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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本名:豪门千金 |
【原创剧本网】作者:廖高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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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集
字幕:上世纪二十年代中期,成都 杨公馆 日 亭台楼阁,奇花异木,鱼池假山,蔚为大观。 一套轩敞堂皇的房间里,住着十六岁的杨家大小姐——杨飞虹。 房间里,靠墙的书橱中陈列着唐诗宋词、野史外传等书籍。书桌上摆着文房四宝,墙上张贴着秋瑾画像。飞虹正在读<<鉴湖女侠传>>,丫鬟金兰给她端来一碗晶莹的汤汁,说:“大小姐,喝人参燕窝汤了。” 飞虹嘟着嘴不满意地说: “又叫我大小姐了,我比你还大一岁呢,你就叫我大姐吧!” 金兰:“大小姐,你是主人,我是仆人,哪能乱喊呢?” 飞虹: “什么主人、仆人,我们是姊妹,我是你姐,你是我妹!” 金兰:“不,要是让田太太听到了,我会挨骂的。” 飞虹执拗地: “你不改口我就不喝。” 金兰急了:“大姐,你快喝吧!” 飞虹笑了:“呃——,我喝,我喝!”拿起一个细瓷碗,把人参燕窝汤分成两半,递一碗给金兰,“金兰,我们俩一起喝吧!” 金兰惊诧而又感动地:“我喝……?” 飞虹:“喝吧,喝吧,近来你面色不大好,身子也虚弱,也需要补补!”
四川督理公署 日 森严豪华,威威赫赫。 一个中年将军带着一群侍卫,迈着威武的步伐从督理公署大门出来,门口的警卫齐刷刷地向他立正敬礼。 出大门后,他大步朝杨公馆走去。 旁白:他,就是威震全川的四川督理公署督军、四川著名军伐杨威将军。
杨公馆·大操场 黎明 操场四周绿树环绕,操场中间碧草如茵。 晨曦初露,大地寂寂,露珠晶莹,晓风清凉。 绿茵场上,流动着一个矫健的身影,——这是飞虹正在晨练。 她挥舞宝剑,英姿飒爽,一招一式,虎虎生风,令人目不暇接。 金兰侍立在旁,暗自喝彩。 此时,杨威带着弁兵也悄悄来到操场上。. 杨威身着便装,精神抖擞,在一旁欣赏着女儿精湛的剑技,并为女儿在自己亲自教授下练成如此精湛的剑术暗自得意,连连说:“好,好,好!……”接着,情不自禁地从弁兵的手中接过一把雪光闪亮的宝剑,跳进绿茵场中与飞虹对打起来。 飞虹毫不示弱,挥剑迎战。 只见绿茵场上父女俩你来我往,刀光剑影,如流星,似闪电,难分高下。 飞虹忽然虚晃一剑,一闪身,杨威扑了个空,差点跌倒, 飞虹扶了扶他笑着说:“爸爸,你输了吧!” 杨威站定,不服地“噢”了一声,从弁兵的手中接过缰绳,翻身跨上一匹高大的黑马,又接过弁兵抛来的一支精巧的手枪,挑战似地盯着飞虹。 飞虹会意,从金兰手中拉过缰绳,一踩马镫,飞身骑上一匹雄壮的大红马,也接过金兰抛来的一支锃亮的小手枪。父女俩几乎同时两腿猛夹马肚,高提缰绳,两匹马四蹄腾空,声声嘶鸣,飞跃而起,沿着操场周围驰骋。两人并驾齐驱,空旷寂寥的晨空顿时响起急速而清脆的马蹄声。 杨威忽然一扬枪,射中百步之外的一棵杨树,震得树枝树叶簌簌作响,惊飞了一群迷梦中的小麻雀。 说时迟,那时快,飞虹也一扬枪,只听“砰”的一声,一只小麻雀便直线似地掉下地来。 杨威翻下马来,欣喜地赞赏说:“飞虹,看来你的剑术和枪法都很不错了!……”
杨公馆·大门口 日 杨威走进大门,二姨太田莹秋笑吟吟地迎接着他。 田莹秋三十来岁,衣着时尚,气质高雅,端庄稳重,举止大方,很受杨威的宠爱,实乃杨府的当家姨太。她上前道:“子伯,我们都在等着你回来吃午饭呢!现在已经是午后了,你还在忙些啥呀?” 杨威同田莹秋边走边谈:“莹秋,你知道吗,现在时局动荡,北洋政府又发生了变化,支持我的吴佩孚已经下台,而支持刘湘、刘文辉的段祺瑞重新执政。刘湘、刘文辉早就觊觎我这个四川督理公署督军的宝座,与我明争暗斗。他们现在有段祺瑞作后台,要来抢我的军权,抢我的地盘。可我杨威的防区,岂容他人侵占!现在我决定发动统一之战,以武力统一四川。上午我在召开高级军事会议,制定统一四川的作战方案,布暑有关作战事宜,一直忙到现在。” 田莹秋:“啊,又要打仗了!——那家属都要疏散吗?” 杨威:“眼下战端即将开启,各师团正在紧急调动,成都正在紧急布防,住在城内的高级军官家眷,能疏散的都要尽快疏散。……飞城、飞宇还小,你就带着他们留在我身边;飞虹送回巴江老家,让她暂时跟着她娘……”
飞虹居室 日 飞虹对金兰说:“金兰,成都又要打仗了,爸爸要送我回巴江老家去,你愿意跟我去吗?” 金兰:“我当然想跟随你去,不知道田太太同不同意?” 杨威手里提着一个精致的鸟笼,和田莹秋边走边谈地走了进来。 飞虹欣喜地:“爸爸,田妈!” 田莹秋亲昵地:“飞虹!” 飞虹觑着竹笼中的鸟儿说:“爸爸,你看,小鸟想从竹笼中飞出去呢!” 杨威在桌上放好鸟笼,然后坐在沙发上,一边逗着金丝鸟儿玩耍,一边语带双关地说:“是啊,它的翅膀已经长硬了,是该飞了嘛!” 田莹秋搂过飞虹:“飞虹,行李都给你准备好了,叫金兰把你的衣物、书籍、化妆用品收拾一下,明天就送你回巴江老家去。” 飞虹撒娇地: “田妈,我不想回去嘛!” 田莹秋: “飞虹听话,等战争平息了,田妈又接你回来。”说着,眼泪涔涔,把飞虹搂得更紧了。 飞虹:“田妈,那我要金兰跟我一起去。” 田莹秋还在犹豫,杨威说:“金兰服侍飞虹好多年了,熟悉飞虹的起居生活习惯,就让她一起去吧。” 田莹秋:“也好,比在乡下找个丫鬟强。” 飞虹对旁边的金兰眨了眨眼,金兰满意地笑了。 杨威走到门口对侍卫说:“去传张排长来。” 侍卫答应着去了。 飞虹走到桌前,吹着口哨,也饶有兴趣地逗着竹笼中的金丝鸟儿玩耍。 竹笼中的金丝鸟儿,扑扑腾腾,欢快地叫着、跳着…… 一会,排连长——张明轩走了进来。 张明轩二十二岁,是杨威警卫连的排长。他身体健壮,身着戒装,迈着正步,见了杨威 “叭”地立正敬礼:“报告军长,卑职到。” 杨威:“明轩,你明天带着你的手枪排护送大小姐回巴江老家,快去准备吧!” 张明轩:“是。” 杨威:“路上能坐车就坐车,能骑马就骑马,不能坐车、骑马就坐轿,一定要多加小心,必须万勿一失!” 张明轩:“知道。请军长放心!” 杨威:“去吧!” 张明轩敬了军礼,转身去了。 飞虹逗着竹笼中的鸟儿,兴味十分浓厚。 杨威看出了她的心思,问:“飞虹,你喜欢它吗”? 飞虹:“喜欢,我太喜欢它了!” 杨威:“你喜欢就把它带去吧。” 飞虹高兴极了:“爸爸,你真好!” 田莹秋瞅着杨威诡谲地笑笑,然后一语双关地说:“子伯,这金丝鸟儿是你最心爱的呀!” 杨威覻了飞虹一眼,又望望田莹秋,语含深意地说:“莹秋,你错了,这哪里是一只金丝鸟儿,分明是一只鹰嘛!……”
公馆大门口 日 门前停着卡车、军车和轿车。 两个杂役往卡车上搬箱笼、行李。 全副武装的士兵跳上军车。 杨府一大群人围着轿车为飞虹送行。 田莹秋抱着呀呀学语的小女儿——杨飞宇站在车旁。 飞虹在飞宇红扑扑的小脸蛋上亲了亲,说:“飞宇乖,姐姐走了!——飞宇乖,再见了!……” 飞宇不解地笑。 杨飞城和杨飞龙也为飞虹送行来了。 杨飞城系田莹秋所生,已经十二岁了,他同二伯家的哥哥——杨飞龙很要好。 杨飞龙十五岁,已是少年军校的学生,穿着童子军装,十分的俊朗英武。他默默地为飞虹提着鸟笼。 杨飞城扭着飞虹哭闹:“大姐,我不要你走,我不要你走!……” 飞虹搂着杨飞城亲昵:“飞城,大姐很快就会回来的。” 田莹秋阻止杨飞城说:“飞城,放开大姐,大姐要上车了!” 杨飞城不依,仍然闹着:“我不要大姐走嘛,我不要大姐走嘛!……” 杨威过来瞪着杨飞城:“飞城,你怎么不听话,快让大姐走!” 杨飞城不敢再闹了,才松开了手。 飞虹亲了飞城一下,又和飞龙拉手说:“飞龙,要好好念书,要常给大姐写信!……噢!” 杨飞龙:“大姐,我会的。” 飞虹:“大姐走了,下次回来见!” 杨飞龙:“大姐,路上小心!” 飞虹:“我知道。”依依不舍地上了车。 金兰从杨飞龙手中接过鸟笼,坐在飞虹身旁。 杨威在鸟笼里添了一把食,叮咛道:“飞虹,回去别忘了读书、画画、练剑,噢!” 飞虹:“我知道,爸爸!” 田莹秋依在车门,礼节性地说:“飞虹,回到杨氏庄园,代我向你妈妈问好!” 飞虹:“谢谢田妈!” 在张明轩率领的军车护送下,飞虹乘坐的轿车缓缓地离开杨公馆。 杨威同田莹秋等人目送着汽车渐渐远去,频频地向飞虹挥手送别……
旁白:在川东北的一片开阔的平川上,巴江滔滔向东流去;巴江北岸,耸立着一座威严的城堡,这就是杨威的老宅——杨氏庄园。 随着旁白,展开如下画面—— 广袤的田畴。 滔滔的江流。 青砖砌成的高高围墙。 围墙如一道铁壁,围着一个偌大的四合宅院。四座高耸坚固的石碉楼,雄踞在宅院四角。石碉楼高四层,枪孔密如蜂窝。 墙内墙外,果树成林,繁花似锦。一个高高瘦瘦,鼠眼鹰鼻,腿脚很长,外号叫高脚三的家丁头儿,率领着一群家丁骑着高头大马,带着成群的狼狗,在光滑的大道小径上巡逻。 大门前,左右两个石狮,挺胸歪首,呲牙咧嘴,狺狺然像要咬破青天。 大门上,挂着一块新髹金匾,上书 “杨氏庄园”四个颜体大字。
杨氏庄园·南院·经楼 夜 经堂正中供着观世音菩萨,香烟袅袅,红烛闪闪。供盘盛着鲜果,铜炉纸灰轻飞。 一个体态丰满的中年妇女,有节奏地敲着木鱼,嗡嗡地念着只有她自己才明白的经文,样子非常的虔诚。 这就是杨威的大太太、杨氏庄园的女主人——大名张德慧。此人善于持家理财,处事颇有决断。 这时,身穿长衫、头戴黑缎瓜皮帽的杨府管家——杨坤,蹑手蹑脚来到楼口。 杨坤42岁,属于精明干练,善于应对的管家型人物。他等张氏停下时才小声报告:“大太太,陈牛儿,他……” 张氏放下木鱼,缓缓地转身问:“他怎么了?” 杨坤:“他已经晕过去了。” 张氏:“他摁手印没有?” 杨坤:“没有。” 张氏眉头一皱,呵斥道:“你现在还不能让他摁吗?” 杨坤恍然大悟:“哦……是,是,大太太!”诺诺回答而去。
西院·偏房 夜 杨坤领着一人,提着灯,轻轻走了进来。 陈牛儿躺在一张破床上,瘦骨嶙峋,迷迷糊糊。 杨坤摸出一张早已写好的契约,另一个人拉起陈牛儿的右手,扳着他有些僵硬的姆指重重地摁在印盒里,然后又端端正正地摁在契约上。 陈牛儿甦醒过来,明白了眼前的一切,盯着他们有气无力地骂道:“伤天害理呀!……” 杨坤厌恶地撇下陈牛儿:“不识好歹的东西,要是早先摁了那有这场事!……”说罢,带着得胜的喜悦,调头奔出屋去。
南院·经楼 夜 杨坤轻步走上楼来,恭候张氏念经停下后报告说:“大太太,他摁了。” 张氏翻着白眼:“念给我听听。” 杨坤展开契约,拿腔拿调地念道: “自立文约人陈牛儿,原借欠杨威名下大洋二十块,已愈两年零六月,连本带利计一百二十块正。因无力偿还,现用插旗山祖业田地十亩抵此债务。此系本人自愿,决不反悔,恐口无凭,立此文约为据。…… ” 张氏:“好,好!从此,我插旗山就没有花界了!” 杨坤奉承说:“这两县八区,三乡九场都是杨家的土地了,杨家可称川东北的首富啦!” 张氏摇摇头说:“还差得远呢。”一转念,忽又吩咐说,“杨坤,你告诉陈牛儿家里人,我杨家家大业大,素来以慈悲为怀,怜悯穷人,陈牛儿在我家生病期间的伙食钱、汤药费就不要他付了。人呢,叫人送他回去。念在乡邻的份上,这份田地可另立约据佃一部份给他种。这样,看他们还有什么话说?” 杨坤讨好道:“大太太体恤穷人,素来为众人所称道,量他家里人也无话可说了,只会万份感念大太太的菩萨心肠。” 张氏:“嗯,下去。”又敲着木鱼,喃喃地念道:“大慈大悲的观世音,救苦救难于水火,普渡众生民无忧,南无阿弥陀佛……” 红烛不安地跳动,木鱼惊魂似地响着,大太太的貌似虔诚,观世音的似笑非笑,构成了一幅奇特的画面。
庄园大门口 日 厚重的大铁门嘎然开启。 年约二十来岁的杨家大少爷杨飞堡,腰扎皮带,肩挎猎枪,骑着棕红大马,领着一伙人,带着一群如狼似虎的猎狗从里面冲了出去。 高脚三从后面追上前去问:“大少爷,今天往哪个方向走?” 大少爷杨飞堡凶残暴戾,无恶不作,人称毛牛。 毛牛正在犹豫,高脚三趋前谄笑说: “大少爷,上插旗山吧!那山上的野鸡、兔子多,那山下的媳妇、妹子多,嘻嘻……” “好,上插旗山!”毛牛一扬鞭,马蹄飞奔,后面的一群人和猎狗也跟着他奔跑起来……
插旗山·青草坪 日 这里山虽不高,却峰险水恶,颇多巉岩绝壁;野藤杂树相伴而生,翻山小路绕坡而旋。 草坪上,毛牛一伙人正在围着酒菜大吃大喝。 毛牛啃着鸡腿忿然骂道:“妈的,今天准是个绝日,什么野物也没有打到!” 高脚三见毛牛不快,心中好生着急。 他在草坪上转了转,忽见山谷对面的山坡小径上,有什么东西在树荫下晃动,便手搭凉棚仔细观看——
对面山坡小径上 一个鸡贩子担着沉重的鸡篓子,正吭哧吭哧地赶路……
青草坪 高脚三随即心生一计,对毛牛说:“大少爷,你看,山谷对面树荫下有什么东西在晃动,像是有野物呢。” 毛牛喝得两眼血红,步履踉踉跄跄:“有野物?老子的枪也该开荤了,拿枪来!” 高脚三递过猎枪,把毛牛扶在估量好的位置。 毛牛举起枪,“呯!”地放了一枪。
对面山坡小径上 一个鸡贩子栽下山崖,两个鸡娄子挂在路边的树枝上。 鸡篓里的鸡惊惶地挤着,叫着……
青草坪 高脚三奉承说:“大少爷好枪法,大少爷好枪法!”随即带着几个家丁向山谷对面跑去。
对面山坡小径上 高脚三见山崖下的乱石丛中,躺着一个遍身血迹,早已毙命的人,对家丁说:“看来这家伙是路过这里的远方鸡贩子,闯入了杨家的地界,活该!”便令其中一个家丁,“把他扔进漩洞里去!”又吩咐另一个家丁,“把鸡篓挑过去!”
青草坪 家丁挑来一挑失魂落魄的鸡。 高脚三讨好说:“大少爷好枪法,一枪打了一挑鸡呀!” 毛牛:“哦,人呢?” 高脚三:“那家伙福份好,大少爷成全他升天啦!” 毛牛开心地哈哈大笑,高脚三和其他家丁也附合着哈哈大笑起来。 立时,山谷里飘荡着疯狂的淫笑声……
高金山下的山道上 日 飞虹乘坐的轿车已换成了轿子。 车上的行李也变成了挑子。 张明轩骑着马,率领着全副武装的手枪排士兵,护卫着飞虹乘坐的轿子及一长串挑子,浩浩荡荡地行进着…… 飞虹乘坐的大轿行进到一座山坡前,轿夫已是气喘吁吁,汗流浃背。 飞虹掀开轿帘说:“停一停!” 大轿尚未停稳,飞虹已敏捷地跳下轿来,对轿夫说:“我自己走!” 轿夫说:“大小姐,使不得,使不得!” 飞虹诚挚地说:“大热的天,又是上坡路,我自己能走。”说着就往前面走去。 张明轩急了,跳下马来斥责轿夫说:“你们怎么可以让大小姐走路呢?” 轿夫说:“张排长,是大小姐自己要走的呀!” 张明轩对飞虹说:“大小姐,你还是坐轿吧!” 飞虹一边爬坡一边说:“不用,不用!走吧,走吧!……”
插旗山下·小溪 日 小溪清亮,溪水哗哗。两岸花红柳绿,莺啼蝶舞。 左岸,一个十四、五岁的姑娘正在兴致勃勃地采摘野花。 那姑娘苗条白净,楚楚动人,一派小家碧玉的风韵。 右岸,毛牛领着高脚三一伙人,在溪边纵马飞奔,好不得意。 毛牛忽然发现了对岸的姑娘,不禁心旌摇荡,欲火直冒,便跳下马来,隔着河岸嘻皮笑脸地挑逗起来: “喂,幺妹,过来玩呀……” 顿时,宁静的河边飞起猥亵的笑声…… 那姑娘羞怯地离开河边,急急忙忙沿着小路朝学校的方向走去。 毛牛问高脚三: “喂,你看那幺妹咋样?” 高脚三: “大少爷,那是巴江女校的学生,叫蔡玉英,还是女校的校花呢。……嘻嘻,当然是一盘新鲜菜嘛!” 毛牛抓耳挠腮,馋涎欲滴,示意高脚三追过河去: “把她带回去!” 高脚三: “大少爷,能来这学校读书的大都有点来头,青天白日的怕不妥吧!如果大少爷真的喜欢她的话,是不是另找机会……?” 毛牛十分扫兴,跨上马怏怏地往回走去。
杨氏庄园·大门口 日 张氏早已领着管家、丫鬟、婆子等候在这里。 大路上,飞虹兴高采烈地走着,后面跟了张明轩等一干护送的人马,直奔大门而来。 到了大门前,飞虹高声喊道:“妈!” 张氏喜悦异常:“飞虹!”把飞虹揽在怀里,说,“都快把妈给想死了!” 飞虹挣脱张氏,跑过去拉着旁边的一个中年婆子甜甜地喊:“吴妈,我回来啦!” 吴妈高兴得合不拢嘴:“回来好,回来好!” 飞虹见金兰被冷落了,转身对张氏介绍:“妈,这是金兰,我俩可好啦!” 金兰恭恭敬敬地施礼道:“大太太万福!” 张氏打量了一下金兰,淡淡地笑了笑,算是打过招呼。 飞虹又拉过金兰来见吴妈:“金兰,这是我的奶妈——吴妈!” 金兰亲热地拉着吴妈说:“吴妈,大姐经常对我提起你,她可想念你呢。” 吴妈高兴地:“我也想念大小姐,她回来了就好啦!”又爱抚地打量着金兰说,“多俊俏的姑娘,长得同大小姐一个模样,就像两姊妹似的。” 金兰腼腆地笑了,笑得十分惬意。 张明轩来到张氏面前喊道:“姑妈!” 张氏:“明轩,你一路辛苦了!” 张明轩: “看姑妈说的!——只要把大小姐平安送到家了,我就放心了!” 张氏:“听说外面兵荒马乱的,我天天都在担心你们呐!” 张明轩:“还好,我们每天晓行夜宿,一路还算顺利。” 张氏:“明轩,你带来的人杨坤会安排好的,你去歇息吧!” 张明轩:“姑妈,我知道。” 杨坤和其他家人各自应酬着、安排着送行的人。 吴妈接过金兰手中的东西,引着她随张氏、飞虹朝里走去。 飞虹问:“妈,我哥呢,怎么没见他呢?” 张氏叹息说:“咳,莫提你哥了!……” 飞虹:“妈,我哥怎么了?我去成都读书,已经有六七年没见我哥了。听说他娶了嫂嫂,我要见我哥哥、嫂嫂去。” 张氏:“他们住在北院,你同你吴妈去吧!——我把金兰带到东院去,让她给你把东西安放好……”
北院·余凤居室 日 卧室里的烟塌上点着鸦片灯,毛牛和余凤衣杉不整,正相对侧卧着抽鸦片烟。 他俩大口大口地吞云吐雾,屋子里烟雾弥漫,烟味刺鼻。 走在前面的吴妈进来说:“大少爷,大少奶奶奶,大小姐回来了。” 毛牛不耐烦地瞪着眼问:“她回来干什么?” 吴妈:“……” 余凤问:“大小姐在哪里?” 吴妈:“她来看你们来了,就在门外。” 余凤慌忙爬了起来,一边穿衣,一边对毛牛说:“赶快起来,把烟具都给收拾好。”随即来到隔壁的梳妆间,坐在梳妆台前梳妆打扮。 毛牛兴犹未尽,仍然躺着贪婪地吸着烟。 余凤化好妆,穿着红裙子返回卧室,见毛牛仍然未动,便着急地冲着他吼:“你还不赶快起来,你不知道你爸爸是不准许抽鸦片烟的呀?……都说你那妹崽是你爸爸的心肝宝贝,她要是看见你在抽鸦片烟,在你爸爸面前奏一本,你爸爸不剥你一层皮才怪!” 话音刚落,飞虹已经来到了门口。 余凤慌忙笑着迎上去:“哟,这就是大姑娘吧?我早就听说大姑娘长得跟天仙似的,果然是个大美人呢!……” 飞虹打量着余凤,见她打扮妖艳,眼泡松弛,脸上有缺乏睡眠的疲惫之色,疑惑地问:“吴妈,这是……” 吴妈:“这是大少奶奶奶,你的嫂嫂。” 飞虹顿时心生不快,但她掩饰着,彬彬有礼地问候道:“嫂嫂,你好!” 余凤:“好,好!” 飞虹:“嫂嫂,我哥呢?” 余风语塞地:“他……” 飞虹上前几步,在卧室门前已经望见了里面床上的毛牛。她跨进门去,见他那蜷卧着抽大烟的难看姿态,十分的惊异:“哥,你……?!”
南院·张氏居室 夜 飞虹对张氏说:“妈,哥哥年纪轻轻的就抽鸦片烟,将来怎么得了!” 张氏叹息说:“咳,你哥也太不争气了!不读书,不务正业,整天不是打牌,就是抽大烟,还同那些不三不四的人鬼混,硬是怄人得很啰!” 飞虹:“你怎么不管管呢!” 张氏:“我管得了吗?他牌瘾大,烟瘾更大,要戒也戒不了啦。” 飞虹:“他这样下去,既搞垮了身体,又消磨了志气,再富有的家,也会被他搞光的。” 张氏:“花点钱倒是小事,现在哪个富家子弟不打牌,不抽大烟?我只是担心他的身体。” 飞虹白了张氏一眼,呛白道:“妈,你怎么这样说呢?……”
西院·客房 日 张明轩匆匆走来。 张氏热情地招呼他:“明轩,你坐!”忙给他倒茶、拿烟。 张明轩说:“姑妈,我就要回成都去了,我是来向你辞行的。” 张氏:“明轩,你这次护送飞虹回来,一路上辛苦了,姑妈还没有来得及好好招待你呢。” 张明轩:“姑妈,看你说的哪儿的话!要是没有姑妈你的支撑,哪有侄儿的今天。如今杨家威威赫赫,大富大贵,当侄儿的想孝敬姑妈还找不到机会呢。我这当表哥的护送大小姐也是应当的嘛,这区区小事,又何谈辛苦呢!” 张氏心里乐了,夸赞说:“明轩就是懂事,从小我就说这孩子有出息,可不,现在年纪轻轻的就当上排长了,将来肯定要升大官,发大财的。” 张明轩:“姑妈,我这个排长,还不是靠你老人家在姑父面前说情、保荐,才当上的,今后还要望姑妈在姑父面前多多美言呢。” 张氏:“明轩,你放心,只要你好好干,你姑父绝不会亏待你的。” 张明轩:“有姑妈这句话,侄儿我就不愁没有前程了。”
东院·后花园 晨 朝阳喷薄欲出,朝霞洒满天空。园中秋菊盛开,绚丽多彩,芳香袭人。 飞虹和金兰身着白绸衣衫,正在园中练剑。 练完一遍之后,金兰单独在前面练,飞虹站在后面观看、指点,不时给她纠正动作,说:“手臂抬高一点,……对了!……力度再大一点,……好!……好!……”
东院·飞虹居室。 夜 吴妈对飞虹说:“飞虹,你还记得淑贞吗?她常常来打听你呢!” 飞虹:“淑贞?——怎么不记得,我小时候曾去过她家,我们俩可好呐!” 吴妈:“那是你八岁那一年,大太太到山上的李家小院收租,你也撵着要去山上玩,大太太就让我带着你一起去了。淑贞比你小两岁,你到了李家小院很快就同淑贞好上了,说什么也不愿回来,大太太就让你在李家小院多耍了几天。” 飞虹:“是的,我还记得。”随即陷入了久远的回忆之中——
(回忆) 李家小院 晨 简陋的小屋子里,床前的桌子上放着一本《女儿经》。 两个小姑娘叽叽喳喳穿衣起床。 飞虹迫不及待地要开门出去,说:“淑贞,昨天摘的红籽好甜哪,我们又到后山摘红籽去!” 淑贞坐在矮凳子上,拿出长长的裹脚布缠起脚来,说:“大姐,别忙,等一会。” 飞虹见淑贞缠脚时的神情十分痛苦,就弯下腰去看。可一见她的的一双脚就不禁惊叫起来:“哎呀,淑贞,你脚都快变形了,为什么还要缠,难道非要把它整成残废不可吗?” 淑贞:“我妈总是说,女儿家,大脚难看,婆家不喜欢,非要我缠成三寸金莲不可!” 飞虹:“脚是生来走路的,又不是生来给人家看的!女儿家怎么样,女儿家就不是人?孙中山早就禁止给女儿缠脚了,我爸爸也说过禁止妇女缠脚。” 淑贞:“可我妈天天要我读《女儿经》,说女儿家要遵守三从四德,圣人之训!” 飞虹:“那三从四德呀,我看都是整我们女儿家的。什么从父母、从丈夫、从儿子,对的就从,错的难道也要从吗?什么妇德、妇言、妇容、妇工,只不过是拿些绳索来捆住我们罢了,算什么圣人之训? 淑贞:“我妈要我缠,我有什么办法呢?” 飞虹:“我呀,原来我妈也要我缠脚,我就是不缠;她硬给我缠上,转眼间我就给绞了。只要你肯反抗,她就没有办法。” 淑贞:“我妈也是为我好,我要是不缠,她会……”仍然继续缠着。 飞虹抓起她的缠脚布甩在门旮旯里,一把拉起她说:“淑贞,不要折磨自己了,听大姐的,不要怕!……走,我们摘红籽去!……”(回忆完)
东院·飞虹居室 飞虹:“吴妈,淑贞放脚了吗?” 吴妈:“放了,放了!淑贞常常给我说,那次你离开她家后,她妈要她缠脚,她就顶撞她妈说,脚是生来走路的,又不是生来给人家看的!大姐都没缠脚,我也不缠脚。她妈拿她没办法,就再没逼她缠脚了。” 飞虹:“这么多年了,淑贞都长变了吧!” 吴妈:“淑贞已经长成大姑娘了,常常给府上送些新鲜瓜果蔬菜来。每次来总要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飞虹:“吴妈,我想去看看淑贞,也顺便去山上散散心。” 吴妈:“什么时间去?” 飞虹:“明天就去。”
第33集
杨氏庄园·北院·余凤居室 夜 余凤躺在床上抽了一阵鸦片烟,忽然跃起身来对毛牛说:“呃,你说,你那妹儿现在怎么样了?” 毛牛仿佛意识到什么了,撑起身来盯着她问:“你……你去报了?” 余风感觉到自己已经失言,连忙遮掩说:“没有啊!” 毛牛追问:“真的没有?” 余风:“绝对没有!——你还不相信?”口气虽硬,但眼神游弋,心中发虚。 毛牛:“那你还惦记着那事干啥?” 余风:“我不是关心她吗!” 毛牛瞪着她说:“我告诉你,这事绝不许在外声张,更不许去报!” 余凤:“我知道,哪能呢!……”
李家小院·堂屋 夜 飞虹将小胜英慎重地递到有才嫂手中,说:“表嫂,卢胜英就交给你们抚养,你们就把她当作你们的亲生女儿吧!” 有才嫂:“大小姐,你请放心,哪怕千难万险,我们也会把孩子抚养成人的!” 飞虹:“孩子就改名叫李胜英吧,你们对外就说是出远门捡回来的,千万不能暴露是我带回来的啊!” 李有才:“大小姐,我们明白。” 淑贞又从有才嫂手中接过已经熟睡的小胜英,心疼地紧紧抱在怀里。 飞虹思索稍倾,说:“大表兄,大表嫂,淑贞,等解放了,你们就把孩子交给党组织吧!你们为保存、抚养革命后代有功,党和人民是会感谢你们的!” 此刻,小胜英已经醒来,张着一对晶亮的大眼睛看着他们,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飞虹深情地亲吻了她一下,就随李有才跨出门,消失在黑夜中了……
巴江 夜 苍茫的夜色笼罩着无边的大地,巴江如一匹骏马,闯过深山峡谷,咆哮着向前奔去。 朦朦胧胧的月色中,一叶小舟在汹涌的波涛中颠簸前行。 船上,李有才拼力扳着梢,划着桨。 飞虹坐在船舷,望着不可捉摸的前方。 江风吹拂着她的秀发,她静静地凝神沉思着……
重庆杨公馆·网球场 晨 晨曦初露,凉风习习。 欧阳青陪着杨威打网球。 他们身着运动服,身姿敏捷,兴致勃勃,你来我往,激战正酣。
田莹秋居室 田莹秋坐在沙发上,随手扭开收音机。 收音机正在播放毛泽东、朱德发布的“向全国进军的命令”:“各野战军全体指挥员战斗员同志们,南方各游击区人民解放军同志们:由中国共产党的代表团和南京国民党政府的代表团经过长时间的谈判所拟定的国内和平协定,已被南京国民政府所拒绝。……” 田莹秋不知是喜是忧,从沙发上弹跳起来,跑出门去。
网球场 晨 田莹秋急急忙忙跑来对杨威说:“子伯,国共谈判已经破裂了!” 杨威放下网球拍,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田莹秋:“北平电台正在播放呢,你快去听听吧!”
田莹秋居室 晨 杨威随田莹秋回到屋子。 欧阳青也跟随着进来了。 桌上的收音机还在继续播放: “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命令你们:(一)奋勇前进,坚决、彻底、干净、全部地歼灭中国境内一切敢于抵抗的国民党反动派,解放全国人民,保卫中国领土的独立和完整。(二)奋勇前进,逮捕一切怙恶不悛的战争罪犯,不管他们逃至何处,均须缉拿归案,依法惩办。特别注意缉拿匪首蒋介石。(三)向任何国民党地方政府和地方军事集团宣布和平协定的最后修正案。对于凡愿停止战争、用和平方法解决问题者,你们即可照此最后修正案的大意和他们签订地方性的协定。(四)…… 杨威颓丧地跌坐在沙发上,顿时,脸上布满阴云。 田莹秋知趣地关上了收音机,同欧阳青面面相觑……
重庆市民医院·特等病房 夜 林衡紧紧握着飞虹的手:“飞虹,你为保护卢果同志的女儿——小胜英,冒了很大的危险,组织上感谢你!” 飞虹:“林姐,小胜英虽然安顿好了,可青霞和小红梅还在渣滓洞,她们时刻都有危险哪!” 林衡:“现在党组织正在想法把她母女俩给解救出来,还准备制定一个劫狱计划,把渣滓洞所有的同志给解救出来,可是难度很大呀!……”
杨公馆·书房 日 田莹秋剥了一个橘子递给杨威,说:“子伯,现在恐怕得走那条路了啊!” 杨威接过橘子并不吃,却起身走到墙壁前,拉开布幔,指着全国军事地图说:“你看,这西起湖口,东至江阴的长江千里防线,固若金汤,共军岂能轻易推进!即使不能收复失地,也可实现‘划江而治’。……” 秘书长李环走进来,战战兢兢地向杨威呈上一份电报:“市长,96军从前线发来的电报。” 杨威接过电报展看(画外音):“……共军大举渡江,虽官兵用命,浴血奋战,终因敌我悬殊,致芜湖失守,我军大部被歼,杨军长飞龙壮烈成仁、英勇殉国……” 杨威大惊失色,电报从他手里颓然飘落。 田莹秋捡起电报匆匆看过,连忙扶杨威坐下,劝慰道:“子伯,你冷静点,冷静点!” 杨威沉默良久,忽地从椅上弹起,在屋子里狂燥地奔来奔去,像一头受伤的狮子。随又咬牙切齿地骂道:“汤恩伯,你这个老贼,竟将我96军放置在芜湖这个江防的砧磴上,首先挨到共军的捶击!……” 田莹秋:“子伯,应该说这是预料之中的事,人家要保嫡系,你这支杂牌军,当然只有放在砧磴上了!” 杨威狂怒地骂道:“混蛋!混蛋!……”
重庆市民医院·特等病房 日 林衡拿着听诊器进来,说:“大小姐,我给你检查一下。”。 飞虹:“别忙!林姐,还是先谈谈情况吧。” 林衡返身关好门,问:“你那边有什么情况?” 飞虹:“自和谈破裂后,前方国军节节败退,特别是飞龙阵亡,对我爸爸的打击很大。他成天闷闷不乐,闭门不出,情绪很坏。” 林衡:“这可以想见。不过,这正是争取你爸爸的最好时机。党组织让我转告你,为了完好地保住重庆这座军工城市,党中央要我们抓住这个契机,竭尽全力争取你爸爸接受局部和平或光荣起义,希望你尽快摸清你爸爸的态度,尽可能促成他同我党谈判,把他争取过来,从而加快大西南的解放,重庆的解放,以避免战争的巨大损失。” 飞虹:“林姐,请你告诉党组织,我会尽力去完成这项任务的。……林姐,如果他同意谈判,我方代表将从什么渠道来?——我想,最好由朱总司令直接派代表来谈,这样也许效果会更好些。” 林衡:“我会把你的意见转告给上级党组织的。”
杨公馆·大门口 日 田莹秋带着家人早早等候在这里。 一辆轿车飞快开了进来,田莹秋等家人迫不及待地涌了上去。 车还未停稳,杨飞城就从车里钻了出来。他风尘仆仆,满脸倦容。 田莹秋扑上去叫道:“飞城!……”紧紧地握着他的手。 杨飞城亦十分激动:“妈,我回来了!……” 田莹秋一迭连声地说:“只要回来了就好,只要回来了就好!……” 杨飞城默然不语,微微点头以示回答。 田莹秋:“飞城,爸爸正在书房等你,你快去吧!” 杨飞城随田莹秋向书房走去。
书房 日 杨威见飞城归来,十分高兴,起身迎接着他:“飞城!” 杨飞城满腹委屈和忧伤,叫道:“爸爸——!”声音沉重而颤抖。 杨威关切地问:“飞城,部队的情况究竟怎样了?” 杨飞城:“爸爸,一言难尽哪!” 田莹秋端来一杯茶:“飞城,你先喝口茶,再慢慢讲。” 杨飞城端起茶杯咕嘟咕嘟喝了一气,然后才开始诉说,而语带悲愤之情:“爸爸,自平津失守之后,老蒋要调精锐之师拱卫京都,便飞电饬令飞龙驰赴南京,授首都卫戍总司令部滁县指挥所主任之职。飞龙受命,率我军昼夜布防;不久,我军又移戍龙潭,继改任芜湖、安庆一带防务。四月初,不意徐蚌相继失陷,江阴、荻港同时哗变。变生肘腋,京都震撼。当此之时,汤恩伯企图挽回败局,严令我军死卫京国。我孤军奋战,却无援军接应,奈众寡悬殊,而又陷于共军重围,将士浴血奋战数日,弹尽粮绝,几乎全军覆没。飞龙走投无路,仰天喟然长叹,旋拔枪自戕身亡!……我侥幸冲出枪林弹雨,只身脱险逃出!……爸爸,我96军就这样为老蒋拼光了啊!……”说罢,泪如雨下。 视枪杆子如命的杨威,此时心如刀绞,一拳擂在桌上咆哮起来:“汤恩伯,你这个混蛋!……”
杨飞城居室 日 杨飞城躺在沙发上闭目养神,田莹秋在旁边静静地守护着他。 使女用小托盘端来一碗晶莹的汤汁。 田莹秋接过来,示意她:“你出去吧!”遂亲自将汤汁端到杨飞城面前,轻声说:“飞城,喝碗人参燕窝汤吧!” 杨飞城睁开眼,慢慢撑起身来……
书房 日 杨威正在翻阅文件。 杨飞城进屋问:“爸爸,你叫我有事吗?” 杨威:“飞城,你来看看这份文件。” 杨飞城:“什么文件?” 杨威:“我向老头子提出保留96军番号,老头子已经同意了,并电令国防部在重庆重建96军。这是国防部下达的重建指示。”把文件递给杨飞城。 杨飞城接过文件草草看了一遍,说:“爸爸,长江防线被突破,南京失守,国共之战的大势全部逆转,大陆沦陷已不可避免,你为何还要拉起96军为老蒋招魂?” 杨威:“飞城,无论是国民党还是共产党,都是看中我们手中的枪杆子。有了枪杆子,我们就有了主动权;没有枪杆子,不管谁胜谁负,我们终将死无葬身之地!……难道这点你还不明白吗?” 杨飞城心绪烦乱:“爸爸……” 李环进来报告:“市长,电报。” 杨威:“哪儿来的?” 李环:“国防部。” 杨威:“念!” 李环展开一封电报念道:“……杨军长飞龙,血洒疆场,以身殉国,中央震悼,远近同悲。总裁明令褒扬,并追认陆军上将以彰忠烈!” 杨威面带欣慰之情。 杨飞城却露出一丝苦笑。 李环又展开第二封电报念道:“杨师长飞城,忠勇无敌,胆识卓越,堪膺重寄,慈擢升为重建陆军第96军军长,并任官陆军中将。” 杨飞城大感突然,十分惶惑:“爸爸,这是怎么回事?” 杨威:“这是爸爸向国防部保荐的,怎么,你不愿意?……”
大厅·灵堂 夜 正中挂着框黑边的杨飞龙身着戎装的巨照。 巨照下面的神牌上写着:故陆军上将原96军军长杨飞龙之灵位。 灵前香烟缭绕,烛光跳荡。 灵堂里既有鲜花、松柏,又有香案、神牌,其设置是不土不洋,又土又洋。 此时,暮色苍茫,大厅里灯光黯然,寂无一人,弥漫着悲凉与凄清的气氛。 杨飞城身着孝服独自来到灵堂默立致哀……
(化入) 灵堂幻化出炮火连天的战场。 96军残部被共军团团围困。 身材魁梧、足智多谋的虎将——杨飞龙,竟束手无策,惊恐万状。 他终于独自挪动沉重的脚步,走上一个土岗,面对苍天,怆然而立,然后慢慢拔出手枪对准额际,“啊——!”突然大叫一声,倒在泥淖之中,血如泉涌……(化入止)
(化出) 灵堂前 夜 杨飞城望着神牌和杨飞龙的遗像,耳旁响起电报的画外音:“杨师长飞城忠勇无敌,胆识卓然,堪膺重寄,慈擢升为重建陆军第96军军长,并任官陆军中将。”不禁为之颤栗。 他忽地潸然泪下,自语道:“飞龙,你先我一步,我随后就来!……” 此时,飞虹亦着素服悄悄到来。 她静静地站在杨飞城的旁边,说:“飞城,你何故如此悲伤,难道就不能有别的选择?” 杨飞城诧异地:“大姐,你……?” 飞虹:“还是回屋去谈吧!”
飞虹居室 夜 飞虹给杨飞城递上一杯咖啡,说:“飞城,看你面容憔悴,精神疲困,也该好好休息休息才好!” 杨飞城颓丧地说:“大姐,我好不容易脱离险境,没想到现在又被推上了飞龙的道路!——我如何能休息?” 飞虹:“不过,对你提升为军长,我倒不觉得是件坏事。” 杨飞城:“大姐,别人不理解我,难道你也不理解我?现在许多人都为头上的战犯帽子发愁,我本来没有,偏去戴上一顶,这……咳!” 飞虹:“飞城,我理解你。可我觉得对战犯帽子不要看得那么绝对。有的人戴着它顽抗到底,以致走上绝路,当然是件坏事;如果说戴上它,以便掌握更多的部队,带领更多的部队起义,加快解放的进程,减少战争的损失,从而走向新生,走向光明,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
市民医院·特等病房 日 林衡给飞虹打完针,关上门,轻声说:“关于你反映的你弟弟——杨飞城的思想情况,我已向川东临委作了汇报,临委已电告朱总司令。临委认为,杨飞城思想比较开明,我们应当抓住这条线索加紧开展工作。一方面,利用他担任军长的职权,把我们的人打进96军;另一方面,让他从中促使你爸爸转向。为了谨慎起见,组织上让你与他单线联系,给他看一些党内的宣传资料,并随时注视他观点、态度的变化。”随即取出一叠资料交给飞虹,“你先看看,然后交给他。”
杨公馆·杨飞城居室 日 杨飞城已是中将佩戴。 他从飞虹手中接过资料,看了看标题不禁兴奋异常:“这些资料太重要了!——大姐,这是从哪儿来的?” 飞虹笑了笑:“你先别问这个,只管看好啦,今后我会经常送给你的。”
(互切) 书房 日 杨威和田莹秋站在窗前,看着大街上远远而来的游行队伍,听着不断传来的口号声,不禁忧心忡忡。 杨威烦燥地关上窗子,拉下丝绒窗帘,又同田莹秋坐回沙发。 杨飞城径直来到书房。 杨威见杨飞城进来,精神为之一振,问:“飞城,你是从部部回来的吗?” 杨飞城:“是的。” 杨威:“部队建制完备吗,人员补齐了吗?” 杨飞城:“建制还算完备,最近从华蓥山地区招来了许多新兵,人员已经补齐了。” 杨威面带喜色:“那就好,那就好!” 杨飞城:“爸爸,96军虽是又重新建立起来了,但军官们意志消沉,士兵大都是抓丁抓来的,就更不用说了。” 杨威的脸又变得阴沉了。 杨飞城:“爸爸,现在的局势确实是严峻哪!” 杨威:“你讲。” 杨飞城叹息说:“哎,共军自四月份突破长江防线、占领南京以来,才短短三个月,我们就失去了那么多大城市,现在连上海、宜昌也丢了!” 杨威愤然道:“老蒋那些黄埔嫡系,平时耀武扬威,不可一世,可是,一旦跟共军打起来,就丧魂落魄,背起脚板往后退!” 杨飞城:“爸爸,平心而论,国军打败仗也有多方面的原因,其中最主要的还是我党背离了总理遗教,派系林立,互相倾轧,贪污腐败,民众积怨太深。现在,党国可以说是病入膏肓,无可救药了!” 杨威反问道:“难道共产党就能治好这个国家吗?” 杨飞城委婉陈词:“共产党从小到大,从弱到强,他们的小米加步枪,居然能与国军的飞机大炮相抗衡,并取得了这么大的胜利;而国军的许多高级将领也纷纷倒戈,相继投向他们,这是否说明系人心所向,乃历史发展的必然呢?” 杨威沉默不语。 杨飞城又说:“爸爸,湖南的程潜、陈明仁,昨天在长沙通电全国,宣布起义,你知道吗?” 田莹秋小声对杨飞城说:“昨天你爸爸听到这个消息,一直闷在屋里,连门也没出!” 杨飞城:“湖南失守,华中不保,危及闽粤,全国只剩下西南一隅,危若垒卵。因此,许多人都在找出路了。爸爸,我们不能不慎重考虑啊!……”
公馆大门口 日 岗哨层层,警卫森严。 大门外,游行队伍浩浩荡荡,“要民主,反饥饿!”的口号声此起彼伏。 离大门不远,一个蒋介石的模拟像在烈火中熊熊燃烧……
书房 日 一个侍卫慌忙跑来轻轻敲着门喊:“市长,市长!” 门开了。 侍卫在门口报告说:“市长,游行队伍停在公馆门口,他们正在烧毁总裁的模拟像哪!” 杨威没好气地:“他们要烧,我有什么办法!?” 侍卫悻悻地:“是。”伸长舌头退了出去。 门又关闭了。 田莹秋走到窗前,推开窗户,大门外波澜壮阔的游行场面使她不寒而栗。 她赶紧关上窗户,挨着杨威坐下,说:“子伯,飞城说得对呀,其实我们早就该商量一个明智的办法了。你想想,到时候即使老头子让你去台湾,可是这一大家子,老老少少几十口,你能都带走吗?假如你戴着战犯帽子走了,我们留下来的人又怎么过呀?”说着心里发酸,不禁掉下几滴眼泪来。 杨飞城望着杨威叫道:“爸爸——?”期盼他有一个明确的回答。 杨威仍然沉默不语。显然,他内心斗争十分激烈。 田莹秋:“子伯,你不是说过,可以运用飞虹这块板搭桥过河吗?我看,事不宜迟呀!” 杨威终于开腔了:“即使要过河,也要同他们谈条件,同时也只能同朱玉阶派的代表直接谈。”(互切止)
市民医院·特等病房 日 林衡走了进来。 她一反往日严肃的神态,笑着说:“飞虹,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飞虹:“什么好消息?” 林衡玩笑说:“我告诉了你,你可要请我下馆子哟!” 飞虹站起来拉着林衡的手,笑道:“林姐,快告诉我,我请你到红喜来酒楼去搓一顿。” 林衡哈哈大笑:“只怕是你们见了面,就会把我给忘得连影子也没有了。” 飞虹越发狐疑,急问:“见面?——跟谁见面?” 林衡:“看把你给急的!”遂拉着飞虹坐下,轻声说,“告诉你吧,朱玉清来重庆了!” 飞虹激动异常:“真的呀?——他怎么会来重庆?” 林衡:“朱总司令派了一个姓佟的同志来重庆,准备伺机争取你爸爸,同他直接谈判。组织上考虑到工作的方便,便派朱玉清同志与他同行,以便做一些联络工作,也让你们两口子团聚团聚。” 飞虹急切地:“他现在哪里?” 林衡:“他现住在嘉陵江边的一个小旅馆里。”
嘉陵江畔 傍晚 夕阳西下,灿烂的晚霞洒在江面,江面波光万点,流金泻玉。 飞虹同朱玉清正漫步在松软的沙滩上,他们久别重逢,无比的激动。 飞虹感慨地:“玉清,万万没料到我们会在这个时候重逢啊!” 朱玉清:“是啊,谁能料得到呢!上次在延安分别后,我就随部队去了东北。东北解放后,又随部队进军华北,接着南下广东,战事一直很紧张,无法与你联系。国共和谈破裂后,中央很重视重庆的工作。这次,朱总司令派老佟来重庆,组织上才安排我回重庆协助他开展工作,并要我配合你争取你的爸爸,说服你的兄弟、侄儿,我这才知道你的情况。” 飞虹:“我也曾多次打听过你,总是令人失望。” 朱玉清:“飞虹,延安一别,又有几年了啊!” 飞虹深情地:“是呀!……玉清,看你,都有几丝白发了!” 朱玉清:“革命斗争,风风火火,岁月催人哪!” 飞虹:“玉清,我们再也不分离了!” 朱玉清:“是啊,等重庆解放了,我们就再也不分离了!……” 皎洁的月光照在雪白的沙滩上。沙滩上,两个颀长的身影靠得很近、很近…… 岸边,开得正艳的丛丛玫瑰,在夜风中默默地吐着沁人的芬芳……
杨公馆·书房 日 杨威与田莹秋、杨飞城正在闭门谈话。 杨飞城:“妈,大姐这两天没有回来?” 田莹秋:“没有,医院的大夫说,天天要给她打针呢!” 外面忽然响起清脆的敲门声,大家连忙收住话题。 田莹秋去开了门。出现在门口的正是飞虹。 田莹秋亲切地拍着飞虹说:“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飞虹明知故问:“田妈,说我干什么呀?” 田莹秋:“快坐下说,坐下说!”便关上门,拉着飞虹坐在沙发上审慎地问:“飞虹,那边最近有消息吗?” 飞虹与杨飞城交换了一下眼色:“田妈,不知你问的是哪方面的消息?” 田莹秋:“譬如说,朱德对你爸爸的态度啦,时局有什么变化啦,这类的消息嘛。” 飞虹:“我刚收到朱伯伯托人带来的一封亲笔信,他要我转交给爸爸,我正是送信来的呢。” 杨威急切地问:“噢,他说什么呢?” 飞虹:“爸爸,朱伯伯说,你并非蒋介石的嫡系,在国民党内你也是在夹缝中过日子的。现在解放军就要大举进攻大西南了,你又有许多顾虑,他很体谅你的处境,也很体谅你的心情。他希望你捐弃前嫌,以国家大局为重,调转枪口,为完成解放全中国的伟业尽一分力量。他还说,人民是欢迎你的,他愿以他的人格和你们之间的友谊担保,共产党绝不会为难你,希望你放心!” 杨威急切地:“快把信给我看看!”从飞虹手中接过信来展看着,随即,紧锁的眉头逐渐舒展开来。 田莹秋:“既然是这样,子伯,你还顾虑什么呢?” 杨飞城对飞虹说:“大姐,我们倒戈非同小可,只有同朱德派的代表直接谈判方可信赖。”转而以征询的目光望着杨威,“爸爸,你说是这样吗?” 杨威微微点头以示首肯。 飞虹神秘地笑了笑:“爸爸,朱伯伯派的代表恐怕已经到达重庆了,只要你同意,谈判马上就可以进行。” “噢——!”杨威感到十分诧异。 田莹秋笑着敲了一下飞虹:“飞虹这女子真鬼!” 杨飞城:“爸爸,可见朱德是很有诚意的。” 杨威沉吟良久,吩咐说:“飞城,这事必须由你亲自布置,由李环出面与他们谈判,其时间和地点,你都要作精心安排,要绝对的机密,必须万勿一失。“ 杨飞城:“爸爸,我知道。”
旁白:1949年8月,人民解放军解放了福建,直接威逼广州,形势危急,蒋介石带领蒋经国等人,从广州飞抵重庆。 重庆机场 日 蒋介石的“美龄号C——46”型座机在机场徐徐降落。 西南长官公署、重庆市府及负责保卫大西南的党、政、军主要头目张群、钱大钧、杨威、胡宗南、宋希濂、罗广文等人,早已在此恭候。 蒋介石身着戎装,外披黑色防弹大氅。他一出现在机舱口,立即响起欢迎者的热烈鼓掌。 蒋介石率领蒋经国等人走下弦梯,同欢迎者一一握手。 当与杨威握手时,他特别亲切地说:“子伯,清风(指蒋的外甥——祝清风)问候你二老。” 杨威毕恭毕敬地:“感谢总裁关照!” 随即,蒋介石发表讲话:“……今日之重庆再次成为反侵略、反共产主义之中心,重新负起支持作战艰苦无比之使命。所望我全川同胞,振起抗战精神,为保持抗战成果、完成反共大业而努力!……”
市民医院·特等病房 夜 飞虹正与朱玉清闭门密谈。 朱玉清:“……从第一次谈判的情况看,你爸爸的态度还是比较开明的。可是原定昨天的谈判,却被他们推迟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近来有新情况吗?” 飞虹:“自从老蒋来重庆之后,我爸爸就很忙碌,我也很难见到他了。昨天飞城告诉我,老蒋为了应付危局,决定搞党、政、军一体化。老蒋也深知我爸爸在重庆的影响和势力,为了利用我爸爸为他卖命,就趁市党部主任龙文治在广州暴死,任命我爸爸兼任市党部主任,同时还兼任重庆卫戍区总司令。这样,我爸爸这个市长,就集重庆的党、政、军大权于一身了。” 朱玉清:“重庆卫戍区有多少兵力?” 飞虹:“据飞城讲,调整后的重庆卫戍区,包括重庆市及其附近的十几个县,除了原来的内警总队九个步兵团、宪兵二十四团、罗君彤的三六一师及96军外,还新成立了‘反共保民军’五个军,原来每县成立的一个常备师也纳入‘反共保民军’建制。看来,卫戍区的的兵力相当强大。” 朱玉清:“这个情况很重要,我立即转告老佟,并要他向川东临委和朱总司令汇报。”
欧阳青居室 夜 欧阳青正在弹琴,屋子里灯光柔和,音乐悦耳,充满了温馨、甜蜜的气氛。 杨威春风满面地走进来,叫道:“青,你弹得太好了!” 欧阳青起身接过杨威的帽子和外套,说:“子伯,今晚你怎么回来得这么早呢?” 杨威:“青,平素公务繁忙,我没能好好陪陪你;今天是你的生日,今晚我撇下了那些烦心事,早点回来陪陪你!” 欧阳青:“子伯,谢谢你!” 杨威:“青,我送你一件生日礼物,不知你喜不喜欢?” 欧阳青:“子伯,只要是你送的东西,我都喜欢。” 杨威先从皮包里拿出一枚钻石戒指来:“你看,怎么样?” 欧阳青见戒指上的绿宝石硕大无比,晶莹剔透,闪闪发亮,惊叹道:“呀,太漂亮了,太珍贵了!” 杨威:“青,来,我给你戴上。”亲手给她戴在手指上。 欧阳青戴上钻戒,那如葱的秀指更加漂亮了,欣喜地说:“子伯,谢谢你!” 杨威:“青,你那么年青,那么漂亮,又那么善解人意,你就像一轮和煦的春阳,使我这颗疲惫而衰老的心焕发了青春,该我谢你才是呢!” 欧阳青:“子伯,有你这句话,我就感受到了我生活的价值,我也就知足了!”说罢,不由深情地深吻着杨威……
杨公馆·书房 夜 李环夹着一个公文夹进来了。 他向杨威汇报说:“市长,今天与他们进行了第二次谈判。” 杨威急切地问:“谈的情况怎么样?” 李环:“我们提出的那四个条件,他们都答应了,说有北平的傅作义、湖南的程潜、陈明仁等起义的先例,条件只会比他们更宽松,更优厚,决不会食言。还说请你放心,政府将会委你以重任。同时,他们也提出了四个问题,请市长定夺。” 杨威:“哪四个问题?” 李环打开公文包,取出一份文件轻声说:“第一,率96军起义;第二,营救被关押在白公馆、渣滓洞的革命人士;第三,在尽可能的条件下,活捉蒋介石;第四,在部队撤离时,保证山城百姓的生命财产安全,不得破坏山城城区的建设,特别是不得破坏发电厂和兵工厂。” 杨威沉默着,思索着。 李环:“市长,他们说,关于扣押蒋介石,逼他接受和平条件,和平解放大西南这一条,意义非常重大。他们认为,就你现在的势力和重庆目前的情况,你是能够办得到的。同时,解放军将会给予密切配合。” 杨威仍然沉默着、思索着……
杨飞城居室 日 飞虹与杨飞城闭门密谈。 飞虹:“……对那四项条件,爸爸还没回答,看来,他还有许多顾虑。飞城,不知你对此有何看法?” 飞城:“那四项条件,对爸爸来说,弯也转得太急了些,他一时还难以接受。加上老蒋现坐镇重庆,实行起来也相当困难,有的就根本无法办到。我估计,他一时是不会接受的,不如缓一缓,静观其变吧!”
书房 日 杨威在书桌前埋头看文件,欧阳青则在后面的书架旁翻找书籍。 李环敲门进来,站在书桌前说:“市长,明天就要和他们进行第三次谈判了,那四项条件……?” 杨威从座位上站起来,在屋子里轻轻踱着步。 他沉吟良久才缓缓地说:“第一项嘛,现在重庆四周都布满了老蒋的嫡系部队,而卫戍区其他部队的调动又受多方制约,我并不能完全掌控和指挥,若96军孤军起义,恐无胜算。第二项嘛,白公馆、渣滓洞的政治犯是由军统直接掌握,我负不了责,难以插手,自然难以保护。第三项嘛,也难以办到。在北伐时期,蒋介石要我捉吴佩孚,我都没同意,现在共产党要我扣押蒋介石,卖主求荣,在历史上是要背骂名的。关于第四项,我的部队撤离时,是决不会破坏山城、骚扰老百姓的。而发电厂和兵工厂等各大工厂,是由军统直接控制的,我只能尽力保护,但难以保证。……” 欧阳青站在后面的书架旁,貌似翻看书籍,实则在倾耳偷听。她听着听着不由惊愕得长大了嘴…… 李环站在桌前颇感棘手:“市长,若那四项条件都不答应,对方会觉得我们没有诚意,恐怕就难再谈下去了。” 杨威:“现在,你可以用‘我的部队尽力保护市区安全’这一点向他们承诺,与他们继续周旋!……”
第40集
(互切) 山坳 半夜 节气已是小雪,雪花飘飘,朔风凛冽。天上没有星星,没有月亮,雾霭充塞着大地,夜色十分浓重。 飞虹在小径上跌跌撞撞地摸索着前行。 她终于在路边的一墩大石头上站住了。 她怔怔地望着看守所的方向,任雪粒打在她的脸上,任寒风吹拂着她的秀发……
山坡上的刑场 半夜 金兰被五花八绑地捆绑着,在一队狱警的押解下缓步走来。 她步履从容,并无哀戚之色。 解放军攻城的枪炮声从不远处传来,在刑场上空如礼炮似的回响着。 金兰脸上荡起了欣慰的微笑。 她的的心声:“大姐,我的好大姐,下辈子我还要做你的妹妹!……大姐,再见了,再见了!……”
山坳 半夜 飞虹兀立在风雪之中一动不动,如一尊巨大的雕像。 忽然,从对面的山坡上(刑场)传来一声沉闷的枪声。 这枪声给她带来的巨大悲伤如潮水般冲击着她的心扉,使她不能自已。 她忽然号啕痛哭,不由声嘶力竭地呼叫着:“金兰,我的好妹妹!……金兰,我的好妹妹呀!……” 她的呼叫声划破雪夜,在山谷中久久地回荡……(互切止)
重庆城区的一条小巷 晨 雾霭浓重,天光昏暗,行人稀少。 飞虹已是教师打扮。她站在巷口招了招手,一辆黄包车奔了过来。 她跳上车,吩咐道:“去市民医院!” 黄包车出了小巷,在街上奔跑起来……
市民医院·特等病房外的走廊 上午 飞虹坐在木条椅上等候着。 一会,林衡出来了,飞虹随即迎了上去。 林衡吃惊地;“大……” 飞虹连忙摆手止住她。 林衡看看左右没人,轻声说:“进去吧!……”
特等病房 上午 飞虹进屋后,林衡立即把门关了。 病床上,孙大钟抬起头来,见是飞虹又惊又喜,连忙翻爬起来,叫道:“大小姐,你……?” 飞虹掩饰着内心的悲痛,平静地说:“我从看守所逃出来了!——大钟,你怎么在这里?” 孙大钟:“大小姐,我和林衡同志正在急着商量营救你的方案呢,不想你就出来了!” 林衡拉着飞虹的手庆幸地说:“飞虹,你居然能从军统控制下的看守所逃出来,我们真没想到啊!” 林衡的这句话唤起了她失去金兰的无限悲痛,更使她陷入了深深的内疚。在这特殊的环境和特殊的时刻,她不能向他们倾诉,但又关不住泪水的闸门,终于不能自已:“是啊!——林姐,连我也没想到啊!……”不禁哇的一声痛哭起来…… 显然,林衡和张大钟并不了解她内心的悲伤。 林衡拥着她安慰说:“飞虹,别再伤心了,只要出来了就好了!……” 孙大钟连忙倒了一杯开水递给她,安慰说:“大小姐,既然已经出来了,就不要再去想看守所的委屈了!——来,喝口水吧!” 飞虹喝了水,逐渐恢复过来,问:“现在市区的情况怎么样?” 孙大钟:“护厂、护校的事,地下组织已经做了大量工作,群众已经发动起来了。我们与颜韶州也有密切联系,袍哥组织也在积极配合,看来问题不大。” 飞虹:“渣滓洞呢,青霞母女俩呢?” 林衡沉重地说:“我们的劫狱计划未能成功,渣滓洞已经被敌人毁了,青霞母女俩也……,也牺牲了!……” 飞虹悲痛的眼泪又倏地流了下来,悲怆地叫道:“青霞,我没能实现我的诺言,我对不起你们母女俩呀!……” 林衡劝慰道:“飞虹,这怎么能怪你呢?” 张大钟连忙岔开话题,说:“大小姐,经双方协商,96军定于明天向全国通电起义。明天将会在全国造成轰动,就等着明天的好消息吧!” 飞虹:“我爸爸呢,他离开重庆了吗?” 孙大钟:“你爸爸处理完重庆的事,今晚就离开重庆,他会连夜赶去涪陵的96军军部的。” 飞虹:“这样说,我爸爸现在还在杨公馆啰?” 孙大钟:“是的。” 飞虹:“在这紧要关头,军统一定会紧盯着他的,他可不能出事啊!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哪!” 孙大钟:“大小姐,你就放心吧,我们已经做了精心安排。” 飞虹:“大钟,我想回杨公馆去看看。” 林衡:“大小姐,现在你无论如何都不能回杨公馆,,在这黎明前的黑暗中,那里潜伏着巨大的危险,你就住在我这里,我会保护好你的,直至解放。” 孙大钟穿上衣服,说:“大小姐,就按林衡同志说的办吧!杨公馆那边还等着我呢,时间紧,我走了!”说罢出门去了。
毛人凤官邸 中午 桌上的电话铃声急剧响起。 毛人凤抓起话筒接听:“喂!……” 话筒里传出的声音:“我找毛局长,我是西南长官公署——张群。” 毛人凤:“啊,张长官呀,我是毛人凤!” 话筒里传出张群的声音:“毛局长,共军来势凶猛,胡宗南第一军的先头部队,刚刚到达南泉附近就被击溃,南岸的卫戍部队布防还未及完成,就撤下来了,情况万分危急,总裁要你们加紧做好善后工作!” 毛人凤:“张长官……”还没说完,可是对方已挂断了电话。 他拿着话筒,木愣愣地呆在那儿。 此时,杨元森走了进来,叫道:“毛局长!” 毛人凤这才回过神来:“元森,情况紧急,长话短说:杨威投敌将对党国造成巨大危害和影响,根据总裁指示,立即将他处决。为了不造成震动,以密裁为好。现在就交‘鱼鹰’去执行吧!” 杨元森:“是!” 毛人凤:“时间紧拍,必须在今天晚上8点之前把他解决掉!” 杨元森:“明白!”
杨公馆·书房 午后 杨威正在紧急处理文件,并将重要文件放进皮箱准备带走。 孙大钟兴冲冲敲门进来,说:“市长,大小姐已经出来了!” 杨威惊喜异常:“她出来了?!——她现在哪里?” 孙大钟:“在市民医院。” 杨威:“啊!……” 桌上电话响了,杨威拿起话筒接听—— 话筒里传出杨飞城的声音:“爸爸,你准备好了吗,什么时候动身?” 杨威:“已经准备好了,今晚8点动身。——飞城,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大姐已经出来了!” 话筒里传出杨飞城的声音:“是吗,太好了!……爸爸,你要把大姐一同带来呀,我这里很需要她!” 杨威:“好吧。” 话筒里传出杨飞城的声音:“爸爸,这次可千万不能再让她有闪失了啊!” 杨威:“知道。” 话筒里传出杨飞城的声音:“为了你们的安全,今晚12点,我派人到江北的茨竹场接你们。” 杨威:“好吧!” 杨威放下电话对孙大钟说:“孙参谋,你设法让飞虹过来,今晚8点我要把她带走!……”
市民医院·特等病房 下午 飞虹佯装成一个重病号,躺卧在病床上。 林衡进来俯身对她说:“大小姐,大钟派人送信来,要你8点之前赶去杨公馆,说是你弟弟杨军长那边很需要你,你爸爸今晚8点要把你一同带走。” 飞虹一骨碌翻爬起来:“既然他们需要我,那我就得去!” 林衡:“经与组织研究决定,我们以重病人转院的方式,用一乘轿子将你送过去,你看怎样?” 飞虹:“好吧!——什么时间走? 林衡:“为安全起见,等6点天黑后再走。”
杨公馆·后花园 下午 孙大钟在小径上匆匆走着,碰见张明轩迎面走来,便着急地上前说:“嗨,张处长,我正到处找你呀!” 张明轩:“孙参谋,有事吗?” 孙大钟附在她耳旁轻声说:“大小姐出来了!” 张明轩十分惊讶:“啊,大小姐出来了!?——她现在哪里?” 孙大钟:“她现在市民医院,天黑以后就会过来,市长说要把她一同带走,并要我们精心安排,做好充分准备!所以,对原定的出城方案我们必须重新研究。” 说着,他们来到旁边的小亭子里坐了下来。 张明轩思索少顷:“既是这样,我看他们还是分开走为好,市长仍然走两路口,牛角沱,过嘉陵江,直奔江北的茨竹场;而大小姐则走朝天门过江,再绕道去江北的茨竹场,在那里与市长会合。” 孙大钟:“对,他们俩必须分开走。” 张明轩:“为了迷惑敌人,市长装扮成力夫,出了杨公馆坐拉煤的大气车去嘉陵江,过江之后换乘滑竿去江北,在江北再换小轿车直奔茨竹场;而大小姐,则事先在后门为她准备一辆黄包车,她出杨公馆后坐黄包车去朝天门,在朝天门过江之后,再换乘小轿车绕道而行,今晚12点,在江北的茨竹场与市长准时会合。——你看怎样?” 孙大钟: “这倒是可以,但大小姐在朝天门过江之后绕道而行,是否能在12点之前赶到江北的茨竹场呢?” 张明轩:“我对那一段路很熟悉,时间绝对没有问题。” 孙大钟: “对两条路线的每个环节,每个换乘点,我们都必须安排专人负责接应,决不能出半点纰漏。” 张明轩:“好,就这样办。” 孙大钟:“到时我们俩分开行动,你护送市长,我护送大小姐,你看如何?” 张明轩:“可以。” 孙大钟:“为了做到万无一失,我们俩现在就分头去这两条路线察看、布置!” 张明轩提醒道:“孙参谋,我们都必须在8点之前赶回来啊!……” 张大钟看了看手表,起身说:“就这样办,我们马上出发吧!” 于是,两人匆匆奔出了小亭子……
重庆公园 下午 茂密树林中的小径上,杨元森对欧阳青说:“……欧阳青同志,奉毛局长指示,目标交由你进行密裁。” 欧阳青:“采取什么办法?” 杨元森从内衣口袋里摸出一个小瓶子来交给她:“就用这个!” 欧阳青:“明白。” 杨元森:“你必须在今晚8点之前完成任务,否则就会耽误大事。” 欧阳青:“是,请杨副处长放心!” 杨元森:“欧阳青同志,事成之后,你就是党国的功臣,将会得到十万大洋的奖金;同时,‘家里’立即送你出国留学,至于地方,英国、美国、法国任你选择!……” 欧阳青:“感谢‘家里人’的关照!” 杨元森又似笑非笑地威胁说,“记住,杨公馆大门外有专人等候你的佳音!……欧阳青同志,祝你成功!……”
杨公馆·前大门 傍晚 岗哨层层,警卫森严。 公馆警卫人员警惕地注视着大门外……
前大门外·大树下, 傍晚 杨元森装扮成街头的混混模样,有滋有味地抽着香烟,吐着长长的烟圈,似乎很悠闲的样子,实则正指挥着一群特务严密地监视着杨公馆。 大树周围,蓝衣特务则带领着一群武装特务装扮成买香烟的、卖担担面的、卖冰糖葫芦的等等各种小贩,在四处游荡着,鬼鬼祟祟地晃动着……
书房 夜 杨威匆匆回到屋里,精神有些倦怠,面容有些疲惫。 欧阳青为他接过衣帽,体贴地说:“子伯,你又回来得这么晚,看你都累成啥样了!” 杨威坐在沙发上叹息道:“哎,事情烦哪!” 欧阳青:“子伯,你是喝茶呢还是喝咖啡?” 杨威:“喝一杯咖啡吧!” 欧阳青:“好,你先休息一会,我这就给你煮去。”遂向隔壁的厨房走去。
厨房 夜 欧阳青将咖啡煮好,从内衣口袋里摸出那个小药瓶来。 她内心十分慌乱,拿小药瓶的手不住的颤抖。 她不禁犹豫起来,可耳旁又反复响起杨元森那似笑非笑的声音(画外音):“记住,杨公馆大门外有专人等候你的佳音!……杨公馆大门外有专人等候你的佳音!……杨馆大门外有专人等候你的佳音!……” 这声音一声比一声严厉,一声比一声凶狠,使她感到紧张和恐惧。 她将小药瓶拿起又放下,放下又拿起,如是连续多次。 此刻,她内心极为矛盾。但,她最终还是拿起小药瓶,将药倒进了杯子……
公馆后大门 夜 夜色浓重,岗哨森严。 公馆警卫人员警惕地扫视着四方……
后大门外·大树下 夜 一乘轿子飞快奔来。 飞虹掀开遮得严严实实的棉被,打量了一下四周,见无人跟踪,便迅速跳下轿来,借着夜色和树影的掩护,向后大门走去……
后大门 夜 张明轩亲自在岗哨前等候着、探望着。 飞虹俨然女佣模样,挎着篮子走了过来。 张明轩趋前向她招了招手,把她引了进去……
公馆书房 夜 欧阳青抑制住内心的慌乱,端着咖啡走了进来。 她挨着杨威坐下,亲密地依偎在他身旁,把咖啡杯递到他的嘴边:“子伯,你尝尝甜不甜?——若是不甜的话,我再给你加点糖。” 杨威:“不必太甜了。”说着抿了一小口,说,“哎呀,好烫!” 欧阳青催道:“趁热喝了吧!——看你,这段时间都累瘦了,真令人心疼哪!” 杨威对她的“体贴”感到很受用,胸中充满一股暖意:“没什么!”接过杯子刚要喝,忽然,桌上的电话急遽响起,便连忙放下杯子,起身抓起话筒接听:“喂,是飞城吗?” 话筒里传出杨飞城的声音:“爸爸,我这里一切准备就绪,定于明天早上9点向全国发出起义通电,希你和大姐今晚务必准时离开重庆,连夜赶来!……” 杨威望了望墙上的自鸣钟,自鸣钟哒哒地响着,时针已经指到7点半了,说:“好,我马上出发。”遂挂了电话,对欧阳青说,“青,赶快收拾一下,我们马上走!” 欧阳青故作诧异地问:“去哪里?” 杨威:“军部。” 欧阳青急忙端起杯子递到杨威嘴边,说:“子伯,快喝,喝了再走吧!” 杨威推开杯子:“时间紧,不喝了,赶快去收拾,马上走!” 欧阳青见此计不成,便露出原形,重重地放下杯子,唬着脸说:“你走不了啦!” 杨威颇感诧异:“青,你怎么啦?” 欧阳青倏地掏出手枪对准他:“杨市长,你身为党国重臣,理应为党国效劳,可你在党国危难之际,竟叛变投敌,实在是罪不容诛!” 杨威大惊:“你是……?” 欧阳青:“你应当知道我是军统的人,是代表党国来监视你的!” 杨威愤然道:“你要干什么?” 欧阳青:“只要你现在给你儿子杨飞城打电话,命令他取消投敌,你就可以有条活路,而且总裁会对你既往不咎,仍然当你的司令。” 杨威:“……” 欧阳青把电话的话筒递给他,命令道:“快打!……快!” 杨威不接话筒,也不答理。 欧阳青凶相毕露:“我数一二三,再不打,我就打死你!” 杨威昂然不动。 欧阳青一边握紧手枪,一边威逼地念:“一——! 杨威仍然未动。 欧阳青又念:“二——!” 杨威还是不动。 欧阳青再念:“三——!” 此刻,飞虹闪了进来,她见状大惊,说时迟,那时快,迅即刺出小手枪,手一扬,“嗖”地放了一枪。 欧阳青口中的“三”字还未落地,手中的枪早已飞了。 她见飞虹突然到来,惊惶不已,闪身向飞虹猛地扑去。 飞虹猝不及防,手中的枪亦被欧阳青击落,便赤手空拳与她搏斗起来。 杨威喝了一小口有毒的咖啡,已是晕晕沉沉,浑身无力,躺在沙发上动弹不得。 飞虹与欧阳青你来我往,拳来腿去,在屋里打得令人眼花缭乱,胆战心惊。 她俩从里屋打到外屋,又从外屋打到门外的花园。 欧阳青渐渐不支,飞虹则抓住她的空挡,倏地一个猛虎掏心,将她击倒毙命。 飞虹撇开她,拍拍手上的尘土,进屋去扶着杨威关切地问道:“爸爸,你没事吧?” 杨威的精神已恢复了一些:“我……没事了。” 飞虹:“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杨威恍如梦中:“飞虹,她……?” 飞虹:“爸爸,她已经死了!……”
书房外过道 夜 张明轩和孙大钟匆匆走来。 他们突然发现欧阳青的尸体横陈在路边的花园里,不禁面面相觑,大惊失色。 飞虹从屋里出来,对他们平静地说:“她是军统特务,在威逼我爸爸放弃起义时,被我打死了。” 张明轩急问:“姑父呢,他没事吧?” 飞虹:“他没事了。” 张明轩:“走,进去看看!” 飞虹领着张明轩和孙大钟急急往屋里走去。
书房 夜 张明轩走到杨威身旁,蹲下身来为他抚摩着胸膛,歉疚地说:“姑父,我来迟了一步!” 杨威已经清醒过来,自责地说:“哎,都怪我……!” 此刻,墙上的自鸣钟“当当当”地敲了八下。 飞虹:“时间紧,按原定计划进行吧,我们马上走!” 孙大钟:“市长,我去找滑竿来抬你走。” 杨威:“不用,我能走。” 张明轩立即打开包袱,取出早已准备好的力夫穿的衣服为杨威换上,说:“姑父,走吧!” 飞虹为杨威提着皮包,张明轩同孙大钟扶着杨威,一齐匆匆往外走去……
公馆后花园·围墙下 夜 飞虹和孙大钟、张明轩拥着杨威走来。 墙上早已搭好梯子。孙大钟和张明轩扶着杨威往上爬。 张明轩对飞虹说:“大小姐,今晚12点,我们在江北的茨竹场会合。” 飞虹:“好,你们先走一步!” 张明轩转而对孙大钟说:“孙参谋,你也领大小姐赶快走吧!” 孙大钟:“知道。” 杨威爬上墙后,回过头来嘱咐飞虹说:“飞虹,你千万要小心哪!……” 飞虹:“爸爸,你放心吧!……”
围墙外 夜 张明轩扶着杨威,借着夜幕的掩护,穿过一片茂密的树林,向路边遮蔽着的一辆运煤大卡车走去……
公馆前大门外·大树下 夜 杨元森看了看手表,向不远处的蓝衣特务招了招手,蓝衣特务立即凑了过来。他问道:“已经过8点了,鱼鹰怎么还没传出信号来呢?” 蓝衣特务:“是啊,我也很纳闷,已过8点了,难道她还未得手?” 杨元森:“不会吧?” 蓝衣特务请示说:“杨副处长,我们是否可以冲进去,采取第二套方案呢?” 杨元森:“再等一等!——叫大家严密看好前、后大门,不许任何人出入,你先进去探个虚实再说。”
后大门 夜 公馆的两个门卫持枪站立,警惕地注视着周围的动静。 门外不远处,一个头戴毡帽、脚穿草鞋的“小贩”(特务),挑着担担面、拉着长长的声音吆喝着向门口走来:“呃,臊子面啰!……呃,热抄手啰!……” 门卫甲呵斥道:“去去去,你在这里卖什么面?” “小贩”索性放下担子,说:“老总,吃一碗吧,热烙着呢!” 门卫乙上前驱赶:“谁吃你的面?——快滚开!……” “小贩”赖着不走,死皮赖脸地纠缠说:“老总,你们吃一碗吧,照顾照顾我的生意吧?”说着,将一根骨头丢在地上。 门旁的一只大狼狗见了生人,又见地上有骨头,便狂狂吠着猛地扑了过来。 “小贩”借势将面担担打翻,使面汤、面水泼了一地。 狼狗呲牙咧嘴地撕咬“小贩”,“小贩”挥舞扁担与狼狗搏斗。 狼狗的狂吠声立即引来了一大群人(特务)围观。 两个门卫不明就里,赶紧去吆喝狼狗,企图为小贩解围。 而“小贩”则与门卫纠缠:“你们赔我的面钱哪,你们赔我的面钱哪!……” 门卫火了,挥枪威胁道:“你再敢瞎闹,看我不毙了你!……” “小贩”倒在地上打滚撒起泼来:“哎呀,我不活了,我不活了呀!……” 围观的人(特务)也跟着起哄:“你们欺侮人呀!”“你们不让人活了呀!”“找杨市长告状去呀!……”一时间闹得一塌糊涂。 蓝衣特务则趁混乱之机往门内闯去……
后大门内 夜 孙大钟领着飞虹向后大门走去 。 门口的犬吠声、吵闹声越来越凶,已经传了进来。 孙大钟说:“大小姐,你听,门口好像有事!” 话犹未毕,蓝衣特务鬼鬼祟祟地钻了进来。但因灯光昏暗,他并未发现他们,而往右边的大路匆匆窜去。 飞虹却已看清了蓝衣特务那熟悉的身影,轻声对孙大钟说:“大钟,有特务!” 孙大钟也觉有些异样,不禁一愣,把飞虹拉到旁边:“大小姐,我们躲一躲!”
后大门外·大树下 夜 路边停着一辆黄包车。 车夫(系孙大钟安排的人员)坐在车上抽烟,佯作等客的样子……
后大门 夜 门前仍是乱糟糟的,一大群人(特务)仍在起哄胡闹。 蓝衣特务趁势从公馆里出来,沿着围墙边又匆匆地向前大门跑去……
前大门外·大树下 夜 杨元森不停地看着手表,焦急地等待着蓝衣特务的消息。 蓝衣特务气喘吁吁地跑来向他报告:“杨副处长,在书房外发现了‘鱼鹰’的尸体。” 杨元森大惊:“啊!——杨威呢?” 蓝衣特务:“不知去向。” 杨元森命令道:“赶快进去搜!决不放过任何一个可疑人员!” “是!”蓝衣特务回答。 随即他手一挥,一群特务亮出武器,跟随着他向前大门冲去……
后大门内 夜 门口的吵闹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凶;而且前大门也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 飞虹说:“大钟,看来他们已经动手了,不如趁后大门混乱赶紧跑出去,否则就走不了啦。” 孙大钟:“也只有这样了。” 飞虹:“大钟,特务并不认识你,你先走,走脱一个算一个。” 孙大钟:“大小姐,我去前面探看一下,若没事,你再跟着来!” 飞虹:“好,你赶快出去吧!” 孙大钟:“大小姐,后门外不远处的大树下有黄包车在等候着你,你出了后门,坐上车直奔朝天门,我在那儿等候你!” 飞虹:“好!——大钟,你快走!” 孙大钟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嘱咐道:“大小姐,你可要小心哪!……”
后大门 夜 孙大钟在混乱中跨出大门,朝拐弯处走去。 飞虹见孙大钟无事,也跟着溜了出来,径直向大树下走去……
后大门外·大树下 夜 坐在黄包车上的车夫见飞虹远远地走来,便赶紧甩掉烟锅巴,跳下车,拉开架势等着她……
后大门外·拐弯处 夜 孙大钟正欲往左拐去,一群特务从左右向他扑了过来……
后大门外·大树前 蓝衣特务领着一伙人从公馆内一路搜索而来。 他忽然发现了一个可疑的背影,便连忙追上去凑近查看。 这一看不禁使他心中“咯噔”一声(他的心声):“是大小姐?!”但又怀疑是自己看走了眼,便揉了揉眼,再次凑上去定睛细看,这更使他惊得张大了嘴(他的心声):“天哪,怎么会是她呀?……” 飞虹狠狠地盯了他一眼,说:“……你上峰要你找的人,不是已经被你处决了吗!——如果她现在还活着的话,你不怕你的上峰追究你弄虚作假的渎职罪吗?……”说吧,便大步朝大树下的黄包车走去。 蓝衣特务果然被镇住了,呆呆地立正那儿,不知如何是好。 他犹豫了一会,正想回头走开,不料,杨元森领着特务却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杨元森似乎觉得有些可疑,盯着蓝衣特务追问道:“前面那人是谁?” 蓝衣特务吞吞吐吐地:“是……是……” 杨元森:“究竟是谁?” 蓝衣特务嗫嚅地:“是……是……大小姐!” 杨元森十分惊愕:“大小姐?——她不是已经被你处决了吗?” 蓝衣特务语无伦次:“她……她……没有……还……还活着!” 杨元森:“那你还不赶快把她抓住?” “是!”蓝衣特务又才转身向飞虹追去。 接着,杨元森一挥手,其他几个特务也跟随蓝衣特务追了上去……
大树下 夜 飞虹来到黄包车前,正要上车,可蓝衣特务等人已经追拢了。 特务们如临大敌,迅速将飞虹包围起来。 杨元森走上前去,久久地盯着飞虹打量,然后不无感慨地说:“大小姐,久违了!……” 飞虹从容地笑道:“杨副处长,你们来晚啦!……”
(旁白):杨威于当晚赶到涪陵的96军军部,第二天,96军如期宣布起义,杨飞虹却壮烈牺牲。不久,重庆获得解放,至此,杨飞虹肩负的朱德交给她的光荣使命终于得以完成! (剧终) 2014年2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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