,高博达站在一旁小心地问:“岳父,漕运这边的关系,您找了没有?” 朱长流无奈地叹了口气:“找是找了,也就是人托人,怕是没什么用。” 高博达:“人托人肯定不行,最好找到直接管事的,否则花了银子也办不成事。” 朱长流:“你这边能找到直接管事的?” 高博达:“关系倒有一个,但能不能成,我没十分把握。” 朱长流:“那你赶紧去说,我那船上一半是鲜货,再耽误几天损失就大了,若找到直接关系,多送点银子也行。” 高博达高兴地:“好的,小婿现在就去办。”
14. 县衙,日,阴,外。 四名挎刀的皂隶分立大门两旁。 葛三、孙九子两人混在行路人当中,悄悄地向大门内瞥了一眼,又慢慢地经过县衙大门。 两人沿着围墙绕到一扇关闭的小门前,这是一扇供膳食房佣人进出的小门,两人向四周打探了一下,见无人关注,葛三轻轻地拍了三下门板,小门立即被打开一道缝,葛三、孙九子立即闪进门里。
15.县衙后花园,日,阴,外。 花墙下面,葛三、孙九子各自套上一个黑布头罩,头罩里只露出两只眼睛。俩人转过花墙,猫着腰进入后花园。见县令寝室的门关着,门上还挂着一把大铜锁,孙九子掏出一把匕首,撬开一扇木窗,两人一个鹞子翻身进了房间。
16. 县令寝室,日,内。 葛三从怀中取出一封信,将信封压在案头的镇纸石下。孙九子眼尖,见梳妆台面放着一个精制的小首饰盒,飞快地将其揣入怀中;葛三瞧见,低声喝止:“放回去!” 孙九子“喏喏”连声,不情愿地掏出首饰盒,极快地打开看了一眼,见是一对玉镯,不屑地说:“这破玩意,谁稀罕。”却以自己的身体挡住葛三的视线,飞快地取出镯子,将首饰盒放回原处。 两人又翻出房间,按原路返回,在花墙后面消失。
17.县衙,晚,外。 两顶轿子和一行随员在县衙门前停住。知县杨轩醉意朦胧地从轿子里走出来,丫鬟小红忙上前搀扶,被从后面赶上来的县令夫人喝退。她挽住杨轩的胳膊,喜滋滋地从怀里掏出一个金佛,附在杨轩耳边道:“老爷,你看。” 杨轩会意一笑,低声问道:“方丈给的?” 夫人摇摇头:“二长老给的。” 杨轩警觉地:“他有何图?” 夫人附耳道:“他呀,想把明德方丈赶走。” 杨轩嗤之以鼻地:“荒唐!” 夫人:“先收下,到时能帮就帮,帮不了,他还敢把它再要回去?” 杨轩摇头叹息道:“现在的和尚,也学会了行贿送礼、暗中使跘,罪过、罪过呀。” 两人嬉笑着穿过后花园,寝室里已是灯火通明,两人进入寝室。
18.县令寝室,夜,内。 杨轩摘下官帽,正想解衣,猛然发现案头镇纸石下压着一封信;他十分诧异地打开信封,抽出里面的信笺,醉眼朦胧地读起来:“杨知县台鉴,吾乃高宝湖小龙滩堂主赵力盛,闻大人近日差人,四处抓捕义和拳弟兄,还屡将他们游街示众,以图震慑蜂起之拳民。此愚行也!吾等与义和拳虽不同属一门,然反清灭洋乃同道也。大人所为,已激起吾小龙滩众位弟兄之义愤。今正告大人,义和拳弟兄皆忠义之士,绝非盗匪,望大人即日起,终止愚行,尽数释放被关押之义和拳弟兄;若不然,吾小龙滩弟兄将置大人于窘境!何去何从,望大人明鉴。赵力盛。 读罢信,杨轩的酒已醒了一半,额上流下了汗水。 旁边的夫人突然惊叫一声:“哇!我的玉镯不见了,天杀的,谁偷了我的玉镯?!” 杨轩回过神来,他将信笺拍在桌上,喝道:“大胆匪贼,竟敢威胁本官。来人!” 一皂隶应声而入。 杨轩:“快把师爷请来,让他在客厅等我。” 皂隶:“喳!” 皂隶刚转身,杨轩又道:“回来,把高户书也一起叫来。”
第二集: 1.县衙客厅,夜,内。 师爷拈着山羊胡须,蹙着眉头在看信。杨轩阴沉着脸,坐在旁边一言不发,高博达则恭恭敬敬地站在杨轩边上。 师爷放下信笺,缓缓地点点头,仍不发一声。杨轩示意高博达也看看信,高博达趋步上前,恭恭敬敬地从师爷面前捧起信笺,快速地看了一遍,又恭恭敬敬地将信放回,自己则退回到原处。 杨轩问师爷:“您怎么看?” 师爷仍拈着山羊胡子,并不直接回答杨轩的问话,而是自言自语地缓缓说道:“赵力盛原是捻军的一个小头目,早年,我大清官兵在扬州瓜州渡一战,大败捻军,赵力盛侥幸逃脱,在小龙滩落草为寇。十多年来,倒也安稳。现在他突然向官府发难,难道他自以为羽翼丰满,其势已大,另有所图?”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吵闹声,张皂头急匆匆地闯进来:“大人,英华洋行老板詹姆斯先生闹着要见您。” 杨轩皱起了眉头:“这洋人真是不懂规矩,这深更半夜的他要干什么?” 张皂头:“他来报案,说刚刚有一伙暴徒,砸了他的洋行。” 师爷在旁插话道:“砸了活该,这洋铁公鸡平时一毛不拔,一到收捐纳税就跟你装疯卖傻。你把他打发走,就说大人已经歇息了。” 张皂头得令:“喳!” “不,请他进来。”杨轩对师爷道:“这洋人不好得罪。洋人的水很深,你弄不清他跟哪位王爷有关系。” 话音刚落,一个肥胖的英国男人闯进来,操着半生不熟的汉语囔道:“杨大人,我要求保护,难道不对?大英帝国的子民有权得到保护,你要赔偿我的损失!” 杨轩连忙起身谄笑道:“詹姆斯先生,不要着急,有话慢慢说。” 詹姆斯愤怒地:“刚刚发生了一件可怕的事情,一伙匪徒砸了我的商行,幸亏我躲得快。杨大人,你必须派兵保护我!” 杨轩关切地:“那店里的财物有没有被抢?”詹姆斯摇摇头:“没有,但匪徒很凶,扬言要杀死我这个老毛子,还说要杀二毛子。” 杨轩佯怒道:“大胆匪贼,目无王法,胆敢冲砸友邦商人的店铺,罪该万死!刘捕快,张皂头!” 刘捕快、张皂头齐声道:“小人在!” 杨轩:“本官要你们尽快缉拿凶犯,严加惩处!” 刘捕快、张皂头齐声道:“喳!” 杨轩笑着安慰詹姆斯:“詹姆斯先生,让您受惊啦。全怪本官治理不力,您先回去歇息,这件事我一定严加查办,给您一个交待。” 詹姆斯仍不依不挠地:“不行,你要派兵保护我,我的生命财产受到了威胁。” 杨轩敷衍道:“对对,一定保护,我让巡捕房多到您那里转转,您自己也要把门关紧点。请回吧,刘捕头,送詹姆斯先生回去。” 詹姆斯嘴里仍嘟噜着,很不情愿地被刘捕头拽走了。 杨轩重新回到座椅里,自我解嘲道:“要我派兵保护他,本官还没人保护呢。” 一直坐在椅子里,闭目养神的师爷睁眼开口道:“这送信、偷夫人玉镯、砸洋行,可能是一伙人所为。小龙滩湖匪,大人不可小视,他们有地盘,有一帮打过仗的捻军残余,而且经营多年,那匪首赵力盛足智多谋,决非一个莽汉。” 杨轩苦笑道:“这信都送到我枕头边了,我何尝不知。把你们两位找来,就是商讨对策。” 一阵沉默后,师爷缓缓说道:“我主张就一个字:‘剿’。理由有三:其一,这几年,我们以剿匪的名义,向本城百姓摊派了不少银子,可从未有剿匪之实,为此,坊间多有非议;若真地剿一次匪,也会给各方一个交待。其二,这几年,我们用摊派来的银子造了几艘兵船,若再租借一些船,招募一些民壮、兵勇,多加训练,剿匪还是有把握成功的。其三,当前朝廷,大多官员精神萎靡,不思进取,若大人剿匪成功,可一振大清朝廷萎靡之气,大人的升迁,岂不指日可待?!” 杨轩边听边频频点头,又试探地问站在一旁,不发一言的高博达:“高户书,你有何见教呀?” 高博达欲言又止,他看看师爷,谨慎地说:“师爷所言极是,如今湖匪、拳匪、乱党搅合在一起,若姑息纵容下去,气焰必更嚣张。但关键是如何剿,剿必赢,大人必有良策。” 杨轩无奈地:“剿匪,谈何容易呀?这不同于派几个捕快、皂隶,到乡下抓几个刁民那么简单,剿匪需要兵员、物资,需要银子,朝廷是指望不上的。” 师爷将纸扇一拍道:“说到底还是个钱的问题,有了钱自然有了兵员、物资;可我认为钱不是问题,可以动员本县富商豪绅,加大剿匪摊派,毕竟,剿匪的最大收益者是他们。” 杨轩沉思一会儿,打了个呵欠道:“我也累了,今天先议到这里吧。来人!” 皂隶进来,杨轩吩咐道:“送师爷回府。”又转头对高博达道;“你留下,我另有事。” 师爷先告辞离开客厅。 杨轩示意高博达坐下,并认真地说:“高户书,本官一直器重于你,你要为本官分忧才是呀。” 高博达起身再拜道:“小人蒙大人错爱,感激涕零,大人若有用着小人之处,即使赴汤韬火,在所不惜。” 杨轩满意地点点头:“刚才看你好像有话要说,现在说来听听。” 高博达欠身道:“大人,恕小人直言,剿匪的事可以筹措,但不可当真。” “喔!”杨轩来了兴致:“说来听听。” 高博达:“小人以为,官与匪的关系,其实就是猫与鼠的关系,您永远也别指望把老鼠消灭干净,何况,把老鼠灭绝了,对猫又有什么好处呢?其实,官与匪在很多时候是可以相安无事的,这就看您如何把握了。” 杨轩越发来了兴致:“嗯,说下去。” 高博达:“我以为,这次大人可以给匪首赵力盛一个面子,只要他保证,高宝湖的湖匪不滋事、不与大人为难,大人可以答应,以后不再抓捕义和拳拳民,还可以逐步释放被关押的拳民。” 杨轩兴奋地站起来踱了几步,又突然停下:“这。。。。。。好是好,但关系重大,容我好好想想。这样吧,你也早点回去歇息,改日再议。” 高博达起身抱拳道:“大人,小人有一事斗胆相求。” 杨轩:“喔,说吧。” 高博达:“小人岳父是做买卖的,这次有两条货船被淮安漕运府扣住了,说是清查违禁货物。听说漕运主办是大人好友,小人想请大人说个情。” 杨轩笑道:“清查违禁货物?我看他们是没银子花了吧?这个好办,我现在写封信给你,让他放行就是了。” 杨轩拈起笔,在一张信笺上寥寥数语,一封信就写好了,他折叠信笺时又有了新主意:“高户书,你明天先去趟淮安漕运府,把你岳父的事先办了;后天你就去趟小龙滩,代我去见识一下赵力盛;我考虑这事宜早办,防止那赵力盛干出什么不堪之事来,我相信你能担此重任。” 高户书深深一躬,抱拳道:“谢大人信任,小人定当竭尽全力,在所不辞。”
2.朱宅,夜,外。 朱宅灯火已熄,三柱子使劲拍打朱长流寝室的门,而且高声叫道:“老爷,老爷,姑爷有急事找您!” 朱长流急忙披衣起床,点上灯,打开门。 三柱子、高博达正站在门口。 朱长流问:“博达,这么晚了,何事?快进来说。” 高博达道:“深夜打搅岳父,实不得已;因事情紧急,小婿不得不火速禀报。” 朱长流:“你说吧。” 高博达:“淮安漕运府传来消息,今天他们已查出两家货船私带大烟膏。” 朱长流大惊失色:“有这等事?” 高博达:“我想也不大可能,这分明是漕运官员栽赃陷害,敲诈商家的银子。” 朱长流着急地:“这如何是好,我托的关系还没回音。” 高博达:“岳父不必着急,我现在已找到一个很硬的关系,是查货船的主管,若能打通这个关节,当天就可以放行。” 朱长流不无担心地:“那得需要多少银子呀?” 高博达:“这种人,心黑得很,按他们的规矩,得千两以上。” 朱长流显得有点犹豫。 高博达见状赶紧开导道:“岳父大人,如果被他们查出夹带大烟膏,不但货物没收,还要罚一笔重金。这件事可要当机立断呀。” 朱长流思考片刻,终于做出决定:“这样吧,明天一早,你找吴管家取一千两银票,然后,你和吴管家一起去淮安办这件事。” 高博达:“好的。”
3.洋行,日,晴,外。 一栋临街的二层楼房,门前挂着一块用中英文写的牌子:“英华商贸商行”。 朱世元从洋车里下来,四毛赶紧把车放好,自告奋勇地:“少爷,我先进,吵起架来,我也是帮手。” 朱世元反问道:“吵什么架呀?本少爷以理服人,他若不讲理,看本少爷整死他,你信不信?” 四毛肯定地:“信,少爷一向说到做到。”
4.洋行,日,内。 四毛猛地推开洋行大门,率先冲进去,大叫道:“让你们老板滚出来,我们少爷要退货!” 洋行里堆放着各种货物,一位管事赶紧从柜台里走出来,谦恭地问:“先生,您什么事,您跟我说。” 四毛蛮横地将手一挥:“跟你们说没用,我们家少爷要找你们洋老板。” 这时朱世元也走进店里,那管事认出是朱世元,赶紧上前道:“噢,是朱少爷,您有什么吩咐?” 朱世元:“上次买的车,摔了一下,坏了,詹姆斯呢?” 管家:“老板去外地了,我看一下您的车好吗?” 朱世元嘴一努:“外面,自己看吧。” 管事搬来一张椅子,让朱世元坐下,然后跟随四毛出去看车子了。 朱世元坐到椅子里,察看起店铺来。店铺里没有其他顾客,几个伙计正在清点货物,因货物较多,店铺显得零乱而拥挤。 突然楼上传来招呼声:“啊,是朱少爷,请上来喝杯咖啡吧!”詹姆斯挺着个大肚子,正站在二楼楼梯口。 朱世元站起来,不满地:“詹姆斯,你搞什么鬼?不是说你去外地了吗?” 詹姆斯无奈地:“我很想去外地,但去不了,我现在只能躲在这阁楼上了。” 朱世元走上二楼,詹姆斯请少爷坐下,一位英国伙计端来两杯咖啡,首先递给少爷一杯。朱世元边搅咖啡边问道:“你得罪谁了?要躲在这楼上?” 詹姆斯耸耸肩:“我谁也没得罪,也许我们大英帝国得罪了一个叫义和拳的政党,昨天有一伙暴徒打砸我的店铺。少爷你看!”詹姆斯指着楼下被砸坏的几节柜台,哭丧着脸继续说:“我现在都不敢上街,我怕被那些土匪暗杀了 。” 朱世元建议道:“你为什么不报官,让衙门派兵保护你。” 詹姆斯:“怎么不报官?县令大人都找了,没用。那些差役来转了一圈,接着是明着要钱 。我即使有钱也不给他们。” 这时,那位管事上楼低声向詹姆斯回报:“先生,车子碎了几个灯泡,其他都好,但电池没电了,需要更换。” 詹姆斯:“噢,你给少爷把灯泡换上,不要收钱。”他又转身对少爷说:“少爷,你的车要换电池了,今天就换一块吧。” 朱世元疑惑地:“什么叫电池?” 詹姆斯:“上次买车的时候,你一定没弄明白,电池就是。。。。。。就像一匹马,你天天骑它,它不停地跑,终于有一天,它肚子里没食了,跑不动了。” 朱世元理解了:“那就买点食呗。” 詹姆斯:“不过这食有点贵,一块电池需要二十两银子。” 朱世元大惊,霍地站起来:“买点食就要二十两银子,詹姆斯,你抢钱呀!” 詹姆斯:“少爷,你不要生气,这电池是我们大英帝国最新发明,是当今世界最先进的技术,所以很贵。” 朱世元:“再贵也不能卖二十两银子,搁乡下,能买几亩地了。” 詹姆斯:“这不一样,少爷,几亩地能发光吗?能唱歌吗?先进的科学技术是不好这样比较的。” 朱世元又回到沙发上坐下,赌气地问詹姆斯:“詹姆斯,我可不可以把车子退给你?” 詹姆斯大为震惊:“少爷,为什么要退?几十两银子对您来说不算什么,我正在想办法把所有的货处理掉,好尽快滚回我的英国老家去。您算是帮我一个忙,不要退了,你们中国人讲情义,我把少爷当成了我的朋友,真的,我求您了。” 朱世元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詹姆斯的一番话竟让他生出几分同情。他爽快地答应道:“行,就算是帮你一个忙,不退了。但换电池的银子,今天没带在身上,也许过几天,或过一段时间才能还给你。” 詹姆斯高兴地:“没问题,我对少爷的信誉充满了信心。”他对楼下的管事喊道:“给少爷的车换上新电池,二十两银子欠着。” 楼下管事应道:“是,先生。” 两人又坐下来喝咖啡,朱世元喝了一口咖啡,试探性地问道:“詹姆斯先生,我想跟你做一笔生意,如何?” 詹姆斯惊讶地:“少爷要与我做生意,请问什么生意?” 朱世元:“我给你一笔钱,你把制造电池的技术教给我。” 詹姆斯的头摇得像拨郎鼓:“no,no,你是要购买电池技术专利,在我们大英帝国,转让技术是要取得发明人同意的,转让费也是很贵的。不过,少爷的想法真的很了不起。” 朱世元有点失望:“你们洋人真的太精明了,我们中国的四大发明,你们洋人早就拿去用了,没收你们一两银子。” 詹姆斯:“少爷,那不一样,大英帝国有专利保护法,譬如这电池,它的解密期是二十年,二十年以后你也可以拿去随便用。” 四毛在楼下喊:“少爷,全齐喽,回吧!” 朱世元起身,很绅士地:“詹姆斯先生,告辞。” 詹姆斯起身相送:“上帝保佑你,少爷,那电池要省着用,平时不要开它。”
5.县衙,日,晴,外。 县衙后花园的一块空地上,聚集了县衙三十多名男女杂役,里面有厨子、花工等,门子向师爷报告:“师爷,人都到齐了。” 师爷慢慢走到众人面前,干咳两声,开口说道:“诸位,从现在起,你们都被解雇了,马上去账房那里算工钱,下半晌必须离开衙门。” 众人大吃一惊,一位厨子高声问:“我等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解雇我们?” 师爷回答:“因为你们当中有土匪的眼线。” 另一位男佣不服气地:“即使有土匪眼线也是个别的,为什么要全解雇我们?” 师爷道:“有想留下的也行,但得先关起来慢慢甄别,甄别期间不管饭,没工钱。” 众人议论纷纷,有人骂骂咧咧。 师爷对门子道:“凡带走的包裹要严加检查。”师爷说完掉头就走。 门子招呼道:“走吧,走吧,别发牢骚了,有好手艺,肯卖力气,还怕饿死?!” 众人义愤填膺地散去。
6.县令书房,日,内。 杨轩笑眯眯地问:“师爷,你把他们全解雇了,今天我们的中饭去哪吃?” 师爷笑道:“新雇的杂役马上就到,都是经过我严格甄别的。今天的中饭吗,鸿宾楼将就一餐吧。” 杨轩打趣道:“这下好,土匪的眼线是没了,全成了师爷您的眼线了。” 师爷:“大人,我这不都是为了大人您的安危着想吗,只有大人您平安了,我们这些做下人的才有好日子过。”
7.街道,日,晴,外。 四毛拉着修好的车缓缓而行,朱世元坐在车上想着心思。 车子经过一个茶馆,少爷吩咐停车。 朱世元下车,走进茶馆。
8.茶馆,日,内。 茶博士热情地迎上来:“朱少爷,您好久没来了,这里坐。老规矩,上好碧螺春吧?” 朱世元点点头,在一张空桌旁坐下。 茶馆里已稀稀落落坐了好几位茶客,茶博士吆喝着向后间走去:“好呐,上好碧螺春一杯!” 这时四毛也走进来,看到离少爷不远的桌旁,有一位穿长衫、显得很斯文的男人在喝茶,便立即上前打招呼道:“堂哥,您喝茶。” 那男人只是点点头,并未搭理。 朱世元叫道:“四毛,过来。” 四毛赶紧走过来。朱世元问道:“你跟谁说话啦?” 四毛:“我堂哥。” 朱世元朝那男人看了一眼,并未搭理,吩咐四毛道:“你回一趟府里,告诉我娘,就说洋行不肯退车,少爷正跟洋人吵架呢,吵得一塌糊涂。” 四毛疑惑地:“少爷,没吵架呀,也没退车呀。” 朱世元生气地抬手要打四毛:“这蠢货,老爷逼着我退车,不想个招行啊?!” 四毛猛醒悟:“是,是。我真是蠢,太蠢了。少爷,您坐着,我去去就来。”说完转身离去。 茶博士将茶奉上:“少爷,茶来喽。”他向其他茶客挤挤眼,又道:“您放心饮用,这冲茶的水,绝对是前桶的水哟。” 朱世元有点尴尬:“你小子,耳朵还挺长。” 茶博士沾沾自喜地:“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嘛。” 朱世元动气地:“怎么这事就成坏事了?” 茶博士自知失言:“不、不,少爷,您眼光特别,多少年了,我们都没发现,屁,能打脏后桶的水,这被您少爷发现了,少爷不是凡人。” 朱世元没好气地:“去、去,我没心思与你瞎扯!” 茶博士知趣地离开:“是、是,少爷您慢用。” 这时,四毛那位堂哥走过来。他端着茶壶、茶杯,站在朱世元面前,躬身行礼道:“朱少爷幸会,我是四毛的堂哥,能否与少爷同桌饮茶?” 朱世元抬头看了对方一眼,无心搭理,只冷淡地答了句:“你愿坐哪就坐哪呗。” 那男子笑笑,在朱世元旁边坐下,又躬身抱拳道:“朱少爷,初次见面,容小人自我介绍一番,本人姓丁名学礼,在一家当铺做账房,小人仰慕少爷久也。” 朱世元没好气地:“我有什么好让你仰慕的!” 丁学礼正色道:“少爷此言差矣,朱记商行是全城最大的商行,少爷马上就要挑这个大梁,这难道不让人仰慕吗?” 朱世元:“咱家老爷子还健壮着呢,我挑什么大梁呀?净胡扯!” 丁学礼摇摇头:“少爷此言又差也,朱老爷开明通达,见识非凡,据我判断,他很快就会让少爷独挡一面。” 朱世元不相信地:“我对买卖上的事啥也不懂,怎么独当一面?” 丁学礼:“所以呀,您要赶紧网罗人才,未雨绸缪嘛。汉高祖刘邦会啥?但他夺得天下,靠的是萧何、韩信、张良之辈,少爷要想把朱记商行做大,手下没几个人才可不行。” 朱世元不无讥讽地:“看来,你就是个人才喽?” 丁学礼再次拱手道:“少爷请勿见笑,小可别无能耐,就是主意多。俗话说得好,生意、生意,要生主意;小可自认为是个做生意的人才。” 朱世元觉得他的话有点意思,不觉认真地看了看此人;这人虽长相平平,却是一脸的认真与自信,便解嘲道:“你虽是诸葛孔明,可惜我不是刘备呀,这样吧,下次,我向我爹引荐你就是了。” 丁学礼摆手道:“非也,古人云,良禽当择木而栖。我丁学礼自荐,决非混不下去,而是在寻求良主。朱老爷虽为良主,但未必意气相投。他那位吴管家,忠心有余而智谋不足,未必能互为相容。” 朱世元不快地:“看来你窥探我朱家已久,四毛这东西一定跟你胡说了什么。” 丁学礼笑道:“少爷见谅,寻主何须窥探。小可以为,平庸的人在浑浑噩噩中过日子,有抱负的人总是在寻找出路,少爷若有一天挑起大梁,有学礼在旁为你谋划,保您买卖顺当,再无烦恼。” 朱世元:“你这人还真能吹,本少爷简单直率,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哪有烦恼?” 丁学礼摇摇头:“凡人皆有烦恼,无烦恼的那是神仙。刚才少爷让四毛办的那事,难道不是烦恼?其实,此时少爷您心里烦着哪。” 少爷一时语塞:“你真是长了一副狗鼻子,那你说说,本少爷的烦恼怎么消除?” 丁学礼笑道:“少爷聪明机智,你这个烦恼此时已经消除,眨眼功夫好信儿就到。” 话音刚落,四毛气喘吁吁地奔进来,喜滋滋地喊道:“少爷、少爷,老夫人吩咐了,车子不退了,老爷那边由她去说就是了。” 丁学礼向少爷耸耸肩,摊开手,意思是:怎么样? 朱世元惊奇地:“这就神了,你会周易八卦不成?” 丁学礼摇头道:“这要什么周易八卦?!这事很简单,一部洋车虽贵,但在老夫人眼里,只是九牛一毛,何况老夫人那么宠爱少爷。” 朱世元点点头,又抿了一小口茶,看看四周,低声对丁学礼道:“看来你还真有点本事,但我还欠人家二十两银子,你能否帮我支一招?” 丁学礼:“这也好办,少爷可。。。。。。”他附在少爷耳边嘀咕了几句,少爷面露喜色,道:“你还真行,以后我若有用先生之时,一定三顾茅庐,请先生出山。” 丁学礼:“一言为定!”
9.朱宅书房,日,内。 朱长流正在看书.吴管家匆匆走进来:“老爷,被漕运扣押的货船已经放行,明日一早就能到达安宜。” 朱长流放下书,面露喜色:“博达这孩子果真能办事。” 吴管家却不以为然:“有钱能使鬼推磨,一千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 朱长流却不赞同:“钱在能者手里,钱才是利器;而在庸者手里,钱只是打狗的包子。花点钱能把事情办了,也值。吴管家,你马上雇几个人,把货栈清理一下,准备明天卸货。噢,记住,把世元也叫上。从明天起,他就跟着你学做帐。” 吴管家:“是。”
10.朱宅客厅,日,内。 朱夫人手持佛珠,正端坐在观音菩萨瓷塑前诵经。 少爷走进来干咳一声,来到朱夫人面前,毕恭毕敬地:“娘,孩儿告诉你一件事情,您可千万别着急。” 朱夫人停止念经,缓缓地说:“说吧,我不着急。” 朱世元:“最近孩儿感到诸事不顺,昨天,我去城南丁大仙那里算了一卦,大仙算出,我前世是个昏官,上一辈子没干过好事;正遇上今年是子午流年,火旺,孩儿是金命,火克金,命中注定孩儿今年要遭大难。他要我赶紧做几场摆布,消灾避难。我寻思,这可能是丁大仙胡扯,想骗我钱,于是我又跑到城北的泰山殿,向明德方丈请教,想不到方丈说的与丁大仙一样,说要做法事道场,请出延生菩萨才能消灾免难。” 朱夫人面露紧张之色,赶紧道:“那就请方丈做吧。” 朱世元:“但方丈说了,这需要二十两银子。” 朱夫人有点惊讶:“这么多,平时做个道场一二两银子就够了。” 朱世元:“方丈也说了,这跟一般道场不一样,这要几位长老每天为我诵经打禅,总共七七四十九天才能见效。” 朱夫人还是很犹豫:“这。。。。。。我跟老爷商量,商量吧。”说着便要起身。 少爷急忙上前阻止:“娘,您千万别告诉爹,方丈说了,延生菩萨最怕惊扰,这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朱夫人仍在犹豫,少爷见状十分着急:“娘,就区区二十两银子,能买回孩儿一条命啊,划得来的!” 朱夫人终于做出决定,她起身从一个梳妆台里取出一张二十两银票,交给少爷:“你赶紧把这个交给明德方丈,请他早点把法事道场做了。” 少爷接过银票,轻松地:“好的,但您千万别告诉爹,也不要告诉姐。” 朱夫人点点头,继续坐下诵经。 少爷快步走出佛堂,然后在院子里大声呼唤:“四毛,快,送我去办事。”
11.洋行二楼,日,内。 少爷从怀中掏出银票,拍在詹姆斯面前的茶几上:“詹姆斯,瞧好了,二十两,本少爷说话一向算数。” 詹姆斯开心地拿起银票,仔细地看了又看,赞赏道:“少爷,你真的很守信用,我会更加信任你。哦,我这里正有一笔生意,很想与少爷合作。” 朱世元感兴趣地:“什么生意?” 詹姆斯:“棉布,大英帝国用大机器生产的最好的花棉布,有三十多种花色。” 朱世元不屑地:“既然是好东西,为什么不自己卖?” 詹姆斯愤慨地:“义和拳仇视我们洋人,中国的老百姓也跟着起哄,我们洋行的生意没法做了。这批布压在仓库里快一年了,我按原价脱手。” 朱世元显然对这种事不感兴趣,他站起来准备告辞:“詹姆斯先生,我爹说过一句话,没把握的生意最好别做,这棉布生意我没做过,也没把握。好啦,告辞!” 詹姆斯着急地:“少爷等等,我们英国也有一句老话:勇敢地尝试是成功的一半。少爷马上就要跨入商界大门,不想来一个旗开得胜?这是一个稳赚不赔的好机会!” 朱世元想了想,有些心动:“如果你把货赊给我,我分批付钱给你,货卖不掉还可退给你,当然我可以考虑。” 詹姆斯爽快地:“可以,谁让我这样信任你呢。” 朱世元:“但这事我还是得问一问,你等我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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