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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本名:晋鼎风云剧本 |
【原创剧本网】作者:栾枣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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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本围绕晋朝朝政大权展开编年体连续故事:晋武帝开国,励精图治,最终讨灭东吴,统一天下。天下平定,晋武帝开始骄纵,沉湎后宫不理国政,最终朝政大权落入无才能的外戚杨骏手中。晋武帝立了一个白痴太子,晋武帝死后,白痴太子即位为晋惠帝。惠帝无能,群下干政,互相讨伐,都想夺取朝政大权,结果引发八王之乱。中原动荡,少数民族趁机起兵造反,进攻中原。其中最凶猛的除了刘渊和他的后代,还有羯人石勒和他的侄子石虎,都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中原大乱,短见专制的执政者东海王司马越祸国殃民,最终两个皇帝晋怀帝和晋愍帝被俘,西晋灭亡。 宗室琅邪王司马睿渡江在建康建立政权,是为晋元帝。整顿河山无力,只有祖逖冒险北伐。江北原来的守将邵续、刘琨、段匹磾等与石勒、刘渊后人长期不懈地对抗,可歌可泣的故事数不胜数。而石勒与刘渊后人之间也在内讧,江南的东晋得以幸存。石勒死后,石虎当政,更加残暴,人民不堪忍受,陷入人间地狱。石虎闹家事而死,北方各民族进入混战,分裂成多个政权。多家政权渐渐被苻坚统一,成了北方霸主。苻坚也骄傲自得,不估计形势,冒险讨伐东晋要学晋武帝统一天下。结果肥水一战被谢安打败,北方重新陷入各势力割据中,最终统一到北魏道武帝手中。南方东晋政权被桓玄祸害,最终朝政大权落入刘裕手中。形成北魏和刘宋对峙状态,中国历史进入南北朝。 剧本第一部内容 《晋鼎风云》 第一部 三分归晋 第1集 1、野外祭坛,上午,外景。 (万人观礼的开国登极大典仪式,中有祭坛,红毡铺地的引路,四周围满了观众,很热闹。晋武帝司马炎登祭台举柴燎告类于上帝,群臣山呼万岁。礼毕,武帝下祭坛,乘车入洛阳宫,百官随从。画外音:三国后期,魏朝强盛;魏国大将军司马昭灭掉蜀国,控制住朝政。司马昭死后,长子司马炎专政。公元二六五年废掉魏朝,建立晋朝。) 2、太极殿,白天,外景。 (群臣列在殿外,行礼。) 3、太极殿正殿,白天,内景。 武帝:(武帝端坐太极前殿,君臣就位毕)开国喜庆,大赦天下,改魏咸熙二年为晋泰始元年。封魏末帝曹奂为陈留王,魏氏诸王皆降为县侯。(群臣山呼万岁) 傅玄:臣听说魏武帝好以经术法律治天下,天下就崇尚黄、老刑名之说;而魏文帝慕通达放任无拘束,天下风俗就鄙夷纯真守节。以武力征服天下,自然少不了无信无义之举。自魏武帝以来,纲纪不整,无所事事者充斥朝廷,风气败坏。陛下受命于天,应弘扬尧舜之风,教化百姓淳朴厚重。请将不务实的清谈客放逐出去,以维护朝廷正气。 武帝:(不感兴趣)风俗非一日能改,奏章暂且留中,藏于秘府,有机会再推行。 刘毅:大晋开国,以革除魏时弊政为当务之急,而如今御府所养珍禽无数,不利敦崇教化、休养生息;旧朝御府所存工艺、玩好之物堆积,只能令人玩物丧志,不利鼓励勤勉公事、男耕女织。魏朝奢侈,世风日下,我朝新立,应当戒奢以俭,以焕然一新的面貌昭示天下百姓。因此,臣以为,陛下要为万民表率,应将原魏朝御府配备后宫的玩好之物与庭院所养珍禽异兽清除出宫。 武帝:(感兴趣)刘卿言之有理。朕早想将这些物事班赐群臣。卿着人将这些御府玩好之物与珍禽异兽登记数目,先交三公拿个意见,然后呈朕批示。 刘毅:遵旨。 刘颂:臣有奏章。(递上本章)臣以为,太常丞许奇不宜接近陛下左右,不应任命为祠部郎。 武帝:(故意不讲)知道了,此事再议。(对朝臣)还有什么事?(众人不语)退朝。 4、太极殿东堂 白天,内景。 武帝:朝贺进展得怎样了? 刘颂:各州郡县除凉州以外的贺表都已送到。凉州路途遥远,恐怕还得半个月。四夷五胡西羌刚刚送来了贺表。新平定的西蜀各州贺表也都到达了。 武帝:(很高兴):宗室之内都称臣了吗? 刘颂:三公之内,除了安平王,其余都递了表章。宗室亲亲有封爵的和没有封爵但已成年的,全部向陛下称臣。 武帝:宗室疏亲有封爵的呢? 刘颂:习阳亭侯司马顺等人没有称臣。 武帝:安平王不称臣,司马顺几个自然不能例外。你去安平王那里催一催。 刘颂:(为难状)臣已催过两次,渺无音讯。 武帝:再催。 刘颂:安平王近日拒不开门纳客。 武帝:(不高兴)到这时候连个准信儿都没有,你们就这样办差事? 刘颂:(惊慌下拜)安平王侍事敬谨,从不会误事,臣恐怕他是不愿作答。安平王偌大年纪,又是宣帝的亲母弟,陛下的叔祖,臣不敢相逼。(武帝气馁状) (一会儿过后,贾充进殿) 武帝:安平王不肯称臣,此事非同小可。安平王在大晋宗室之中堪称表率,为人至德,资望极高。朝廷之中有相当一部分人对他言听计从,不拥护社稷。况且,朕还是他的晚辈,不能把他怎么样。因此,他一日不称臣,朕心里一日不得安宁。把安平大国封赐给他,那是一等大国,享邑四万户,可他既不安也不平,有违朕意。 贾充:(唯唯状)陛下的意思是? 武帝:找个人劝劝他,也不能老别扭不开面儿。 贾充:这人选,陛下可有安排? 武帝:找卿来就是为这个。(屈指算)卿算算,三公里面:安平王是一个,暂且不说;大司马石苞、大将军陈骞都在外镇守;太保王祥老迈昏聩;太傅郑冲和事佬儿,又跟安平王一个鼻孔出气,不会违背他的意思;而司空荀顗、太尉何曾跟他没太多的交情,自然劝不到他心里去。剩下的,这个司徒司马望,是他亲儿子,儿子当然管不得老子,还是不顶用。朕的公爵都解决不了国事,朕想起来就心烦。卿有什么办法没有? 贾充:(迎合奉承)臣这几日也在寻思。 武帝:有结果没有? 贾充:有。安平王性子倔,不能来硬的,得用软法子。要说最能劝得动他的,莫过于陈留王曹奂的旧人。 武帝:(不高兴)说这些有什么用?江山又不能退给他曹家! 贾充:这个自然。陛下误会了,臣不是这个意思。 武帝:我知道,卿的意思是说,让曹奂他们劝他?曹奂已经走了。再说,怎么开这个口? 贾充:安平王既然自称大魏纯臣,心中自然将旧朝之事放在心上。当时与他共事的旧朝三公,如今在朝的只有王祥。王祥的话应该有效果,毕竟在一起共事多年。王祥已然对陛下称臣,照理该帮陛下行事。让他劝劝,安平王或许能从。 武帝:(不以为然地)哼,这个王祥,朕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文帝作晋王时,天下归心,谁人见了不下拜!惟独他不肯。还说“天子三公为何要拜同殿之臣”,听听,都什么时候了,他还较真儿。他这个倔劲儿,比安平王一点儿不逊色。(武帝自己笑了)人不怕吓唬,真不能奈何他。依朕看,卿白费这份心思。 贾充:(溜须拍马状)陛下过虑了。其实,人一老,什么能为都没了。就算依着他,又能怎么样!他不过碍于面子不便承认。心里头,不会有什么趣味儿。如今自己闭门拒客,不是个长法子,得有人给他找个台阶下,要不怎么下得来!如今就缺个人跟他正式去谈,得了台阶肯定就势下,说不定这会儿正等着这个人出现呢。 武帝:(心花怒放)有理。卿这就去一趟怎么样? 贾充:(畏难状)臣恐怕说服不了安平王。 武帝:卿说去一个人就行,怎么又不行了?卿长着四方大口,贯称能说会道,今儿怎么轻易认输? 贾充:三公以外,朝廷之中合选的人物多得是。比如尚书令裴秀、司空荀顗、卫将军齐王司马攸、刘毅等等,都在朝中,俱是当朝贵显足堪此任,陛下可任选一人前去。 武帝:(低声自言自语)齐王攸,一个小孩子家;刘毅……还是少惹的好。(正常声音)让裴秀去吧。 5、安平王府,清晨,内景。 门人:(入内报)尚书令裴秀裴季彦拜见安平王。 安平王:(很生气)什么安平王!我不承认这个封号。裴秀来了,“贾、裴、王,乱纪纲”。裴秀与贾充等人逼主退位,罪不可赦。我早想去骂他,他倒上门游说。告诉裴季彦,我乃前朝遗老,如今归居田亩不问世事,不见也罢。让他回禀晋王,不要苦苦相逼。(门人答应着刚要走)不许放任何人进来,我谁也不见。 6、太极殿东堂,上午,内景。 武帝:(气得脸红脖子粗)连门儿都没进去?(裴秀不敢言声,刘颂入内) 刘颂:有司搜得证据,习阳亭侯司马顺当众言讲:“主上篡位,还假托禅代,有违圣理,事乖唐虞。” 武帝:(大怒)司马顺这个小子散布流言,横造事端;不惩治一番,这帮混账东西都无法无天!把司马顺给朕革职免爵,流放到姑臧去!(裴秀不敢言声,陪小心神色。武帝越说越生气地)我封安平王的七个儿子为王,怎么对不起他?这王就白封了?他们兄弟七个都不能为朕分点儿忧?卿去把义阳王的弟兄给朕找一个来,让他问一问他老子,到底还想要什么! 裴秀:(小心地)陛下息怒,容臣等商量一下,定给陛下一个满意的答复。 武帝:哼。(裴秀退到外间,齐献王正在理事,羊琇在侧) 裴秀:(悄悄地)殿下,安平王拒不见人,主上又在气头上;臣既不敢奉诏,又不能不奉诏,夹在当中,这,这…… 齐献王:(低声)老祖宗怎么不让进门?有什么事说么!硬顶着不是办法。 裴秀:可不是!等主上气消了,再慢慢跟老大王商量。 羊琇:(低声)老祖宗这回真动怒了,前几天我去拜望,刚报了一句“中护军羊琇拜见安平王”,就让老祖宗给轰出来。 齐献王:(微笑)话说的犯忌。 羊琇:(恍然大悟状)我不应该报晋朝的官衔,应该称原来的称呼。哎也,殿下怎么不早告诉我。 齐献王:(微笑)卿也没问我。 裴秀:(恍然大悟状画外音)我说怎么今天不顺,原来如此。 武帝:(在内喊)司马攸!(三人一惊。齐献王赶忙走进去,裴秀转身出了殿,羊琇也溜走了) 武帝:(气没消)你说,家事与国事哪个要紧? 齐献王:自然国事要紧。 武帝:那安平王为什么不给朕回话儿?嗯?连朕的尚书令都给挡了出来,他眼里还有没有朕这个天子?都腊月底了,我看他不打算让朕过年。 齐献王:陛下息怒,此事当有原委。待弄清原因,问题当迎刃而解。 武帝:(压低声音)什么原因?我知道他看不上我这个皇帝,找理由不愿承认。自以为年纪大、资格老,就倚老卖老,朕还不能说什么!什么“大魏纯臣”,清流似的,曹奂一个小毛孩子,值得他那么倾心?你去看看安平府里还有其他人没有,宣一个来朕问问。安平王的几个儿子,(武帝屈指数)下邳王司马晃、高阳王司马珪、还有渤海王司马辅,都可以宣来,朕跟他们说。 齐献王:陛下,这可不行。 武帝:怎么不行? 齐献王:安平王身体虚衰、风烛残年,万不可跟他计较,否则后悔也来不及。(武帝默然)安平王忠君爱民,确是实情。老人家仕魏那么多年,一旦更改,有些难以接受。此事不宜操之过急,当缓以时日——这是其一。其二,陈留王虽然年轻,也曾是安平王的君父。君臣如父子,千古不变之理。眼见陈留王废黜,安平王心里难免悲辛。陛下不体谅安平王的苦衷,怎能有解决问题的办法。 武帝:(有些无奈)光让朕体谅他,谁来体谅朕?什么都依着他,他倒是满意了,朕怎么办? 齐献王:陛下别急。依臣看,此事说难也难,说容易也容易。子曰:“尊父子必喜”,想来尊君臣也应必喜。陛下何不对陈留王优崇有加,还他天子仪仗,除天下大权以外,都依着他,安平王还有什么不满意。 武帝:(忍怒,低声)你今日怎么回事?你是不是大晋之臣? 齐献王:(吃惊貌)我怎么不是大晋之臣? 武帝:你没有注意到,你今日只帮着他说话。是不是跟他一个心眼儿?你给我出的“好”主意!哈!(武帝背了手在殿内转了两圈儿)还给曹奂天子仪仗,我还是不是天子? 齐献王:怎么不是?是。 武帝:(冷笑一声,暴瞪着两眼)我打天子旌旗,他也打天子旌旗,让天下的百姓怎么看,谁是天子? 齐献王:(诧异,有些畏惧)怎能混淆?陈留王曾经是天子,打天子旌旗并不奇怪。再说,那也是奉大晋天子之令行事,乃是大晋天子对他的一种优崇之礼,百姓岂能不明白?即便有不明白的,一问情由,回答他的只能有一种解释:陈留王在大晋天子这里得到了优厚待遇,表明大晋对他仁至义尽。除此以外,还能有什么? 武帝:他打天子旌旗,安乐公刘禅也曾经是天子,也打天子旌旗。将来东吴平定,孙晧也打天子旌旗,我这朝廷像什么?你不是拿我开玩笑? 齐献王:臣怎么敢!安乐公不能与陈留王相提并论。大晋之臣全由魏朝旧臣过渡而来,陈留王曾经是晋人之主,所以崇之以礼。这一点,不是什么人都能比。安乐公降魏来作阶下囚,我朝封他为公爵,优崇备至,他有什么理由、什么胆子敢打天子旌旗?没人为他争取这种待遇。纵然谯周在朝,也不会有这种打算。东吴平定以后,吴主的待遇只能从安乐公,不能从陈留王。 武帝:(理亏而不愿意示弱,抢白)灭东吴是以后的事,现在提它作甚!只说眼下。 齐献王:(心里发堵,按了火气)然后臣再去跟安平王讲,架不住时日一长,老人家总会回心转意。 武帝:(妒心大发,乜斜着眼睛恶狠狠地)朕派人去劝,他都闭门不见,你跟他讲,他能听你的?你倒比朕有面子。 齐献王:(气得掉泪)陛下这话什么意思!臣不忍看着陛下焦心,才想出面调停,不是非去不可。陛下不愿意就算了,何必说这些。 武帝:(武帝不好意思画外音:“今儿又把我弟惹哭了,回头太后知道,没好脸色。”心里没底地偷看一眼齐献王,然碍于帝王脸面,嘴硬)你看看!小毛孩子脾气还不小,我不过说了你一句,你就耍小孩子脾气,掉泪给朕看。太后知道了,还以为朕把你怎么了。这点儿小事值当得哭! 齐献王:(拭泪)臣失礼,请陛下恕罪。陛下若没有别的吩咐,臣告退。 武帝:(绷着脸)退下吧。(齐献王出,武帝偷笑) 武帝:(画外音:这事可别让太后知道,照理说他不会去告状。不过,大猷烦心的时候都跟谁说?总不会不跟太后说吧?嗯,有可能。我看看去!)来人,备追锋车,崇化宫看望太后。给朕更衣,穿素淡的。(摘掉一些金玉饰品及玩物) 7、崇化宫,白天,内景。 宫人:(入内)太后,陛下驾到。(太后正在熨衣物,将熨勺中炭火倒回炭盆) 武帝:(打量房内)我弟没来? 太后:还没来呢。 武帝:(不明所以)太后知道我弟要来? 太后道:昨天不是说,今日你们兄弟二人来我这儿来聚聚,你说不一定有空儿,让大猷先来嘛。 武帝:(掩饰)我今儿不太忙,就赶来了。 太后:(猜测状)大猷大概有什么事吧? 武帝:(心不在焉地)可能。 太后:(疑惑地)你没跟大猷在一起? 武帝:(掩饰)我忙国事,没留神他。 太后:国事办得怎么样了? 武帝:(端起青花龙盏,慢慢品茶)基本上告一段落。晋朝立国,当务之急是省事息役、与民休息。再就是解决禅代矛盾,妥善解决曹氏宗室退位后的麻烦。 太后:百度草创,千头万绪。 武帝:(来了状态)可不!单是前朝的弊端,就够纠正几年的。首先,魏宗室禁锢严重,致使曹氏孤立,遇事捉襟见肘,自顾不暇。朕就从这里入手,效法周武王分封建制举措,大封宗室为王,委以重任,镇抚远近,使晋室江山有磐石之固。其次,魏室待臣民刻薄寡恩,自奉又奢侈无度。朕想改变一下风气,崇尚风化,戒奢以俭,勤政爱民,树立新朝之风。这就把旧朝御府配备后宫的玩好之物,与庭院中所养的珍禽异兽或放归自然,或班赐群臣。(太后点头)目前该办的事太多,累得慌。待陈留王曹奂、安乐公刘禅二族安抚之事完成,就歇一歇,喘口气。 太后:说的是。这一阵子你们君臣着实辛苦。太保王公、太宰安平王都是八十多岁的人,皇帝应尽量礼遇,凡事多咨询、少役使,让他们安享晚年。其他诸公,也以六七十岁的居多。注意休息,别累着。 武帝:(煞有介事地)遵太后旨。 太后: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规矩?就跟大猷似的。 武帝:(忙转话题)已经到年底了,太后还不歇着,叫宫人们做去就是。活儿还有多少? 太后:都好了,王子公主们的衣服,上月就送去了。我做的衣服你相不中,所以没给你做,只给你儿子做了。瞧,这两件是正度、弘度的,这一件最小的,是景度的。这件是大猷的。大猷怎么还没来?(吩咐宫人)去看看大猷怎么回事。 武帝:“还能不来么,看什么。 太后:(看出武帝有些不自然)皇帝今日有事? 武帝:没有,就是想看看太后。好几天没来了,心里惦记。(太后坐下,由炭盆中用铁筷子钳出几块木炭放于熨勺中接着干活) 武帝:看着太后干活,真想回到童年。 太后:做皇帝的滋味,反不如儿时光景? 武帝:不在位不知天下难治。如今人心不齐,各有心思,少说得有四五类。 太后:这么复杂。 武帝:可不——第一类,是当初我为晋王时的旧属,朝廷上私下称作亲知近派;第二类,故魏氏朝臣,称元老派;第三类,蜀国遗臣,为外来派;另外,死也不称臣的、阴谋叛乱的再在里面一搅和,朝局错综复杂、扑朔迷离。第一类还好,改朝换代,他们顺理成章的过渡来,各人加官进爵,自不必说,除了争名夺利,别的真没什么;其他几类就不尽然了,元老派……尤其是蜀国旧臣,见了朕没有一点儿和悦之气。单看那神情,就是对朕一百个不信任。 太后:大晋建国,难理顺的事情不会没有,可也没必要如此紧张。过些时日理顺下来,就会好些。蜀国旧臣,跟着暗主刘禅,国力日衰,日子并不好过。并入大晋,宽政息役,多好。至于魏氏朝臣,事奉司马氏由来已久,天下尽知魏氏江山本就是晋人驾驭,如今,蜀国已平定,海内大同,百姓休养生息,朝廷乃民愿所归,魏氏朝臣心里有什么隔阂。 武帝道:太后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就是魏氏旧臣迂腐不化,令人头疼。(扳着手指) 太后:“当权朝臣中,大司马石苞、大将军陈骞、太尉何曾、太傅郑冲、司空荀顗几个,你父王在位时,他们都是致力于扶保晋室的,不会有别的想法。太宰安平王、司徒义阳王父子是你皇从叔祖、皇从伯父,不会向着别人,难道说是太保王祥? 武帝:不是。王祥当年以魏氏三公不肯下拜,现如今曹奂已然退位,司马氏当国名正言顺,他无话可讲,倒也安静。 太后:那会有谁? 武帝:还会有谁?安平王呗!安平王到现在还在别扭,说什么也不臣服晋氏,每天价不是闭门不见客,就是对着曹奂旧人哭哭啼啼,惹得朝臣们都同情曹奂——朕倒倒显得多余。(烦躁地站起身来,挥挥袖子)朕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太后:安平王是宣帝之弟,魏朝旧臣,德高望重,又是义阳王的父亲,论辈分是你皇叔祖,你还想把他怎么样! 武帝:(冷笑)圣人云:“五十而知天命”,他都八十多岁了,还别扭,也不想想剩下的日子。 太后:安平王性格倔强,不是一天两天。当年,你伯父景帝为太傅时,什么图谋都不让他知道,怕他向着邵陵厉公。你父亲为晋王时,赶上成氏兄弟杀高贵乡公那一回,当时安平王极力阻止,可见他是魏之纯臣,扶保社稷的忠良。你父亲、伯父都敬他是忠臣而概不追究,到了你这里,又低了一辈儿,更不好说话。不过,老人家年纪大了,自不会与你为难。不如由他去,也不能怎样。你说呢? 武帝:我是怕别人都效法安平王,不愿做晋臣,对社稷不利。 太后:没那么严重,谁敢同安平王相比呢?他是皇帝的叔祖,别人可没那么大的面子。 武帝:母后说的是,是我多心了。不过,安平王德高望重,在朝廷里影响很大,他这股怨气让我坐立不安,总得想法儿摆平才是。 太后:(想了想)可以让大猷去试试,他们祖孙二人平日十分投缘。 武帝:我弟也是这么说。(后悔貌) 太后:你的意思呢? 武帝:(瞒不住,只得实话实说)我以他小孩子家,说话不知道轻重,就没有答应。还惹得他掉泪。 太后:(十分关切地)怎么惹他掉泪了? 武帝:也没什么。我派人去劝安平王,安平王连门儿也不让进,大猷说他去试试,我当时正在气头上,就说了他一句。 太后:你说他什么? 武帝:(赔小心)也没说什么,就一句。说他比朕还有面子,他就烦了。(太后沉了脸不语) 武帝:太后不要生气,这原是一件小事。不过是一句话,他也太爱当真。 太后:(不快)你就不当真么!你要是不当真,能说他这些!你当兄长的太不慈,大猷就是有些性急,也不能对他这样!你年长他十一岁,这就大一旬了,照理说什么都该让着他点儿。他可倒好,什么都让着你,什么都不跟你争!你真好意思。我说大猷今日怎么没来,原来是这么回事!(掉泪)大猷怕我担心,不高兴的时候从不让我知道。你父亲下世,他又发了病,还没好利索,你就给他添堵,这是干什么!他有一点对不住你的地方吗?前世欠你怎么着!你的性子也难改了,没事总想欺负他。我活着还好,我要是没于地下,你能容得下他? 武帝:(愧疚作揖)太后说哪儿去了!我不过说了一些玩笑话。再说,我又没亏待他,封赏从优,将齐国封给他,那是仅次于安平国的二等大国。其他宗室王爵,没几个人能做大国国君。(给太后捶背,端茶来给太后喝)我知错了。从今往后,定当好生看待幼弟,不让我弟吃亏。 太后:我太急躁了,你别介意。 武帝:不敢,我知错了。 太后:大猷一心为你着想,当真舍命赔君子。况且,大猷是个安邦治国之才,有他在,天下不会乱。你尽可以坐享太平,有什么不好?你父亲临终嘱咐你的话,才多少时日,你就忘了。 武帝:不会。我弟太年轻,日后定当委以重任,成为大晋佐命元勋,太后尽可以放心。 太后:(安慰地)大猷虽然年轻,然而并不像你所说,是个小毛孩子。他博学强记、多才多艺,很能处理一些棘手的问题,并且能让人心服口服。几时见他办砸了事情?你不妨让他去试试,或许真能帮上你的忙。 武帝:(大包大揽)这事就交给我弟办理,我也落得清闲。 8、太极殿东堂,白天,内景。 齐献王:陛下,臣昨日与太常卿议过,太常与博士祭酒都有奏表。臣将其归纳了一下,请陛下过目。(递上诏书草稿) 武帝:(面带微笑接过来)这么快就议好了,朕看看。这是陈留王的优诏,好。(文稿一件件看过,又拿笔添了一句)转秘书监抄录四十份送达各州、征镇;安平王那里,就按殿下的意思办。 齐献王:唯。 9、安平王府,白天,内景。 门人:齐王殿下报名来访。 安平王:(提笔正要写信,连忙站起)快请。 齐献王:(下拜)侄孙司马攸拜见老祖宗,祝老祖宗福寿无疆。 安平王:(忙上前扶起)殿下不能拜,折杀老朽。 齐献王:叔祖德高望重,为司马氏宗师。侄孙前来拜诣,理所应当。莫说是我,我兄长见了叔祖,也会如此。 安平王:不敢,大猷请坐。 齐献王:叔祖今日神清气爽,与往日大不相同。前几日您的状况,侄孙很担忧。 安平王:(叹口气)我侍奉主上多年,一旦离别,心存不忍。我主今年刚二十岁,就遭此灭国废黜之祸,我身为大魏臣子,眼看着不能匡救,实在有负大魏见顾之重、托付之恩。(老泪纵横) 齐献王:叔祖保重身体。 安平王:我主登极以来,不曾得一日安宁;如今落到这步田地,却未有一句怨言;老臣前去拜望,我主却要老臣万事不关心,只在家里静养。我枉为大魏之臣,不能为主分忧,心中有愧。 齐献王:陈留王协和恬静,是守文佳主。 安平王:我若是年轻些,定要侍奉主上归国,朝夕尽忠。可如今我老迈,行将就木,不敢给主上添麻烦,只能在家日夜祷告,祈求苍天保佑我主龙体安康、福寿永享。(掉泪) 齐献王:叔祖不能再哭了,哭坏了身体怎么好!陈留王有叔祖的保佑,定能福寿无疆。叔祖的健康才是陈留王的福气,叔祖难道不曾想过?(安平王若有所悟)古语有云:“百川到东海,不能复西归。”天道如此,拂逆不得。陈留王顺天应民成全晋室,是一番善意。势已至此,禅位总比篡位好。当年,高贵乡公若能行禅让,也不至于少年崩殂,为千古遗恨。为君者心怀天下,乃是美事。 安平王:可怜少年人如此胸襟。这些话由你说出来,老朽最信服。只是,别人的行为就不那么让人舒心。如果是你即位,断不会逼主上退位去做他乡的游魂。 齐献王:(吃了一惊,摇头制止安平王)老祖宗! 安平王:(苦笑一声,不便明言,找替罪羊)羊琇这个小子,真该千刀万剐! 齐献王:此事怨他不得,人往高处走。 安平王:怎么怨他不得?助纣为虐,该剐。 齐献王:叔祖,往年的事提他作甚。 安平王:少年人都这么通情达理。好孩子,你的心思我知道,今日定是替安世游说的。你总是替他着想,他若对你也能这样,(转口)不说了。大猷,有什么话请讲。 齐献王:叔祖,侄孙今日来,有一事相请。(安平王已经猜到,微微点头)我兄并未失德,禅代是水到渠成的结果,顺理成章。如今已经建立了晋朝,断没有中途更改的道理。他如今君临天下,百度草创,亟待海内智能之士辅助。叔祖乃德高望重的公卿、司马氏宗师,一举一动对社稷影响很大。叔祖不肯承认我兄长,大晋江山便有三分不稳。因此,侄孙斗胆请求叔祖上表称臣,以安人心。(安平王微微点头。齐献王取出一份诏书)叔祖,这是今日发往各州、征镇的诏书,是给陈留王加的优崇之礼,叔祖请看。 安平王:(接过诏书念)陈留王通达民意,顺天应人,朕心甚慰。特诏陈留王建天子旌旗,乘金根车、六马,备五时副车,置旄头云罕,廷前舞八佾,设钟虡宫悬,陈留国里行魏正朔,郊祀天地,礼乐制度皆如魏旧,上书不称臣。(又看两遍,站起来)大猷,这是你的主意吧? 齐献王:这是博士们议的礼,我兄长恩准,才发的诏。 安平王:不用瞒我了,准是你办的。老朽一生什么没见过,一猜就知道。 齐献王:侄孙是拿了意见,请叔祖降罪。 安平王:是了嘛。江山本来就该是你的,有你在朝,我为什么不称臣?(坐回桌前提笔写,口中念)臣司马叔达敬奉大晋皇帝为天子,所赐禄位一一领受,即日进宫叩谢皇恩。(递给齐献王)大猷,你看一下,满意否? 齐献王:叔祖抬爱,侄孙不胜惶恐。 安平王:告诉安世,明日朝会,我当面谢恩。 齐献王:唯。侄孙这就回去交旨,明日迎接叔祖入朝。 10、崇化宫,白天,内景。 太后:忙什么呢? 武帝:群臣琐碎事太多,小心太过。前日擢拔太常丞许奇为祠部郎,群臣以为许奇不应接近我,都主张让他出为外官,说是万全之策。 太后:却是为何? 武帝:许奇之父以旧事被诛杀,依律,其子孙不宜接近,是怕他们万一心怀仇怨,对我不利。 太后:(想不起来原由)旧事被诛杀?许奇之父是哪一个? 武帝道:许奇之父乃是魏帝邵陵厉公曹芳的亲信——中领军许允,在李丰事件中流放而死。 太后:(倒抽一口冷气)原来如此。十一年前的李丰事件中,你伯父杀了被李丰牵连的许允。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今日一朝重提,仍是心有余悸。不想许奇竟是许允的儿子,那,皇帝的意思是? 武帝:许允是清正爱民之士,他的家人应当受到礼遇。许奇才高八斗,品质端正,应擢拔任用,为贤人入仕开个门路。再说,我本人与他并无冤仇,还格外看中他。许奇稳重,料想不会怎样。做皇帝,是要大度,冒些风险。 太后:就依你。不过,群臣所讲的万全之策,你应当心中有数。待许奇成绩突出之时,可擢拔外镇,委以方伯之任,也是不负他先人之志。 武帝:(会意)我理会得,太后放心。(暗自得意) 太后:安平王那儿,进展得怎么样? 武帝:(一笑)同意了。太后说的没错,我弟确实能办一些棘手的事情。裴秀、羊琇等人门也没进去,我弟一出马,安平王竟出门迎接——一晌就谈妥了。这不,明日朝会,安平王就来称臣。(套近乎)我说什么来着?我弟是比我有面子,那日一说,太后还跟我发脾气,好像我说错了。 太后:(不好意思)我那天给你赔礼了。 武帝:岂敢!今儿是给您开玩笑,您可不能当真。 太后:没有。你兄弟相安无事,我比谁都高兴。话又说回来,谁错了都得改。我有什么不是,你随时讲出来,母子之间有什么话不能讲。 武帝:正是。 太后:你如今做了皇帝,应该慷慨大度一些,为万民表率。 武帝:太后说的是。哦,我差点儿忘了,大猷还有一份奏章,我拿来请母后裁度。(从袖中拿出一份表章)受封诸王可以自选国中官吏,我弟独不敢,上表请朝廷派遣任命。兄弟至亲,不必守这些规矩。因此,我想,让我弟报上名单,三公过目,我同意就行了。 太后:(看过表章)大猷办的对。大猷挚诚,一心为社稷着想,唯恐朝廷失去对藩王的控制,所以上表提醒你。 武帝:(警醒)我倒没想起这一条。我朝开国,正是示人以宽和、信任,没在这上面多加考虑——晚了。这事已经办完,等以后有机会再慢慢理顺吧。 太后:要是事先跟大猷商量,就不会遗留后患。你父亲临终时特意嘱咐你,凡事都要向他咨询,偏偏你又忘记了。古语云:“治大国,如烹小鲜”,疏忽不得。事事谨慎,也不一定会怎样,何况疏忽。 武帝:(许愿)太后说的是,我记下了。我知道大猷什么事都为我着想,而且从无过错,我一定会对得起他。 太后:“眼看就过年了,你妻的名分还没定,后宫不能无主,要紧的事情办完了,就该立皇后、太子了。 武帝:记着呐。后宫有太后做主,不急于一时。 太后:名正言顺。该做的,一定要做到,不要多生枝节。你妻也不容易,为你生养儿女,还要关心其他姬妾;后宫宁静,她功不可没。 武帝:就依太后。太后要没有其他事,朕就告辞了。(退出) 太后:(寻思方才事)安世这孩子心眼儿真多。 11、太极殿,上午,外景。 (朝会,安平王由齐献王陪同入朝) 武帝:(远远地迎出来,望安平王车辇下拜)司马安世给叔祖安平王请安。 安平王:(慌忙下辇下拜)臣不敢,陛下请起。 武帝:(起身扶起安平王)叔祖不要行此大礼,朕不敢当。叔祖为当朝元老、司马氏宗师,临朝听政乃大晋的荣耀。朕准叔祖乘辇上朝,入殿不拜。 安平王:臣不敢当,请陛下收回成命。 武帝:(自信地)就这么定了。 12、太极殿正殿,上午,内景。 (群臣入殿,武帝升殿坐下) 群臣:臣等恭贺陛下宗族敦睦,上下和气。 武帝:(非常高兴)朕的叔祖为宗室楷模,理应奉为当朝太宰,众卿以为如何? 群臣:陛下英明。 宣召官:(宣读诏书)太傅安平王勋德弘茂,朕所瞻仰,以光导弘训,镇静宇内,即日起,奉以不臣之礼。给云母辇、青盖车,进拜太宰、假黄钺、持节,都督中外诸军事。(安平王忙下跪接诏,武帝得意貌) 武帝:安平王内有亲戚,外有交游,惠下之费,经用不丰,特奉绢二千匹,诏乘舆车上殿,入殿不拜,一如家人之礼。(安平王下拜谢恩,武帝微笑) 13、东吴建业宫正殿,上午,内景。 孙晧:陈都尉,司马炎逼魏皇帝禅位,废皇帝为陈留王,又继承大魏的声名,群匪振奋。百姓都说建业不利,孤却不知不利在何处。卿替孤看看不利在何处,如何破解? 陈训:(不得不应承):荆州有王气要破扬州,对建业宫不利。 孙晧:这好办。(吩咐左右)传孤旨意,派人到荆州,将荆州地界上所有的大臣名家坟墓,凡是与山岗相连者,都发掘出来,扔到沟堑中,如此便绝了地气。(对群臣)虽然荆州地气可绝,可是建业宫仍旧不利。陈训奏都城不祥,孤也觉得都城宜在荆州,不宜在扬州。西陵督步阐上表,也称扬州不利,请迁都武昌。武昌正在荆州,孤觉得此计甚妙,众卿以为如何?(群臣窃窃私语,共推丞相濮阳兴说话) 濮阳兴:陛下,迁都之事,非同小可。且工程浩大,劳民伤财。自古以来,不到万不得已,不能迁都。而且,迁都之时,内外纷纭,诸事嘈杂。藩镇戍守,均有不便。倘若江北乘虚而入,吴国猝不及防,危害就会凭空而至,还不如暂守建业。 孙晧:(生气地)迁都是为了国家大计。建业如果守不住,江山何在?还有比这危害更大的吗?再说,孤身为一国之主,坐不稳江山,你们作臣子的就那么安生?(群臣都不敢言。孙晧望着大将军陆抗)只要一迁都,江北就得入侵? 陆抗:说不准。 孙晧:(得意地看着濮阳兴)大将军说不准,众卿谁说得准?(怕群臣再多嘴,多瞪了张布一眼,张布畏惧低头)既然群臣没有异议,传诏:右将军诸葛靓留镇建业,其余众臣随孤将都城迁到武昌去。 14、濮阳兴家,傍晚,内景。 濮阳兴:(与张布喝闷酒)今日的情况卿看到了,一点儿办法没有。 张布:丞相您都没有办法,我能有什么办法?迁就迁吧。 濮阳兴:(长吁短叹)我东吴国小民弱,累年征伐不断,朝廷的赋税又重,百姓早已不堪承受,乱子一出接一出。可是主上全不放在心上,眼看江北司马炎越来越强盛,我东吴命运岌岌可危,可是他,(往上一指暗指孙晧)竟然到这时候,他还要将国都迁到武昌去!武昌怎比得了建业。 张布:当今全不以江山社稷为念,高高在上,一句忠言不纳。这样下去,能支持多久?我看呐,论暴虐,他比大帝在位时,有过之而无不及;论治理国家,却是半点儿也比不上。他现在想重蹈秦二世的覆辙,不把祖宗留下的基业败坏干净绝不罢休。 濮阳兴:天意难测,难道东吴运数到了吗。 张布:丞相别灰心,东吴的天下不会这么容易丧失,我们想想办法。 濮阳兴:有什么办法?如今江山他坐着,他又不听我的,让我怎么办?唉!看他如今的表现,与他父亲南阳王相比,相差岂止千里!他刚登位时,看着挺好的。发优诏,恤士民,开仓放粮赈济饥民。将宫廷中的珍禽异兽放归山林,又将宫女沙汰一批出宫,让她们回到民间以配无妻者,宣告天下,与民同乐。当时民间翕然称之为明主,百姓奔走相告:吴国复兴了!然而,他坐稳了帝位,没过多少时日,就开始任意恣行。凶暴日甚,宠幸奸人何定。为了尊自己的母亲为太后,就杀了当今太后和她的两个儿子。当年我真是瞎了眼,怎么会立他为帝!早知今日,悔不当初。 15、东吴建业宫正殿,上午,内景。 (群臣入殿,两班站立。孙晧入内坐下,一群士兵冲进来,抓住濮阳兴、张布) 孙晧:二人不敬君主,图谋反叛,牵出去,流放广州。退朝。(入内对近侍)中途杀掉二人,诛夷三族。 16、东吴武昌宫正殿,白天,内景。 侍者:五官中郎将丁忠吊祭司马昭回来了,请旨觐见。 孙晧:(感兴趣地)宣。 丁忠:臣奉陛下之命过江吊祭司马昭,路途遥远,回到建业才知道陛下迁都到了武昌,忙赶过来,只是时间已经过了一年,望陛下赎罪。 孙晧:江北军事防御如何? 丁忠:(画外音)主上好大喜功,专好征伐,素有轻敌之志。我若赞美江北,岂不有投敌之嫌?话说得不好,说得罪就得罪,灭门之灾就在眼前。(编瞎话)江北之旅,臣从建业一路往洛阳而去,所见田地荒芜、百姓饥饿;装备不修,行政废驰。除洛阳、舞阳、许昌兵防甚重以外,再没见其他地方有军事控制。此时如果发动兵马,可以一战袭取弋阳。 孙晧:(大喜)知道了,退下吧。(丁忠退下) 17、东吴武昌宫正殿,上午,内景。 孙晧:正好大将军来到了,开个紧急会议。丁忠从江北回来,所见所闻,都是江北疏漏。上苍给灭晋降下时机,实在不可多得。孤想发兵攻打司马炎,先取弋阳,再逐渐平定江北一统天下。卿等以为如何? 陆凯:(已猜到)陛下,此时不可进兵。 孙晧:为何不可? 陆凯:兵乃国家凶器。非万不得已不能用。自三国鼎立以来,互相征伐,岁无宁日。而强敌新近并吞了巴蜀,有扩疆兼土的事实,战功赫赫,士气正盛;我国百姓疲蔽,不乐征伐,又失了吴蜀同盟,这时候决不能与司马家碰硬。平定江北心存侥幸,必定无成。 何定:(观察孙晧脸色)天生五才,谁能去兵!诡诈相雄,由来已久。对方新近得利,士气必骄,骄兵必败!对方有漏子,咱们可以利用。安全起见,眼下先派出间谍,以观其势,然后再定征伐计划。 孙晧:(满意状)也好。散了吧。(大臣退出,何定留下) 何定:地方奏报得了一个大鼎。 孙晧:(很高兴)古人销九州兵器铸大鼎,象征至高无上的权利,称为九鼎。今日孤也得了一个大鼎,是否象征着孤也将拥有四海,一统江北? 何定:(逢迎地)古人云“一言九鼎”,说的就是这个鼎。此乃上天降下的符瑞,预示着陛下将一统天下。(察言观色,孙晧面露得意)陛下刚刚迁都,群臣还有不怎么信服的,不如就此机会,将得鼎喜讯公布天下,改元大赦,以吉事冲一冲戾气。 孙晧:(很有兴致)正合本意,卿觉得此事应当大大庆祝一回吗? 何定道:臣早有此意。不单是臣一人,天下人都是如此。(目视众人)你们说是不是?(众侍臣逢场作戏齐声奉承) 孙晧:(高兴)宣诏:改元宝鼎,大赦天下。在宫中排宴,享乐十日。 18、东吴武昌宫另殿,白天,内景。 (宫内摆成了流水席,众官员喝得醉醺醺,乱糟糟。只有孙晧酒量大,一丝不乱地慢慢喝。) 孙晧:诸位,喝。 朝臣一:不敢多喝,免得失了态,冒犯陛下。 朝臣二:臣不胜酒力,一升就醉。 孙晧:这有什么,喝。 酒王张:(醉了,指着孙晧)老子酒量还没遇见过对手,谁见了我,都得甘拜下风。谁不认得我酒王张?你还敢跟我斗酒?老子喝酒从来不吃菜,哪像你!一会儿吃菜、一会儿喝汤,是个肴客。 孙晧:(正夹口菜吃着,大怒)把这个不敬君长、犯上作乱的东西拉出去剥面皮!看天下谁还能认得他!(左右拉出“酒王张”,剥了面皮押回来。“酒王张”疼得在地上乱滚,一张脸血肉模糊,两手撑在脸前,却不敢捂住脸部,鬼叫不止。) 孙晧:(心里解气,面露得意。回头一看群臣,见众人面有愤慨之色,有一位还狠狠地用眼瞪他。孙晧又大怒)把他的两只眼睛给挖了!看他还敢不敢瞪孤! 那人:孙晧!你这个暴君!你不得善终! 孙晧:再把他的舌头割了! 众人:(一齐跪倒叩头)陛下,那粗人不懂得礼数,望陛下饶恕一二。 孙晧:好吧。先把他的舌头留着,下次再敢乱言,不光舌头得割下来,还要诛灭三族。(一会儿,瞪眼之人被推了出来,两眼流血,成了两个血红的窟窿,两手捂着眼,东一头西一头地乱撞,末了倒在地上打滚儿哭叫。) 孙晧:真败兴!今日散了,明日接着乐。 19、东吴武昌宫另殿,白天,内景。 (宫内流水席,众官员规规矩矩,小心谨慎状。孙晧依然一丝不乱地慢慢喝。) 孙晧:酒过三巡,你看群臣怎么样? 何定:今日群臣真识趣,没有一个不招人喜欢的。 孙晧:(得意举杯)喝,都喝。(对岑昬)黄门郎岑昬! 岑昬:奴才在。 孙晧:你挑选十人为监酒司过,监督群臣喝酒的真假。 岑昬:遵旨。 孙晧:(一一看群臣喝酒,王蕃醉倒,伏在地上。孙晧画外音)这家伙酒量很大,这么一会儿就醉成这样?八成有诈。(对众人)中常侍王蕃醉了,送他回家。(左右扶起王蕃,退出。孙晧对侍从)去观察王蕃的行状。 侍者:(去而复返)王常侍走得好好的,不象刚才的样子。 岑昬:他是装的。 孙晧:招他回来。(起身迎着殿门走出,正见王蕃要入殿,怒)这个奴才竟敢欺君罔上,给我就地斩首!(百官害怕,想要劝谏,又不敢打头阵,都推卫将军滕牧发言) 滕牧:陛下息怒!王常侍酒量很大,这一会儿又清醒许多,所以能走着回来。请陛下网开一面,饶他性命。 孙晧:卿所言自相矛盾。酒量大,就不该醉倒在地;既醉,就不能行走如常。拿这种理由搪塞孤,卿等人当孤是三岁孩童?斩于殿前。(群臣不敢言) 孙晧:王蕃死得冤不冤? 万彧:不冤。 孙晧:卿说王蕃死得冤不冤? 陈声:王蕃一向不把陛下放在眼里,屡次欺君罔上,不听命令,败坏圣德。臣早向陛下反映,陛下心慈不忍诛杀。留着这样的人有什么好处!早就该杀,他死得不冤。 孙晧:早就想杀他,一直下不了狠手。这回杀了他孤都不解气。你们带上王蕃的人头,跟着孤上樊山。明天把王蕃的人头扔进虎狼窝去喂虎狼,看看结果,也让群臣知道,不忠于孤的下场。(群臣伏地,滕牧惊慌状未伏地。孙晧用眼瞪他画外音)别人不敢言语,惟独你多话,当个皇后之父不得了了。别说是你,就是你女儿滕皇后,孤也能说废就废。(滕牧抬眼看,正与孙晧耳目相对,忙伏地不敢抬头,孙晧冷笑) 20、武昌宫偏殿,晚上,内景。 孙晧:监酒司过,将今日群臣喝酒状况一一报来。 岑昬:唯。今日群臣大多乖乖的,只有几个人跟别人不一样。 孙晧:都是谁?怎么不一样? 岑昬:尚书牛班用眼瞪陛下。 孙晧:孤怎么没发现? 岑昬:牛班很狡猾。陛下看他的时候,他就低头不与陛下对视。 孙晧:果不其然。孤几次看他,他都不理会孤。记录下来。 岑昬:(记录一笔)唯。 孙晧:还有谁? 岑昬:金曹郎吕显不喝酒。每次陛下劝酒,他都悄悄泼在地上。 孙晧:他怎么不喝? 岑昬:他说喝醉了不成体统,脸上无光。还说陛下强人所难,是个昏君。 孙晧:(很生气)把他的面皮揭下来,看他以后脸上还有没有光! 岑昬:唯。 孙晧:(看众人)还有呢?(众人惧怕,躲闪目光) 岑昬:(谄笑)中书侍郎高璜与楼玄窃窃私语,陛下每次发了言,高璜都有话对别人说,神色很不恭敬。 孙晧:立即把他斩了!这种奸邪小人,给朝廷添不了好言。刚才说谁瞪孤? 岑昬:尚书牛班。 孙晧:我容忍他好几年,实在忍无可忍。把他两眼凿了! 孙晧:你们觉得孤行事如何,有没有过分之处?” 众人:没有。 何定道:陛下惩罚罪人,没有惩罚好人。他们落到这个地步,都是他们不守法造成的,怨不得别人。(孙晧满意状) 21、武昌宫御花园,白天,外景。 小黄门:(跑进来)陛下,祸事不小! 孙晧:(正饮酒赏花)何事惊慌? 小黄门:韦侍中在殿上等候陛下升殿,右将军诸葛靓有军事急报送到。 孙晧:呀,出事了,回殿。 22、东吴武昌宫正殿,白天,内景。 韦昭:(孙晧入内)右将军诸葛靓急报:吴兴永安山贼施但劫了永安侯造反,已聚众数千,正向建业进发。右将军调集人马准备迎敌,请旨定夺。 孙晧:改元的喜气儿还未散尽,祸事就来了。还愣着干什么,赶快传诏诸葛靓,让他从速征讨。 韦昭:唯。 23、原野,白天,外景。 (从永安县衙跑出一群农民,抬着轿子,鼓吹曲盖、仪仗器物,吹吹打打往外走) 施但:怎么样,永安县衙不堪一击。如今东方来了圣人,就要灭掉吴国。单等圣人来到,好一统海内。大家都得高官厚禄有将相之位,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一个农民:能成吗? 施但:别看现在只有几千人,马上就有几十万大军降服我。你们看,有了孙晧庶弟永安侯孙谦为主,天下都将归附。孙晧残暴不仁,上天已经不容。上天降旨,立永安侯为帝。凡参与废立者,均封万户侯。(众人欢呼)走! 施但:阳羡地界到了,怎么样!如今我们的人马已经扩大到一万三千,到建业城外开坛做法。(行军)建业到了,扎下营寨,做法。(做法毕)去,就说永安侯孙谦招诸葛靓过来听令。(使者应声) 24、建业城外军营,白天,外景。 (吴将诸葛靓军帐内) 施但使者入内:永安侯已经即位为皇帝,有令招诸葛靓出归顺新朝。听诏。 诸葛靓:(很生气)反贼胆大包天,竟然以永安侯之名招降我等。显然要将我陷于谋反死地,这还得了!若不给他们颜色看,我诸葛靓怎么在朝廷立足!将使者斩了,尸体扔出郊外。 25、原野施旦营寨,白天,外景。 施但:等了一日,未见使者回来。派出探马,也该有动静了。 探马:(飞奔而来)不好了,使者被诸葛靓斩首,尸体扔出郊外。(死者家属大哭) 施但:诸葛靓不知好歹,有违上天之命,罪该万死。咱们既有皇帝陛下在,又有上天保祐,怕他怎的?这就进攻,杀了诸葛靓,占领建业!” 同伙:到了建业城东九里的牛屯,歇歇吧。 施但:扎营。 探马:(飞奔而来)诸葛靓领兵三万,正向牛屯奔来,是打还是走? 施但:(惊慌看众人)头一仗不能当孬种。壮士们!我等有上苍圣人保佑,只胜不败,杀了诸葛靓,建业城就归我们了。大功就在眼前,壮士们给我杀! 农民:(扛着农具跑一阵停下来)诸葛靓领的精兵,早列开阵势,如何打得过? 诸葛靓:等他们靠近些,弓箭伺候。(施但人众越来越近,诸葛靓兵将几十面盾牌在阵前一字排开) 施但人众:这是什么架势?像一道城墙。 施但:诸葛靓在弄玄虚,是怕咱们。咱们正缺盾牌,给我一齐上,把这些家什都夺下来,壮大咱们的军备。(抽刀往前一划)壮士们!封侯拜将的时候到了!杀退敌兵,建业宫就归咱们了!给我上!(众人挥舞着农具、械杖冲过去) 诸葛靓:放箭!(前排士兵收了“城墙”,露出后面几层弓箭手,一时乱箭齐发,施但人众倒下一片) 施但人众:咱们吃大亏了,快跑! 诸葛靓:杀过去!(施但人众溃散) 施但:逃命要紧!(扳鞍上马)快走!(左右驾了曲盖皇车追不上,将驾车之马卸下,乘上就跑,将仪仗及曲盖皇车扔在路旁。诸葛靓带人追到车旁) 诸葛靓:务必将施但捉拿回来,不许放走了!(众士兵大喊追去,诸葛靓下马来到皇车前) 士兵:(掀开幔帐)出来!(孙谦抱着脑袋钻出来,身子抖个不停。) 诸葛靓:永安侯。 26、东吴武昌宫正殿,白天,内景。 孙晧:孙谦这个叛贼放着侯爵不做,偏要伙同山贼谋反,孤想留着他家也不能。传旨,杀孙谦、孙谦之兄孙德、孙谦之母茹夫人。 何定:陛下英明。 孙晧:庶弟不保险,不定什么时候就出事。张家的外孙也不是好东西,一并诛杀。 何定:陛下英明,孙俊与其外祖父张承沆瀣一气,该杀,如此可免兄弟之患。 孙晧:(点头)陈训说“荆州有王气要破扬州,对建业宫不利”, 孤有一着妙计。命人简选家在荆州的士兵三百人,鼓噪着进入建业城,把施但的妻儿老小杀了,一路大喊“天子派荆州兵,去杀扬州贼”。如此,便可镇住戾气,应了此语。 左右:陛下英明。 孙晧:破了荆州王气,社稷从此安稳无恙。此次迁都,乃是孤对百姓的一项功德。青史上应该记一笔。 韦昭:陛下,迁都武昌以后,政体繁杂,庶事多如牛毛。自从濮阳兴、张布伏法以来,丞相之位空缺,内外事物应酬不及。故而,臣启陛下,从速委任一位贤良君子为相,以安社稷。 孙晧:国不可一日无相。丞相一职,可让万彧、陆凯分任。下诏,招镇西大将军陆凯进京,拜为左丞相,左典军万彧为右丞相。 27、东吴武昌宫正殿,上午,内景。 陆凯:迁都武昌,民为患苦。民间童谣说:“宁饮建业水,不食武昌鱼。宁还建业死,不止武昌居。”望陛下既知民所苦,就应以解民之倒悬为己任,从速还都建业,则万民幸甚,陛下幸甚! 孙晧:(吃惊画外音)又是个不怕死的。陆凯是朝廷重臣,不宜绳之以法;况且,他还是陆抗的族叔,新任的丞相。那陆抗如今在疆场效命,怎能杀他的亲戚!这次迁都,上下不平。万一民众离怨,再有个造反的胜过施但之难,又给韦昭、华核他们以口实,孤的颜面何在?不如从了陆凯建议,还都建业算了。陆凯若能摆平怨气,孤也落得清闲。就是此计,暂且容忍。不过,此次迁都武昌,也不白来,捡自己不喜欢的臣子,留几个在武昌也不错。对,先留滕牧。(对陆凯)卿言之有理,就依卿。下诏,还都建业,使卫将军滕牧留守武昌。 陆凯:(感激地叩头)我主英明,谢我主。 孙晧:退朝。(对何定小声)把滕牧流放到苍梧。 何定:遵旨。(画外音:滕牧不得志,忧郁死于途中。) 28、东吴建业宫正殿,傍晚,内景。 孙晧:回到建业,事物果然理顺了许多,让孤无话可说。何定,采择了二千石大臣之女太多,孤认识不过来。 何定:奴才记得真真的,随时听后陛下垂询。 孙晧:走吧,找新美人去。 29、内宫某处院外,傍晚,外景。 孙晧:(下辇)谁住在这儿? 何定:张美人。(孙晧入内)。 30、内宫某处,傍晚,内景。 (张美人领着几个宫女、宦人跪倒迎驾) 孙晧:(打量屋内)素雅洁净,好。(握着张美人的手仔细看)一尘不染,自然清新。卿有如此容颜,神仙见了也能动心几个贵嫔、夫人跟卿一比,一点姿色都没有。(欲吻张美人,张美人退后闪开。孙晧看左右)你们都退下。(端详许久)卿有如此美色,孤竟然不知。卿要是有笑脸儿,就更好看了。卿入宫几年? 张美人:(淡淡地)两年。 孙晧:孤只恨不早早结识,害爱卿空等这许多时日。卿几岁了? 张美人:(淡淡地)十六。 孙晧:比孤小十岁。卿怎么不把自己打扮得雍容华贵一些?没有金步摇么? 张美人:有。 孙晧:为什么不戴?是不是怕把那几个贵嫔比下去多生事端?不怕。有孤给你撑腰,她们敢!孤随时能废她们。就是滕氏,也不敢多一句嘴。你将孤伺候好了,孤就废了滕氏,立你为皇后。如何? 张美人:(淡淡地)不必。 孙晧:你不喜欢?天下女子,哪一个不愿做皇后?光宗耀祖,不可能不愿意。人走时运马走膘。好运来了,想躲都躲不掉。就拿孤来说吧,当年命运乖蹇,父王含冤去世,我和母后流落到乌程,当时只想如何留得母子性命,哪有别的想法?谁知,天命不可违,孤竟有九五至尊的运数,无人能比!真可谓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天下谁敢不从!就拿卿来说,一入宫就做得了美人,眼下就可以提升。就是做不了皇后,也有指望做贵嫔、夫人,或许还能与皇后同级。你高兴不?你告诉你父亲一声,他一定高兴得睡不着觉,诚惶诚恐向孤拜谢。孤可以封他为府尹、令史,不、不,封他为刺史、将军,如何? 张美人:(大怒)我没有父亲了! 孙晧:你父亲下世了? 张美人:(切齿)早让贼给害了! 孙晧:你父亲叫什么名字,让哪里的贼害了? 张美人:(泪珠儿一串儿一串儿往下掉,一字一顿)就是我面前的贼! 孙晧:(发怒)你这个贱人!你说谁是贼?(回过味儿来)你父亲是谁? 张美人:我父亲就是骠骑将军张布。 孙晧:(大怒)原来是张布留下的孽种、祸根,你竟敢骂孤是贼!来人!把这个贱人给孤乱棍打死,扔到山里喂狼! 第2集 31、太极殿正殿,上午,内景。 武帝:立嫡子司马衷为皇太子。 刘颂:按旧理,凡立皇太子,必有赦,今当大赦天下。 武帝:近世,只要一立太子,必定大赦,以为除旧布新、解除怨气之法。如今世运太平,应当示臣民以善恶之道,使其敬身修德以保安宁。如果不分善恶一概赦免,曲惠小人,只能使百姓不敬仁德之术,心存侥幸。此朕所不取,不赦。 裴秀:司隶校尉李憙上疏弹劾原立进县令刘尤、前尚书山涛、中山王司马睦、尚书仆射武陔各占官稻田,营取私利,请将山涛、中山王司马睦免官,将刘尤除籍、抄家。因武陔已死,特请追贬其谥号、封爵。尚书省招司隶长史调查询问得知,立进县令贪暴无理,仰仗武陔之势鱼肉乡里,横行不法。山涛、武陔及中山王司马睦所占官家稻田,主事之人以其为朝廷命官、皇亲贵戚而不敢过问,尚无民愤。 武帝:山涛贞慎俭约,又以自我控制见长,怎能让人家抓住把柄,说侵占官田?八成又是鬲令送贿那种事。 裴秀:臣也是这么想。山涛洁身自好,官俸禄秩都能散给亲友,何必多占官田。 武帝:有理。李憙这个司隶校尉当得真是有职、有权、有德、有义,是个难得的君子。让他来整一整朝廷骄滋贪暴之风,最好不过。当年,汉光武帝在位时,就有两位不畏强暴的臣僚,叫做鲍永、鲍恢。这两个人,可谓刚强不阿。有一次,赵王刘良随光武帝给大臣来歙送葬,回来的时候要入雒阳夏城门。可巧中郎将张邯也要过城门,而且张邯在前。赵王刘良急着要进城,就同张邯争道,冲张邯吆吆喝喝,要他闪道儿;又责难门候官,说为什么不给他清道,最后还要治他二人的罪。司隶校尉鲍永当即上奏光武帝,弹劾赵王无藩臣之礼,请以大不敬之名定罪。赵王贵戚尊重,鲍永也敢弹劾,一时内外倾动,朝廷肃然。鲍永还招辟了一个都官从事,名叫鲍恢,专门察举百官犯法者,那鲍恢也是个生性抗直、不避强御的汉子。可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光武帝常说:“朝臣贵戚暂且收敛一下,避避二鲍。”我朝贵戚也应该收敛一下,避避李憙、刘毅。 武帝:“刑不上大夫”。刘尤已有民愤,应当斩首。山涛等追回官田,下不为例。下诏,李憙为官称职,志在亢公。特擢任李憙为太子太傅,即日进东宫为太子良师。 侍者:退朝!(群臣散去) 武帝:(很高兴,在殿内踱步,见尚书郎王济当值)王济当值,哈哈哈哈。 王济:侍奉陛下。 武帝:哎!卿家的傻叔父死没死? 王济:陛下,臣的叔父并不傻。 武帝:以往朕每次问起,卿都答不上来。此次怎么例外?卿的叔父王湛平日沉默寡言,轻易不与人交游。别人误解,与之口角,他也从不辩解。这还不傻? 王济:臣以前以为他呆傻。陛下知道的,我从小就奢侈,每顿饭都喜欢摆得盘盏巨数,方丈盈前,跟叔父对吃而从来不让他。叔父也不在意,端自己的菜肴跟我坐对面,各吃各的。我从前不把他放在眼里,往来也没有子侄之礼。可是现在不一样。 武帝:(好奇地)为什么? 王济:偶然一次机会,我发现我错了。 武帝:(饶有兴致)说下去。 王济:昨天我发现叔父床头上放着一本《易经》,心中纳闷儿,便问他干什么用,他说:“哪天身体不适,就拿出来隔三差五地看看。”我不懂《易经》,以为他也不懂,就拿《易经》中的问题嘲弄他。叔父也不生气,给我剖析玄理,微妙有奇趣。那些见解,我从来没听说过。我一向才气抗迈,没服过人,领教叔父的学问,愧恨交加,给叔父叩头赔礼,说“我如同聋子瞎子一般,误解叔父多年,羞愧难当,没脸见人。”从那以后,见叔父就恭敬,再不敢无理。家有圣人而二十年不知,枉在世间行走。 武帝:古语云:“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果然有理。不知圣人什么样,所以圣人在家中也不认得。朕很羡慕你,家有圣人,有事解决不了时,可以随时咨询。好啊。 32、太极殿东堂,白天,内景。 武帝:(与齐献王入内)倭国派使臣来献土产、方物;乌丸、扶余等国也派使者朝贺。有司奏如今天下太平,德被四海,应依旧制,建太庙。朕准了修太庙之请,采华山之石,致荆山之木,铸铜柱十二根,涂以黄金,镂以珍宝百物,缀以明珠,务必富丽堂皇。太高兴了! 齐献王:陛下所营之世,可喜可贺。 武帝:我当政以来,你觉得怎么样? 献王:陛下宽怀仁厚,行政得体。内有刘毅、李憙这样的忠直之臣,外有四方朝贺供奉,就是明证。 武帝:是吗?这话你说出来我就信,你岳父贾公闾说出来我就不信。贾公闾一句实话没有,是个一点儿不掺假的奸臣。(大笑)不过,奸臣也招得一位君子做女婿,嗳,那是他祖上修的德。他父亲贾豫州名闻天下,是个难得的忠臣呢。 齐献王:(发窘)陛下应谨言慎行,不宜随便褒贬臣下。 武帝:朕又失言了。(偷眼看了看献王,择言而后发)我弟格物、至诚遇事敬谨,我半点儿也比不上。中山王、武陔等,俸禄不少了,怎么还不肯安分,让李憙他们抓住了把柄,有失国体。我听说傅玄非常不满,简直是给朕找麻烦!说起来可笑:朕没让人详细调查以前,就已经信了。为什么呢?中山王他们在世间行走就是这个样子。可见,守分不论年纪,贪廉不在穷富。若他们能及得上我弟一半儿,我还发什么愁!象司马顺、山涛那样的事,必然找不到我弟头上。就是有人说我也不信。古人云:“狂奔的车马上没有孔子”,这话说得真好,我深信不疑。你信不信? 齐献王:不信与信,没有不可逾越的鸿沟,全在一念之间。昔年曾子德行修备,其母坚信不疑。申生是晋公爱子,晋公对其宠爱有加。曾子被谣言三遍,其母掷梭而逃;骊姬谗言数日,晋公就想杀了申生。先是信任不疑,后是掷梭而逃;原来宠爱有加,最后愤恨欲杀。同是一个人,而前后两不同,“谣言三遍,信以为真。”臣也深信不疑。 武帝:跟你在一起,我深感到做皇帝的责任,应勤政爱民、顺应天理;跟贾公闾在一起,只想为所欲为,不愿尽力。古语云:“忠进邪退、邪进忠退”,“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个我深信不疑,你信不信? 齐献王:陛下英明,臣信。 武帝:知道道理,也难免办错,若道理都不懂,则失之毫厘,谬以千里。不过,有我弟在身边,朕能有什么过失呢? 齐献王道:有否过失,全在陛下一念之间。臣微不足道,尽职而已。 武帝:国有忠良,百代不颓。如今正是大展宏图之时。朕想学一学尧舜,你觉得可行不可行? 齐献王:当然可行。 武帝:(大喜)说说看。 齐献王:尧舜治世,正如陛下所言,不过勤政爱民、顺应天理,择其善者而从之。况尧舜之世并非尽善尽美。积善就德,便是完美盛世。 武帝:你认为能成? 齐献王:“千里之行,始于足下”;“有志者,事竟成。” 武帝:依你说,眼下当从哪里着手? 齐献王:天子之事,祭祀而已。让百姓明确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知道朝廷提倡什么、禁止什么。然后陛下率先垂范,示以威恩,百姓就会争相效仿,从而敦穆教化,民风淳厚。(武帝点头)汉魏以来,民不聊生,所以星气、谶纬之学盛行,民众追求玄学而不尊儒术;尚清谈游说而不愿稼穑五谷,这是国家困穷、民众凋弊的原因。陛下应将务农作为当务之急,并示于百姓,可以一改汉、魏颓废之风。 武帝:那就怎么样? 齐献王:勤于农事,上下务农,使仓储充实;仓廪实而知礼仪,百姓心悦诚服地接受教化。到了那一步,我朝可望与尧舜之世比肩。 武帝:(画外音)父亲下世之时,将他托付于我,嘱咐我勿效煮豆燃萁故事,并称有大猷在,定当享国日久、不遭乱离;我只道那是为父母的偏袒之辞,不想大猷当真有这等本事。怪不得宣帝当年那么看重他,将他过继给伯父,承袭我家创基的爵位舞阳侯,想让他承接天下大任。祖、父两辈爱他均有过于爱我,看来真有道理。幸亏他不跟我争天下,否则这天下还会是我的么? 齐献王:陛下,怎么了? 武帝:没什么。家有圣人,我也二十年不知,朕的过失。来年开春儿,朕就率领群臣,亲耕籍田,为天下表率。怎么样?中书省下诏尊孔,徙宗圣侯孔震为奉圣亭侯。禁星气谶纬之学。 33、东吴建业宫偏殿,白天,内景。 孙晧:张美人的模样儿太可人了,真不该把她打死。这种绝美的姿色,世上难找。这个木头刻的张美人,总不如真人灵动。张布有几个女儿? 侍者:两个。长女嫁给已故卫尉冯朝的儿子冯纯,次女就是张美人。 孙晧:姿色如何? 侍者:冯纯之妻年龄虽说大一些儿,然姿色未衰,其丰韵比其妹张美人还略胜一筹。 孙晧:下诏,召冯纯之妻入宫,拜为左夫人。 34、东吴建业宫正殿,上午,内景。 陆凯:自张夫人入宫,陛下大为宠爱,昼夜与夫人在房中宴乐,从此不听朝政,朝臣卿士心有不稳。 华核:陛下为了讨张夫人喜欢,动用少府的黄金作华燧、步摇,以及假髻以千数,让宫人佩戴上相扑嬉戏,每天都败坏很多。凡坏了的,马上交给工匠重新做,做了又坏,坏了又做,加上工匠乘间偷盗,少府多年府藏竟为之一空。这还是小事,为张夫人建造的昭明宫,比大帝所起太初宫更加雄伟华丽。资用动辄亿万计,工程之浩大,令人惊心。上个月,陛下命人破坏诸营,筑楼台、起土山,穷极技巧,功役之费动辄亿万计。民间嗷嗷,国事日艰。 陆凯:(对侍者)烦劳进去通秉一声,老臣求见。(侍者入内) 华核:丞相小心。 侍者:陛下宣。 陆凯:(入内)五音、五色无益于政,有损于事。陛下最近在宫中所营之事,不足为国积财,有害无益。多出来的宫女,足有千余人。陛下应当把她们清出去,配给民间无妻者。如此宫殿就够住了,不需再建。 孙晧:老丞相忒多事。不过建一座宫殿,大惊小怪。卿所谏,也是常理。然而不合孤意,卿应当注意。建业宫不利,孤如何忍受?所以另起宫殿。君臣如父子,父亲不安,子依靠谁?建一座宫室,不过几个月的工役,卿就如此大惊小怪。这是孤任用卿的本意? 陆凯:知道建业宫不利,就应该克己复礼,笃前贤圣哲之道,愍黎民百姓之困苦,以此来使宫安灾消,才是正理。臣今年已经七十岁了,荣耀俸禄早已超过臣之所望,还求什么!之所以勤进苦言,是因为怀念大帝创下的万代基业。陛下应该遵先帝的弘业硕德,并发扬光大,不能再有一丝一毫损德耗费之事了。 孙晧:(心中烦躁画外音)孤想按下此事,他却越说越多。也罢,孤今日就与他斗一斗法,孤就不信说不过这个朽木老儿!(转过身来)卿动不动就搬出先帝来压孤,孤看在卿偌大年纪的份儿上,不与你计较。其实,卿抬出先帝也没什么,孤行动必遵先帝,没有丝毫违背。 陆凯:(气堵胸口)臣苦口婆心只为陛下能幡然悔悟,却不知陛下为什么这么难劝!知错近乎改,知耻近乎勇。到底儿不认为错,怎么能改?陛下说“行动必遵先帝”,臣不知此话从何说起。依臣看来,陛下不遵先帝太多,简直举不胜举。 孙晧:举举看。 陆凯:陛下追求宫殿华丽,任意构筑宫室、劳扰百姓;讨厌中常侍王蕃直率,将他无罪杀戮,还毁坏暴弃他的尸骸;宰相乃国之栋梁,不可不强,而陛下爱万彧这种凡庸家吏,让贤良愤恨、智士伤怀;陛下杀人,尸体大多扔到郊外为野兽所食,都与先帝背道而驰。 孙晧:四条大罪。 陆凯:岂止四条,还有多。 孙晧:五六七八,接着说。 陆凯:今陛下中宫达万人,陛下却难得一见,墙外多鳏夫,墙内多怨女;旷废政事,致使小人腾达;征调州郡,竭民财力不爱育百姓;不亲贤人,任用陈声这样的贼吏小人;以臣子能饮过量之酒为忠,先迫使他走邪道,后拿正法来整治他;亲近宦官,给一些黄门小人加重爵,授兵权,大失民心;后宫怨女已经多得容不下,而黄门还在不停地到州郡民间去采择,有钱就拉倒,没钱的就抓来,父女怨呼于路,母女生离死别;从民间挑选乳母,不给口粮,使夫妇、母子生离,而丈夫依旧服役,幼儿无人抚养。致使幼儿死后,家为空户;先帝曾说“国以民为本,而民以食为天,以衣为次。”而今农桑并废;选拔人才,录用不干正事的浮华之士;使战士供给众役,不加抚恤;赏罚失准,士民散失,江边将士死不见哀、劳不见赏;官吏众多,扰民乱政;鼓励告发,随意惩治官吏百姓;官吏升降不以政绩损益,而以陛下好恶、群小互相举荐而定;纵容郡县扰民;玩笑之间草菅人命。这都是不遵先帝的证据,足以祸国殃民。请陛下留意改过,臣说的一点儿都不假。这是臣总结的奏疏,如果臣的话可取,请藏之秘府;若臣言虚妄,请治臣之罪,没有别的话。(取出奏疏放在桌上,躬身退出) 孙晧:(孙晧狠狠将奏表搓成一团,正要扔,又停了手,将奏表重新展平)气死孤了。封存起来,藏入秘府。有敢私自拆看者,立即斩首! 何定:(入内)张夫人摆好宴席等着呢,陛下起驾吧。 孙晧:起驾。 35、东吴建业宫正殿,上午,内景。 华核:(迎面走过来)老丞相回来了。这趟差事办得如何? 陆凯:还好。我在外给朝里上的奏表,不知陛下采纳没有。 华核:一直石沉大海。 陆凯:想必陛下没看。 华核:陛下如今没有心思,张夫人的事还没办停当,外头又出了乱子。 陆凯:张夫人什么事? 华核:张夫人去世了。 陆凯:不会吧,张夫人入宫也就百来日,怎么就去世了? 华核:(凑在耳边小声)那张夫人本张布之女,张美人之姊,父亲、妹妹被杀害,自己非但无力报仇,还得承言顺旨、强自欢笑,陪着仇人共度时光。身为冯纯之妻,生养了儿女,却只能当作路人,不敢提冯家一字。顺着吧,主上是杀父杀妹的仇人;不顺着,又怕夫家再遭灭门之祸,自己性命难保。心里窝火委屈,岂是人过的日子。(陆凯微微点头)更有甚者,在众嫔贵身后,大遭妒忌;在侍从眼里,不是个正主;在群臣心里,是个忘恩负义、卖身求荣的荡妇。丞相请想,这种日子如何过得下去?只有一病不起,呜呼哀哉的份。 陆凯:主上如何?什么乱子? 华核:主上十分怀念张夫人,大造陵墓,使工匠刻柏树作木人,安置在墓中当士兵,以金银珍玩之物送葬,不可称计。下葬以后,主上治丧于内,半年不出。国人见随葬奢丽,都说主上驾崩。何太后弟何洪之子何都貌似主上,民间传言何太后以何都代立为国君。谣言传遍吴国,临海太守奚熙相信了,举兵想要杀进建业,诛讨何都。何都的叔父备海督宣城侯何植派兵击杀奚熙,将其诛夷三族,谣言才暂时平息,而人心仍旧疑惑。 陆凯:我当入见陛下。 华核:陛下没在内,我刚问过了。 陆凯:陛下在哪儿? 华核:昭明宫落成,陛下刚刚搬进去,就昨晚的事。 陆凯:我到昭明宫觐见去。 华核:陛下不痛快的时候,别惹吧。 陆凯:陛下一意孤行,臣深为吴国忧虑,愿冒死进谏,告辞。 36、吴昭明宫偏殿,白天,内景。 何定:老丞相撵到这儿来,要见陛下。 孙晧:宣。 陆凯:(看见何定,不高兴)陛下。 孙晧:老丞相来得正好,孤正要与卿等商量进兵事宜,打算攻打江北,一举灭晋。(陆凯不语)丞相怎么不言语?没听见孤说话? 陆凯:陛下要大举进兵江北,不知有什么胜算。 孙晧:丞相请坐,待孤慢慢讲来。赐坐。(陆凯勉强坐下,孙晧十分不高兴)丞相!自先帝称帝以来,就有夷灭江北、统一天下之志。想必卿知道,先帝多次亲征江北,获得大片江北土地。先帝当年要不是年老体衰,早拥有海内、统御八荒了。孤现在年富力强,不遵循先帝遗志,任凭晋虏肆虐江北,孤怎能对得起吴国的百姓,怎能对得起长沙桓王当年浴血奋战创下的基业?孤在位碌碌无为,百年之后,有何面目去见先帝与长沙桓王于地下?故此,孤决定过江伐晋,以不负先帝先王之志。卿明白不? 陆凯:陛下要完成先帝先王之志,老臣不敢阻挡。 孙晧:这就对了。 陆凯:但是,陛下是否想过,如今社稷危难,不容陛下想象的那么乐观。 孙晧:怎样? 陆凯:治国安邦,以民为本。国富民强才能用兵。兼并扩张,既要靠国内丰富的积储,又要看敌国政德如何。我富敌穷可以战,我逸敌劳可以战,我修德而敌败德可以战,我有理而敌无理更可以战,如此才能一战而胜。现如今,正好相反,江北司马炎以德治国,宽容处世,而陛下却不能与之匹敌。逆看陛下一眼,群臣就不敢,以免被挖掉眼睛。让群臣怎么为陛下效死力!仁者爱人,得民心者得天下,陛下不修仁政,怎能必胜? 孙晧道:逆看孤一事,卿上次表奏以后,孤不是纠正了吗?卿看孤也是直面而视,何尝有过忌讳?孤不曾降罪。应该让群臣知道,孤是以仁德治世的。 陆凯:但是别人谁也不敢当真。陛下先前有挖人双眼的例子,而后又没有一言半语以宽慰群臣之心,群臣怎么相信在陛下这里能得到安宁?不过承颜顺旨勉强不受处罚就是了,心里能怀着善意吗?以这样的臣子去驱赶百姓为陛下效力,陛下想想可不可以? 孙晧:他们身为吴国臣民,为吴国而战,是他们的本分。难道是给孤一人干的?他们不愿为国尽忠,丞相也怨孤? 陆凯:此事都由陛下一人而起。有了前因,才有后果。须得矫枉过正,才有可能重振吴国。(孙晧脸上阴沉) 何定:老丞相危言耸听。陛下年富力强,正是疆场用武的时候,丞相不给陛下鼓劲儿,反而抱怨陛下。这么大岁数,子孙满堂的,说这些干什么,歇歇不好么。(孙晧冷笑) 陆凯:(大声呵斥)做臣子的当如何不当如何,卿一点儿数也没有!这时候还鼓劲儿?想干什么!如今正在农时,不种庄稼,明年吃什么?谁家都有男女老少,无端让他们浴血疆场,谁愿意?要你去疆场厮杀,你可愿去!国以民为本。你想让陛下脱离民众去做孤家寡人?要把陛下推到火坑里万劫不复!(何定恐惧,不敢言语)卿侍奉先帝时不忠于先帝,如今过蒙陛下宠爱,委以国家大事。不说尽职尽责为国效力,怎么专做佞邪之事,污秽圣听?卿就任以来,擅做威福,倾乱国政,将来能得寿终正寝吗?卿早点儿改,不然大祸不远了!(何定吓得两腿直哆嗦,陆凯转头对孙晧)陛下!伐江北天不时、地不利、人不和,攻之必败。一旦疆场失利,局势凶险,远非陛下所能预料。且初战若是无功,陛下心里承受不住。因此臣冒死进谏,望陛下听臣一句。 孙晧:(有些感动)老丞相义形于色,忠肯内发,孤不会降罪。卿所言,孤记下了。卿年事已高,不宜动容,应妥善保养。此事孤再想想,卿退下吧! 何定:陆凯欺凌主上,就这么便宜他? 孙晧:(警觉)老丞相这么大年纪了,说一句就说一句吧。论年纪,他比你父亲还大些。 何定:是,是。臣是为陛下不平。既然陛下不介意,臣能说什么。(暗自切齿画外音:“我日日在旁说陆凯坏话,看陛下疏远他不。”) 37、吴昭明宫偏殿,白天,内景。 孙晧:青、徐、兖、豫四州大水,伊河、洛水泛滥,合于黄河,司马炎命开仓以赈济百姓。如今讨伐江北,正是时候。不知陆丞相还有什么话! 何定:陛下尽管出兵,不用跟丞相商量。 孙晧:那可以吗? 何定:怎么不可以!丞相只是说不要误了农时。眼下不是农时,他说不出什么来。不用跟他商量,商量也不成。 孙晧:宣召,上年七月,晋众星如雨一般陨落;今年,又四州大水,这是上天降下的惩罚,晋灭亡不远。天将授大任于东吴,司马炎命数已尽。天与不取,反受其咎。孤即日派兵,三面出击,攻伐江北,统一天下。先派丁奉、诸葛靓攻合肥。 38、野外,白天,外景。 (丁奉、诸葛靓带人马正在进发) 丁奉:晋大司马石苞早得了消息,派人马驻淮南加固工事,准备迎战。石苞用兵灵活,御下恩威并举,遇事士兵们能为其出力。而我方士兵连年疲弊、怨声载道,实在不敢奢望一举成功。 诸葛靓:将军之言甚是,我也觉得没把握。可是主上下达攻伐命令,我等身为军人,不敢不效力。 丁奉道:效力可以,只是不能打被动之仗。卿有计策吗? 诸葛靓:心里没数儿。敢问老将军有何妙计? 丁奉:我有一计。 诸葛靓:请道其详。 丁奉:此番征战,不可力攻,只能智取。兵法有云:“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下攻城”。若用谋能胜,何必再战。 诸葛靓:老将军的意思是? 丁奉:司马炎生性多疑,可以用离间计。我等就在此处扎下营盘,不攻不伐,只与其书信交通,纸上谈兵;不出两月,石苞必死。 诸葛靓:司马炎能中计? 丁奉:必中无疑。 诸葛靓:何以见得? 丁奉:石苞是司马昭旧臣,功劳卓著,日久必骄。想来司马炎心中早就衔忿,不便发作。若从中离间,使司马炎认定石苞谋反,此事就成了。石苞一死,不只是合肥,连淮南都是吴国的掌中之物。(诸葛靓疑惑状)卿难道忘了邓艾是怎么死的了。 诸葛靓:邓艾被钟会诬告,所以卫瓘才杀的他。钟会想谋反,又怕对付不了邓艾,所以诬之谋反。邓艾死于钟会之手,与石苞联系不上。 丁奉:邓艾死于司马昭之手。 诸葛靓:此话从何说起? 丁奉:邓艾为人专恣,最爱擅权。自从随司马懿、司马师打天下以来,颇有战功,负才凌物;司马昭即位后,邓艾自傲,不大服差遣。卿想想:手底下蹲个妄自尊大的下级,司马昭心里能受用? 诸葛靓:邓艾不是听命于司马昭西伐蜀国了吗!冒着生命危险,破了当年诸葛亮设的关隘,才得以进成都,灭蜀国。难道,甘冒矢石也是不听命? 丁奉:攻伐蜀国,乃是邓艾欲见大功、心存不世的表现。道理明摆着:邓艾一心一意对司马昭着想,司马昭能舍得杀他?恐怕护他都来不及。钟会一句话,司马昭就相信?他有这么蠢吗!不过将计就计,既杀了邓艾,又要将杀功臣的罪名让钟会担上,这才是司马昭的过人之处。(诸葛靓若有所悟)所以我说,此计必定成功。司马炎绝似其父,诡诈多疑,想不上当都不可能。不信我与卿打个赌。 诸葛靓:别,能成就行。不过,即便杀了石苞,我等就能赢吗? 丁奉:(嘿嘿一笑)合肥那儿还有谁!司马望太远,要救合肥光路也得走半个多月,何况还得等司马炎下令,长途跋涉到了这儿,没什么战斗力了。劳师袭远,远水救不了近火。就剩一个胡烈,有什么能为!当年要不是卫瓘给他通气儿,早让姜维和钟会给杀了。这么点儿本事,卿难道怕他? 诸葛靓:什么战事都不能保证百战百胜,为今之计,只有如此,就依老将军。 39、大司马营帐,白天,内景。 石苞:(画外音)丁奉真奇怪,派使者游说被我打一顿轰出去也不生气,还是来送信。(把信在灯上烧了。王琛在门外探头看) 40、东吴营帐,白天,内景。 丁奉:石苞中计了。(诸葛靓微笑)隔一天送一封书信,前次说的是劝降,昨天是讨价还价,明天再给他送一份恐吓信,不行再给他约定作战时间和地点。时日一多,自有效果。(诸葛靓偷笑) 41、大司马军营营帐,白天,内景。 王琛:(进帐坐下画外音)石苞与丁奉、诸葛靓二人蹊跷,石苞又屡屡不告知书信内容,难道其中有奸计?早闻童谣说:“宫中大马几作驴,大石压之不得舒”。我为淮北监军,岂可坐视不动?给陛下上疏奏报此事。 42、太极殿东堂,上午,内景。 侍者:淮北监军王琛有密奏。 武帝:(接过来启封,打开看,忽然站起来)宣尚书仆射羊祜。(羊祜入内)先前接了荆州刺史胡烈急报,知道吴人已经大举进攻江北,而今王琛又来密报,称大司马自镇抚淮南以来,广修堡垒,深固军事;威恩并用,人心齐固,恐对朝廷不利。时下淮南有童谣盛行,说“宫中大马几作驴,大石压之不得舒”;石苞近日又与吴人交通,屯兵合肥,按兵不动。怕是真要谋反。 羊祜:陛下休听信道听途说,臣以为必无此事。 武帝:吴人进犯,惯用里应外合之计。这次进兵,怕又有内应。何况,叛臣诸葛诞的儿子诸葛靓也来了,他与石苞曾经相识。莫非,石苞作了诸葛诞第二? 羊祜:陛下,我朝大臣很多人与诸葛靓父子相识,连陛下也是他的远亲,这说明不了什么。陛下切莫仓促断定,此事还当详细调查以后才能确定。 武帝:也罢,石苞宣世子石乔入见。(太阳偏西) 43、太极殿东堂,傍晚,内景。 武帝:宣石乔入见,怎么一天多也没来? 侍者:石乔散漫懈怠,紧不上来。 武帝:(忽然明白)石苞谋反定是实情,要不石乔怎么不敢来?马上部署攻击石苞,义阳王司马望大军征发至龙陂,为襄阳、江夏之援;镇东将军琅邪王司马伷自下坯会寿春;汝阴王司马骏镇许昌,以备非常。对外密隐其事,不许泄漏半点口风。 侍者:唯。 44、大司马营帐,白天,内景。 (石苞坐帐,外面喊:“诏书到!”忙迎接。) 使者:皇帝诏曰:大司马石苞不料贼势,擅自筑堡垒、遏水势,征发民众,劳扰百姓,有违朕爱民之心。其罢免石苞大司马职务,以公爵身份还第;驻防军队事务一归琅邪王司马伷接管。钦此!(众人窃窃私语,散去,石苞懵然坐下) 孙铄:(入内,手拿一张纸)石公何在?小人有急事拜见。 石苞:(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起身走过来)你是何人? 孙铄:敢问您可是石公? 石苞:某正是。卿是何人? 孙铄:卑职是河内怀县人,名叫孙铄。这是您给卑职的任命书。 石苞:噢,原来卿是河内孙铄! 孙铄:正是。 石苞:卿到现在还来干什么!我已经解除职务了。这儿的一切都要归琅邪王所管,琅邪王能不能用卿,我做不得主。若在平时,可以举荐卿到别处供职,可是我如今自身难保,一言不敢发,望卿海涵。卿自往别处去吧,休来烦我! 孙铄:石公!卑职知道石公大难临头,今日正为此事而来,请摒退左右才好说话。(侍从退出) 石苞:(一把抓住孙铄的手)先生!我无故被解了职,正没处理论,先生从何处得知消息?可有妙计救我? 孙铄:卑职听说石公有难,特来献策。 石苞:先生坐下,到底怎么回事? 孙铄:孙铄应石公征辟,立即动身往淮南来。听说汝阴王新近移镇许昌,就前往镇所拜望。由此得知石公之事。石公召辟我做官,有知遇之恩。如今大祸临头,我岂能坐视不救,故而赶来。 石苞:(感动)先生!患难见真心。能与先生这样的君子相识,石某死而无憾。 孙铄:石公打算怎么办? 石苞:事出仓猝,不及应变。先生有何妙计? 孙铄:此事全由主上猜忌而起,须解除猜嫌,才能得救。 石苞:请先生明言。 孙铄:您如今只能将所有兵权悉数交出,一人不带,往都亭待罪。解除兵权就是解除了猜嫌。您与主上从来没有过节,此事又无凭无据,主上没了威胁,定会意解。眼下只有这条路可走,成与不成,事在人为。石公意下如何? 石苞:只有如此。 45、野外,白天,外景。 丁奉:计策得逞,天助我也!攻打合肥。 46、太极殿东堂,白天,内景。 羊祜:此事确属吴人奸计,与石苞无关。石苞若有异心,岂可交出印信住都亭等候发落。(武帝点头)丁奉离间了石苞,马上攻合肥,幸而安东将军汝阴王司马骏赶到,一战得利,丁奉、诸葛靓招架不住,退回芍陂。丁奉、诸葛靓整顿残兵,又进犯涡口,扬州刺史牵弘率人马与之大战,丁奉、诸葛靓不敌,退回吴境。江夏那里,吴将施绩被荆州刺史胡烈击败,也逃回东吴。 武帝:(惭愧地)下诏:石苞忠允清亮,才经世务。干用之绩,宜掌教典,以赞时政。特以其为司徒。 有司:石苞不堪再任。让他以公爵身份还第,已经过于宽厚,不能再擢升为三公。 武帝:(托词)吴人轻狂脆弱,没有什么能为。疆场之上,完固守备,能抵挡进犯就行了。石苞算计过重,劳民伤财,所以,征其回朝廷,另派他任。昔年邓禹也曾败军覆将,然最终辅佐汉室有功。人无完人,不能以一眚而掩大德。 有司:遵旨。 (十日以后,石苞入内) 石苞:(下拜)陛下,臣来请罪。 武帝:(不好意思地)卿的世子石乔差点儿破了卿的家门。 石苞:谢陛下保全。臣这就废了石乔的世子之位,以第三子石统为世子。 47、吴昭明宫偏殿,白天,内景。 万彧:(小心翼翼入内)陛下,臣无能…… 孙晧:卿回来了,战绩如何?(万彧恐惧状)合肥败、江夏败、涡口又败,卿没有外援所以退回。 万彧:(恐惧状)陛下英明。陛下,臣有罪。 孙晧:好啦,现在还不是请罪的时候。卿看看,交州刺史刘俊、前部督修则、将军顾荣三次攻打交趾郡都败,一时间吴国境内的郁林、九真二郡弃吴归晋,投靠了司马炎。丧权辱国之大耻,岂可忍受。当定下伐晋计划,厉兵秣马,加紧操练,再次伐晋一统天下。 万彧:(转转眼珠)遵旨。 侍从:(入内)陛下,丞相陆凯薨陨。 孙晧:以镇军大将军陆抗为大司马,传。 陆抗:(入内)我国在外没有连国之援、鼎足之势;在内没有西楚霸王之强;庶政多阙,百姓未安,只强调山川险峻,不讲求人事,非智者之谋。当务之急是暂停战事,休养生息;巩固德政,积蓄民力。老丞相在世时,时常为攻打江北而忧心,而今竟薨陨。(孙晧瞪一眼,陆抗不敢再言,退出) 孙晧:传旨:苍梧太守陶璜从荆州与监军李勖、督军徐存从建安海道会合于合浦,一同出击交趾。 何定:唯。 (数日后) 侍从:(入内,在何定耳边小声说)李勖、徐存一行在建安行军,道路不通利,于是归罪于导将冯斐,将冯斐杀了,撤军回来。 何定:(喜形于色)李勖啊李勖,你死到临头了。抗旨不遵是杀头的罪,今日可让我抓住机会了。李勖,我曾经要跟你做儿女亲家,你竟然不识抬举,舍不得你那女儿。今日落在我的手里,别怪我不客气!(入内)陛下,李勖不愿意打司马炎,又怕陛下怪罪,就推卸责任,枉杀了导将,擅自撤军退回来。 孙晧:(大怒)抗旨不遵,岂能容得!传旨,杀了李勖、徐存及其全家。 何定:(巴结状)遵旨。 孙晧:将督不济事,朕打算亲征江北,卿以为如何? 何定:陛下亲征,必当所向披靡。 孙晧:果真? 何定:果真。臣听说当年刁玄出使蜀国,得见司马徽与刘廙论天下运命历数之事。刁玄回来后就说:“黄旗紫盖见于东南,不是荆、扬之君又是谁!”前次征战,得了江北战俘,都说寿春童谣盛行,说“吴天子当北上,青盖入洛阳。”这不是指陛下此番将大举进攻江北吗。 孙晧:此乃天意!天助我也!调集人马,亲征江北。 何定:(画外音:“他当真了。整天想开拓疆域,自己顺杆儿爬,不怪我。”) (几日以后) 华核:如今天气太冷,时令不佳,不宜出兵。 孙晧:(不耐烦)天冷穿厚点儿!这儿冷,江北司马炎那里不更冷嘛!要冷都冷,总不能就冷咱自己! 华核:陛下!江北比江南冷是不假,可是他们生长在那里,比咱们适应寒冷。咱们冒着严寒去攻打江北,并不是当务之急,士兵肯定心存怨言,有后顾之忧。而江北守御者却非战不可,士兵没有怨言。以此看来,我军未出兵,先处了劣势。 孙晧:芝麻大点儿事,卿看得比斗大。我军比江北蝼蚁不知强多少倍,又有山川峻固。出征打仗,乃士兵的本分。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有什么后顾之忧? 华核:(苦笑)陛下!当年西蜀地势艰险,司马昭出兵以前,蜀国上下都说,凭着山川险固,定会安然无虞。我国君臣也是这样认为。可是,后来陆抗送来消息才知道,司马昭的蝼蚁已经攻破成都,蜀国君主播越,社稷倾覆了。在此之前,谁能料到危险已经到来!有了邻邦的前车之鉴,还说山川险固就是安全,这不与抱柴薪架在火上,身子睡在柴薪之上,火未烧上来就说安全一样吗?陛下如今身边已经有了危险,可还认为安全,非但不谨慎守国,反而要大举进攻强敌,臣不能理解。我国邻国已丧,唇亡齿寒;国内没有积储,拿什么跟司马炎斗?国无三年积蓄叫做非国,以非国之空虚,对付富庶殷实的强敌,臣不敢料想后果,陛下将来怎么收场。 孙晧:卿所言,孤不能赞同。我国有许多攻打江北、平定天下的条件,孤与卿摆一摆。我国山川险峻、江南物产丰饶不愁粮食;士兵训练有素,远胜江北之军;且童谣说“吴天子当北上,青盖入洛阳。”普天之下,都认为孤可以征服江北为天下主。这还不够吗? 华核:“青盖入洛阳”,谁说的? 孙晧:江北都这么说,卿没听说过?(华核摇头)江北传言,说孤早晚要北上平定洛阳。卿太孤陋寡闻。 华核:(思索状画外音)“吴天子当北上,青盖入洛阳”一句,即便是实,也是句谶语。模棱两可的谶语,岂能当真。可怎么说呀,触犯龙颜不得了。 孙晧:怎么样? 华核:当前不是攻打江北的时机,前次三面出击,都以兵败收场,这次也难赢。 孙晧:这次与上次不同。 华核:臣以为毫无二致。 孙晧:这次孤御驾亲征,哪能与往常一样。 华核:御驾亲征是能鼓舞士气,但也不能稳操胜券。 孙晧:什么道理? 华核:(为难状)胜败在于人心,不在于是否御驾亲征。 孙晧:(生气状画外音)华核温良敦厚,怎么也跟陆凯学会了顶撞孤?(对华核)请道其详。 华核:臣听说人心安则念善,悲苦则怨叛。如今讨伐江北,天寒地冻,士兵若耐不得寒冷,必有死者、有叛者。死者损兵,叛者生怨。江南的精兵,北方很是难得。故而北方与江南之战,动辄就是以十敌一。如果我方死、叛五千,就等于资助敌方五万士兵;若死、叛一万,就等于资助敌方十万了。死者不过白白损失兵力,叛者就更遭了,除了损失兵力,还到处讲不利于我方的话,泄露机密。彼益我损,用兵不胜。何况江北司马炎务农休兵,专利休养生息,我们恐怕越来越不能和他相比。 孙晧:依卿之言,吴国没望了? 华核:当然不是。陛下要同司马炎比德政。德政胜过他,吴国就有希望。为此,陆丞相忧心而死,陛下当体察下情。(孙晧不耐烦神色) (过几日) 韦昭:(入内)陛下,臣以为北伐不可行。 孙晧:司马炎背天逆时,逼主退位,天下人当共诛之。孤此次进兵,意在扫除晋室,平定天下,有什么不可行。 韦昭:臣以为目前还不是伐晋的时机,望陛下收回成命。 孙晧:卿是史官,没听说点儿什么吗? 韦昭:请陛下明示。 孙晧:当年,秦始皇东巡的时候,有望气者言道:“五百年后金陵有天子气”,如今正好应在我朝。这是天要助我东吴恢复帝业。此时出兵,以有道伐无道,师出有名,定可一举平定天下。 韦昭:(掐指算)陛下,如今吴国财力兵力均不能与晋室相抗衡,如果勉强征战,只能加速衰败,有负先帝遗愿。我东吴民弱国小,赋役沉重,再要发兵,必使民不堪命。何况,从秦始皇东巡时至今,不到四百八十年,并非“五百年后”。望陛下以社稷为重,不要轻举妄动,免百姓不堪重负而逼出事变。 孙晧:(忍气)韦侍中就怕孤的江山坐得稳吧。(韦昭不敢言)诸人马上准备,正月大举北征。 48、野外,冬雪景,外景。 (大队人马中,孙晧御驾亲征车辆穿插在军队里行军。冰天雪地,大雪纷飞,地面泥滑难行。解说画外音:“公元271年,孙晧大举伐晋。”车辆里有何太后、儿女、嫔贵、美姬及后宫数千人。士兵寒冻恐惧相,孙晧及后宫众人锦衣裘服,烤火开宴嬉笑貌) 士兵甲:带着妻儿老小,像打仗吗。 士兵乙:做样子骗人。人家在车里有吃有喝有火炉,咱们就惨了,穿着重硬的铠甲,拿着冰冷的器杖,丝毫避不得风寒。看,你鞋湿透了,小心脚趾头冻掉。 士兵甲:咱就这贱命,没法子。 士兵乙:我鞋也进水了,到处是泥,哪儿有干地方。 49、野外车中,白天,内景。 孙晧:(搂着一个宠姬)你多喝点儿。(一饮而尽,宠姬撒娇发嗲)你也喝。 宠姬:妾不舒服,怕是…… 孙晧:有喜了? 嫔贵:(嘲讽)那得恭喜你了。(宠姬不语。一美姬低头闪避)陛下再喝一杯,妾敬陛下。 孙晧:(醉眼迷离)你喝。(美姬迟疑,孙晧拉起她的胳膊)孤亲自把酒递到美唇边,难道卿不够风光?这一杯赏你,替孤喝下去。 美姬:(为难状应付)陛下饮上半杯,妾饮下半杯。怎么样? 孙晧:不行!卿饮上半杯,孤饮下半杯。 美姬:陛下乃九五至尊,怎能饮下半杯?还是饮上半杯,妾自饮下半杯,才能得陛下恩泽呢。 孙晧:孤的话不算数吗!(搂过美姬就往嘴里灌,车轮往右一陷,那杯酒全浇在美姬脖子里。)车夫怎么回事! 车夫:陛下恕罪!道路泥泞难走,马也勒不住。 孙晧:捡好地方走! 车夫:遵旨。(看地下,都是泥坑) (接着高低不平走,左边的车轮陷进坑里,车身倾斜,满桌酒菜都扣在了嫔贵的身上,一时车里齐声惊叫) 孙晧:(怒喝)怎么驾的车? 车夫:(将车拽出泥坑,就泥泞中跪下磕头)道路泥泞,不好走,车轮陷进泥坑里,不怪奴才。 孙晧:道路不好走,你捡好地方小心走就是了。车差一点儿就翻了,还说不怪你!左右,斩了! 车夫:陛下饶命!(被拖下) 孙晧:何定! 何定:奴才在。 孙晧:你说怎么办。 何定:陛下,青盖车华贵尊重,马拉着不稳。不如卸下马匹,让近侍们驾辕,士兵们扯绳索,肯定稳当得多。 孙晧:准。士兵百人引一车,稳着走。 (士兵拉纤驾辕,还要扛着兵器,痛苦状。车内孙晧与嫔妃吃喝欢颜如故。雪越下越大,两个兵士倒在地上死了,一个士兵哭,但不敢停,跟队伍走了) 士兵丙:天子看不见我们在受苦,只求自己享乐。 士兵丁:天子不把我们当人看,我们为他打什么仗!咱们不干了,遇敌就倒戈!(后面一个内侍往这边望,吃惊貌) 孙晧:(将酒杯往桌上一顿)士兵们都这个样说? 内侍:奴才听得真真的。 孙晧:(惊愕转恐惧貌自言自语)敌人还没见到,自己人可能先反了,如何是好?悔不听华核之言,以至陷于危险之中。(大声)停止进军!何定!传旨:天寒地冻不利行军,此次征伐暂停,回军建业。 50、吴昭明宫偏殿,白天,内景。 孙晧:臣下都劝孤休养生息,节约钱粮、体恤百姓。你替孤拿个主意,咱们也省些耗费。 何定:(思索状)咱们搜点儿良犬,让它们捕猎物供厨,既省了肉食耗费,又能开心。 孙晧:这个主意挺新鲜,卿真是孤的忠良谋臣,不亚于蜀国的诸葛亮。传旨:各征、镇、州、郡,征集天下名犬。你为楼下都尉,总管采买,监督送犬事宜。 51、野外,白天,外景。 (一行人马正在行进,队伍里有车笼,里面有好犬。) 军官:(对老年狗官)好好伺候,这犬比咱祖宗都尊贵,安全送到建业,完差领赏去。 狗官:大人,小的尽心爱惜,不让大人为难。 军官:你倒懂事,咱们一个命,完差就得,不求赏赐,只求别得了罪。 狗官:这犬这么华贵,一定值个大价钱,该够咱们老百姓吃一年的了吧。 军官:你能吃多少。咱们将军不惜血本,千里以外买来的,一条犬值绢千匹。 狗官:(吐舌头)小的一辈子没见过这么多钱。不,我家三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皇帝要这些犬有什么大事要办? 军官:(生气地)一条狗,能干什么。找母狗,抓兔子,乐呗。别打听,跟咱没关系。 狗官:是是,小人一把年纪,不给大人添乱。 军官:(摇头)造孽。 52、吴昭明宫某训狗室,晚上,内景。 何定:陛下,奴才的差办好了,犬也都训练完毕,专等陛下过目。这犬还能满意吗? 孙晧:卿果然忠勤无比,孤有赏。既然训练完毕,卿就替孤带兵五千到夏口打猎,看能捕获多少兔子。 何定:唯。 53、夏口城池,夜晚,外景。 (何定带着兵马牵着狗从城外走过,城上兵士指着何定与孙琇窃窃私语,孙琇惊慌貌下城) 54、夏口督府内室,夜晚,内景。 孙琇:(入内)夫人,祸事到了。 夫人:(站起来)怎么了? 孙琇:主上的宠臣何定领兵马来打猎,所过之处铁蹄铮铮,犬吠人声,四方震动。如今兵临夏口,我坐立不安,怕是祸事到了。 夫人:何定打猎有什么,与夫君有何关系。何定再受宠,一个奴才,夫君乃大帝之孙,怕他做什么。 孙琇:卿不知道,作为主上从弟,握兵在外,深为主上所忌。主上几次找理由罢我兵权,都没成。民间又传言我终当与他相图,他岂能善罢甘休!何定奉主上之命到夏口一定不是打猎,定是受主上之命来结果我的,不然没别的理由。 夫人:(流泪)夫君,我们没路可走了吗? 孙琇:思前想后无计可施,只能痛下决心。 夫人:如何? 孙琇:投奔江北司马氏,保全活命。 夫人:这……我家老小产业在此,如何舍弃? 孙琇:都舍了吧,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赶紧收拾,咱们连夜就走。去吧,还愣着干什么。我写封信,快马先送到洛阳。 夫人:(擦干眼泪)好的。 55、夏口城池,夜晚,外景。 (开城门,一匹快马奔出,过一会儿,孙琇带着妻子儿女连同亲兵队伍往城外进发,消失在夜幕里) 56、太极殿东堂,白天,内景。 武帝:吴国宗亲孙琇来奔,对我们将来统一天下极为有利。想要征服吴国,就得厚待吴国降将,给吴人做个榜样。卿可否将骠骑将军职务让出来授予孙琇,让他位列在车骑将军之上? 齐献王:只要对社稷有利,臣愿意让出骠骑将军职位。 武帝:好,那就委屈卿,降为镇军大将军。 齐献王:好的。 武帝:让孙琇位列卿之上,卿以为可接受不? 贾充:无妨,陛下放心就是。如此可收吴人之心,鼓励其降附。 武帝:好。传旨,以孙琇为骠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封会稽公,位在车骑将军之上。 57、吴昭明宫正殿,上午,内景。 孙晧:(自言自语)孤自孙琇奔晋以来,怕变生事端,加紧探查异己。而孙琇部将何崇跟孙琇一样有异心,帅众五千又降晋。眼见江北之势看涨,却是无能为力。如此下去,旧人都得跑光!不行,定要重振士气,给晋室以致命打击,方能稳固东吴局势。(进正殿)下死命令给交趾守将,命其增加兵力,火速拿下交趾、九真二郡。 第3集 58、太极殿东堂,白天,内景。 武帝:(自言自语画外音)孙晧不得人心,可以准备讨伐东吴事宜。灭吴之前,先要安定九服。(对执勤官)任命尚书左仆羊祜都督荆州诸军事,假节,镇襄阳;征东大将军卫瓘都督青州诸军事,镇临淄;镇东大将军琅邪王司马伷都督徐州诸军事,镇下邳。划雍州陇右五郡及凉州之金城、梁州之阴平置秦州,以胡烈为刺史;迁扬州刺史牵弘为凉州刺史,镇北地。 贾充:陛下这是要?(武帝看他一眼,贾充打躬) 59、太极殿东堂,白天,内景。 陈骞:(入内)陛下,胡烈、牵弘二人不宜委任边庭荒服之地。请另派人为秦、凉二州刺史,以免给社稷带来患害。 武帝:太尉何出此言?二人都是社稷重臣,怎么不宜委任?牵弘任扬州刺史时,政绩颇为显著;胡烈在荆州也很出色,上次江夏一战,把吴国的大司马施绩都给打败了。绥边应派重臣,此二人忠勇无比,不任用他们任用谁。 陈骞:此二人确实能征惯战,又忠于朝廷。 武帝:(微笑)这还不够吗? 陈骞:当然不够!扬、荆二州与吴国接壤,镇抚之将只要能防御进犯就行了。此二人若在扬、荆二州为方伯,正是其用武之地,可以扬长避短。而雍、秦二州则不同。 武帝:怎么不同? 陈骞:九服之地,华夏、胡夷杂居,风俗减于直隶州郡。对胡夷,除镇抚外,更要和同绥怀;而胡烈无智,牵弘专断而强于自用,二人都不是绥边之才,恐怕会给国家带来耻辱。因此,臣以为二人不宜迁官。 武帝:金无足赤,人无完人;或文或武,很难兼得。既要文人论治,也要武人镇国。想要文武并湛,卿可以吗? 陈骞:臣不可以,但有人可以。此次迁官的前几位,如羊祜、琅邪王等,都可以胜任托付之事,惟独这两个人不能委任。请陛下务必另选良将。 武帝:雍、凉地域的情况,卿也知道。当年,邓艾曾经纳降了好几万鲜卑人,散居在雍、凉之间,与汉人杂居。鲜卑人素来少义,恐怕日久生变,所以派遣能征惯战的人去镇抚。胡烈素来著名于西部之地,牵弘也成绩突出;所以才让他二人前往,卿别会错了意。(陈骞还要争辩)朕知道,胡烈性子是急躁了些儿,牵弘也有这个毛病。朕还知道牵弘当年在卿身边与卿不协,没少发生摩擦。正因为此,卿更得避嫌才对。 陈骞:(着急)臣并非因为牵弘往年不肯服从臣的安排,才压制其升迁。臣蒙陛下信任,授以太尉之位,日夜不安,只怕对国家少了报效,怎能为以往的小事耿耿于怀?此二人,臣说不是绥边之才,他就不是绥边之才。臣以公论事,不徇私情。他们就是臣的至亲,臣也是这么说。有什么嫌疑好避? 武帝:是不是绥边之才,用了才能知道。卿眼下怎么知道不行?卿不用讲了!下去歇息吧。 陈骞:(着急)陛下!臣对二人十分了解。此二人一定会失羌、戎之和。到了羌、戎叛乱的时候再征讨,不如不让叛乱发生。陛下不可大意,免得后悔。 武帝:(微笑)贤卿之言,朕知道了。 陈骞:(叹息退出后)不用臣之言,将来定然后悔。 60、太极殿,上午,内景。 有司甲:大雨连绵,河、洛、伊、沁四水同时泛滥,毁坏四千九百余家,死二百余人,淹没秋稼一千余顷。 武帝:(忧虑地)派使者前往赈贷。 庾纯:秦州急报,北地胡人秃发树机能在金城拥兵叛乱,进攻北地郡青山,杀了凉州刺史牵弘。秦州刺史胡烈于万斛堆迎战叛虏,兵败被杀。叛虏正向内地侵袭,请朝廷速派人马前往增援。 武帝:(大惊)牵弘、胡烈果然失了羌、戎之和,如今兵败身死,朕的过失!(思考状)赶快拟旨,以汝南王司马亮为持节、都督关中雍·凉诸军事,火速赶往北地,平定叛乱。 司马亮:遵旨。 (过了几日) 庾纯:(入内)汝南王司马亮进兵赶到高平,命将军刘旗、骑督敬琰进击秃发树机能。谁知,将军刘旗胆祛,在外围观望不进,不救高平,结果敬琰大败,官军不利。 武帝:下诏,免汝南王司马亮都督职务,坐贬为平西将军;以尚书石鉴行安西将军,都督秦州陇右诸军事,讨伐叛虏秃发树机能。 庾纯:遵旨。(下笔写诏书) 武帝:还有,河南尹杜预为安西军司,加秦州刺史,与安西将军石鉴同往。 庾纯:河南尹杜预职务向来与安西将军石鉴不相上下,如此可否有冲突。且杜预乃皇亲,处下位是否…… 武帝:无妨,如此可体现皇家一视同仁之意。(微笑)杜预与石鉴很有缘分,光共事就好几回。二人轮番做上下级,说不准哪次共事谁官儿大。(庾纯微笑) 61、野外安西将军营帐,白天,内景。 (几个军官正在开会) 石鉴:(意气风发地)到了陇右,就得出击,免得叛贼托大。军司杜预与奋威护军田章出兵袭击秃发树机能。 杜预:此时不宜进讨。待到来年开春儿,才能出兵。 石鉴:什么缘由? 杜预:今年进讨有五不可,明年进击有三不须。 石鉴:(厌烦地看杜预脖子上的大瘤子)怎么说? 杜预:劳师袭远,一不可;攻击器械、人马准备不充分,二不可;王师新败,士气低落,三不可;粮草未丰,四不可;你我均为文官,而秃发树机能身强体壮,能身先士卒,与之对阵,必败,此为五不可。 石鉴:哼,噢,这是“今年进讨五不可”,那“明年进击三不须”呢? 杜预:我军目前攻之不足,守之有余。只要坚壁清野,加强防御,叛虏不能造成多大危害,不须进讨也能稳定局势,这是一不须。谨守良田,待秋后大熟,粮草自丰。不须向朝廷要粮,也能大功告成,这是二不须。朝廷威望远胜于秃发树机能,在此地招兵买马,加上乘间构隙秃发树机能部落内部,待明年开春儿,秃发树机能内部或许不打就能平定,此为三不须。 石鉴:(用铁如意指杜预)我是都督,此次出兵责任在我不在你,让你出兵是我当都督主将的决策,你不用跟我摆理由。(众军官面面相觑) 杜预:(生气)领兵在外的人,不为朝廷利益着想,有什么资格当都督!(转身出帐) 石鉴:(将铁如意狠狠摔在地上)软硬不吃的东西竟敢违抗军令!觉得你是皇帝的姑父就不服管了!(众人劝解,散去) 石鉴:(一个人气呼呼)朝廷任命我为都督,进讨不利,会拿我开刀。他倒是有恃无恐,谁敢把皇亲怎么样!到头来还不是把账统统算到我头上?操!既然我为都督,就不能调不动兵。纵容了大脖子,士气肯定受挫。再让别人进击,谁会愿意!兵法有云:‘赏贵下流,刑贵上流’,今儿就拿他振军威。 62、杜预营帐,白天,内景。 杜预:(写信画外音)如此可免损失。目前确不能进兵,是当前形势不容许,愿陛下听臣。(朝帐外)来人,把这封信火速发回洛阳。(士兵接信退出) 杜预:(自言自语画外音)石鉴贪功冒利,恐给国家带来损失。(一队士兵冲进来) 为首士兵:(亮出令箭)将杜预拿下! 杜预:我犯了什么罪?(惊恐)你们要造反?(被捆绑拖出) 63、安西将军营帐,白天,内景。 石鉴:(恶狠狠盯着杜预)你怎么不言语了?接着嚷啊!脖子上比别人多长一颗人头就能违抗军令?(士兵哧哧笑) 杜预:(生气)我嚷就怎么了?你公报私仇! 石鉴:(擂桌子)到现在还敢放肆!来人!将大脖子锁入囚车,送往京师,让朝廷发落!(将杜预拖出) 64、太极殿东堂,白天,内景。 武帝:杜预、石鉴二人都有奏报,各抒己见。可是,二人进讨方略截然不同,朕也难下判断。现在,杜预又被石鉴用囚车送来,只好命有司议罪。卿等以为如何? 石苞:杜预尚主,乃皇亲国戚,在八议之内,应以侯赎论事。 庾纯:臣也不知谁的法儿对。杜预若对,石鉴的奏表就不能应允,更不能对杜预加罪;若石鉴有理,定会伤了和气。且用兵之道,未见胜负难以判断孰是孰非。这段公案,判不如不判。 陈骞:臣以为,既然不能判断,不如暂且搁置。目前朝廷正在用人之际,不宜先行惩罚。(二人点头) 武帝:也好。先免了杜预安西那边的差事,省得跟石鉴纠缠不休。杜预自有过人之处,且博学多通,明于兴废之道,征入尚书,别搁置了贤才。石鉴的奏表,暂且留中。 (三个月后) 陈骞:石鉴一个月以来,专力发兵攻打秃发树机能。然而,每战必败,损兵折将,虚耗粮钱,战事毫无进展。(武帝烦恼状) (几天后) 庾纯:陛下为何闷闷不乐? 武帝:朕怎么乐得起来。太尉陈骞曾极力劝阻朕,不让任用胡烈、牵弘,可是朕没听。结果二人兵败身死,为胡人所笑。朝廷派大军前去征讨,九服之地勉强平定,秃发树机能之事尚无良策,匈奴右贤王刘猛又叛出边塞。在内,大司马义阳王和裴秀都病得很重,雪上加霜,怎么是好。 庾纯:(画外音:“贾充在朝,奸佞朋党纷然,将社稷搞得乌烟瘴气,朝野恶之。此时秦、凉镇上缺人,索性就此机会将贾充排挤出朝廷。”)败局不难纠正,全在陛下用人得力与否。石鉴出镇,之所以不能平定叛虏,是因为他不能将士气鼓舞起来——士气低落不能打胜仗。陛下另派能鼓舞士气的人前去镇抚,定能奏效。 武帝:石鉴不能鼓舞士气?卿是否小看他了? 庾纯:臣的言论自有道理。陛下请想:石鉴疏慢无理,向来与皇亲不协。因此,在士兵眼中,他不能代表朝廷。士兵们跟着他冲锋陷阵,能否得到朝廷支持,还在两可。打仗的时候,最怕心里没底;不能上下一心,仗就打不赢。 武帝:卿这话不对。石鉴不过与杜预不协,皇亲多着呢,不止杜预一人,怎能一概说与皇亲不协。 庾纯:只有朝中之人,才能知道二人的奥妙,前方士兵怎能知道这里面的情况千差万别?恐怕只知道两点:第一,朝廷派石鉴进讨;第二,又派皇亲做监军;结果这二人还不能相和。得罪了皇亲就是得罪了朝廷,将在外,于朝廷上得了罪,后果很严重,以后的日子没法过。 武帝:这是什么理儿? 庾纯:黎民百姓心里就是这个理儿。陛下请仔细想想,在不明真相的士兵们的眼中,能是个什么样! 武帝:还真是这样,接着说。 庾纯:既然石鉴不能代表朝廷,就派能代表朝廷的人前去。有朝廷做后盾,怎能不一战平虏。 武帝:谁能代表朝廷? 庾纯:自然是陛下亲近信任的人。 武帝:谁? 庾纯:贾充贾公闾最能胜任。 武帝:贾公闾乃先帝旧臣,有开国创基之勋、拨乱平叛之功。派他出镇朕于心不忍,再议。(庾纯无奈状) (三个月以后) 武帝:(望着外面的雨)今年真是灾年。春天一连几个月不下雨,求雨这么久没结果,庄稼都快旱死了。好容易等来了雨,又下个没完,直下得坑满壕平、江河泛滥。 任恺:陛下不要过于忧虑。天有不测风云,旱涝不均自古有之,不足为奇。 武帝:东南有孙晧寇侵,丢了四郡,贼害无穷;西北有秃发树机能、刘猛反叛,兵戈相向战乱不休。唉! 任恺:胜败乃兵家常事。有东吴作邻居,丢失西南四郡不可避免。平不了东吴,战乱永无止歇。 武帝:朝中大臣,三月司空裴秀薨,上个月大司马义阳王也去世了。损兵马、折大臣,国之不幸。后宫里,朕的儿子城阳王司马宪又夭折了,他母亲徐才人哭得死去活来,这两日神情恍惚,水米不进。皇后整日看着她,怕她想不开,再寻了短见。什么都让朕赶上了。 任恺:当父母的没有不疼子女的,尽了力就行了。过分伤感,有害无益。 武帝:阴霾不去,人心忧虑。什么时候才能安静?这时候真盼望来些顺利的事,好冲一冲晦气。 任恺:臣有个主意,可以冲晦气。 武帝:说说看。 任恺:太子既然行冠礼,便已成年,该成家立业了。陛下何不替太子选一位好女子为之婚配,既可延续皇家千秋之祚,又可以冲宫中晦气。 武帝:卿言有理。待朕料理了手头的麻烦,就为太子择偶。(拿起章表)眼下当务之急还没有着落,刘猛那边还在向内地侵袭,单靠汝阴王一人,顾不了那么广。石鉴到如今没给朕报一点儿好消息,倒有得是告急文书! 任恺:秦凉覆败,关右骚动,乃国家心腹大患。当从速镇抚,使人心有靠。如果派遣的不是有谋有略的威望重臣,就不能康平西土,只能白白的覆军杀将,损失钱粮。 武帝:前日下诏,命公卿以下将吏各举将帅一人,目前不知进展得怎么样。卿有什么合适的人选没有? 任恺:(郑重其事地)贾充其人,足堪此任。 武帝:(回忆庾纯之言)看来,这回非贾充出马不可了。好吧,就依卿所言,派贾公闾前去镇抚。拟诏。 任恺:可有优崇之礼? 武帝:持节、都督;给羽葆鼓吹,其余照旧。 65、太极殿正殿,上午,内景。 宣诏官:秦、凉二境,比年屡败,胡虏纵暴,百姓荼毒。朕每念此难,辄痛心疾首、寝食难安。侍中、守尚书令、车骑将军贾充,信结人心,名震海内。特任命贾充为持节、都督秦、凉二州诸军事。 贾充:(无奈地)遵旨。 (群臣有喜色,窃窃私语) 官员甲:满朝贤良之士无不庆幸任恺此举,驱逐奸佞,朝廷可望维新之化。 官员乙:朝廷有望了。 66、尚书省,白天,内景。 荀勖:贾公远放外官,我等没了靠山。朝野之人疾我等如仇,用不了多少时日,在陛下面前,我二人就会失宠。 冯紞:怎么办?怎能留得下贾公? 荀勖:我听说主上要为太子择偶,如果贾公能与陛下结儿女亲家,则不留而自停。 冯紞:妙计!(二人入内) 荀勖:(看着贾充收拾东西)贾公,难道真的走吗? 贾充:(郁闷地)不走又如何,后日于洛阳城西的夕阳亭备下宴席,卿等一同给我饯行,如何。 荀勖:贾公国之宰辅,怎能轻易外放?不能想法子辞去吗? 贾充:卿当我想出镇?一离朝廷再难回来,以后恐怕没好日子过。都是任恺、庾纯这两个可恶的东西搞的鬼。早就想排挤他二人出去,谁知今日占了下风,被他二人先得手。 荀勖:堂堂宰相,让一两个匹夫给制住,太丢面子。卑职深为您不平,怎能让他二人得逞? 贾充:那又怎么样?秦凉覆败,为国家心腹大患;主上下决心平定,诏书都下了,我怎敢不去。 荀勖:事已至此,想辞掉不去,确实很难。不过,卑职有一个绝好的法子,包管让陛下主动除去此项任命。 贾充:卿快讲。 荀勖:惟有结婚帝室,才能留得长久。 贾充:结婚帝室? 荀勖:主上正在为皇太子选妃,若将令嫒选上,问题迎刃而解。 贾充:(大喜作揖)卿若能为我走动,且在主上面前美言几句,事成之后,与卿共享富贵。 荀勖:为贾公出力,卑职有什么可说的。 67、中宫明光殿,白天,内景。 宦官:陛下驾到。 杨后:(正在内室看彩礼,示意收了,迎出)陛下,妾正要与陛下商议。贾公闾派人来提亲,条件很合适,妾就先许了他。 武帝:怎么不跟朕商量就答应? 杨后:怎么不能答应? 武帝:朕打算向卫瓘家提亲。卫瓘的女儿一定比贾公闾的女儿好。 杨后:那也未必。 武帝:卿不知道。卫瓘虽与贾公闾同为国家重臣,但是两人绝不相同。卫瓘家有五可,贾公闾家有五不可。卫瓘家的人个子高、模样俊美、皮肤白皙、子嗣繁茂,而且人种良善省事。卿看卫宣那孩子,简直象玉人儿一样,他的姊妹一定不差。贾公闾家的人个子矮、模样丑、皮肤黑里透黄、子嗣不繁,贾公闾到现在都没有后人。最主要的,他家人种特别不良善,妒忌成性,戾气重,家事特别多。尤其是郭氏,妒忌得不可理喻。贾公闾的前妻李氏遇赦回来,朕想给贾公闾一点儿面子,特意准贾公闾设左右夫人,好让他迎接李氏回家。连贾公闾的母亲都要将前儿媳接进府来,那郭氏硬是不肯,撒泼吵闹,那气势简直把贾公闾生吞下去。卿不想想,把他家的女儿娶过门儿,后宫气氛祥和得了吗! 杨后:不会。齐王妃贾褒也是贾公闾的女儿,虽说是前妻生的,到底也是贾公闾亲生。陛下可曾听说齐王妃有过什么不好的传闻? 武帝:贾褒性子太倔。她母亲为国家罪臣之女,先帝为我弟娶她为妻,那是格外开恩。我弟对她可称得仁至义尽。何况,我弟德比伊周、才兼宰辅,又是一表人材,她也该知足了。无论为人女、为人妻,都该息事宁人。可是她不,非要贾公闾休了郭氏还立其母为正妻。世上哪有这种道理?卿想:在娘家,不听父母之言;在夫家,不从丈夫之命,有违三从四德之礼,这样的女子,能叫贤德? 杨后:是有点儿不知足。 武帝:倒是那李氏知书识礼,与我弟一起劝贾褒息事宁人。好容易才稳住一阵儿,这不,趁我弟不在家,她又找贾公闾吵闹,前几天贾公闾要出镇,在城西众人给他饯行,贾褒还追到那儿去,掀开幔帐走到席前,给贾充叩头流血,向贾充及群公卿士陈述其母应还立之意。她不是寻常女子,是齐王妃,众人岂忍见她如此,都离了宴席四散而逃。分明让她父亲羞愧为难,太不懂事。 杨后:(有主意地)南风和贾午性子不倔。尤其是贾午,长得模样很好,性子不躁。南风很懂礼,守妇德。妾见过一回,有问必答,言辞可人,聪明得很。(武帝无奈状) 68、太极殿东堂,冬天,白天,内景。 荀勖:贾公安好。 贾充:陛下聘小女贾午为太子妃,聘礼已下。就这个机会,向陛下“辞行”。(荀勖偷笑,退下) 贾充:(入内)陛下,臣准备停当,向陛下辞行,请示行军时间。 武帝:(不好意思地)卿是朕的儿女亲家,免了,留任朝廷。拟诏,派征南大将军卫瓘为征北大将军、都督幽州诸军事,去讨伐叛贼。(贾充偷乐) 69、中宫明光殿,白天,内景。 杨后:(看着婚礼喜气场地)太子穿戴好了吗? 宫女:穿戴好了,单等太子妃彩车到门。 杨后:这么久了,怎么还不来? 宦官:(飞跑进来,低声)皇后,太子妃身材矮小,穿不起嫁衣。 武帝:说什么? 宦官:太子妃身材矮小,穿不起嫁衣。 杨后:你见了吗? 宦官:见了,奴才看,要想穿得舒贴,得穿很厚的棉衣。且脚下也不利索。 武帝:赶制新衣,哪里来得及,群公卿士都快到齐了。朕说不妥,那女子刚12岁,个子未长成,卿如此心急。 杨后:(咬牙做主状)事到临头不能悔改,不如娶她的姐姐,对群公卿士也有交代,还是贾公闾的女儿。 武帝:(不快)模样丑黑,五短身材。 杨后:(紧张状)女子施粉,自然白艳。(武帝起身出)还不快去。(宦官奔出) 70、贾充家厅堂,白天,内景。 宦官:(急匆匆跑进去)陛下有旨,改前命,册贾南风为太子妃,即刻上妆登车。(贾午惊愕,贾南风喜悦,片刻登车而去) 71、太极殿,上午,内景。 (贾南风入殿叩头,官员私下交头接耳) 官员甲:贾公把卫瓘排斥在外不说,她的女儿还要备位后宫。这下,朝廷风气无望了。(任恺、庾纯脸色难看) 72、中书省,白天,内景。 (众官员拜贺贾充毕,往外走) 荀勖:贾公儿女亲事一成,在朝廷里稳站脚跟。接下来,该实施计划。 贾充:(会意)岂能让贼子好过。 荀勖:任恺总管门下枢要,得与主上亲近接触,能借主上之力,所以扳不倒他。只要奏请主上,让他掌管典选之事,就能渐渐疏远。典选之事,谁也办不好——九流难精。这样,容易找他的漏洞,间隙易乘。 贾充:就依卿妙计。 73、太极殿东堂,白天,内景。 武帝:(撂下一分奏章)选的人出这种笑话,这是办的什么事! 贾充:典选九品官人之职,非能人不能胜任;九流难精,非全才不能镇服人心。德能双佳、才堪内外的人不多。 武帝:谁能胜任? 贾充:任恺有才有德,宜在其位。 武帝:卿慧眼识人,举得其才。下诏,以任恺为吏部尚书、九品官人典选,加奉车都尉。 贾充:唯。 74、中书省,白天,内景。 荀勖:任恺既在尚书,都说他选举公平,尽心所职,堪称典范。如此,贾公的确算举得贤才,有功无过。(贾充偷笑)离了中书这么久,陛下也该把他忘了。机会成熟,贾公还不下手,要等什么时候? 贾充:我与他曾经相互构隙,陛下已然警觉,旧事重提,闹不好反失了面子。 荀勖:贾公太小心。用不着您亲自出面,只要略施小计。 贾充:敢问卿,计将安出? 荀勖:派皇室宗亲上奏,然后顺水推舟。以后发生什么事都可以作壁上观,隔岸观火正是一着妙棋。 贾充:皇室之人?谁? 荀勖:就在您身边。您想一想。 贾充:我身边有谁?司马攸吗? 荀勖:齐王多好糊弄么!卑职说的是,(做捋大胡子的动作)高阳王司马珪。(贾充恍然大悟状)高阳王司马珪是安平王之子,宗室疏亲,又有名气,他若上疏,陛下不能不给面子。他现在任尚书右仆射,为您所管。您何不让他奏劾任恺,然后添油加醋,怕任恺不束手就擒? 贾充:(微笑)卿就是我的左右手。事成之后,加卿中书监。 (过了几天) 贾充:安平王为太傅、太宰,可以自由留住京师,不必归国。名列三公首辅,何等荣耀!卿是安平王之子,敦厚任达,可如今,只做得右仆射,我深为卿可惜。 司马珪:做得右仆射,常常侍奉在陛下身边,深得皇恩,很荣耀。 贾充:仆射,对人臣来讲,虽足以光宗耀祖,但也不足流芳百世。对王者而言,更不足以为荣。卿是皇室宗亲,做不到三公,为人所笑。在朝廷上,卿说话不如别人算数,卿不觉得脸上无光? 司马珪:我年届七十,还学说话不成。 贾充:卿只默默做事,不显山不露水,自然不引起陛下注意。卿看朝中权臣贵戚中,哪一个是默默不言升任高位,得陛下亲遇的?为臣子者须直言敢谏、匡时政利弊,才能上达圣意、下允众望,成为一代名臣。卿要是不改初衷,前途无望。 司马珪:没发现哪儿需要进谏。 贾充:卿不留意事体罢了。若留意,身边比比皆是,俯身即拾。 司马珪:哪儿有? 贾充:到处都是。比如说,吏部尚书任恺就有事情。 司马珪:任恺精于国事,有什么事情? 贾充:卿太实诚,不能只看表面。在朝廷,不做出一心为公的样子,怎么在朝廷上立足!他背地里干了些什么,卿知道吗? 司马珪:不知道。他背地里干什么? 贾充:卿真不知道?怎么能不知道!难道卿就没到他家里饮过宴?他吃的什么,用的什么,不知道? 司马珪:知道,有什么? 贾充:他宴会所用的用具、器物,可是寻常人家用的? 司马珪:噢,不是,那是御用食具。 贾充:着啊。人臣敢摆主子的谱儿,是不是以下犯上? 司马珪:任恺是魏明帝女儿齐长公主的丈夫,驸马都尉出身,是皇亲。使用御用食具,说的过去。 贾充:哪朝哪代的皇亲!自大晋开国以来,只有司马氏是皇亲。卿才是一点儿不掺假的皇亲。他算什么。他任恺既是大晋之臣,就不能用御用食具。他以臣子之身,摆帝王威仪,合适不合适? 司马珪:不合适。 贾充:卿说得太对了。卿是不折不扣的皇亲,家里可有御用食具? 司马珪:(忙摇手)没有!我家里没有御用食具。我为人臣子,宗室疏亲,怎能用御器进食,做那僭上犯顺之事? 贾充:卿所言句句在理,不亚于黄钟大吕之乐,可谓金声玉振,掷地有声。高阳王果然非一般臣子可比,“大器晚成”这句话,说的不是卿又是谁。所以,卿应当上奏弹劾他僭上犯顺,才是为皇家着想。 司马珪:我与任恺无冤无仇,弹劾他做甚! 贾充:卿乃社稷重臣,当为社稷着想,不能以私废公。古人云:“舍身而取义,大义以灭亲”。任恺有不利于社稷之事,肯定有人上奏。到时候恐怕要连累卿。 司马珪:怎会连累我? 贾充:卿与任恺来往亲密,他家的情况卿不能不知。卿知情不报,有藏匿包庇之罪。(司马珪迟疑状)我今日找卿,就是想替卿消灾解祸。卿我二人交情不薄,不能不替卿担着点儿。可惜,太可惜了。 司马珪:可惜什么? 贾充:卿有吕望之才,只可惜多疑少决,故而仕途不进。 司马珪:不假,我是多疑少决。不过……不行,我下不了手。 贾充道:卿下不了手,别人下得了手。卿忘了?泰始初年,陛下想用卿为散骑常侍,任恺不听,举荐魏舒,结果魏舒当上了散骑常侍,卿还在外做刺史,有没有此事?(司马珪默然)贾充:那魏舒有什么能为?叫我看来,他一点儿也不比卿强。何况,卿是皇亲,魏舒不过是个外人。知道任恺为什么用魏舒不用卿吗?道理很简单:魏舒是任恺的亲信,而卿不是。当时我在陛下面前替卿据理力争,但是,任恺说卿没有才华,所以,陛下任命魏舒,顺了任恺之意。 司马珪:卿替我争取了? 贾充:皇天在上,要有一句虚言,让我出门撞树。我替卿争论半晌,可是陛下正宠遇任恺,听不进去。卿其实很有内秀,但是卿谦虚,从不表达出来,别人自然不知道卿的才华,我也没法儿替卿说话。 贾充:出人头地并不难,只差一次机会。而今正是机会,可谓一举两得。一可以洗清罪责,二可以显示才华。再说,举直矫过,乃人臣应进的职责。当年,卿没有对不住任恺,任恺却有对不住卿的地方。卿怎能忍辱含垢,坐等灾祸到门? 司马珪:容我想一想。 贾充:任恺僭上犯顺证据确凿,不容置疑。卿是多年的老臣,这么一点儿事,捎带脚就办了。卿的才学不亚于任恺,一个奏章,下笔就成。只是卿优柔寡断,延误时机,仕途不进就因为这个。只要稍微注意,马上时来运转。 司马珪:(拗不过,提笔写)就依你。这不是完了嘛。 贾充:这样就对了。(交给荀勖)高阳王奏表,不得延误。 75、高阳王府卧室,夜晚,内景。 司马珪:(躺在床上自言自语)我与任恺无冤无仇,今日却奏他僭上犯顺,这是干的什么事!况且任恺为人忠勤严谨,并没有僭上犯顺的迹象,我怎能诬陷他?哎呀,奏表应该追回来。不行,想追回来得有理由。万一奏章已经到了陛下那里,我为朝廷大臣,连个主意都拿不定,在陛下面前哪里有面子?陛下非责怪不可。莫说是陛下,就是贾车骑问起,我也没法儿回嘴。如何是好?(起身在屋里来回走)算了,反正在朝为官,弹劾与被弹劾都免不了,说他两句未必能把他怎样。奏章不过是一人之言,陛下不一定相信。何况,任恺将来要是真有问题,我也能刷洗得清楚。(回到床上躺下) 76、太极殿东堂,白天,内景。 武帝:(放下奏章)高阳王轻易不上奏,如今也弹劾任恺,任恺果真有僭上犯顺之举? 贾充:任恺贪欲过旺,有僭上凌越之心,陛下对他宽厚有加,反而使他越来越飞扬跋扈。于朝堂上公然与陛下顶撞,实在是大不敬。高阳王忠诚厚道,从不多言,如今也看不下去,何况群臣。 荀勖:任恺豪奢,一餐要费万钱,极尽水陆八方滋味以自奉养。满桌珍馐,还说没处下筷子。《尚书》云:“臣子没有资格作威作福、锦衣玉食”。而任恺却总想着僭上犯顺,这是危害国家的举动。陛下如果不惩戒他,民众就会犯上作乱。 冯紞:确是实言,臣也见过。 武帝:(厌恶地)犯上作乱。把任恺职务先免了,在家思过。 (过一些天) 有司甲(入内):弹劾任恺与当年立进县令刘尤交关,事下尚书,任恺对不服。 武帝:案子下给尚书杜友、廷尉刘良查办。 77、尚书省,白天,内景。 杜友:(入内)任中正遭人陷害了,卿看文案。 刘良:中正有识鉴,在公勤恪,深得朝野赞誉。贾车骑最嫉恨中正,借食具小事发难。中正是魏明帝的女婿,有宫中御器不奇怪。中正乃朝廷股肱栋梁,无罪下狱,有失圣朝体面。不如按下不发,待陛下消了气再申辩。 78、太极殿东堂,白天,内景。 贾充:任恺培植党羽,在朝廷中根深蒂固,难以拔除。杜友、刘良都是他的股肱心腹,有罪也不审理。 武帝:这还得了,将杜友、刘良免职。 79、齐献王府,白天,内景。 齐献王:左仆射请坐。 山涛:(入内坐下)任恺失了权臣之意,被仓促定论,落得个无罪免官。朝野上下深为任恺不平。赏罚与夺之法,国之纲纪。我已写好奏章,为任恺申理冤枉。但恐怕我一人之力难以纠正。 齐献王:陛下对任恺正反感,直说收回成命,起不到好作用。既然任恺被纠劾使用御器,不如先查清此物的来处,才好定论。 山涛:对,咱们双管齐下。 80、太极殿东堂,白天,内景。 武帝:任恺不臣言论远非一日,朕对他一直包容。现在又有僭上犯顺的例子,朕没将他下狱,已是格外开恩。现在朝野上下都烦他,让朕怎么再用。 齐献王:墙倒众人推,其中不乏落井下石者。任恺在朝执法时间长,诽谤肯定少不了,在谁身上都一样。没有确凿的证据,怎可轻易说他僭上犯顺?昨日有司派人检核,那御器乃任恺之妻齐长公主于魏明帝时得赐的用具,并非私下置办。任恺是直言敢谏之士,难免犯颜不讨人喜欢。然而听其言、观其行,俱是尽忠朝廷的举动。若无辜被免职,岂不使忠贞之士寒心!宫门外现在还有登闻鼓、诽谤木,每时每刻向天下宣示朝廷鼓励直言敢谏的态度。若舍任恺不用,此二物摆在宫门外没有用处。(武帝点头) 齐献王:任恺正当背运,吃力不讨好。九品中正一职,谁也干不露脸。三教九流,各有长短,事物种类繁杂,没有一定之规。 武帝:也是。从事不在行的差事,难免落背。 齐献王:无论顺、背,都容易走极端。陛下当守中庸,以成忠臣匡辟之美。况且,任恺明知道将背运,还是听从了陛下的安排,等于把主动权交给陛下,听凭陛下安排他的命运。任恺心地如此,难道陛下怀疑他犯上? 武帝:(点头犹豫不决)麻烦事。前代人主都怎么办的? 齐献王:无非中庸。哪一位人主在位,都有解决不了的问题。守住中庸,不偏不倚。 武帝:你举个例子。 齐献王:汉武帝曾召集各类占卜家,问某月某日可不可以娶妻,结果是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武帝:都有什么论调? 齐献王:五行家说可,堪舆家说不可。建除家说不吉,丛辰家说大凶。历家说小凶,天人家说小吉,太一家说大吉。辩论不休,不得解决。辩论方共六家,就有四家不赞同。任恺现在的差事,是舍其长而就其短,好像站在诽谤当中,不论怎么着,都免不了被诽谤。正是进退两难、左右不是。 武帝:(笑起来)我想起一个笑话,讲给你听听:父子同骑一头驴,路人见了,说他们“虐待牲畜”。二人听了,忙下了驴,牵着驴走。路人见了又说:“有驴不骑,愚蠢至极”。当父亲的赶忙骑上驴背,让他儿子牵着驴走。路人又说:“为父不慈,不疼孩子”,当父亲的忙下了驴背,让儿子骑上,他自己牵着驴走。路人又说:“这孩子自己骑驴,让父亲走着,忤逆不孝”。于是父子没办法儿,只好抬着驴走。(大笑) 齐献王:想让别人一句不说,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武帝:也亏任恺办这差事,竟比以往几个办得都好。九流难精,一点儿不假! 齐献王:陛下英明。 武帝:好吧,既然是个贤才,搁置着可惜了。中正一职已免掉,给他另派个差事。山涛启事里说,任恺通敏有智局,应委任为河南尹,加光禄勋。就依山涛,让任恺上任去吧! (任恺当上河南尹没多久,河南郡便出了盗贼窃案。以贼发不获,又被免了职。任恺不得志,竟忧虑而死,时年六十一) 81、中书省,白天,内景。 官员甲:(拿着大红请柬出来)贾公新近拜为司空,比原来精神多了。他做寿要宴请朝士,咱们得备些礼品前往。(遇到庾尹)庾尹,你的帖子,贾公后天寿辰,遍请王公卿士。 庾纯:(接过来)多谢。(递给庞札)替我备份礼物,送过去。 82、贾充府门外,白天,外景。 (贾充门前车水马龙,张灯结彩。贾充脸上格外神气,在门前迎候。宾客们客套寒暄,鱼贯而入。) 83、中书省,白天,内景。 庞札:时辰不早,大人该动身了。卑职已将车子备好,就停在衙门口。 庾纯:(停笔)今日事务繁多,不去了。(接着写) 庞札:“贾司空寿诞,大人不去恐怕不妥。况且,贾司空有贴子,咱们礼物也已送到贾府。 庾纯:我今日心绪不宁,卿替我辞了。 庞札:不去不妥吧,贾司空要体面;现在他是皇亲国戚,陛下的儿女亲家。前一阵子贾司空西出秦、凉那一回,至今对大人心存芥蒂,于大人不利。大人应当借此机会与他通融修好,了却这桩公案,大家落个平安无事。(庾纯不动不言)去,总比不去好得多。(庾纯点头,上车走。) 84、贾充府门外,白天,外景。 门人:客人差不多到齐,可否开宴? 贾充:开宴。(入内,看到庾纯下车,一脸坏笑画外音:贼子想把老夫挤出朝廷,我非把你踩下去不可!跟我斗,你比任恺强不了多少)(庾纯思考状走过来画外音:他没安好心,然而今日来给他贺寿,怎好跟他不愉快。)庾君事事不落人后,怎么今日来晚了? 庾纯:今日有点儿小市井事缠手。 贾充:庾尹为一代儒宗,也会缠手?什么大不了的,讲给咱们听听。 庾纯:小意思,不劳贾公动问。(众人皆面面相觑) 羊琇:(目视王济一同走出来)贾公,上好酒! 王济:庾尹到这儿来,给你留着位子。 85、贾充府厅堂,白天,内景。 (里面宴席摆好,宾客满座) 贾充:抬出陈年好酒,诸贤同欢。(拍手丝竹管弦一时齐鸣,廊下乐伎做长袖之舞,宾客喝彩) 贾充:(举杯逐桌劝饮)将军请、侍中请、诸位大人请……(众人举杯。来到庾纯跟前) 庾纯:(压火)贾公寿诞,我敬贾公一杯。(贾充没反应)贾公!庾纯敬你一杯,愿贾公福寿无边。(门人拉贾充袖子,贾充故意不理)贾公!你大我几岁,以公为长者,所以敬你。你怎么敢这样子! 贾充道:长者?父老还不回去奉养,讲什么长者! 庾纯:(大怒)贾充!天下纷乱,都是你一人造成的!不知死的鬼,还在这儿充大!(众人都看过来) 贾充:也,也!贾充辅佐二世,荡平巴蜀,什么罪过使让天下纷乱!你喝点儿酒信口雌黄! 庾纯:你十二年前干的好事!高贵乡公何在!(众人恐惧闪避)你杀父弑君还敢逍遥自在,逞威风、泄私愤。 一官员:庾尹!少说两句。 家丁:(带人闯进来)谁敢在这儿放肆,捆起来!(士兵、从人奔进来,抽绳子要捆庾纯) 羊琇:(用力一推来者)干什么!干什么!当真敢捆国家大臣,谁给你们的胆子!(爪牙站住,后面家丁推搡着要进来:“谁敢撒野,拿下!”) 王济:喝酒拌嘴,怎能拿人!贾公不发话,谁敢!贾公!还不让他们退下!贾公!(贾充不答) 羊琇:(冲王济使眼色)快走!(一左一右护着庾纯就往外走。寿宴场里乱哄哄地收场了) 86、贾充府门外,白天,外景。 (羊琇、王济、庾纯出来,上车) 羊琇:路上怕有不测,我二人送你回家。 庾纯:(气得颤抖)小人得志,祸国殃民!这种德性也当大晋宰相,这就是世道? 羊琇:今儿是贾公闾不对。客人上门,他总得尽地主之礼。装腔作势的成什么体统。 王济:说的是!有失三公身份。 羊琇:不过,庾尹,今儿你的话说错了。贾公闾无理,就该只责备他今日之错,别的一句也不能讲。怎能把高贵乡公也扯进来!一扯到社稷上去,事就大了。错话一出口,还不让人家拿把柄。 庾纯:(害怕状)糟!我今日真浑。也罢,这个官儿我不当了,上表解职。 87、贾充府厅堂,白天,内景。 贾充:(垂头丧气看着满地狼藉)原本想“风风光光”,结果弄得“脸上无光”。当着众人的面被庾纯贼子揭了老底,羞于见人,哪有体面。司马安世,我都是为了你们家。不如此,怎能成就你老子的基业。如今我难堪了,你不替我担着,谁替我担着! 爪牙:(入内)老爷,回屋歇着吧,明日再说。 贾充:(恨恨)上疏解职。 爪牙:啊?您这是? 88、太极殿东堂,白天,内景。 武帝:贾公闾怎么搞的?让客人当众辱骂,有失身份。你怎么看? 齐献王:一个巴掌拍不响,双方均有不足之处。对贾公来说,客人上门,不是来吵架的,贾公应当以礼相待,但是他没有;对庾尹而言,贾公出言不逊,庾尹就该转身就走,怎能当众对吵,搅了人家宴席。 武帝:(微笑)贾公闾这一阵子昏头了,自从跟朕做了亲家,朝望、地位升了一大截,自然不把河南尹放眼里。就凭这一点,离乱子不远。可巧那庾纯又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我听说他把高贵乡公都搬出来当吵架资本。这个将种,说话没遮拦。 齐献王:(微笑)陛下明鉴。 武帝:宰相吵架,有司不便议罪。让庾纯先停了职,在家听候发落。你与太傅、太尉、司徒先议个初步结果,连同群公卿士的意见,一起报与朕知道。 齐献王:唯。 89、中书省,白天,内景 石苞:庾纯荣官忘亲,拒纳忠言,实属不忠不孝,应当把他送交廷尉,按大不敬治罪。 齐献王:庾纯停职以来,朝臣褒多于贬。褒者,以庾纯刚直不阿,恭行体正;事上以亲,率下以敬;先人后己,为儒士、官僚的楷模。贬者,以庾纯位在下而不敬上,粗暴无礼。持此意见者,同司徒意见相类。多主张除名、削爵土。理由很明确:一是父老当辞官回去奉养而未能成行;二是以下犯上,暴行斗狠。这两种理由可以囊括所有上疏贬庾纯卿士的意见。三位公爵以为如何?(三人点头称是)不才拿个主意:先按贬者的意思逐条审核,看论点能否成立,再从褒者的意见考虑其是否充分,就有结果了。 三人:就依殿下。 齐献王:首先是“父老应辞官而未能成行”,可参照礼法对照。 何曾:《礼》制:年八十,一子不从政;年九十,其家不从政。大晋开国以后,礼法、律令沿袭前朝的制度,与此相同。庾纯之父今年八十一,应有一子不从政。 陈骞:对。按《礼》讲,是“一子不从政”,而不是“举家不从政”。庾纯兄弟六人,倒有三人不做官,在家奉养老父亲,其父并不缺奉养。况且,其兄庾峻是长子,所以,若须回家奉养老父,也该是庾峻而不是庾纯。 齐献王:(拿起一份奏章)司徒西曹掾刘斌本章里也讲到这一点,我来念一下,从这儿开始:“敦叙风俗,以人伦为先。人伦之教以忠孝为主。故而忠不忘其君,孝不忘其亲。若孝必须讲求色养,则明君得不到臣;若忠君不顾其亲,则父母得不到子。所以在朝廷应从君之命,在家当随父母之制。然后君主、父母两得济,忠孝各序。庾纯之兄庾峻为长子,曾以父老求辞官奉养而不得。庾峻若是能归家,庾纯就不能再归家;庾峻若是不能归家,则庾纯更没有辞官的道理。目前朝廷中也有类似的例子。辽东太守孙荷、广汉太守邓良都有老母。邓良还是独生子,没有兄弟姊妹;二人所授官职都在远郡,请求回家养母,都没有批准。因此,庾纯不应辞官。” 石苞:(醒悟状)父母八十,其子可以不辞官,而九十就得全辞官了。 陈骞:仲容错了。 石苞:怎么错? 陈骞:安平王九十多岁,义阳王兄弟几个就不做官了?义阳王上一年不是死在任上了么? 石苞:根本没遵这个制度?(三人会意而笑) 石苞:你们三个都是文人,条条框框,知道得那么清楚。闹了半天,就我一人不知道。 何曾:一说就知道。 齐献王:依我的意思,庾纯不存在辞官的道理。 石苞:为什么? 齐献王:庾纯是河南尹,治在京畿,其父就在他管辖区内,他本身有忠孝两全的便利条件,不必辞官。(都笑了) 石苞:殿下有这么个好见解,为什么不早讲,害得我们寻章摘句,搜索枯肠? 齐献王:三公议事当各抒己见,畅所欲言。何况您三位都是开国重臣、功勋元老。 石苞:(伤心状)我为开国元勋、佐命功臣,无端被小人陷害,丢了大司马之位,失了皇宠。如今从事不在行的差事,举步维艰。(流泪) 何曾:(笑推石苞)怎么了?殿下跟前怎好失态? 齐献王:岂敢。 石苞:我露丑了。殿下英才,石某望尘莫及。石某今年五十四岁,空活一把年纪,落得用非所长,不伦不类。 齐献王:司马攸甚是惶恐。 何曾:我今年七十四,太尉也六十多了。卿自称‘一把年纪’,我们两个该怎么说?这不是笑话我们老而无用吗。 陈骞:(微笑)对啊。 石苞:二位公爵误会了。我是说二位公爵年老为尊,殿下少年英才,各有所取,惟独我不伦不类。 陈骞:我们想让卿高兴,纯属玩笑,仲容不要当真。 石苞:无妨。我没什么,接着议。 齐献王:可以吗?要不明日再议。 石苞:别,接着议。 何曾:接着议。 齐献王:其次是“以下犯上,暴行斗狠”。 石苞:这一条最可恶,可以成立。最恨处下位者犯上。 齐献王:贾公做寿,庾纯贺寿,原是一桩美事。敬酒不喝,言语差错。结果下级漫骂上级,上级锁拿下级,成为一件憾事。且看群臣表章。(拿起一件奏章递与石苞)河南功曹史庞札言讲,“瑕不掩瑜”,君子也不能没有过失。庾尹没有酒量,那天多喝了几杯,所以沉醉了。酒醒以后,非常后悔,不该说过头话,以至于乱了章法。因此上疏自贬,请求削爵土,付廷尉论罪,态度十分真挚。 何曾:“瑕不掩瑜”,持此论调的人不少。 陈骞: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贾公也不能样样是楷模。宰相肚里能撑船,冤家宜解不宜结。别人为贾公而获罪,对贾公也没什么好处。放一马,过去算了。 齐献王:太尉说的是。 何曾:此事的关键,还在贾公身上。若贾公上疏了却过节,再好不过。 石苞:恐怕贾公不肯。庾纯辞官态度好坏暂且不讲,以下犯上,不能不论。前朝有先例,当众辱骂宰相,总不能白骂。 齐献王:这样吧。先免了庾纯官职,避避这场风波,算给贾公挽回一个面子。 何曾、陈骞:使得。 齐献王:司徒还有什么异议? 石苞:就依诸公的意思,我没什么说的,心服口服。 90、太极殿东堂,白天,内景。 武帝:借酒生事,醉乱伤礼不能不惩戒。其实,我早怀疑贾公也醉了,要不怎能说出“父老不回家奉养”这样的话来!免了庾纯官职是对的,算给足了贾公面子,他总不能老不罢手!你们拿的意见再恰当不过。下诏,免庾纯官职,以为将来醉酒伤礼者戒。庾纯是个人才,风头过后再启用。 第4集 91、皇城门外,白天,内景。 一辆辆车载美女及家人陆陆续续入。 官员甲:这是干什么? 官员乙:下诏,聘公卿以下将吏之女入宫备选。有胆敢敝匿者,以大不敬论罪。在采择未结束时,禁止天下嫁娶。 官员乙:哦。 92、中宫明光殿,白天,内景。 (女子一个个经过,有司念名单。杨后坐屏风前,看到个高白皙的就说:“留”,美丽的,摆手打发走。武帝从屏风后面忘前面看) 有司:卞藩之女。(杨后依样摆手) 武帝:(急忙从屏风后面走出)爱卿,卞家的女儿好。 杨后:选取诸姬,卞藩家三世后族,他家的女儿不可处卑位。(依样摆手筛选过去) 武帝:(生气)卿如此妒忌,不适合坐在这里,退下。(杨后含泪走出) 杨后:(看武帝留的都是漂亮的,不满)只看姿色,不访德行。 武帝:这十余人,用绛纱系在胳膊上,以示区别。(画外音女子们痛哭,挑选好的女子也哭)有司怎么办的差事!让那么多人在外面号哭?(有司奔出) 93、太极殿,白天,外景。 有司:在这里不许哭,惊了圣驾担不起!(哭声渐止,一个女子仍旧恸哭) 女官:(为胡芳擦泪):别再哭了!仔细陛下听见。 胡芳:(推开宫人的手)我偏哭!死都不怕,还怕陛下!(武帝走过来,众人拜伏。女官拉胡芳衣襟,示意她下拜,胡芳哭而不理,武帝盯着胡芳看好大会儿,喜) 武帝:起来吧。(众人退后) 武帝:这是谁家的女儿,叫什么名字? 有司:平南将军胡奋的女儿胡芳。 武帝:胡奋的女儿,胡烈的侄女。朕听说,将家子最有胆气,将家女也当如此。这女子却是不象,怎么拿不起、放不下的哭个没完? 胡芳:事没在你身上,你自然不哭。 女官:小祖宗,怎敢这么对陛下说话。 武帝:别吓着她,让她说。 胡芳:(继续哭)我母亲、兄长都下世了,只有我与父亲相依为命。那日诏书征我入宫,父亲流着泪说:“天!我胡奋真命苦!儿子没在九泉之下,女儿飞到九天之上,剩下我一个孤老儿,今后怎么活呀!”我听了,心都碎了,死的味儿都有,怎能不哭!你不在场,怎么知道悲痛!(蹲在地上大哭,女官拉) 武帝:(内疚)送她入宫中歇息。洛阳令司马肇明日册拜胡芳为贵嫔。 侍从:唯。 94、太极殿东堂,白天,内景。 (武帝与胡芳摴蒱兴致正浓) 胡芳:我来。 武帝:朕在兴头上,你等一会儿。 胡芳:(争箭)我来。(武帝撒手不及,伤了手指)哎呀,我给陛下包扎一下。 武帝:在朕跟前都不逊让,没规没矩。 胡芳博戏如战场,怎能相让! 武帝:(生气)这还真是个将种! 胡芳:北伐公孙,西拒诸葛,不是将种是什么!(武帝听了惭愧) 95、中宫明光殿,白天,内景。 杨后:请了吗? 宦官:(入内)奴才几番请陛下,陛下都不得闲。请得急了,陛下怒形于色。这次,门人听了也不赶紧,不知道他进去回没回陛下,奴才也不敢问。 杨后:(焦虑状)如今陛下心思都在胡贵嫔身上,怕是不会再来了。你再去一趟,就说。 96、太极殿东堂,白天,内景。 宦官:(入内)中宫传话,说“陛下宜关心太子学业,无使荒废。”(退出) 武帝:卿以为,太子可以辅佐不? 卫瓘:太子资质弱,恐怕不是朝廷将来之福。(武帝点头) 97、中宫明光殿,白天,内景。 宦官:陛下驾到。 杨后:陛下安好。 武帝:你们都下去。(宫人宦官都退下)我早怀疑太子不聪明,不能继承大统。 杨后:(惊慌画外音:“自皇帝纳入后宫众姬妾,我罕得晋见。今日前来,原来又生废立之心。”)陛下,太子长进不快也在情理之中。自魏明帝以后,久旷东宫,制度废阙,官司不具,因此耽误了太子,有情可原。 武帝:怎么耽误他了!当初立太子时,朕就给他挑选名臣儒士为师傅,悉心教育。无奈这孩子资质愚劣,外加懒惰,根本不学,故而多年教育竟没让他记住几句。东宫久旷,制度废阙是有的,但是自打李憙任太子太傅时,便开始着手整理东宫制度。和峤任太子少傅以来,与李憙共同扶持、教授太子,尽心尽责。然而太子太笨,听教,始终如鸭子听打雷一般,人虽在室,心早飞走了。有臣子禀报:二傅一走,太子就赶紧回寝宫斗蟋蟀。李憙迁官以后,和峤更管不了太子,因此学业跟着荒殆,这才是真的。(杨后不敢吭声)太子不堪教育,将来不能奉大统,应当早废。 杨后:(恐惧)立嫡以长不以贤,岂可乱动! 武帝:太子迟早迟晚不利社稷,卿别太死心眼儿! 杨后:妾以为从前给太子选的师傅教授不得法,请陛下另择良师,选最好的师傅教授太子,定能使太子开窍,功业长进。 武帝:(思考画外音:“一提废太子,皇后就受不了,着实让人为难。且社稷之事不必急于一时,可以从容选太子,不便硬逼皇后。”)皇后可有最佳人选? 杨后:任凭陛下挑选,妾没意见。 武帝:让司马攸兼任太傅,太子的叔父亲王亲自授课,总该可以了吧? 杨后:(感激状)甚好,就依陛下。 98、东宫学宫,白天,内景。 齐献王:(领随从入内)太子师傅教授情况如何? 詹事:太子记性不好,又愚笨得很,已经气走十来个师傅。和少傅上年还用戒尺打了太子一顿,太子吓得病了一场。和少傅引咎辞职,陛下不允。从那以后,很少有人过问太子学业。 齐献王:以往学教方法或许不当。不如改一改,只以意会,不严格考核,也不必引原文,尽量浅显易懂,或许能有进展。 和峤:古往今来,教授学问,都是以诵读默记为主,既然来上学,就得诵读经籍,还有什么说的?没用!太子根本不学。若只是资质弱也就罢了,问题是他根本不学!我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还惹得荀勖、冯紞两个在主上跟前日日诋毁我,何苦来。 齐献王:尽力而为,能学多少学多少。总比不学强些。 和峤:(低声)依臣的意思,主上根本就不该立这个太子!早废了算了。殿下您如果被立为太弟…… 齐献王:先生为人臣子,怎能轻论废立,有问鼎之辞!社稷之事,不是卿与我所能商议的。主上任命我二人为二傅,就应该尽职尽责,悉心教授扶持才对。规矩外的事情不要想! 和峤:唯。 齐献王:来人,请太子前来,询问学业。 舍人:太子,拜见太傅少傅。 司马衷:(行礼)拜见太傅少傅。 齐献王:这几天都干什么?(司马衷不明所以,偷眼看和峤) 齐献王:(和颜悦色地)怎么不吭声?这话很难答吗? 司马衷:没干什么。 齐献王:整天整天的不干什么吗? 司马衷:嗯。 和峤:(不耐烦)问你!早上几时起床,几时用餐,用餐以后干了些什么,不会讲? 司马衷:哪一天? 齐献王:就是今日。(看和峤,和峤不耐烦神色。叹气,温和地问太子)今日谁在身边服侍? 司马衷:就是南风跟谢玖。 齐献王:没问这个。詹事、卫率、洗马、舍人,都有谁在跟前? 司马衷:没有。 齐献王:一个也没有? 司马衷:没有。 齐献王:怎么不派人在太子跟前当值?李憙太傅当年定下制度,每日必有二人服侍太子读书,为什么不执行?(众人面面相觑) 和峤:(低声)太子整日在寝宫里埋汰,根本不过来,众人不敢追他到寝宫,就这么搁置下来。 齐献王:学宫上下官吏,都是帮助太子长进的。当值、做日志很有必要。教授学业不能只教书本上的东西,日常生活中所遇到的问题随时讲解,详察利弊,不断纠正,可收到事半功倍的效果。你们在太子身边,不能什么都不上心,皇帝日常琐事,有史官记录在册,以备顾问。太子为国之储君,将来登了极,心中闭塞,统治青黄不接,岂不是大害!制度定要建立起来。不光学业,太子起居也要建立日志,谏官随时将进谏之事逐条记录,以总结得失,为后来之鉴。 众人:唯。 齐献王:从明日起,一应制度遵照执行。做学问,应当勤学好问。不问不答怎么长进!詹事、记室每天把太子所问的问题记录下来,并逐条解答,有解答不上来的,报到这里,我与少傅共同商议后给予答复。 众人:唯。 齐献王:刚才定的制度,听明白了吗? 司马衷:明白了。 齐献王:明日卯时开始授课,你一早到学宫来,别等着催。 司马衷:嗳。 和峤:早先怎么教的?应该说“遵太傅之命”。 齐献王:今日就到这儿,回去早点儿歇息。(太子及从人离去) 和峤:太子那儿杂事太多,光一个太子妃就没法儿应付。太子妃嫉妒得很,看太子很严,一行一动都派人监视。懒得招惹她,还是少问为好。 齐献王:(不高兴)卿多虑了。太子乃国之储副,不学怎么行!让太子上学没什么妨碍,谁都不会拦着。 和峤:(画外音:“条条道道都是好的,就看太子堪不堪扶持”)殿下说的是。 99、东宫学宫,黎明前,内景。 (齐献王与和峤及太子官属都到了学宫坐等) 和峤:去催一催。(洗马出) 100、东宫寝室,黎明,内景。 宫女:(入内)太子妃,学宫洗马来催,说太傅少傅都到齐了,让太子快去。(司马衷在床上呼呼大睡) 贾南风:皇后吩咐太子好生用功,早早入学,太子怎么还不起?拿家法来!(取来一枝竹杖)把被子掀了!(谢玖、朱唱把被子揭开) 司马衷:冷!快盖上! 南风:好,“盖”上!(用竹杖打) 司马衷:(乱滚)不敢了,不敢了,主母饶命! 南风:起不起? 司马衷:(一骨碌爬起来)起。(谢玖给穿衣服,朱唱端来洗脸水。) 谢玖:(将新鲜杨柳枝递到太子口中)咬软。擦牙。 贾南风:传早膳。(内侍端来早膳) 朱唱:漱口。 101、东宫学宫,黎明,内景。 (齐献王与和峤及太子官属等仍在等) 和峤:再去催。(洗马出) 102、东宫寝室,黎明,内景。 贾南风:少吃点儿吧,什么时候了。(使眼色,宦官撤去饭食) 司马衷:还没吃饱呢,别拿走。(看贾南风一眼,气馁站起来)。 宦官:太子,上车吧。 朱唱:餐巾还没拿下来。 103、东宫学宫,日出,内景。 洗马:(日内)来了。太子,快点儿走。(司马衷畏惧站门口往里看) 齐献王:怎么不进来?(司马衷慢慢蹭步进来) 洗马:太子,拜见太傅、少傅。 司马衷:(行礼)拜见太傅。 齐献王:(回礼)罢了。 司马衷:拜见少傅。 和峤:嗯。 学宫其余官员:太子安好。(都入座,众官员有的看着太子交头接耳,有的抿着嘴儿笑。齐献王看过来,大家都改为恭谨貌) 齐献王:现在开始授课。太子准备好了吗? 司马衷:好了皇叔。 和峤:应称太傅。 齐献王:所谓学,就是增长生存的本领。凡学,首先得明正道、通事理,探究万事万物的根源,做到融会贯通。这样,心中没有闭塞。这是做学问的最高境界。(看着司马衷,司马衷点点头)你说一遍,做学问的最高境界是什么?就是说,到了什么程度才算做好了学问?(司马衷为难状)是心中没有闭塞。(在日志上记录一笔)这是做学问的目的。做学问的方法,是多了解、多接触、多认识。这样,积少成多,时日一久,就会思路清晰,豁然开朗。(司马衷迷茫眼神,和峤不耐烦表情)就像建一座高台,首先得准备木料、砖瓦才能开始建造,做学问首先得认识万事万物,才能了解它们。对吗? 众人:对。 司马衷:(人云亦云地)对。 齐献王:做学问是个积少成多的过程。古人云:“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路是一步一步走的,不迈步就想到达千里之外,可以吗? 洗马:(低声提醒)不可以。 司马衷:不可以。(和峤看出门道,不以为然表情) 齐献王:(高兴地)对,做学问也是如此,要一步一步来。循序渐进,功到自然成。(和峤惭愧,接过齐献王日志,代他记录)再就是,做学问要有恒心,不怕才不及,就怕志不立。不能一曝十寒、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契而舍之,朽木不折,契而不舍,金石可镂。”多用些功夫,就成了。你目前没有职务,每天一心一意来上学,不要想别的。 司马衷:遵太傅之命。(和峤微笑点头) 齐献王:凡少年入学,必先讲四书。为什么讲四书?因为它是弘扬正道的。为什么弘扬正道?因为正道最长久。人乃万物之长,统御八荒,威服宇宙,为万物主宰。所以,人事是为君父者必修之课。所有事物都在人事范畴之内,必须当做头等大事来办。而人事的中心,就在朝廷。自开天辟地以来,建国立君,抚育百姓,仰观天文,俯察地理,创业恢道,以安人承祀,祚延统重,所以援立太子。皇太子乃国之储君,储德既立,才能使四方绝觊觎之心,使邦国有赖。既为储君,将来要承担邦国负荷,不能等即位以后,才习学安邦治国之术。故一旦被立为太子,就得担负起治国之任,奉行为君之道。政者,正也。为政只能公正,不能偏私。太子,你说说看,刚才讲的是什么。 洗马:(低声提醒)问呐。(司马衷还是说不出来,洗马再次提醒)为什么不能偏私。 司马衷:为什么不能偏私。 齐献王:(高兴地)问得好!在事都有道。意思是,什么事都有它的规矩,就是一个局。太子平日与侍从常常做各种游戏,有那一种游戏不讲规矩?(司马衷又张口结舌)摴蒱有摴蒱的规矩,弹棋有弹棋的规矩。在什么局,守什么规矩,错了规矩,就不称其为局了。同样,做人有做人的规矩,治国有治国的规矩,作战有作战的规矩。治国、治军、做人这三样,不同于儿戏,绝不能出局。 和峤:(画外音:“怎么不能出局?太子这一辈子,恐怕注定要在局外面。”) 齐献王:做人应当谨言慎行,净心修身;治国应当从善如流,笃守天道;治军应当令行禁止,以有道伐无道。这三者,不能出局。你说,如果出了局,将如何?(司马衷懵然)治国出了局,国破家亡,江山易主;治军出了局,覆军杀将,流血千里;做人出了局,天谴人讥,死无葬身之地。这三者,不能截然分开,有时就发生在同一个人、同一件事上。比如作战,若不能军纪严明,以有道伐无道,很快就会出现连锁反应:先是覆军杀将,然后国土沦丧,百姓流离失所;接着就是身死名灭,江山易主。有时候出现这两种结果的原因,竟是由做人出了局,才间接导致这一连串不幸的发生。(司马衷惊慌表情)再容易的事也有办坏的,再困难的事也有办成的。治国虽难,也有一定之规。谨慎笃守天道,上天就会降下符瑞。商汤、周武,都有治国成功的例子,而且享国长久。这都是从政守正的例子。如果不守规矩,上天就会降下惩罚。既然规矩由上天所定,所以上天会来惩治不守规矩的人。夏禹的父亲,名字叫做鲧,善于治水。但是他不笃守治水的规矩,违抗命令,摧残同类。天子唐尧命他治水,过了九年,大水也没被制服,依然给人间造成祸患。所以,尧帝就将鲧流放到羽山,另派鲧的儿子大禹去治水。大禹谨守规矩,笃行天道,行山表木,定高山大川。劳身心,薄衣食,三过家门而不入,居外八年,终于制住了洪水。所以,虞舜辞世以后,就将天下禅让给了禹。禹与鲧,乃是亲父子,为何一个得了天下,一个被淘汰出局、获罪死于羽山了呢?因为上苍授予规矩的时候,会加以选择。不守规矩,上苍就不会授大任于他,只能让他提前下课。鲧就是一个出局者。(司马衷睁着两只眼睛不动)刚才所说,只有正道最长久。‘汤武革命顺乎天’,天道守正,从政就是从正,所以只能公正,不能偏私。明白了吗? 司马衷:“明白。” 和峤:(画外音:“明白才怪。”) 齐献王:好。今日讲《尚书·箕子》中治国安邦的常理。治国安邦的常理是这样的:第一是五行;第二:慎重做好五件事;(司马衷两眼越睁越细)第三,努力办好八种政务;第四:合用五种计时方法;第五:建立最高法则;第六:用三种德行治理臣民;第七:明智地用卜筮来排除疑惑。 和峤:(低声对齐献王)太子困了。 齐献王:(停下来观察太子)太子,太子!(司马衷精神一下)你在听吗? 司马衷:……听。 齐献王:第八:细致应用各种征兆;第九:用五福劝勉臣民,用六极戒厉罪恶。今日的课,这九条是纲。你回去以后,把它背诵下来。 司马衷:是。(伸一下懒腰) 齐献王:各种征兆:即刮风、下雨、天晴、温暖、寒冷。五种征兆俱全,并且各自按时间顺序发生,庄稼就会茂盛生长。如其中一种天气过多,年成就不好;如其中一种天气过少,同样,就是另外的天气过多,年成一样不好。体现在人事上,好的征兆是:君主严肃恭敬,象雨水及时降下;天下治理得好,像天气及时晴朗;君主明智,象气候温暖;君主深谋远虑,象寒冷及时到来;君主圣明达理,象风及时吹来。(太子见齐献王看自己,赶紧端正姿势)不好的征兆是:君主狂妄傲慢,像久雨不晴;君主办事错乱,像久旱不雨;君主贪图享乐,像久热不退;君主严酷急躁,像持久寒冷;君主昏庸愚昧,像持久刮风。民众像天上的星宿,缺风的时候喜欢风,缺雨的时候喜欢雨。对不对?(司马衷没反应)太子,缺风的时候喜欢风,缺雨的时候喜欢雨对不对?(司马衷微笑,齐献王也微笑了):缺什么喜欢什么肯定对,人的本性如此。就像饿了要吃饭,渴了要喝水一样简单,不用探究为什么。(司马衷放松状)由此可知,民众喜欢好的征兆,不喜欢不好的征兆。你说说看,好的征兆是什么,不好的征兆又是什么?(太子答不上来)好的征兆是:君主严肃恭敬、明智、深谋远虑、圣明达理。不好的征兆是:君主狂妄傲慢、办事错乱、贪图享乐、严酷急躁、昏庸愚昧。由此可知,君主应该怎样做才能算好君主。因为天下是要君主来制约的。除了君主制约,还有天道制约。天道制约,使人本身有五福、六极。五福:一是长寿,二是富贵,三是康宁,四是爱好修德,五是寿终正寝。六极,是指六种大不幸:一是凶险短折,二是疾病,三是忧愁,四是贫困,五是丑恶,六是懦弱。(司马衷走神状)太子,今日讲的是安邦治国的常理。你听了以后,感觉心里清楚点儿不? 司马衷:清楚。 齐献王:还有什么不明白?(司马衷摇头)那好。你说说,今日讲的是什么?能回答多少就回答多少。(司马衷为难状)今日讲的,真听明白了?(司马衷为难状)书要时常温习,才能有进步。今日讲的内容,你回去把它临写一遍,再把不明白的问题提出来,我跟少傅一同解答。 司马衷:嗳嗳。 齐献王:刚才布置背诵的那九条,明日要检查。 司马衷:嗳嗳。 齐献王:今日就到这儿。回去好好休息,别斗蟋蟀。(司马衷忙不迭地爬起来走了。众人都散去,只剩下和峤和齐献王) 和峤:殿下如何!是不是从头凉到脚底心? 齐献王:太子或许听懂了,只是不善表达。也许是大器晚成。慢慢来,急不得。 和峤:臣真佩服殿下的耐心。但是说实在话,我真看不到什么希望。太子今年都十七了,还是不开窍。十七岁都不开窍,这一辈子怕是开不了窍了。殿下您十七岁的时候,信义著于四海,仁德流布方夏,已经是众望所归了。太子的资质,不可同日而语。 齐献王:有所耕耘,必有所收获。譬如开荒,总有三年不成。但是过了三年,就是熟地。再有三年悉心管理,便是良田。卿不要灰心。(也没信心,吁口气) 和峤:(画外音:“六年时间,太傅、少傅不知道换几茬了,这事八九不成。”不忍状)就依殿下。耕耘三年,收获熟地。 104、东宫学宫,清晨,内景。 (齐献王与和峤在屋里踱步,众人窃窃私语) 和峤:到现在没来,催催去。(舍人应声出) 舍人:(过了一会儿回来)太傅,寝宫派人来报:太子昨晚上发烧,不能来了。(齐献王吃惊画外音:“我昨天布置的作业任务并不重,他怎么会病了?是不是讲课的时候问题太多,难为着他了?也不是。他能答就答,不能答就算了,没有什么为难的。可能是不适应写作业,累着了。”) 和峤:臣听了这个消息,一点儿不觉得奇怪。太子“懒驴上套屎尿多”,什么事没有倒怪了。 齐献王:(不安状)昨天不布置作业就好了。把太子紧病了,得不偿失。看看他去。 和峤:殿下,还没怎么着,何必先揽责任。是不是这么回事还不一定。太子杂事多了,别往心里去。(看一眼齐献王改口)对对,看看去,殿下说的是,看看就知道。 105、东宫寝室,白天,内景。 洗马:(走到门前)快去禀报让内眷回避,太傅、少傅看望太子来了。 宦官:太子有请。(司马衷躺在床上,呻吟连声。) 齐献王:(摸司马衷额头)稍微有点儿热,怎么回事? 詹事:回太傅,太子昨天晚上出了点儿汗,夜里发烧。 齐献王:请太医了吗? 詹事:请过了,太医说不碍事,吃几付药就好了。 齐献王:感觉怎么样? 司马衷:皇叔,我怕。 齐献王:怕什么? 司马衷:我昨天做了个梦,我怕。 齐献王:梦见什么?(司马衷嗫嚅)别怕,好好养着,明日就好了。 司马衷:嗯。 齐献王:好好休息,先不要上学去了。 司马衷:嗯。(与和峤等人告辞出来) 齐献王:太子上学以后,不要给他加码,让儒学师傅每天给太子讲一两个道理,尽量浅显易懂,且不至于累着他。 和峤:遵命。 (半个月后) 106、东宫学宫,白天,内景。 儒官:(拿着书正在讲)饥荒日甚,百姓因为吃不上树皮而饿死。 司马衷:为什么不吃肉糜?(儒官瞠目) 和峤:有肉糜,谁还吃树皮!下课吧。 107、华林园,白天,外景。 詹事:太子,您得提问,下官好做日志,任务完不成不行。 司马衷:(为难好大会儿,河里的蛤蟆咕儿呱儿地叫,太子灵机一动)那咕儿呱儿叫的,是官家的还是私家的? 詹事:(咧着嘴敷衍)在官家地里是官家的,在私人地里是私人的。 司马衷:哦,明白了。 和峤:(在后面叹气)心窍蒙蔽成这样,从来如此。 108、东宫学宫,白天,外景。 齐献王:(乘车过来,下车)卿坐这儿干什么? 和峤:吹吹风。我一进屋就烦,还不如在这儿坐一会儿。 齐献王:太子难教,又惹卿生气了? 和峤:难教倒是次要的。我说他不听,也不闹得慌。 齐献王:那为什么? 和峤:刚教完一节,太子就要更衣,又要喝水。给他一刻钟让他方便,他嫌少,还要斗蟋蟀。这不,都一个时辰了,他也不知道累。横是给他讲课他也不理,不如让他玩儿个够,反正效果都一样。眼不见,心不烦。(齐献王转身往厅堂里走) 和峤:生气了。太子少教,让他叔父教训一顿也是好的。(尾随而去) 109、东宫学宫,白天,内景。 司马衷:(和一个宦官撅着屁股斗蟋蟀)快!上啊……黑头将军!哎呀,笨!(齐献王进了门停下,和峤在窗外听,偷笑)绿头、黑头,咬!(用头顶开宦官的头)跳到暗影里,出来呀。(朝门口一摆手)别挡亮儿,站一边去!(宦官一把端起蟋蟀罐,就往案几下面放)你放下!谁让你拿走的?(夺蟋蟀罐) 宦官:该上课了,别玩儿了!快撒手。 司马衷:你放下!哎!你急什么!和少傅还没……(往门外看,与齐献王目光相对。二人一齐撒了手,蟋蟀罐掉在地上摔得粉碎,两只蟋蟀扎进地缝。和峤在窗外偷笑) 宦官:(惊慌跪下叩头)太傅饶命!(司马衷木着脸不敢出声) 齐献王:你知罪吗? 宦官:奴才该死!太傅饶命! 齐献王:你当差几年了? 宦官:回太傅话,十三年。 齐献王:当差十三年,不知道怎么伺候太子?授课时间陪太子斗蟋蟀,纵情忘物,没有节制,这是当下人的本分?皇宫里的差事这么好当? 宦官: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齐献王:学宫的规矩早已定下,而你明知故犯。今日把你拉出去一顿鞭子打死,没人说个不字!刑罚加在身上,谁也受不了,而不加刑罚总也不改。你说怎么办才好?太子的时间十分宝贵,学成与否,关系着将来社稷的安危。你担得起吗? 宦官:(叩头)太傅息怒,奴才愿改,奴才改了。 齐献王:念你初犯,今日饶你一次;再若违犯,定责不饶!下去吧。(宦官跑下) 司马衷:(更加惊恐)皇叔。 齐献王:(气得发抖)窝囊样儿,你说说,今儿的事怎么处置?你是要家法伺候,还是要我给你跪下?到底怎么才学!(坐下掉泪) 司马衷:(跪下拉着齐献王的衣襟哭)皇叔,我错了!您别哭,我害怕呀……(大哭)起来。(和峤在窗外掉泪) 齐献王:(拭泪,搀起司马衷)太子,你太不懂事了!你觉得整天玩儿就能过日子吗?你不是一般平民百姓,你是大晋未来的皇帝!平民百姓也不能整天玩儿,一天不耕作就没饭吃,玩儿不起。江山社稷迟早迟晚要落在你的肩上,你这个样子,将来怎么担得起负荷! 司马衷:(哭)呜呜…… 齐献王:锅是铁打的!不学无术,承担不起治国大业你知道吗?要保得江山万代无虞,就得不遗余力!否则,后悔也来不及!明白吗?”太子哭道:“皇叔,呜呜……”(和峤在窗外不敢再听,转身走了) (4个月过去) 110、中宫明光殿,白天,内景。 武帝:这几天都学的什么?(司马衷答不上来。)一句都记不住?”(司马衷为难状)你回去吧!(司马衷退出,杨后坐立不安)朕说太子不堪奉大统,卿就是不听。李憙、刘毅、卫瓘、魏舒都当过二傅,太子都学出什么本事了?谁教也没用!这样的白痴不废干什么!卿现在还有什么说的?(勃然而去,杨后晕眩) 111、中宫明光殿,夜晚,内景。 杨后:(拉住贾南风的手)陛下宠爱胡芳,我一旦不讳,怕将来会立胡芳为皇后。我日夜忧惧太子安危,病情一日日加重,然无可奈何。你告诉你父亲,让他想想办法。(贾南风点头) 112、太极殿东堂,白天,内景。 贾充:陛下太心急,恨铁不成钢。太子最近长进不少,陛下不曾发觉。 武帝:有长进吗? 荀勖:臣觉得太子象变了一个人似的,聪明有见识。 冯紞:陛下每天跟太子在一起,感觉不出变化来;而臣等在此期间只见过几次,感觉太子变化很大。(武帝美滋滋样) 113、太极殿东堂,白天,内景。 武帝:(想起卫瓘说:“社稷重任,太子不能保全。镇抚海内,没真本事不行。天下一统的盛世,几百年也不能出现一次,可不能毁在太子手里”,疑惑)宣和峤。(和峤入内)这一阵太子学业长进如何? 和峤:回陛下,太子圣质如初,一点儿也没长进。 武帝:(生气地)你跟司马攸这几个月都忙什么?太子一点儿长进也没有!派你们干什么去了! 和峤:臣不敢夸功。可是臣得说一声,司马攸是尽心尽力了。无奈太子实在不开窍儿,累死二傅,也没用。 武帝:(生气地)太子乃国之储副,老不长进怎么行!你们多用些心思,看还有没有办法? 和峤:回陛下,什么办法也没有。陛下恕臣冒犯,太子实在不开窍儿,将来办不了陛下家事。社稷这事,太子没能耐,别人急也不成。(武帝思考状) 114、东宫学宫,白天,内景。 (室内摆着宴席,宫女宦官纷纷进入,给武帝叩头) 武帝:“起来吧。太子如今学业有长进,众人有功,朕请客,随便坐。” 众人:谢陛下。 武帝:今天朕考试太子,所有人都不得离开这里,直到考试结束。 众人:唯。(贾充不安貌) 武帝:(掏出密封考题)密封之事送给太子,让太子决断,其余人众在酒席宴前立等太子回信。 宦官:“唯。”(接过去,走出;贾充目光朝外看,与张泓相对。张泓离开) 115、东宫寝室,白天,内景。 贾南风:(从外面进入)太子,陛下密封一事让你答,所有人都在学宫等着呢,快看。 司马衷:(拆封一看傻眼)不懂。 贾南风:这可怎么办,有学问的都被陛下扣在学宫,谁来给做小抄?(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今日是个废留成败的关头,答不上来,太子之位就被废了,大家都活不下去。(擦冷汗) 宫人:太子妃,给使张泓来了。 贾南风:谢天谢地,快让他进来。(张泓入内)贾南风不必行礼,先生来得正好,快救太子急难。陛下封了几条疑难事让太子解答,先生快替我想计策。 张泓:贾公知道太子妃为难,赶着派下官来应承。 贾南风:(递给卷子)陛下坐等答题送去,要紧,要紧。 张泓:(看完)太子不学,陛下知道的。若回文多引古义,陛下立刻便能察觉。连累了下官不说,对太子无济于事。 贾南风:那便如何是好? 张泓:不如只以意会,不怕回答得简单,只要能切中题意就行。 贾南风:便为我好好答,将来的富贵与你共享。(张泓写毕,交给贾南风)太子,快抄一遍,这是救你命的好文章。 司马衷:(赶紧抄,手忙脚乱)这是什么字? 张泓:募,招募的募。 贾南风:我给你念:“能人…可办…武将…出征。”征,征发的征。 司马衷:脖子酸。 贾南风:太子,写完我让人给你好好揉揉。一会儿斗蟋蟀,爱玩什么玩什么,想吃什么做什么。(司马衷流汗抄写)怎么了? 司马衷:(用手指着)这个怎么写? 贾南风:我看看。“熨”,不是慰,下面是个火。“之,可不反。”(张泓望风,司马衷和贾南风都出汗,谢玖给擦。太阳移动) 司马衷:终于写完了。(扔了笔,倒床上,脸色发黄,一脸是汗) 贾南风:来人,快送去。(宦官急忙往外走)老天保佑,让我度过此劫,将来的富贵全有了。 116、东宫学宫,白天,内景。 (众官员默不作声,武帝来回踱步,急躁表情。) 宦官:(入内)陛下,东宫送来了答卷。(呈上) 武帝:(看了看,脸有喜色,转手递给卫瓘)卿看看吧。(卫瓘接过来看,惭愧不安状。贾充盯着卫瓘的表情画外音:“原来卫瓘先在陛下面前有毁太子之言。”目露凶光。卷子传到和峤手里,和峤疑惑状画外音:“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太子的资质能答出这种水平?”)人不可貌相,太子竟有内秀。大晋之洪福! 117、东宫寝室,晚上,内景。 贾南风:大人您可来了,我们都担心得受不了了。 贾充:(入内)卫瓘老奴才,差点儿破了你的家门! 贾南风:(切齿状)我若有出头之日,定杀了卫瓘老贼! 宫女:(入内)太子妃,皇后病了,要太子妃快去。 贾充:快去吧。 118、中宫明光殿,夜晚,内景。 杨后:(躺在床上)南风,怎么样了? 贾南风:母后放心,太子安然过关,陛下很喜欢。 杨后:(流泪)我怕是不中用了,整日担惊受怕的。 贾南风:母后不要担心,身子要紧。(杨后摇摇头) (几天后) 武帝:(带着众妃嫔)皇后,朕来看你来了。卿好些了吗? 杨后:(憔悴不堪)陛下,妾是不行了。妾想托付陛下一事。(武帝抱住她,流泪。杨后枕武帝之膝)妾的从妹——叔父杨骏的女儿秋兰,美貌有德行。妾死以后,望陛下将秋兰迎娶过来,以备位六宫。(泪流不止) 武帝:(悲痛)我答应,都依你。(杨后撒手死去,绝于武帝膝)爱妻,你才三十七岁呀。(哭。众人都下拜) 119、太极殿东堂,白天,内景。 卫瓘:(在外徘徊画外音)陛下,怎么样了?(贾充在外往里看) 武帝:今日在凌云台宴请众臣,稍感劳乏,无妨,(表情冷淡,闭目,卫瓘心惊状) 卫瓘:(欲言又止,退出两步又停住,下决心状又近前)臣有事启奏。 武帝:(冷冷地)卫公想说什么? 卫瓘:(局促不安抚摸着武帝的座位)这个御座可惜了! 武帝:(故意)卿真的喝醉了?(脸色不耐烦。卫瓘失望貌,退下画外音:“从此绝口不提废太子”。武帝画外音:“朕岂不知卿的意思,然将娶太子的姨娘入主中宫,皇孙又聪明伶俐,可以寄托后事,何必废太子”。) 贾充:(对从人)密报太子妃,卫瓘又要害太子,要她留神。 120、东吴昭明宫偏殿,白天,内景。 侍从:(入内)陛下,陛下征昭武将军步阐入朝,步阐不应,据城降晋。 孙晧:(大怒)步阐果然有反心,传诏,派大司马陆抗从乐乡西上西陵讨伐步阐。 何定:步阐数有不满之词,这下陛下信了吧。 121、太极殿东堂,白天,内景。 武帝:朕命你去就东吴降将步阐,卿为什么撤兵回来?步阐没有救援,弹尽粮绝被陆抗所杀,岂不是卿的过失? 羊祜:陆抗围困时日已久,臣去到,步阐已不能救,不愿白白损失钱粮,遂撤回军队。 武帝:多人弹劾你见死不救,连同你的表外甥王戎、王衍都有表奏,你有什么话说? 羊祜:但为社稷,愿领责罚。 武帝:贬为平南将军,降六等官爵,十四个官号。 122、吴昭明宫偏殿,白天,内景。 孙晧:(气咻咻)孤做了八年皇帝,满意的时候总不如不满意的多。整日提心吊胆,怕左右作乱。步骘乃大帝在位时的忠良之臣,领重兵保卫吴国疆土。他的儿子步阐竟然反了,朝中还有谁能保证不反?下一个叛乱的该是谁? 何定:留平数次对陛下不满。 孙晧:左丞相万彧就比他强吗?前次大举伐晋,以士兵寒冻未能成行。回来孤听说万彧与丁奉、留平就私下商议,说的什么话还记得吗? 何定:记得,说“先别急着一起走,万一这次回不来,咱们又不能不回到都城。” 孙晧:(冷笑)回来的时候就该处置他,一直忍耐他到现在。万彧老贼并不跟孤一个心思。早打算着孤回不来,他好另立新君。还没怎么着,就想把持吴国朝权;连孤他都算计,老贼真可恶!他能比步阐强吗?不能再留了。现在看来,他还不如藤牧、陆凯。二人虽言语不饰,却是句句中肯,怕孤有丝毫闪失。万彧老贼则不同,阿谀逢迎讨得孤欢欣,背地却想废弃孤!可恶至极。他有什么好处?实在是个无能之辈,只会察言观色、巧言令色。 何定:(无奈地)那是。 孙晧:设宴,明日孤宴请万彧、留平。 何定:遵旨。 123、东吴昭明宫厨房,白天,内景。 宦官甲:(往酒里加药粉,摇晃均匀)好了。(递给小宦官)今天宴请谁? 小宦官:左丞相和留大人。 宦官甲:(惊愕)没化开,热一热,你等一会儿。(小宦官出,宦官将酒倒掉一半,兑上水)行了。 124、内宫某厅,白天,内景。 万彧:菜已经摆下,陛下怎么还没来? 宦官乙:稍候,陛下就到。 小宦官:(入内)陛下有事来不了,二位大人请自用。 万彧:如此代我谢陛下。 留平:谢公公。 小宦官:好说。(退出) 万彧:喝。(察觉味道不对,吐掉) 留平:大人,怎么了?(喝小口)不对。公公,我不舒服,先回去歇着,告辞。 万彧:我还有事没办,先走了。(二人匆匆走出。宦官乙诧异,看酒,闻闻,点头) 125、吴昭明宫正殿,上午,内景。 宦官乙:(扶着孙晧往正殿走)左丞相昨晚自杀,没救过来;留平病重,也就这几天了。 孙晧:升殿吧。(入正殿,群臣山呼万岁) 有司:司内核查案子时,有很多举报信,都是控告何定的。按察前次伐晋,监军李勖、督军徐存从建安海道击交趾,道路不通利,何定告李勖、徐存二人不愿讨贼,便将二人及全家诛杀。核实证据,与事实不符。 孙晧:什么?何定为什么这么说? 有司:多位证人反映,何定为他的儿子求婚于李勖之女,李勖不允,何定怀恨在心;趁当时李勖出兵不利,诬告李勖不愿讨贼、抗旨不遵,误导陛下。如今,告何定的人证物证俱全,多种奸秽发闻,影响很坏。 孙晧:何定这个奸贼,算计到孤头上。孤社稷不稳,都由他一手造成。把他斩了,诛夷三族。 群臣:(喜)陛下英明。 孙晧:(现出久违的笑容)后宫排宴,庆祝除掉奸贼。(群臣喜色变恐惧) 126、内宫某厅,白天,内景。 (流水宴,场面严肃,群臣默默喝酒) 孙晧:(举杯)孤敬诸君,都以七升为限,不饮完不行。监酒司过。 岑昬:奴才在。 孙晧:站在酒场儿当中,看着点儿。 岑昬:唯,看着呢。(群臣拘谨状) 孙晧:韦侍中先请。 韦昭:老臣已经印过一升,酒力如今不济,实在不能再喝,陛下宽容臣。 孙晧:韦侍中向来托词酒力不济,原来都是朕帮卿过关。而今与众人相齐,喝。(使眼色)灌下去。(岑昬与几个宦官按住韦昭等人一一强行灌酒,连喝带洒都尽。孙晧大笑,畅饮不止。群臣都喝酒,狼狈不堪。) 孙晧命:取来经卷。(随意翻开念)“兼并易能,唯监凝之难焉”,什么意思,你说。 官员甲:兼并是能人干的事,奸佞难以办成。 孙晧:(盯着他笑)一派胡言,罚酒二升。 官员甲:臣已经喝得不能再喝了,陛下开恩。 孙晧:不知书、不听令,来人,下狱思过。(拖下)你来说,这句什么意思?你是有学问的,一定比他强。 官员乙:陛下,臣糊涂了,愿罚酒二升。 孙晧:你倒痛快,再别吹你有学问。岑昬,倒酒。(岑昬倒酒,官员乙全都喝下,谢恩。孙晧接着翻书,抬眼看众官员,都低头不敢对视。看到韦昭)韦侍中,“射不主皮,为力不同科”,什么意思?(韦昭悲愤状闭目不语)你去再念一遍,韦侍中没听见。(小宦官过去又念一遍,韦昭依然不动。孙晧大怒)来人,将韦昭下狱,交廷尉定罪。(群臣都不敢吭声) 127、监狱牢房,夜晚,内景。 韦昭:(狼狈不堪相,写奏表毕)大人,请转交给陛下,老臣后悔请罪。(狱卒接过去,离开)(韦昭在小桌前悲哭回忆:1、孙晧握住韦昭手:“卿吴国老臣,朕非常敬仰。臣父亲应当为吴国正统,卿可为其作《纪》,传于后世。”韦昭:“不可。陛下为过继承大通,遵父没有登帝位,只能做《传》而不能做《纪》。”孙晧脸色不悦。2、孙晧:“有龙见于郡县,乃祥瑞出现。韦侍中以为如何?”韦昭:“此乃家人筐箧中的物事,不足以庆幸。”孙晧又不高兴。3、韦昭:“臣年老昏迈,乞骸骨回家养老。”孙晧:不准。回忆结束) 宦官:(入内呵斥,打断韦昭回忆)陛下口谕:奏章龌龊不平,为何不好好书写奏章? 韦昭:(战战兢兢)罪臣上表请求宽恕,涕泪交流,加之手、肘不灵,握笔不住,表疏沾了墨迹泪痕,不甚整洁。罪臣想奏明陛下罪臣的恳求。怕有谬误,反复修改审读,不觉玷污。请大人回复陛下,罪臣乞求追辞叩头五百下。(叩头不止,宦官离去) 128、吴国市场,白天,外景。 小妾:(在车内往外看)那个缎子,发亮的那个。 奴才:(跳下车)好嘞。(拿起缎子就走,小妾笑) 店主:(追出来)客观,没给钱。 奴才:知道我是谁吗?我们姑娘是陛下最宠爱的韩美人,你能孝敬韩美人,是你前生的福气。 店主:这是千里以外高价收得的凉锻,小店赔不起。 奴才:你活得不耐烦了?(店主恐惧后退,奴才上车走) 店主:快去禀报陈大人,给小民做主。(伙计飞奔而去) 129、司市中郎府,白天,外景。 陈声:(正撞见伙计飞奔过来)跑那么快干什么。 伙计:哎呀大人,就是找您呐。一个劫匪抢夺店里的凉锻不给钱,还吓唬人,说他是韩美人的家丁。 陈声::来人,看看去。(带兵士上车) 兵士:大人,万一真是韩美人怎么办? 陈声:区区一个小妾怎能奈何了国家重臣。(停车在店外)怎么回事? 店主:陈大人,劫贼现在在银楼前与人纠纷,大人去了能遇见。 陈声:走。(来到一个铺面前,奴才与店主人正在吵闹) 奴才:(用脚踹开银楼店主)你敢犯上,小心你的脑袋。 店主:(死死抱住奴才腿)大人,不能拿走,小人的家当都在这里,让小人以后怎么过活? 陈声:住手。他拿你什么东西? 店主:(爬起来)在他车里,一个雕花的盒子,里面放的是宝珠。 陈声:搜。(士兵从车里拿出一个雕花盒子,帷帐车里韩美人不敢吭声) 绸缎店主:这是小人的凉锻。 陈声:拿回去。 两个店主:谢大人。 奴才:陈声,你别不识好歹。 陈声:捆起来,带走。 几个人:大人,这是我们的东西。 陈声:都领回去,散了。(众人齐声感谢) 130、吴昭明宫偏殿,白天,内景。 孙晧:(切齿状)韦昭老贼欺孤年轻,屡次冲撞孤,岂能不杀。太尉不要再劝。(范慎不敢言) 华核:(入内)韦昭以其儒学,得列史官之位;从小勤学,到老不倦;对古今形势的见识,无人能及。昔年李陵为汉将,军败不还而降匈奴,司马迁为李陵游说,汉武帝以司马迁有良史之才,不忍诛杀,终于使《史记》写成,千古不朽。今韦昭在吴,犹如司马迁在汉。所著《吴书》、《国语》,都是千古不朽之作。乞陛下以韦昭年已七十,余年不多,请罚他终生为徒,成就韦昭书业,垂之百世。(叩头不止) 孙晧:(怒喝)君叫臣死,焉能不死!传诏,诛杀韦昭,把他的家小流放到零陵去。” 有司:唯。(华核恐惧无奈,范慎发病倒地,众人乱哄哄地退出去) 韩美人:(哭着奔进来)陛下,陈声不是人,欺负妾,陛下给妾做主。 孙晧:怎么了? 韩美人:妾在街上买东西,陈声凌辱妾。妾的管家争辩,被陈声捆走了。陛下,给妾做主。(哭) 孙晧:(恼怒画外音:“陈声当年与万彧共同谮毁中常侍王蕃,致使王蕃无辜被孤斩杀。事过之后好生后悔,陈声不思匡救反倒洋洋自得,越发以功臣自居。而今越发放肆”)陈声早年陷害大臣,如今又其君犯上,孤不会便宜他,美人先回宫,回头我找个错收拾他。 韩美人:谢陛下。 (一个月后) 131、司市中郎府,白天,外景。 (陈声被捆绑押走,同僚追出来) 同僚:(悲痛又恋恋不舍)大人怎么了? 士兵:(悲哀地)小妾还真“奈何了国家重臣”。 (太阳落山后) 同僚:陈大人怎么样了? 士兵:(掉泪)陈大人被烧锯断头,尸身扔在石头城四望山下。(众人低头哀戚) 132、东吴中书省,白天,内景。 官员丙:大人,贺令大人,怎么了?(贺邵看着他,摇摇头)您有话就说,下官听吩咐呐。(贺邵不语。众人窃窃私语)不是中风了吧?(贺邵看着他,不语) 宦官:(引孙晧入内)中书令贺邵大人在这儿。贺大人,拜见陛下。(贺邵下拜,慢慢站起) 孙晧:没事啊,怎么不吭声呢? 贺邵:(摆手)唔唔。 孙晧:什么? 贺邵:(摆手)唔唔。 孙晧:(不快地)忙吧。(走出,在门口停下,对宦官)韦昭那天就这样,都跟他学?引他说话,看是不是装病。(走下) 宦官:大人,贺令,您有什么事?陛下说什么?没有,陛下什么都没说。您家里缺什么? 贺邵:(摆手)唔唔。 宦官:给贺大人端茶来。(小宦官递茶,贺邵喝两口)贺大人,还喝吗? 贺邵:唔唔。 133、吴昭明宫偏殿,夜晚,内景。 宦官:陛下,奴才们奴才引他说话,他睁着两眼不理睬。 孙晧:他果然是装的。大胆奴才,整天面刺人过,说不完的理由;今日引他说话,他是想说就说,不想说就不说。(一个内侍不忍状) 岑昬:贺邵平日就强硬,不肯听陛下吩咐;在朝堂上抗命,背地里散布谣言。臣常常看见他与禁中侯楼玄背地交通,每见楼玄,二人驻共耳语大笑,谤讪政事。 孙晧:把贺邵杀了,把他的家属流放到临海去。(那个内侍焦虑状)禁中侯楼玄…… 岑昬:是。 孙晧:孤仿佛记得,上一次谁跟楼玄背地议论孤? 岑昬:中书侍郎高璜与楼玄窃窃私语,在酒席宴间诽谤陛下,高璜已被陛下斩了。 孙晧:这个楼玄作恶多了,什么人不满朝政,都跟他讲;明摆着他对朝局不利。 岑昬:是。奸人的诽谤之辞不告诉他人而告诉楼玄,可见他们是一伙的,所以投其所好。(其他侍从不满状) 孙晧:奸人之心大抵如此。把楼玄流放到广州交趾守将张奕处,让他随张奕讨贼以赎罪。 岑昬:唯。 孙晧:你们都下去吧。(众人出,孙皓写信)来人(侍者入内)把这个密送广州交趾守将张奕,不得透露半点消息。 134、广州交趾太守府(热带风光),白天,内景。 张奕:(对众人)陛下降旨,楼玄将军和他的儿子楼据到咱们军营效力。 军将:大人,他来了,咱们怎么伺候? 张奕:恭敬点儿,不能得罪,这是朝廷的大人物。咱们这薄地,别让人家说薄待了能人。(众人同意)有空,请楼将军父子来见见,大家都认识认识。(众人附和)既然无异义,来人,去请。(军士出门) 探马:(闯进来)张大人,吴将带两千人进犯。 张奕:谁来了? 探马:来势凶猛,情况不明。 张奕:随我迎敌。(穿铠甲,众人整装,随张奕出门。出军营,迎面与楼玄父子遭遇,也没顾得问,看一眼而去) 楼玄:仁兄,这是干什么?(楼据躺车里喘息) 老门馆:楼将军,张大人出去迎敌,东吴又进犯了。 楼玄:刚才那个是张大人? 老门馆:是啊,长得威猛,手执长枪,一脸胡须的那个。 楼玄:我得跟将军杀敌去。 楼据:我也去。 老门馆:公子身子怎么这么弱? 楼玄:(摇头)你病成这样,在营帐中等我好消息。 楼据:(泪下)父亲小心。 楼玄:好孩子,别担心,我回来给你找个好医生,好好调养。(对老门馆):烦劳仁兄给他倒口水喝。 老门馆:唯。公子我照顾,将军放心去。(楼玄拱手,转身上马而去)可怜见的。 135、广州荒芜原野,白天,外景。 (二军厮杀,张奕也与对手交战。另一敌将也来参战,张奕招架不住) 楼玄:(拍马过来大喝)吴贼休要猖狂,吃楼玄一刀。(奔近,几下子就解围,吴将倒地三人,楼玄腿上流血)大人,快走。 张奕:谢楼将军。(助战,吴人败退) 探马:将军,吴将败走了。 张奕:歇会儿。(下马) 楼玄:(下马,腿受伤摔在地上,拜伏)楼玄拜见将军。 张奕:可不敢,楼将军快起来,某可不敢当。 楼玄:楼玄待罪之身,蒙将军收留,不胜感激。 张奕:别别别,折杀张奕。(扶起来,对士兵)楼将军受伤了,扶将军上马,回营帐清洗创口。 楼玄:不碍事。将军先请。 张奕:(忙上马)就依将军,快上马吧。(众人扶楼玄上马,消失在夕阳中) 136、广州交趾太守府,傍晚,外景。 (大队人马入军营,老门馆远远张望过来) 老门馆:张大人回来了。 张奕:回来了,打了胜仗,多亏楼将军解围。 老门馆:楼将军,快去看看吧,诶,将军受伤了。 楼玄:无妨。怎么了? 老门馆:(低声)将军快去看看吧,公子,不大好了。 张奕:公子怎么了? 老门馆:在帐里躺着呢。 楼玄:大人,我去看看楼据去。 张奕:将军请便。(楼玄走出)楼据怎么了? 老门馆:楼据不行了,刚才就捯气儿,一劲儿喊母亲,祷告天地保佑父亲。这会儿……(摇头) 张奕:(对左右)看看去。 137、楼玄营帐,夜晚,内景。 楼玄:(坐在楼据床前)孩子,怎么样了?想吃点儿什么?孩子,支持住。医生呢?(医生摇头。老门馆与张奕众人入内) 张奕:楼将军这边来(拉楼玄手到一边)军医说孩子不行了,准备后事吧,将军不要太伤心。好在这里人多,我让人帮着料理。 楼玄:谢大人。楼据这孩子太命苦。 楼据:父亲。(咽气) 138、广州交趾太守府,白天,内景。 张奕:公公请,下官行礼。 宦官:跟大人聊聊天,其他人就不必打扰了。 张奕:是是,你们都下去吧。(众人退出)公公请讲。 宦官:(拿出一个小瓶,一封密信)陛下让交给太守大人您。(张奕忙跪接)不打扰太守大人了,告辞。 张奕:我送公公。 宦官:免,门口有车,回去就得。 张奕:(打开信,孙晧画外音:“楼玄有反心,不利社稷。卿可于方便时结果了他。”张奕大惊)楼玄替我浴血奋战,舍命相帮,每次都得胜。每次见了我总是以礼先拜。且没有罪名,让我如何下得了手?不如且等等,或许时日一长,陛下就忘了。 139、广州交趾太守府,白天,内景。 张奕:公公请坐。你们都下去吧。 宦官:太守大人,陛下让奴才来问讯楼玄。(张奕紧张貌)陛下前次的安排,不知道将军为何没执行。 张奕:(应付)陛下的旨意,张奕无日不放在心上。只是眼下战事紧急,请假以时日。 宦官:陛下的脾气,将军是知道的。不遵诏命结果如何,当奴才的不多说了。 张奕:请陛下放心,臣谨遵陛下旨意行事。 宦官:告辞。(出去) 张奕:如何是好?(难受状,想起楼玄往昔)如何是好?(手捂住胸口坐在椅子上)来人。 士兵:大人怎么了? 楼玄:(入内)大人怎么了?快扶大人躺下。(与士兵扶张奕躺在床上,张奕见了楼玄,闭目)大人定是发病了,身上可有急救药? 士兵:(惊慌)我刚来的,不知道。 楼玄:(在张奕身上摸,摸出小瓶)这是急救药。倒碗水来。大人,我扶你喝下去就好了。快喝。 张奕:(挣扎着抓住小瓶)不不。 楼玄:大人,喝了就好了。 张奕:(挣扎着抓住小瓶不让)不不,你想干什么。 楼玄:(吃惊,辩解)想救大人。 张奕:(紧抓小瓶)你出去。(楼玄疑惑,慢慢退出)给我放怀里。(士兵帮他放回怀里) 140、广州交趾太守府,白天,内景。 楼玄:(入内,张奕坐在座位上)大人,我已经打听了,陛下对我有杀心。宦官来了两次,一定给大人送了密诏。大人不要隐瞒我,就请拿出来吧。 张奕:(为难状出示诏书,从怀中掏出小瓶)将军自己看吧。 楼玄:(看诏书,悲愤)既有此事,就应早告诉楼玄。楼玄已经活够了,不惜此命。(喝下药瓶内药,倒下) 141、吴昭明宫偏殿,白天,内景。 宦官:(凑在孙晧耳边)楼玄已经结果了。(孙晧微笑) 孙晧:历阳县有一座石山临水,高百丈,其三十丈所,有七穿骈罗,穿中色黄赤,不与本体相似,俗相传,称之为石印。有人说,石印风发,天下当太平。可派人以太牢之祀祭奠历山。 巫人:三郎说,天下当太平。使者上去看印文,说上面有朱书二十个字,是“楚九州渚,吴九州都。扬州士,作天子,四世治,太平始。”(一内侍撇嘴) 孙晧:(高兴状)吴当为九州作渚作都吗?从大皇帝到孤,已经四世了,太平之主,不是孤又是谁!重新派使者,以印绶拜神仙三郎为王。 巫人:吴兴郡报的是:“阳羡山有空石,长十余丈,名叫石室,在所上表称为大瑞。” 孙晧:(高兴状)这一阵子祥瑞真多。孤上合天心,下协民意。派使者封禅国山。改明年元为天纪元年,与天意相合。 巫人:吴郡守令上言:“临平湖自汉朝末就草秽壅塞,到如今不投而自开通。父老相传道:‘此湖塞,天下乱,此湖开,天下平。’又于临平湖边得了石函,中有小石,青白颜色,长四寸,宽二寸多,上刻‘皇帝’等字,乃千年难遇之符瑞。” 孙晧:奉禁都尉,卿以为,是否天道表明可以伐晋了? 陈训:(推托状)臣只能望气,不能达湖开塞。(陈训画外音:“吴国灭亡的征兆,知道的人很多,惟有陛下浑然不觉,还在做天子梦。”) 孙晧:这一阵子的祥瑞让孤欢喜无限。上一次生于工人黄耈家的鬼目菜查了没有? 华核:使人对照图书,名为鬼木草。 孙晧:工人吴平家的买菜查了吗? 华核:查过了,确实叫买菜。 孙晧:鬼目草改名叫芝草,买菜改名叫平虑草。 华核:(无奈地)唯。 孙晧:这些都是平定天下的吉兆。(众人无表情) 有司:(入内)陛下,郭马叛乱,杀了广州督虞授。 孙晧:郭马是谁? 有司:合浦太守修允死后,陛下派修允部曲督郭马到郡安抚诸蛮夷。陛下大规模科实广州户口时,郭马于是利用民心不安造反,杀了广州督虞授,自称都督交、广二州诸军事、广州刺史。 孙晧:(刚才的喜庆情绪全失,惊慌)吴国有谶言:“吴之败,兵起南裔”。天要亡吴,果然兵起南裔。(侍从有撇嘴、不屑者) 第5集 142、益州广汉太守府,白天,内景。 兵士(入内送一份文书)太守大人,益州刺史皇甫宴为手下牙门将张弘所杀。 王濬:刺史被杀?怎么回事? 兵士:张弘说皇甫宴“带领着自己共同谋反”,所以“杀了皇甫宴,为朝廷除害”,派人将书信连同皇甫宴首级一并送往京师。 王濬:怎么听着不对劲? 李毅:皇甫宴乃学生出身,谋反什么道理?怕是牙门将张弘作乱。 探马(入内):大人,汶山白马胡造反,刺史皇甫宴想讨伐,手下胡人康木子烧香怕天热水潦瘟疫流行,百般阻挠。刺史杀了康木子烧香上路。而牙门将张弘等因为汶山道路艰险,又怕与汶山白马胡叛虏相遇,就纠合部众作乱,杀了皇甫宴。 李毅:这个消息看来是真的,经得起推敲。 探马:皇甫宴的主簿何攀正居母丧在家谅暗,闻听此难,立即动身前往洛阳为皇甫宴诉冤。 王濬:嗯,下去吧。(对李毅)你说的对,责任定在张弘身上。广汉与成都密迩相援,当年分新都郡治雒县,广汉郡治广汉县,与成都相近,正为防今日之变。益州有乱,在郡为忧。 李毅:张弘小蟊贼,必为众人不容。应立即进讨平叛,莫失良机。 王濬:好。你马上写奏章,向朝廷请示发兵征讨。 李毅:请示什么!杀主的贼子为恶最大,这理到哪儿都得这样说。应当不拘常制,火速进讨。延误时机,讨伐就难了! 王濬:就依你,发兵攻打张弘。 143、荆州刺史府,白天,内景。 羊祜:(喜悦)张弘造反第一步就被剿灭,广汉太守王濬果然有出奇的韬略,堪当大任。可以拜益州刺史,封关内侯。推荐表奏已经写好,卿派人送到洛阳陛下那里去。 羊暨:王濬虽然姿丽貌美、博涉坟典,然而不修细行,从小不为乡曲所称赞。叔父为何这样看重他,竟提拔他做益州刺史? 羊祜:少年的节操不能代表成年。王濬成年以后改了节操,变得疏通亮达,恢廓有大志。州郡招辟他为河东从事,在职公正严明。守令有不廉洁者,皆望风而逃。这样的人才不用,用谁。 羊暨:王濬志向太大了,恐怕难以控制。我听说,他早年起一座宅院,开门前路宽数十步。邻人说路太宽,王濬说“不然容不下旌旗队伍。”众人都笑他,他不以为然,说“陈胜有言,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像这样志大、奢侈不知道节制的人,不能重用,只能裁抑。 羊祜: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志大未必都压主,看他的志趣就知道。王濬任巴郡太守时,郡与吴国接境,士兵苦于徭役繁重,故当地生了男孩儿大多不养,兵源减少。王濬到任,严其条科,宽简赋役,凡产育者都给其休复,因此而全活者达数千人,恩德著于远近。加上待物以恩信著称,蛮夷界外,多来归降,经营益州甚是得法。既然他有大才,帮他成就愿望,将来必有大用。不必担心,发信去吧。 144、太极殿东堂,白天,内景。 武帝:(看羊祜奏表,羊祜画外音:“要想伐吴,必藉长江上流之势。最近听说吴国童谣道:“阿童复阿童,衔刀游渡江。不畏岸上兽,但畏水中龙。”王濬小字阿童,此意必指水军有功,应想法应了这个名才好。臣的意思,王濬可当伐吴之任,请留王濬监益州诸军事,加龙骧将军,密令修舟楫,为顺流之计。”武帝喜)密诏:任命王濬为龙骧将军,益州刺史,到任以后,广修舟舰。 145、益州刺史府工地,白天,外景。 (工人来来往往,运木头,建造大船连舫,规模宏大) 李毅:(看图纸)这船像一座城,方一百二十步,能乘二千余人? 王濬:当然。开四出门,甲板上可以乘马来往。船头鹢首怪兽,可以镇惧江神。 李毅:舟楫之盛,亘古未有。大人心胸太博大了。 (江面,刨花杮片蔽江而下。吾彦指挥从人捞起一把刨花) 146、吴昭明宫偏殿,白天,内景。 吾彦:(递上干燥的刨花)晋人必有伐吴计划,请增加建平守兵。建平只要不被攻破,晋人就不敢渡江。 孙晧:(不以为然地)可在长江险碛要害之处用铁索横截江面,江面以下,用一丈多长的铁椎暗置江中,以逆拒船只。 吾彦:(无奈地)遵旨。 147、益州刺史府工地,夜晚,外景。 (工人们挑灯造船,干得热火朝天) 148、太极殿东堂,白天,内景。 武帝:杜尚书,朕来引见。这是孙晧京下督孙楷将军。孙将军,这是咱们朝的“杜武库”——文韬武略无所不有,还是朕的亲姑父。(二人见礼)都坐,接着说。 孙楷:当年施但造反时,孙皓听信小人谗言,说下官心怀两端,贬官外放。这次又将臣征回,改任为骠骑将军。臣知道知道孙晧不会真心要将骠骑将军一职授给我,定有加害之意。于是带领妻子儿女,帅部下来降。 杜预:将军的选择无疑非常英明。 武帝:(微笑)在大晋,可以授卿高官,就以卿为车骑将军,封丹杨侯。 孙楷:(下拜)降臣不敢,陛下收回成命。 武帝:卿当得,不必推辞。坐下,把最近的事给朕和杜尚书说说。最近有什么关于孙晧的故事? 孙楷:新近发生一件惨事。会稽太守车浚、湘东太守张咏不出算缗,孙晧下诏,令所在官员将车浚、张咏就地斩首,徇首诸郡。车浚在官清正,正值会稽郡荒旱,民无资粮,因此表求振贷。孙晧不许,说车浚、张咏欲树私恩,将二人斩了。尚书熊睦见孙晧残酷暴虐,微有所谏,孙晧就命人用刀环筑死了他,殡殓时,身无完肌。 武帝:民间都说些什么? 孙楷:都说吴国快灭亡了。(武帝不露声色) 武帝:孙晧改元天玺是因为什么? 孙楷:“临平湖开”是谶语,说当太平。民间又说“青盖入洛阳”,孙晧很感兴趣,问奉禁都尉陈训是否天道表明可以伐晋,陈训不敢犯颜,背地对人说吴国将亡,“青盖入洛阳”必有舆榇衔璧之事。(武帝与杜预交换眼色)舆榇衔璧就是抬着棺材,自免天子身份向敌人投降。 杜预:(微笑)知道。 武帝:杜武库见朕有事,卿先下去吧。(孙楷退出)卿以为如何? 杜预:臣以为时机快成熟了。 武帝:怎么叫“快成熟了”?孙楷不是说,吴国百姓都认为吴国快灭亡了吗? 杜预:灭东吴,唯一的障碍是陆抗还活着。陆抗存则吴存,陆抗亡则吴亡。臣听说陆抗早已生病,想来余命不久。陛下可以定大事了,单等陆抗下世,便可一举灭吴。(武帝微笑不语) 149、中书省,白天,内景。 冯紞:(在门外)陛下召见孙楷,完事后留杜预商量事儿,说了好大一会儿话。 荀勖:多半商量伐吴事。杜预支持伐吴,他的话,对陛下影响很大。得赶快告诉贾公,让他想办法阻止。(二人入内) 冯紞:今天陛下与杜预密议,外人不得入内。我等观察,陛下可能与杜预商量伐吴事。(贾充吃惊貌) 荀勖:吴国伐不得。有吴国在,那些疆场外将就不能入朝廷。一旦灭吴,他们得了上功,都来与贾公争宠,陛下难免被他们迷惑,疏远我等。 贾充:定要让陛下打消念头。不然,将来的朝廷,就得羊祜与杜预说了算。 150、太极殿东堂,白天,内景。 贾充:朝廷里很多人都说陛下要伐吴。可有此事? 武帝:有就如何,没有又如何? 贾充:伐吴事大,当世不能办。倘若冒险进兵,损失钱粮和兵力不说,还会给朝廷带来更大的麻烦。麻烦一多,惹来晦气,朝廷不利,陛下烦恼。 武帝:(不快,隐瞒)没有此事。 (过一日) 武帝:卿以为,伐吴之事如何? 张华:伐吴之役,非陛下之世不能行。若耽搁了时机,恐怕会终身懊悔。杜预有经天纬地之才,他的话可以听。杜预当时阻止石鉴进攻秃发树机能,很有先见之明。可是石鉴不纳,反倒囚车把杜预送回京师。石鉴后来进攻秃发树机能,果然无功,卒如杜预所料。想必陛下也知道,杜预全能,其才略无所不有,朝廷称美,美其名曰“杜武库”。若他的话不可信,谁的话可信。 武帝:(武帝画外音:“叛虏秃发树机能送人质请降。北地平定,伐吴条件进一步成熟,朕还担忧什么!只是现在还不能泄露意图。”)从明日起,朕驾临宣武观大阅兵。以太尉陈骞为大司马,司空贾充为太尉,以汝阴王司马骏为征西大将军,平南将军羊祜为征南大将军,皆开府辟召,仪同三司,位从公爵。 张华:唯。 151、中宫明光殿,夜晚,内景。 (武帝躺在床上昏迷不醒,齐献王给喂药。贾充与荀勖、冯紞入内) 齐献王:贾公来了。 贾充:料理完手头事物,就赶紧赶来了。陛下退烧没有? 齐献王:没有,已经昏迷四天了。 荀勖:臣还以为自己也染上了瘟疫,躲避二日没事,赶快过来照看陛下。 冯紞:下官也是。这场瘟疫太厉害了,中原地带阴霾不退,死者十有四五。连朝都不能上,朝野上下,乱成一团。(齐献王看他一眼,冯紞躲避眼神) 齐献王:(忧心忡忡地)皇后去世,新皇后还未聘,以此担忧。 贾充:我等不敢做主,请殿下以母弟身份主事,凡事定夺;我与荀勖一同参医药事。 齐献王:就依贾公。(给武帝喂药毕) 贾充:殿下衣不解带,亲尝汤药,可别累病了。下人们看着,殿下有空就休息。 齐献王:贾公放心。 贾充:我等先回台省陛下有什么事,殿下随时招呼。(退出。齐献王看着武帝,担忧关切的神色) 152、中书省,白天,内景。 贾充:伐吴不吉利,我早说过的。陛下不听,如何?灾祸上门了吧。 荀勖:瘟疫厉害,陛下还亲临宣武观,大阅兵,整整检阅了七天。 冯紞:陛下上一次检阅了四天,这次检阅七天,是劳累感染了瘟疫。 夏侯和:(入内)贾公,下官有事要问贾公,可否借一步说话。 贾充:(引夏侯和出来)河南尹有话请说。 夏侯和:群臣都说陛下不行了,而朝野上下都认为太子不堪继承帝业。社稷乃天下人的社稷,立人当以德能。卿的两个女婿,尊属相同,卿可不能糊涂。(贾充不答。冯紞偷往外看) 荀勖:(悄悄地)司马攸平素最烦咱俩,要是他即了位,没咱俩的好事。 冯紞:不可告诉贾公。(荀勖会意点头) 153、中宫明光殿,夜晚,内景。 武帝:(睁开眼)我弟辛苦了。 齐献王:(惊喜)陛下醒了。 武帝:我弟衣不解带,难为你这些天辛劳。 齐献王:陛下安康最要紧,这些天,臣忧心如焚,如今才得踏实。 武帝:踏实的是为兄,可以安然歇着。 (过了几日) 武帝:(侍者扶着在屋里来回走)我弟怎么没来? 侍者:齐王殿下病了。 武帝:(惋惜状)他身子素来弱,朕拖累他了。 侍者:因为后宫无主,所以上下不安。 武帝:该聘皇后了。 154、太极殿正殿,白天,内景。 (群臣入殿内宴席,武帝出来,坐下) 群臣:臣恭喜陛下恢复健康,万岁万万岁。 武帝:转眼间一个月过去,恍如隔世。这些天众卿都各安本分,十分难得,朕各有赏赐。(端杯敬酒)请。(群臣谢恩,喝酒)而今疾病过去,万象更新,改元太康。(群臣应和)众卿请开怀畅饮,朕失陪一会儿。 群臣:陛下身子刚好,不宜多饮酒,请自便。(武帝入东堂,冯紞尾随进去) 冯紞:陛下前些日子病要是不好,江山已然落入他人之手! 武帝:(大惊状)何故? 冯紞:齐王司马攸为公卿百姓所爱戴,早晚危害社稷。到时候太子虽说要高让,恐怕也不能免祸。为了陛下的千秋大业,也为了太子的安危,望陛下早下决心,割断这段亲情。(武帝目瞪口呆状)河南尹夏侯和找过贾公,要他在两个女婿中选大的。 武帝:卿拟旨。将夏侯和迁官光禄勋;解除贾充兵权授予镇军将军杨骏,封杨骏为临晋侯。哦,贾充待遇地位不变;解除司马攸镇军大将军职务,改任为侍中。(冯紞暗喜状)立镇军将军杨骏之女杨芷为皇后,大赦天下。 冯紞:(掩盖喜悦地)遵旨。 155、太极殿东堂,白天,内景。 杨济:陛下,臣以为陛下不应纳杨骏之女为皇后,还请收回成命。 武帝:朕不懂了。你为新皇后亲叔叔,反倒阻挠下聘礼,不合事体。而且,这是武元皇后遗嘱,新皇后貌美有妇德,卿何必有此一言。 杨济:(无奈状)自古以来,没有一门出两个皇后而能保全宗族的。恐怕杨氏门第会极盛而衰,为后世遗留祸患。臣请陛下将此表藏于宗庙秘府,他日应了臣之言,乞求免祸。 武帝:(笑)就依卿。 朱整:(入内)陛下封镇军将军杨骏为临晋侯,臣按察故事,不合典籍。 武帝:怎么不合典籍? 朱整:王莽五公,兄弟相代,此乃篡事之基。如果刘汉早以此为虑,汉室江山不会落入王莽之手。今杨氏兄弟同处高位,而天变屡见,臣深为陛下担忧。且杨骏弱质凡才,是个小器,不可任社稷之重。 武帝:(不快)诏书已下,卿有事可问临晋侯杨骏。(朱整不敢再说,退出) 156、荆州刺史府,白天,内景。 探马:秉征南大将军,吴国大司马陆抗已死,时年四十九岁。(退出) 羊暨:已经落实清楚了,陆抗确实死了。 羊祜:好,即可上表,请求讨伐东吴。(写信) 157、太极殿东堂,白天,内景。 武帝,东吴大司马陆抗已死,朝廷伐吴有胜算。卿等以为如何? 贾充:(惊恐状)陛下不可。西有昆夷之患,北有幽、并之戍,天下劳扰,年谷不登,此时出兵,绝不是时候。(武帝不语) 荀勖:离聘皇后没日子了,此时不得闲议论。 158、荆州刺史府,白天,内景。 羊暨:(见羊祜焦急状,小声说)叔父上第二份奏章以后,还是贾充三人极力阻挠,陛下不了了之,耽搁下来。如今,贾充之流不同意,陛下始终下不了决心。 羊祜:(长叹状)天下不如意之事,常常十居七八,故而当断不断,为其所乱。天与不取,无可奈何!只能遗留恨事于后世子孙了!(发病状) 羊暨:叔父,怎么了?来人! 159、中宫明光殿,上午,内景。 (武帝、杨芷盛装礼服端坐,贾南风等内眷叩拜皇帝、皇后。宫中张灯结彩,宴席热闹而有秩序) 160、中书省,白天,内景。 (杨骏坐正位,众官员见了都点头哈腰,杨骏得意状) 官员甲:陛下自纳杨后以来,开始宠幸后党,塞言避谏。临晋侯杨骏又是个不知死活的主儿,于是,朋党纷然,请谒公行。杨济原本受宠,加上杨骏女儿之故,武帝遂将国事委任杨氏兄弟,自那以来,杨骏及杨济兄弟势倾天下。 官员乙:杨骏原本无才,料事不明,暗于事机,又庶事琐碎,对谁也不信任。大小权柄,均纳于袖中,左袖是权,右袖是钱。断事有违事理,而刚愎自用,不允众心。与之共事者,无不感到一种被压抑捉弄的感觉——明明不在理儿,杨骏还是坚持论点,不肯轻易首肯。 官员甲:群下别扭,而陛下悠然自得。杨骏别无能事,惟善奉承上级,排挤重臣。故而,有陛下作后台,自可畅行无阻。(胡奋过去,二人停止言语,冯紞看过来) 胡奋:杨公,朝廷事虽说家天下,不能由卿一人做主。卿为外戚,理应谐和众人,凡事谋于众人才能允众心。(杨骏翻翻眼皮,不理)卿想凭恃女儿擅作威福吗?历观前世,与天家结亲者,没有不被族诛的,只不过早晚而已! 杨骏:卿没跟天家结亲? 胡奋:我女儿不过给你女儿当奴婢,对江山社稷什么损益!(杨骏怔住) 161、太极殿东堂,白天,内景。 侍者:荆州都督羊祜病重,请求辞官回朝。 武帝:(略带惊奇)准,羊公病重不便入宫,派中书令张华去看看。 162、羊祜府内室,白天,内景。 羊祜:今主上有禅代美名,而功德不明显。吴人施行暴政已久,可以不战而克。如果舍此时机,万一孙晧不幸死了,吴人更立明主,施行仁政,爱育百姓,就难取胜了。纵有百万之众,长江天险不可跨越,将为子孙遗留后患! 张华:陛下让我传话:“知卿疾病,不便多劳。可否使卿代摄伐吴全事,卧护诸将?” 羊祜:成就我的事业,全靠卿了。朝廷之中异议还很多,怕陛下最终下不了决心,还盼卿多进言。 张华:羊公放心,卑职一定尽力而为。 羊祜:回去告诉陛下,伐吴不需要臣亲自去,只不过平吴之后,要劳烦陛下多用心思。功名之际,臣不敢自居。请陛下另选良将名臣,使臣的职务有所托付。 163、太极殿东堂,白天,内景。 张华:羊公怕是不行了。 武帝:(惋惜状)羊公是大才。此话只能对卿讲,以伐吴事大,羊公病重,如何是好。(眼中含泪) 侍者:(入内)宗正太医司马程璩献雉头裘。 武帝:(不耐烦神色)什么是雉头裘? 侍者:雉头裘乃是取雉头炫耀之处,采集下来,集以成裘。其色彩斑斓,极尽天下之巧。 武帝:(不耐烦)奇巧异服不利风俗醇厚,又为典礼所禁,明天拿到外殿,当着众臣焚烧掉,敕令内外,敢有违犯者定罪惩办。 侍者:遵旨。 又一侍者:(入内)陛下,荆州都督羊祜病危。(二人惊愕) 164、羊祜府内室,白天,内景。 羊祜:我国与吴国东南长江界限阔达,兵防疆域绵长,应当由朝廷得力重臣镇抚才能安然无恙。请转告陛下,万万不可掉以轻心。 齐献王:(流泪)记下了。 羊祜:告诉陛下,臣举荐杜预代替臣的职务,可保战无不胜。(咽气,众人哭。武帝进门,流泪)(隐去羊祜丧葬号哭画面) 165、太极殿正殿,上午,内景。 武帝:(含泪)荆州羊公管辖地百姓听说羊公薨,为之罢市,举巷哀恸,号哭之声相接。吴国守边将士听说,也抽泣不已。其仁德所感竟如此,无论敌人或朋友,都敬仰他。 张华:陛下节哀。 武帝:好了,众卿可有奏章? 占星人:太白当见不见。征兆为失舍,不有破军,必有亡国。(群臣惊恐) 武帝:(看着张华)阿童复阿童,衔刀游渡江。不畏岸上兽,但畏水中龙。(张华点头微笑)朕知道了。 有司:凉州急报:胡虏酋帅秃发树机能陷凉州,凉州刺史杨欣与之战于武威,兵败被杀。 武帝:(吃惊状画外音:“司马督马隆曾上表说杨欣失了羌戎之和,不久就会覆败。朕大意了,没能派人去接替,如今果然祸来了,悔之晚矣!”)这个秃发树机能叛了降、降了叛,朕派了多少军队,怎么也制不住他!众位贤卿,谁能为我讨平叛虏?(众人都不响) 马隆:陛下!若能任命臣,臣可以讨平。 武帝:若必能平定凉州,为什么不任命!就看卿的方略如何了。 马隆:臣愿自募勇士三千人,不管他是出于农亩、营伍,还是逋逃、奴隶,只要他能为国杀敌,我就选拔他。然后,自挑武器,带着这些勇士,一路西去,威风凛凛地到凉州,秃发树机能那几个叛虏,根本就不够我平定的。 武帝:(拍案高兴地)准了!拟招书:以马隆为征虏将军,武威太守,即刻征兵,讨伐秃发树机能。 群臣:陛下!不可。马隆之法,有违正理。逋逃、奴隶,乃是国家罪人,怎能不问青红皂白、不分善恶对错一概任用?岂不乱了国家章法? 马隆:陛下!臣以为,定罪事小,讨贼事大。若罪人可以立功,为什么不给他们机会?逋逃、奴隶,生不如死,日日盼望赎罪。有立功的机会,敢不效以死命?即便将他们关押在监狱,又有什么好处?与其白白的受罪,不如让他们为国除害,将功抵罪。 群臣:国家章法不可乱,现成兵已经不少了,不宜横设赏募,以乱朝廷。马隆小将,随口乱讲,陛下不要相信。 武帝道:“马隆之法,不无道理。暂且一试,又有何妨?颁诏吧。 166、太极殿东堂,白天,内景。 武帝:马隆自募士兵,进展得这样了? 有司:马隆于校场门外张榜招募勇士,凡力能开弓四均、挽弩九石者,即刻聘任。一时京师沸沸扬扬,校场人山人海。自平旦至日中,募得三千五百人,然后宣布军法条令,编号配伍。 武帝:(欣赏地)有条有理。 167、京城武库,白天,内景。 马隆:(新兵大大咧咧跟着马隆进武库)各营阵佰长领什长进来挑选械杖,别弄乱了。 武库令:马将军请外厅喝茶。(与马隆出去,众人往前拥) 库司:(阻挡)不许进去!在外面等着。(众人停下) 新兵甲:我们奉诏挑选械杖,为何不许进去?(众人附和) 库司:有规矩没有!照单发物,乱了谁负责?进来二十个人,其余的在门外等着。(士兵进门,专捡最好的挑,搬挪抽拉,弄得满地械杖,没有下脚的地方)挨着拿,别乱抽!弄乱了你们也不帮着收拾。(众人不听,七手八脚乒乓乱拽) 库司:(吵嚷)横什么横!吓着谁!告诉你,到这儿来领器械的,都是奉诏来的。没见过像你们这帮没规没矩的散兵游勇。(众士兵起哄) 马隆:(入内)挑选械杖吵嚷什么!你们照单,给什么接什么就行了。别耽搁功夫。 库司:听见了没有!后站!(众士兵一一接过递来的械杖,马隆回去喝茶) 新兵甲:士兵:只给这些玩意儿,那边新的怎么不给? 库司:这是规矩。少问! 新兵甲:(生气地把械杖往堆里一扔)放着新的不给,只给这些生锈的。打起仗来要是断了,我们的命不是命?你赔得起?我说前一阵子打仗怎么打不赢,半天是你们坏良心!(众人起哄,闲言碎语,贬低库司) 库司:(生气)谁坏良心,谁坏良心?这械杖别人使得,你们就使不得?先进先出,这是管库的规矩,你们懂不懂!下里巴人,土老冒儿,给你们说你们也不懂,让你们管事的过来!(武库令与马隆闻言入内)大人!他们不听使唤,挑三拣四,卑职管不了。 新兵甲:将军,他们放着好的说什么也不给,净给一些魏朝剩下来的朽杖,根本不中使。(拽出一把最坏的械杖)这杖一摔就得断,没用处。咱们是去拚命的,他们给这些东西,这是坏良心(将朽杖往地下使劲儿一顿,朽杖折了) 马隆:(生气地)这样的家什能用吗?我们上凉州平定叛虏,不是给谁看孩子,你们给这样的械杖怎么用! 武库令:这是朝廷的规矩,我也不能改。 马隆:没法领,走! 168、太极殿东堂,白天,内景。 御史中丞:马隆带着粗野豪放、无法无天的新兵,入武库喧闹,没有朝廷体面。库司的规矩马隆不遵,扬长而去。 武帝:宣马隆。 马隆:(入内)陛下,武库令欺负臣,请陛下给臣主持公道。 武帝:别急,慢慢说。 马隆:臣等当毕命疆场,武库令却给魏朝时候的朽杖,有违陛下派遣臣等西去之意。 武帝:这种小事,不该再劳烦朕。械杖一事,按马隆的意思办,捡最好的拿!上阵打仗,怎能用朽杖。 御史中丞:唯(退下) 马隆:(喜出望外)谢陛下。 武帝:(微笑)此一去,小心迎敌。有了消息,即刻报来。 马隆:臣记下了。 武帝:(批一个条子)凉州之事托给卿了。卿还有什么要求,随时报与朕知道。 马隆:陛下放心!臣定当不负陛下知遇之恩。不斩下秃发树机能的人头,臣就不再见人! 169、太极殿正殿,白天,内景。 (群臣窃窃私语,武帝来回踱步,焦虑状) 官员甲:未知东南战事,且忧凉州贼势。马隆一去,杳无音讯,怕是早被贼人杀了。 武帝:(不应,画外音:“这个马隆,也不送个信儿来。”) 官员乙:陛下当初就不该派他去,马隆不解世事,随口妄言,言过其实,扰乱朝政。(武帝没底状) 殿值官:陛下,马隆使者到了。 武帝:快宣。 使者:陛下,征虏将军马隆自从领兵从京师西去以后,日夜不停,赶往凉州。到了凉州武威之东,接近贼虏部落。马隆领着三千五百人西渡温水,秃发树机能等以四万人众据险以拒马隆。马隆以山路狭隘难行,乃作扁箱车专行狭路;又作木屋,既可以避风雨,又可以捍矢石。转战千余里,杀伤甚众。贼人破胆,以为马隆是神仙降世。马隆以寡敌众,很快控制了局势,派臣来向陛下报平安。 群臣:(欢喜地)马隆到了! 武帝:(拍掌欢笑)当初若听众卿之言,如今就没有凉州了。(官员甲、乙愧然低头)下诏,假马隆节,拜宣威将军。 御史中丞:朝廷授以官爵,应当先立功、后授爵。马隆出征以前,已预先策拜为讨虏将军、武威太守。此次立功,不应再赏。况且宣威将军在四十号将军中排第二,升迁得太快。(武帝沉下脸,御史中丞畏惧退回原处) 170、太极殿东堂,白天,内景; 武帝:(烦躁状)马隆虽说到了,可是久不报捷。 王浑:陛下可是对马隆没有信心? 武帝:叛虏秃发树机能肆虐,朕怕马隆胜不了这一仗。 王浑:陛下手中有胜算,还没拿出来。 武帝:卿请明言。 王浑:刘渊还没启用。 武帝:(警觉地)卿父子都很器重刘渊,我听说卿还让王济与他结拜为兄弟。 王浑:刘渊是个大才。他十来岁就受命为匈奴部帅,居于晋阳、汾涧之间。文帝当政时,刘渊在洛阳当人质,文帝很喜欢他。陛下见他那一回,也为他的口才倾倒。臣器重他,让儿子与他结友,同样因为这个。 武帝:(点头)刘渊的才能,就算由余、金日磾在世,也不过如此。(杨济扭头看过来,焦急状) 王浑:既然这样,陛下何不用他代替马隆,可一战平凉州。莫说凉州叛虏,就是把东南之事任命给他,吴国也不够他平的。 武帝:对,卿先下去吧。(王浑出)宣李熹。(杨济要走)卿留下,一同议论。(李熹入内)刘渊出身如何? 李熹:刘渊是新兴匈奴冒顿之后。后世子孙中,南单于呼厨泉以其兄于扶罗之子刘豹子为左贤王。及魏武帝曹操分匈奴为五部,以刘豹子为左部帅。刘渊就是刘豹子的儿子。刘渊从小杰出,很有文韬武略。 武帝:王浑父子都称赞刘渊才能,尤其是王浑,推荐刘渊讨平凉州。卿等各抒己见,说说自己的看法。 李熹:臣赞成。匈奴人剽悍,能征惯战。陛下若能发匈奴五部之众,给刘渊一个将军号,让他们挥师向西,可以指日而定。 杨济:李公的话,不尽殄患之理。 李熹:(不快地)以匈奴之劲悍,刘渊之骁兵,去征服区区一个凉州,有什么不尽之理? 杨济:刘渊不能平凉州、斩秃发树机能还好,要是平定了凉州,恐怕凉州之难更大了。蛟龙得了云雨,不会再是池中物。(李熹哑口无言状) 武帝:(微笑)这话厉害。王浑还推荐刘渊讨平东吴,卿一块议论。 杨济:臣观刘渊之才,当世少比。陛下不任用他,他不足以成事;若将威权假手于他,平吴之后,恐怕他不会回来了。任用他为心腹,臣私下为陛下寒心。这是把长江天阻之固拱手送给他,让他成为第二个,也是最强壮的孙晧。(武帝吃惊状不语)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刘渊是什么人,看看他的朋友就知道。刘渊平素最好的朋友是东莱王弥,有什么话都找他说。王弥何许人?家世二千石,有学术通略,喜任侠,善骑射,青州人称之为“飞豹”。处士陈留董养曾经对王弥说:“卿好乱乐祸,若天下有事,不会再做士大夫。”意即世乱便做贼——高人对他这么评价。按察刘渊的渊源,可以知道他们的志向。李公刚才说过,刘渊是新兴匈奴冒顿之后。当年汉高祖夺得天下,以宗室之女为公主,嫁给冒顿,与冒顿约为兄弟,以通和匈奴。自那以后,冒顿子孙遂冒姓刘。始终称自己为汉氏宗亲,籍以抬高声望。加上匈奴人性好掠夺,早对中原觊觎非望。只是眼下条件不具备,理由不充分,故而对晋朝称臣。一旦占得天时,必定铁骑践踏中原。这一族的人,没有好传统。臣听说有贼心有贼胆的人,是祸害。 武帝:(故作不明白)前代不能代表后世,朋友不能代替本人,不要这么评价同僚。(武帝画外音:“刘渊是不能用。”)(李熹退出) 杨济:臣的话难道不能取信于陛下? 武帝:(言他)朕很赏识卿。朕左有王济,右有杨济,朝廷里可谓“人才济济”。(杨济无奈,笑而退出) 占星人:(入内)臣观天象,不妙。三月有星孛于柳,四月又孛于女御,七月又有星变。九曲有王气难平,请陛下禳灾降祸。 武帝:知道了。(占星人退出)宣司马攸。 齐献王:(入内)陛下,何事? 武帝:心神不宁。今年天象甚是反常,怕真有祸事。朕正打算平定东吴,凉州事又起。马隆尚无消息,九曲又出了王气。靠祭祀恐怕镇不住,你去看一看。 齐献王:唯。 171、九曲之滨野外,中午,外景。 陈震:(二人带几个骑兵策马慢慢走,寻找、观望。)殿下,九曲人质营没发现一丝迹象。 齐献王:我夜观天象,此地王气颇重。又见一股怨气冲天而上,大有不可遏制之势。从位置判断当离此地不远。但王气较弱,未能判断方位,须格外留意。 陈震:巡查徘徊了几日,仍是毫无收获,如何是好? 齐献王:王气不在人质营,又在何处?先回去,明天再说。 172、齐献王营帐,上午,内景。 成宪:(端过一盏茶,递给齐献王)殿下终日忧劳,也该歇息一下,高兴高兴。早想陪殿下去郊游,奈何殿下总也不肯。今日无事,就出去溜达溜达,散散心,如何? 齐献王:这几日马不停蹄来回走,还没溜达够? 成宪:那哪儿是散心,简直是疲于奔命,根本不是休息。 齐献王:任务没了,怎么出得去? 成宪:忙国事,总也没完,忙里偷闲才是。趁现在不在朝中,正可以四处走走。看看九曲的风光也是好的。奴才这几日想着这件事呢,天天让人把马喂得好好的,那马膘肥体壮,日日等着殿下出游。 齐献王:(被他逗笑)你们夫妻新婚燕尔,谅必放不下,可是想出去买些土产方物带与新妇? 成宪:(笑着摇手)奴才不敢。 齐献王:这有什么,人之常情。我这几日不得闲,你也不能出去,何苦呢。今日放你的假,出去玩耍。 成宪:(忙摆手)不行,不行。奴才不敢离开殿下半步。舍了殿下独自游玩,要遭报应。况且,家母和贱内常常嘱咐奴才尽心服侍殿下,一切以殿下为重,不能以家事慢殆。殿下喝茶。(齐献王微笑摇头,成宪一脸正色)殿下不信?奴才从不敢在殿下面前撒谎。贱内说要来给殿下请安,咱们回京以后,奴才就领她来给殿下磕头。 齐献王:这不合适,免了。 成宪:(不好意思地笑笑)殿下说的是。奴才记得殿下说过“君不见臣妻,礼也。”是了。不过,殿下是个坐怀不乱的君子,也讲究这些? 齐献王:礼就是理,怎能轻易废弃? 成宪:奴才早年是个什么也不懂的傻小子,蒙殿下搭救,留得一条小命,自跟了殿下,衣食丰厚,得以奉养老母天年,还能学着知书识礼,奴才今世还奢求什么?只求侍奉殿下无灾无病,奴才就心安理得了。贱内曾经对奴才讲,“丈夫布衣出身,得以侍奉殿下,成家祖坟上也冒青气。”(献王略微一怔,固敛神色)奴才的话说错了? 齐献王:(放下茶盏,回头看窗外)成宪,你听。 成宪:(做听状)奴才什么也没听见。 齐献王:快传陈治中过来。 成宪:殿下,您忘了?您一早打发陈治中办差去了,这会儿哪能回得来? 齐献王:噢,快!备马。(起身就走。成宪忙不迭地牵出赤鬃马,将缰绳递于齐献王。齐献王飞身上马,拍马而去)殿下,等等!卫士们,快追上殿下,快!(上马跑,卫士们急忙上马追) 173、九曲之滨野外,上午,外景。 (齐献王策马跑,沿路拐弯而去,前面有营帐,远远停下。成宪远远来,齐献王朝他摇了摇手,轻轻向一个大帐走去。成宪牵了两匹马,在不远处将马拴在一块石上,看过来。齐献王轻轻靠近,在外面静听,里面里面有人洪亮大嗓呜呜哭,呼啦盘盏被打掉地的声音) 刘渊:(在内)我只身一人在此这么多年,家人部下不得相见,年龄这么大了,无所作为,空有一身本事却报国无门,天底下有我这么窝囊的人么!现在只有王浑、李熹几个乡曲旧人知道我的心意,所以经常在人前夸赞,谁知又惹得谗言离间,这儿的人事这么险恶,明摆着要害我!我本来没有宦情,只有足下知道我的心。可这话跟谁讲去!我恐怕要死在洛阳,再也见不到旧人了。今日就与先生做别,以后再难见面了。(一声长啸) 齐献王:(画外音:“终于找到你了。”) 王弥:别急!大丈夫忍得一时委屈,也是常有的。卿在这里作人质,也是为了并州的将来。况且,朝廷待卿不薄,又不禁止卿自由出入,只是未离此地而已。我曾经竭力向天子推荐卿在朝廷做官,卿不要着急。 齐献王:(画外音:“原来是他。”) 刘渊:还别急,都多少年了!我等不下去了! 王弥:这里不是并州。卿总得等陛下批文不是。用不了多久,就会有回音。且再耐心等等,啊。(齐献王蹑手蹑脚离开,来到成宪跟前低语,成宪点头。) 卫士们:(风风火火地赶到)殿下,奴才们……(成宪忙示意他不要做声,侍卫们下马不响) 成宪:(走到帐篷前)里面有人吗? 王弥:哎呦,这不是成侍卫嘛,少见少见。 成宪:王大人在这儿呐,今儿方便得很。 王弥:殿下来了么?(扭头看过来)哎呀,殿下!失迎,失迎! 齐献王:贤卿,多有打搅。 王弥:不敢,不敢。哎呦,我这下人都哪儿去了?殿下来了也没早通禀一声,臣好扫路相迎啊。慢殆了殿下,恕罪恕罪!(又是一礼)殿下,今儿怎么到我这小庙里来了? 齐献王:孤王今日闲暇,出来走走,一时口渴,来此处找点儿水喝,不想遇到贤卿,真是巧得很。 王弥:臣得见殿下,三生有幸,快请里面坐。(往里走,刘渊出来长揖) 齐献王:原来卿这里有客人,是何方嘉宾哪? 王弥:原来殿下不认得他,臣来引荐引荐。元海,快来拜见齐王殿下。 刘渊:臣,并州五部人质刘渊字元海叩见齐王殿下。 齐献王:(画外音:“刘渊。糟糕,早怕是他,原来真是他!匈奴五部竟有这样的人物,可是大晋的克星。难道皇室有什么错处,竟遭天谴,惹得天降此胡人乱晋,以示晋室失德?”) 174、太极殿东堂,白天,内景。 齐献王:臣已查明,那王气来自刘渊。(武帝吃惊貌)此人王气很重,大有不可遏制之势。现在把他杀了,还来得及。再晚,就杀不了。 武帝:(反感状)现在不杀就来不及了?他能怎么样?你危言耸听吧! 齐献王:臣绝不是危言耸听。刘渊已经萌发反念,早晚要造反。只是现在羽翼未丰。他这么剽悍,若强大起来,不能控制。 武帝:一个小小的刘渊,至于这么在意吗?大惊小怪!我弟一向沉稳,遇事不乱,今日这么沉不住气。为这点儿小事着急,朕觉得稀奇。 齐献王:臣是性急了点儿。不过,刘渊不是小事,“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晋室有难,刘渊必为祸首。 武帝:不要把事情考虑得那么严重,刘渊,一个胡人罢了,要危害社稷,哪这么容易! 齐献王:那刘渊文武全才,膂力过人,通晓经史,又深得胡人拥戴,只怕振臂一呼,万夫响应。臣担心的就是这个。 武帝:刘渊左右的人,都赞成他造反?匈奴五部以外,都能看着他造反而不问? 齐献王:怎能把希望寄托在其他部众身上?朝廷威风在,无人监督也不会反;朝廷若失了威权,有人监督也一样按不住祸发。 武帝:你说将来他若反了,其他胡夷也会跟他反? 齐献王:周匝蛮夷不过看风使舵,见怎么都怎么。一旦风吹草动,臣不敢保证他们还能臣服于陛下。自古以来荒服难安,弱肉强食,以义求存的太少了。朝廷稍有失德,难保不出祸患。 武帝:(思考状)刘渊虽然是五部单于,但他在中原为人质,远离并州,估计兴不起风浪。 齐献王:眼下天下太平,短时期内宇内清静。陛下当国,恩德神威所致,又将刘渊扣在中原,确实不会怎样。可是架不住天长日久,人的精力有限,刘渊又是一个大活人,怎能老盯着他?稍一疏忽,就出麻烦。依臣之见,还是得杀了他,不可养虎遗患。 武帝:现在不是时候,等东吴了结了再提。 齐献王:陛下恕罪,臣认为现在是杀他的时机。” 武帝:平了东吴,腾出手来不更好吗? 齐献王:到时候天下平定,陛下绝不会再把他放在眼中,将熟视无睹。所以,他在手指缝里也能坐大。 武帝:那就是没问题。尧在位时还有三苗之臣,朕在位还能没几个能人?有能人没什么不好。 齐献王:刘渊绝不是陛下想象中的那种能人。他反心很大,非良善之辈。一旦纵容了他,就是放虎归山。陛下不杀刘渊,臣担心并州不得久安。 武帝:朕在位,当以德服人,宽怀为上,怎能无罪杀人人质! 齐献王:总之,刘渊不可不除。陛下如果不便杀他,臣请代陛下去除了他。若有问题,由臣担着,陛下可以从容周旋。如何? 武帝:你是朕的亲母弟,你去杀他,跟朕杀他一样。总之,这个刘渊现在不能杀。 齐献王:是,臣告退。(退出) 武帝:传王浑。(王浑入)我弟说,刘渊必定作乱,要先杀了他。卿以为如何? 王浑:刘渊是个厚重人,臣敢为陛下保证他不会反叛。再说,大晋正当以信义绥怀殊俗,怎能以无形之疑杀人家的人质!度量太小了。 武帝:说的是。 第6集 175、太极殿东堂,白天,内景。 武帝:(一个人看奏章,王濬画外音:“孙晧荒淫凶逆,失掉人心,眼下正是从速征伐的时机。若今不伐,天时难料。倘若孙晧突然死了,国内更立贤主,文武各得其所,人心所向,才真是大晋的强敌。臣造船于蜀已经七年,战舰器械都快朽了。臣今年七十岁,距死亡无日。孙晧若与臣一块儿死,加上战舰器械日朽,三者一乖,伐吴无望。愿陛下无失时机。”)王濬说的对。(拿起另一份奏章看)镇南大将军杜预也上表催促伐吴。时机真的成熟了?羊祜也是这样说,如此,应该不会错。(拿起另一份奏章看)表疏里说“东吴孙晧要北上,此时朝廷不宜妄动”,这是什么道理?(拿起另一份奏章看)王濬参军何攀说“孙晧必不敢出来,所以才戒严,此时进攻容易成功”。二人政见不一致,孙晧戒严是想干什么?是伐还是不伐?(犹豫状) 176、荆州刺史府,白天,内景。 杜预:(生气地)三个奸贼因私废公,陛下当宝贝似的搂着,言听计从。奸贼不怕祸国殃民、遗臭万年,我等却殚思极虑,犹怕公事办不好。早知这样,不如改了节操,当奸臣算了! 军司:(笑)牢骚归牢骚,忠奸天定,不是半道能改的。 杜预:言归正传。不点出奸臣的目的,主上一辈子也不明白。(写信) 177、华林园亭中,白天,外景。 武帝:(正与张华下围棋)卿的《博物志》堪称博大精深、无奇不有;卿的学问也是包罗万象,无所不知。朕一向佩服得很。 张华:臣,雕虫小技而已,犹如蜡烛微光,不能见太阳之光辉。陛下乃上苍降下的奇才,臣佩服得五体投地,不敢望陛下项背。 武帝:卿太客气了。这里只有朕与卿二人,不必拘礼,随便聊聊。围棋的来由,卿定然知晓,给朕讲讲看。 张华:拙作早已玷污圣目,不敢再卖弄。 武帝:拜读完卿的大作,多少记得一些。朕来叙述一遍,有讲错的地方,卿来纠正:尧造围棋,用来教给其子丹朱。告诉他什么都得有规矩,以启发他的智力。还有人说,舜的儿子商均愚笨,是舜发明了围棋,给商均理顺思路的。 张华:是的。 武帝:围棋是聪明人的游戏,非聪明人不能学。 张华:臣也这么认为。 内侍:边庭有表送到。(递上,退出) 武帝:杜预。(打开看,杜预画外音:“羊祜怕走漏了风声,不先博谋于群臣,而秘密于陛下商讨此计,群臣不知,所以朝臣多有异同意见。这并不能说明伐吴没道理。今此举成功之利十有八九,其害十有一二,最坏打算,不过是无功!朝臣当中,持反对意见的,止于陛下的三两个心腹,其余人议它干什么!只不过怕计谋不出于自己,功劳不收归自身,所以耻其前言不效,才百般阻挠。百世之利不取,无损私人毫发。而千秋大业不建,弊在陛下一人身上。仗恃恩宠不考虑后患,废陛下基业,算什么人!自秋以来,伐吴之谋已经泄漏殆尽,今若中止,孙晧若是生出计策,将都城迁到武昌,完修江南诸城,迁民众于内地,则城不可攻,野无所掠,明年计策也破灭了。”武帝惭愧状)杜预之言煞是厉害,贾公闾几个难辞其咎。看来伐吴时机已到,不能再耽搁了。 张华:(推却棋枰站起来)陛下圣武,朝野清晏,国富兵强,号令如一;吴主淫暴,诛杀贤能。今若进讨,可不劳而定。愿陛下再勿迟疑。 武帝:好! 178、太极殿正殿,上午,内景。 (群臣下拜,山呼万岁) 武帝:众卿!今日不讲他事,只讲伐吴。与伐吴无关的公务,都往后推。(众臣都屏气静听,贾充三人惊恐状)大晋承天景命,受禅于魏。朕做了天子,就不能象魏帝一样,只能居华夏东北一隅。如今,大晋已经三分天下有其二,只有东南吴国,尚未理顺。自吴主孙晧登极以来,骄奢淫逸、残暴不仁。身为吴国之主,却视民如草芥,随意残杀。其残酷淫虐,丝毫不减于夏桀商纣。吴国如今政事乖蹇,刑赏错乱,上下离心,人无固志。看着平民百姓惨遭荼毒,朕心不安。朕为天下之主,当解民于倒悬,救生灵于水火,怎能将锦绣河山交与禽兽贼子随意荼毒!因此,朕意已决,即日讨伐东吴。以太尉贾充为大都督,总统众军。以中书令张华为度支尚书,供运军粮。诸班人马,各就各位,随时等候进攻之令。群臣有何良策,即刻上奏。 贾充:陛下!此举万万不可! 武帝:(沉脸)为何不可? 贾充:西有昆夷之患,北有幽、并之戍,天下劳扰,年谷不登,此时出兵,绝不是时候。应当再等一两年,解除了这些忧患再伐吴不迟。 武帝:这些问题,朕已经想过了。当务之急,是平定东吴。 贾充:陛下!征伐吴国,劳民伤财。如今国家还不丰裕,这些粮草开支,怕不能供应。 武帝道:先帝灭蜀之时,群臣也有异议。当时,朝臣都认为蜀国不能攻下。但是,事定以后,谣言与传闻都灰飞烟灭了。因为举朝上下都看到了这样一个事实,蜀国平定以后,既能使海内得以休息,又能减少大量军备开支。这是节省钱粮,不是糜费钱粮,君不要想反了。 贾充:吴国不同于蜀国。吴国有长江天险,而蜀国没有。吴国兵精良足,又现在军伍上下戒严,声势正盛,很难与其争锋。延迟一年,等他疲弊了再攻,才十拿九稳。 武帝:等了又等,旷日持久。孙晧屡次犯边,年年与之交战,损兵折将、劳民伤财。交趾四郡,至今还在敌手。若不大举扫灭,兵役何时得以止息?当年先帝灭蜀之时,天下都说吴国不久当随之而灭,自那时起到现在,已经十六年了!(在案上顿指)十六年了,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南城侯羊公曾说“江淮之难,不过剑阁,山川之险,不过岷汉;孙晧之暴,过于刘禅;吴人之困,甚于巴蜀。而大晋兵重,多于前世;资储器械,盛于往时。”此时不进讨,什么时候进讨?卿不要再讲了!平定之期就在今日。 贾充:(焦急地)陛下!长江之险不会凭空消失,此一去若不能得利,将损失惨重,后悔莫及! 张华:凡事在人事不在地势。要说山川之险,江南不如蜀国;当年姜维在剑阁,一夫当关,千人莫当。结果如何——刘禅一降,诸将营堡守战者索然俱散,官军势如破竹,转眼间巴、蜀之地尽归晋室所有。古语云:“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现如今,天时、地利、人和尽归我所有,此时进击,必当大获全胜。 贾充:(扭头对张华恼怒地)哪里来的天时、地利、人和? 张华:孙晧残暴,甚于桀纣,天下人都有灭吴之心,此谓天时;蜀地兵马从上游顺流而下,则长江天险可破,东吴没有了藩篱之靠,此为地利;东吴上下离心,臣民困顿,而官军将士人人都有为陛下效以死节之志,没有后退之意,此谓人和。如此,军不逾时,必能克敌制胜,一统天下。 武帝:(冷笑)怎么样!这理由够了吧!” 贾充:(急促地)此一班奸臣妖言惑众,污秽圣听。贪功冒利,轻敌犯顺。不惜劳师动众,白白生事。要当斩了张华,以谢天下! 武帝:(拍案怒喝)你怎么回事!是不是怕人家抢了你的头功?此次伐吴,任命你为都督,头功就是你的,还怎么说?放弃国家千秋大业,以逞私人之利,这是你做臣子的操守?再若阻挠,推出去斩! 贾充:(跪倒)臣一时糊涂,陛下恕罪。臣恭领伐吴之职,唯陛下之命是从。 武帝:诸位贤卿:既然朝议已定,十一月,大举伐吴。镇东大将军琅邪王司马伷出涂中,安东将军王浑出江西,建威将军王戎出武昌,平南将军胡奋出夏口,镇南大将军杜预出江陵,龙骧将军王濬率巴蜀之卒浮江而下,东西凡二十余万。分路进兵,以假黄钺贾充为大都督,以冠军将军杨济为副,总统众军。 贾充:臣已经衰老,不堪元帅之任,请陛下另择贤人。 荀勖:贾公所言甚是,臣以为不可行。 武帝:(冷脸对贾充)君若不去,我便自出。代君伐敌,如何? 贾充:臣听命就是。 有司:陛下,马隆与秃发树机能大战,斩了秃发树机能,凉州平定,肃慎来献土产方物。 武帝:好,伐吴后顾之忧解除。(群臣山呼万岁) 179、长江江面,白天,外景。 (长江边,王濬与从人看着众新兵上船。新兵父母欢送) 妇女:孩子,咱们这片土地自古以来生存艰辛,生养了孩子养不起,大多溺死。自从王府君来了以后,爱育百姓,减少徭役,你们这几千个孩子才能活下来。王府君才是你们的生身父母,好好跟着他作战,不要爱惜性命。(流泪) 新兵:孩儿知道了。(众人上船,收梯) 王濬:目标,攻吴丹杨城。出发! (江面上,王濬船队正在进发;其他江面上的多路船队也载士兵进发。解说画外音:“公元280年,晋大举伐吴”) 王浑:(王浑战舰上)都尉张乔进攻寻阳濑乡,拿下阻挡的敌兵,其余人按照计划分头行事。 众人:唯。 180、吴丹杨城外,白天,外景。 王濬:攻城!(众人大规模奔上来,与城门外吴军交战) 吴军将:王濬声势浩大,咱们抵挡不住,进城吧。 吴帅:撤回城中。(奔逃,晋军追进去。晋军走出来,押着俘虏) 晋军将:将军,丹杨城攻克,获吴国丹杨监盛纪。 王濬:好,我向陛下请功。现在,上船,出发!(江面上劲风猎猎) 何攀:下一道关卡,是吴人在水下做的手脚。将军有把握顺利通过? 王濬:(有胜算地微笑)这个问题,羊公当年已经替我想过了。吴人先在长江险碛要害之处,用铁索横截江面,又作一丈多长的铁锥暗置江中,以拦截船只。当年羊公抓获吴国间谍,将孙晧在江面上所作的手脚了解得一清二楚。(用手指不远处几十只大筏子)看见么,那些长百余步,上面扎上草人,表面上看起来就像一船士兵的筏子就是。 何攀:这些筏子用在这儿。 王濬:准备这么多年,今日总算用上了。传令,诸船靠后,竹筏子前边开道。(几十个水性极好的士兵驾筏子先行,遇到铁锥,筏子过后,铁锥全扎在筏子上。诸军欢呼。王濬船队继续前进,前面狭窄处有数根铁链横锁江面) 何攀:铁索这么粗壮牢固,我军的战舰怕有麻烦。 王濬:(自信地指挥)放火烧掉横索!(众士兵架起大火炬,灌上麻油烧横索,横索融液断绝,船只通过) 何攀:孙晧当初设这些障碍物,没想到这么容易就破解了。 王濬:孙晧不懂军事,自以为设铁锥、横索就能挡住晋人进攻,幼稚。 何攀:当年诸葛亮也曾于阴平摩天岭设一军寨,派一千士兵守险,以阻绝魏军进攻江油之路。那是在天险之处,又设人力,才能保其安然无虞。可叹后主刘禅昏聩,竟将士兵撤回,结果邓艾士兵以毡衫裹身横渡天险,直达江油,蜀国君臣衔璧授首。孙晧所设铁锥、横索与摩天岭之险不可同日而语,临阵不设守却与刘禅如出一辙,焉能济事。 (王浑船上,有小船靠近,探马上来) 王浑:王濬到哪儿了? 探马:报!龙骧将军王濬将吴国牙门将孔忠辖地尽皆攻下,获吴国武威将军周兴等五人。又讨吴将俞恭,大破敌军,多所斩获。如今过了丹杨,直逼建业。(王浑吃惊状) 181、太极殿正殿,上午,内景。 有司:庚申日,龙骧将军王濬又克西陵,杀西陵都督·镇南将军留宪、征南将军成璩、西陵监郑广。壬戌,克夷道乐乡城,杀陆抗二子夷道监陆晏、水军都督陆景,平西将军施洪投降。镇南大将军杜预南进克江陵,斩吴国江陵督伍延;平南将军胡奋克江安。于是诸军并进,乐乡、荆门诸戍相次来降。 武帝:太好了,拟诏:以王濬为平东将军、假节、都督益、梁二州诸军事。荆州大部分已定,贾公闾不必再镇襄阳,可以移屯项城节度诸军。 182、王浑船上,白天,外景。 探马(由小船上大船):报!龙骧将军王濬进破夏口,所至之处,无不望风拜送印授。王戎派参军襄阳罗尚与王濬合兵攻武昌,吴江夏太守刘朗降。几只船队继续东下。 王浑:(思考状)知道了。 183、杜预船上,白天,外景。 军将甲:我军首战得力,下一步进军计划是什么? 杜预:诸君畅所欲言。(众人交头接耳) 军将乙:春天已到,天气一天天变暖,恐怕距水潦瘟疫不远。江南气候,不同于江北,士兵多有水土不服者,在这儿很难久驻。再说,百年之寇,不能一朝殄灭。最好等到初冬,再大举进击。 杜预:当年周赧王时,乐毅凭借济西一战而并吞强齐,“百年之寇,不能一朝殄灭”之说,根本不能成立。孙晧已经破胆,我军兵威已振,强大军阵之势,如同破竹,数节之后,迎刃而解,不费一点儿力气,就能成就大功。不能半途而废,给孙晧喘息的机会。这就挥师东北方向,直造建业。 184、吴昭明宫正殿,白天,内景。 有司:晋军六路兵马挥师南下,沿途攻克寻阳濑乡、丹杨、长江险滩、西陵乐乡、江陵荆门、夏口、武昌、江夏,攻无不克。 孙晧:(惊慌失措)传旨:新任丞相张悌、护军将军孙震、副军师诸葛靓帅众三万渡江迎战。 185、牛渚长江江面战船上,白天,外景。 张悌:两位有什么高招,都拿出来。 孙震:晋人已在蜀地大治水军十几年,而我们上游守军平素没有戒备,名将死绝,剩下幼冲后人领兵,哪能挡得住!晋人的水军一定会赶到这儿,与其上前迎击,不如坐等他们来犯。这样还能积蓄众人的力气,与之决一死战。若侥幸能胜,历阳、皖城等大江以西城池,可以保全。如果现在渡江与晋军作战,若不幸溃败,则大势已去,不可收拾。 张悌:(悲伤愤慨状)吴国将亡,不论贤愚,尽皆知晓,不是一天两天了。若坐等晋人蜀地水军到达此地,恐怕众人震骇,不能服从军令。现在渡江过去,还能一战。情知道得丧败,与社稷同归于尽,有什么遗憾!要是侥幸能胜,北方敌人逃遁,我军兵势万倍,乘胜追击,在半道上将其击破,最好不过。若按卿的计策,坐等敌兵到此,只能士兵献城、君臣俱降了。吴国开国已历四世,敌人兵临城下,我方竟无一人死于国难,太丢吴国人!(诸葛靓捂着脸无声而泣,孙震也悲伤。张悌怒喝)哭什么!让众人见了,最后一点希望也没有了!谁敢沮丧军心,我先斩了他!(诸葛靓、孙震忙拭泪,垂头不敢出声。张悌自己哭了)我等受吴国之恩,在朝廷上作威作福,威权无以复加。今日朝廷有难,若不能死于国难,算什么?算吴国没人!(擦泪,做下决心状)闲话少说,行动。(诸葛靓、孙震退出) (夜晚,张悌军渡江,突然向晋军营寨发起进攻。) 吴军:(齐声喊)抓住王浑将张乔。 张乔:我们才七千人,那里挡得住诸葛靓,关闭栅门。 诸将:将军,怎么办? 张乔:咱们不是对手,投降吧。(张悌等人赶到) 张乔:(下拜)张乔敬请丞相发落。 诸葛靓:杀了张乔,关押士卒。 张悌:(底气不足地)强敌在前,不宜先办小事。再说,杀降者不吉利。 诸葛靓:这帮人因为救兵接不上,打不过咱们才诈降。要是不杀他,必为后患。此时手软不得! 张悌:不许(安慰张乔)卿就代我镇守这里,等我告捷,然后回去一同见陛下,也好让卿有晋身之资。 张乔:谢丞相。(诸葛靓微微摇头,张悌等人继续前行) 探马:晋扬州刺史周浚前面列阵。 张悌:孙震进攻。(厮杀起来) 探马:护军将军孙震三次进攻不胜。(张悌、诸葛靓畏惧状)将军快看,晋军杀过来了。(张悌、诸葛靓恐惧地看) 孙震:撤。(众人跑) 张乔:吴军失控,弟兄们拦截吴军,正好立功,上!(众人与逃跑军厮杀) 诸葛靓:丞相,张乔在板桥作乱,留着果然是后患,真该杀了他。 晋军将:(大喊)吴军乱了,乘乱,进击!(大军大呼追杀,吴军疯狂逃命) 诸葛靓:(带人跑到张悌处)丞相,舍了众人走吧。我手上还有几百个亲兵,都是敢死士,可以保护丞相回东吴。 张悌:我今日就死在阵中,副军师领人逃命去吧! 诸葛靓:(下马过来伸手抓张悌衣襟,着急地)卿别扭什么!赶快跟我走! 张悌:(挣脱诸葛靓)你不要管我!走你的路! 诸葛靓:(急得流泪,又上前抓住张悌,拉着就走)卿怎么了?不要命了! 张悌:你别管我! 诸葛靓:让我动粗是不是?赶快跟我走!(硬拽,张悌不理不动)存亡自有大数,卿一人能力挽狂澜吗?局势如此,谁也撑不住!(回头看,远处追兵到)再不走来不及了!(伸手抓,扑空,又上去抓住张悌胳膊猛拉) 张悌:(流泪)仲思贤卿!卿的美意,张悌心领了。今日就是我的死日!我为儿童时,为卿家丞相所识拔,常恐不能为国尽死节,以负贤能见顾之恩。今日就殉于社稷,还有什么说的!(拉战马。诸葛靓使劲拉,不动,流泪松开手。张悌单人独骑,冲向晋兵) 诸葛靓:(哭,翻身上马)走。(回头看张悌,被乱兵砍倒。)丞相!你有必死之心,终于死于国难。让我什么办法?走!(逃奔,后面晋兵追杀,杀死孙震) 王浑:(对使者)此一战,吴人破胆。你速奏报陛下,就说我军斩获敌人首级七千八百。 186、长江见面,白天,外景。 (杜预船队) 杜预:到哪儿了? 向导:到江陵了。 杜预:当初,有诏书使王濬下建平,受我节度;至建业,受王浑节度。若王濬得了建平,当顺流而下,所在皆克。他赢了,则威名已成,不宜再受制于我;若是不能克,也没机会管他。给王濬捎书信一封,让他乘胜进击。 187、长江见面,白天,外景。 (王濬船队) 探马:(递上书信)将军,镇南大将军杜预给将军的书信。 王濬:(看信,高兴)太好了,杜预将军说:“足下既然摧毁东吴西藩,便应径取建业,讨伐累世捕寇,救吴国生灵于涂炭。”听到没,如今已到西陵,继续进发。给朝廷上表,把杜预将军的书信抄录一份给陛下。继续进军! (王浑船队靠在江边) 王浑:快去打探,看王濬到哪了。 (周浚船上) 何恽:使君,张悌举全吴精兵殄灭于此,吴国朝野无不震慑。今王龙骧既破了武昌,肯定乘胜东下,所向披靡,吴国军事土崩瓦解就在这几日。大人何不从速引兵渡江,直指建业,大军猝至,必夺了孙晧胆气,可以不战而擒。 周浚:(高兴地)妙。赶快报告王浑,让他下个命令,咱们即刻出兵。 何恽:王浑糊涂,只想慎己免责,必不我从。 周浚:他是主帅,我等受他节度,不告诉他怎么行? 何恽:告诉他就办不成。 周浚:未必。王浑既为众军节度,不会不考虑全局。咱们身为下级,不跟上级通气儿,恐怕后头儿沉。 何恽:好吧,下官去说。不过,王浑没有胆略,这不,多少日子了,一直屯兵北岸,不敢渡江。跟他说这些,他不大可能同意。(下小船走) 何恽:(上了王浑大船)王龙骧已经得手,周使君派下官来请示出征时间,好配合王龙骧围攻建业。 王浑:(懒洋洋地)受诏只让屯兵江北以抗吴军,没让轻进。贵州虽武,也不能独平江东。今若抗旨违命,成了当然好,若不成,罪就大了。况且,诏书令王龙骧受我节度,单等王龙骧一到,咱们好合兵一处,一起渡江直趋建业,方能大功告成。 何恽:(心想画外音:“就知道你糊涂。”)王龙骧已然克万里之寇,以既成功之身来受明公节度,下官闻所未闻!再说,明公为上将,适时而动,见可而进,何必事事等诏书!陛下没在疆场,怎能将此地军事事机了解得那么清楚!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今乘此机会渡江,十全必克,有什么疑虑淹留不进!鄙州上下正在摩拳擦掌,士气大增,若知道明公不许,怎不上下恨恨!(王浑不屑状摇头) 188、建业城门,白天,外景。 (百姓夹杂着官员往外跑) 百姓:(追着官员丙边跑边问)大人,形势怎么样了?王濬真的来了吗? 官员丙:王濬这就到三山,咱们无路可走了。自打王濬出成都,一路几乎未遇敌手,夏口、武昌都挡不住,顺流而下,这就到建业。(都逃走) 189、吴昭明宫正殿,白天,内景。 (殿内没有大臣,冷冷清清只有几个近侍。孙晧无神无力地坐在那儿。进来一伙官员及侍从) 张象:王濬一来,内外丧胆,建业城中官吏闻风而逃。晋人已经不远了,社稷威逼,有燃眉之急。臣等愿为陛下一战,请陛下想法发兵拒敌。 孙晧:(无奈)手头只有舟师一万,这一万人是保卫建业宫的,怎能再派出去?上苍!“天下当太平”、“ 青盖入洛阳”,难道是说孤将要退位,以臣礼赴洛阳吗? 张象:(低头画外音:“你才知道,晚了”, 与众人交换神色)江北大军已兵临建业,守军却不举兵刃,陛下可知为什么? 孙晧:为什么? 众人:都怨岑昬。杀了岑昬,就有对策。 孙晧:量一个中贵,也不能误国。 众人:(七嘴八舌地)陛下不知蜀国的黄皓吗? 孙晧:知道,怎么了? 众人:岑昬就是祸国殃民的张让、黄皓。陛下如果杀了岑昬,我等都出城与晋兵决一死战!当年陛下宴会群臣,岑昬随意陷害大臣。宴罢之后,随意奏表他不喜欢的人。为此,朝廷上下离心,都不愿意为陛下尽力。岑昬最为阴险、谄谀,以谄媚位列九卿。好兴功役,百姓苦不堪言。陛下落到如此地步,都是岑昬推波助澜造成的。岑昬现在是千人咒、万人恨,众人都有杀他的心。(孙晧困惑状)刚才我看见岑昬收拾自己的东西,随时准备逃走,如此不忠于社稷,岂能容得! 孙晧:呦,我说他怎么没来。要是这样,真得拿奴才谢百姓。 众人:唯!(争先恐后跑出) 孙晧:(没明白)他们干什么去了?(众人不语。孙晧忽然明白过来)快去制止他们,不得害了岑昬性命! 侍者:遵旨。(飞跑出,一出了殿,脚步就放慢,缓缓走。走到宫中敬事房,众人拿着生肉出来,口咬:“杀了恶贼血此恨。”侍者微笑,转身回去,飞跑入殿内)陛下,众人手脚很快,奴才赶到的时候,岑昬已经被众人剁作肉酱,生啖活撕了。(孙晧惊呆不动) 侍者:秉陛下,讨伐郭马的陶濬将军回来了,请旨觐见。 孙晧:(急切地)宣。(陶濬入内叩头) 孙晧:晋人水军怎么样? 陶濬:(轻率地)蜀船很小,远不如东吴船大,水军规模不会超过我军。若能纠合二万兵众,乘大船与之决一死战,攻破他们没问题。 孙晧:(来了精神)好!孤命建业守兵受卿节度,准备与晋人决战! 陶濬:遵旨。(退出) 190、陶濬营帐,白天,内景。 陶濬:通知将领,紧急会议。(众人陆续进来) 偏将:将军要干什么去,急匆匆的? 陶濬:晋兵大举入侵,陛下任命我帅建业守兵攻打晋人,明日与晋人决一胜负。 众人:晋人如今非常强大,我们敌不过。 陶濬:水军乃我国之便利,晋人不善水战,其奈我何。 偏将:晋人可不是不善水战。将军这么久没回来,不知道晋人水军强大到什么地步了。 陶濬:强大到什么地步?” 众人:(争先恐后地说)王濬之兵旌旗器甲,属天满江,威势盛大,旷古未有。官军莫不破胆,所至皆降。他们的战船比我们规模大得多,训练了多年,谁也抗衡不过他们! 陶濬失色道:“呀!我还以为蜀军船小、兵疲势弱不堪一击,刚才我还跟陛下讲,说我们有水军便利。谁知我们已经处于下风了,真是谍侯不明,以平常蜀军状态揣测王濬。这便如何是好!天哪,让我怎么抗衡!(众人都恐惧愣住)打起精神,明天早上与晋军交战。(也没底状。众人慢慢往外走,收拾东西。)你们都干什么去?哎,你们没有将令,干什么去? 偏将:将军还没看出来,都跑了,咱们也逃吧!(跑出。陶濬惊慌失措,也收拾东西跑) 191、吴昭明宫正殿,白天,内景。 (殿内人更少,孙晧闭着眼睛正在小憩,武官入内) 张象:陛下,陛下醒醒。 孙晧:(睁开眼,警觉地站起来)什么事? 张象:陶濬人马昨天晚上逃溃殆尽。 孙晧:(欲哭无泪失意相)陶濬人众已然画饼,只好派卿帅禁卫军舟师万人抵御,作最后一搏。 张象:遵旨。(退出) 192、张象营帐,白天,内景。 张象:全体集合!(士兵站队,军官聚拢在张象身边)出发! 军官:将军,干什么去? 张象:少问。(出城,向野外) 军官:将军,再往前就是敌营了。 张象:停止前进,原地休息。(众人坐下) 军官:将军,你这是?(军官们都聚拢过来) 张象:陛下命我带咱们这仅有的一万人马去跟晋人决一死战,卿等以为能胜不?(众人都低头)为今之计,只有投降晋军,才得活命。有不同者,可带兵前去迎敌。(众人都摆手后退)派人送信,投降。 193、吴昭明宫正殿,白天,内景。 (殿内人更少,孙晧闭着眼睛摇头痛苦状) 有司:张象投降晋军,全完了。(坐下哭) 孙晧:(神经质地)皇亲国戚都哪儿去了?快去宣司徒何植、建威将军孙晏前来,帮孤想计。 侍者:二人早就变节,送印符到王浑处请降了。 孙晧:(也瘫在地上)怎么办?真个是势尽力屈。看来,孤只能效商纣鹿台之举了。(捂住头) 侍者:“陛下不要自寻短见!我等既势屈穷蹇,不能复国,为今之计,只好舆榇衔璧,向晋人请降。 孙晧:(独自一人在殿上徘徊半晌)好吧。就依卿言,修降书。(侍者磨墨,孙晧亲自执笔写)抄录两份,分派使者奉降书到王濬、王浑、司马伷处请降。(所有人都跪伏地上哭,孙晧仰天而立,痛苦表情) 194、长江江边,白天,外景。 李毅:(上船,高兴地)将军,将军!吴人送来降书! 王濬:(惊喜)快拿来我看。(大喜)孙晧亲笔所写,真贵呀。既然过了三山,即刻启程,径往秣陵,直逼建业。(众人响亮应承)你们都过来,我念念。(众人惊喜围拢) (小船靠过来,一使者喊王濬) 王濬:什么事? 使者:我们安东将军王浑大人请将军过去议事。 王濬:回复安东将军,风太大,停不住。 195、长江边,白天,外景。 王浑:(王浑大船上,使者上船)王濬呢? 使者:王龙骧说“风大停不住”,径往秣陵而去,这会儿恐怕已经到建业了。 王浑:(气愤状)果真应了何恽的话,王濬敢抢我的头功,回头跟他理论。开船,一同进发建业。 196、建业城,白天,外景。 (船停在长江边,王濬安营扎寨。孙晧素车白马,肉袒面缚,衔璧牵羊,大夫衰服,士舆榇,率其伪太子孙瑾、孙瑾之弟鲁王孙虔等二十一人,到王濬军门跪下。解说画外音:公元280年三月,吴国灭亡,凡四帝,五十九年;从孙策取江东至此,共八十六年。) 197、王浑营帐,白天,内景。 王浑:(气呼呼)你看看王濬,啊?出榜安民,尽封府库仓廪,上表报捷。大事由他主办还要我这个上司干什么!我是六军都督,差事全让王濬抢去,如此无视上级,应当囚车送往洛阳。 周浚及恽何:王濬已经成就大功,将军不可与他争锋。(王浑愤恨状不语) 198、王濬营帐,白天,内景。 王濬:我听说王浑想把我抓起来,如何是好? 何攀:将军犯了王浑的忌讳,王浑肯定不能善罢甘休。为今之计,只有将孙晧举族交给王浑,请他代为转交给琅邪王司马伷送于京师,才能免罪。 王濬:就依你。 199、洛阳太极殿正殿,上午,内景。 武帝:(殿内摆宴席,使者站在殿内,殿内欢呼,武帝微笑示意安静,场面安静下来。)接着说。 使者:王濬将孙晧举族交琅邪王司马伷,送于京师,正在途中。收吴国图籍,晋得荆、扬、交、广四州,郡四十三,县三百一十三,户五十二万三千,官吏三万二千,兵二十三万,男女口二百三十万,米谷二百八十万斛,舟船五千余艘,后宫五千余人。(众人欢呼。贾充、荀勖等狼狈请罪。) 武帝:(举杯)今日盛会……(语声哽咽,泪流满面群臣止了喧哗) 关元甲:陛下建不世大功,应该高兴才对。 武帝:这是羊太傅的功劳。羊太傅举有成资,谋有全策。东寇未殄,而不幸殒命。每当想起太傅,朕就痛悼伤怀。如今东吴已灭,天下太平,当慰藉羊太傅在天之灵。(祭奠洒地)传旨,有司以克定之功,策告羊祜庙,依萧何故事,封其夫人为万岁乡君,食邑五千户,赐帛万匹,谷万斛。 有司:唯。 武帝:(拭泪,对齐献王)替我到你舅父坟前祭奠英灵。 齐献王:(流泪)唯。 武帝:新平定的东南四州,其牧守以下皆按原来东吴所置,有不尽人意之处再行撤换。改元太康,大赦天下,设宴大享五日,抚恤孤老困穷。下诏去州郡兵,普查统一天下后的全国各郡县户口。(众臣山呼万岁) 200、太极殿正殿,上午,内景。 (群臣到齐等候,武帝升殿,群臣山呼万岁) 武帝:四方平定,乃旷古盛事。今日,大会文武有爵位的以及四方使者,连同国子学生皆参与盛会。有司普查结果出来了,可宣示给众贤卿知道。 有司甲:全国郡县户口已经统计完毕,普查结果,共有州十九,郡国一百七十三、户二百四十五万九千八百四十、男女人口一千六百一十六万三千八百六十三。 武帝:天下无事,省事息役。然军职不可不设,大郡置武吏百人,小郡置五十人。如此,可节省军费开支,鼓励农桑。诸位贤卿,琅邪王司马伷所派使者将孙晧宗族送到了洛阳。朕册东吴降主孙晧为归命侯,一同参加今日盛会。 有司乙:孙晧与太子孙瑾泥头面缚请降,已在洛阳宫门外等候多时,(群臣喜悦,交头接耳) 武帝:宣。(孙晧及吴降人低着头进殿,在御前跪下,群臣瞩目)都起来吧。(降人起立)归命侯免礼,赐座。(孙晧乃起,坐下。武帝指着这个座位)朕设此座等卿来,已经很多年了。 孙晧:(反唇相讥)臣于南方,也设此座等待陛下很多年。(武帝稍尴尬,大笑) 贾充:(不满地)我主英明,才得江山一统,乃是天命所归。卿以为,什么人都能收罗四海吗? 孙晧:胜者王侯,败者流寇,四海之内唯有这个理儿! 武帝:(掩饰不快举杯)请。(众人喝酒。武帝面带微笑和蔼对孙晧)朕听说南方人好作“你字歌”,乃乡间俚曲。卿能唱不? 孙晧:(马上举酒对武帝)昔与你为邻,今与你为臣。上你一杯酒,令你寿万春。(武帝吃惊状) 贾充:(掩盖恼怒状)听说卿在南方,最爱凿人双眼,剥人面皮,这是什么刑罚? 孙晧:见人臣当中,有杀父弑君、奸回不忠者,就用这种刑罚惩治他!(贾充满面通红羞愧状) 国子学生甲:(低声)堂堂太尉,竟被孙晧一语折得羞愧不言,哪有国家体面? 国子学生乙:(低声)人都怕揭短,“杀父弑君、奸回不忠”一语,明明正对着贾公来。想贾充世受魏恩而奸回附晋,是为“奸回不忠”,指使成济兄弟杀了高贵乡公,是为“杀父弑君”。 贾充:(惭愧画外音:“我与他天各一方,这事他如何知晓?今日初次见面,竟被他揭了老底。如此戳心窝的恶毒话,简直比庾纯那日所给的难堪厉害万倍。”) 朝臣丁:(低声)贾公好拿出看家的本事,想让孙晧无地自容。一来在人主面前有功,二来以后与孙晧共事,也好挟制些个,不想今日失算。 朝臣戊:南方人的薄片子嘴竟如此厉害,平生少见。(众人看孙晧,脸上一点惭愧的神色也没有,俨然是只斗胜的公鸡。宴席场面静寂异常) 武帝:奏乐,起舞。(盯着孙晧画外音:“孙晧确实比刘禅强多了。”) (以下是回忆——司马昭军营帅帐,蜀国后主刘禅向司马昭投降。司马昭设宴款待。) 司马昭:奏乐。(乐师奏蜀国之乐,降臣都流泪,刘禅仍嬉笑)安乐公,卿此时十分思念蜀国吧? 刘禅:此间乐,不思蜀。(群臣诧异表情交头接耳。刘禅起身更衣,郤正跟出) 郤正:陛下怎能答对“不思蜀”,因该说,晋公才能放陛下归蜀。(刘禅听话状,司马昭看过来) 司马昭:起舞。(舞伎演蜀地舞,降臣又悲哭)安乐公,卿这时候该十分思念蜀国了吧? 刘禅:“先人坟墓,尽在蜀地;此心西悲,无日不思”。(闭上眼睛装痛苦) 司马昭:(诓骗地)这话怎么象郤正教的? 刘禅:(惊异地睁眼)诚如遵命,正是郤正所教。(司马昭左右都笑,蜀国降臣羞愧难当状)(回忆结束,回到现状,舞伎们舞毕退出) 武帝:(微笑对左右人)一个降臣,竟能将晋朝佐命大臣羞得不敢发一言,也免得吴国大臣跟着受辱,着实比刘禅当年干练多了。(众人不敢言)然而天命有属,寿禄有终;聪明也好,愚蠢也罢,终于殊途同归。 左右众人:陛下英明。 武帝:骠骑将军孙琇怎么没来? 侍者:骠骑将军在殿外不进来。(武帝往外看) (殿外,孙琇面朝东南故国下拜) 殿外宦官:大人怎么不进去,里面热闹非常,乃旷古未遇的盛会,朝廷上下争先恐后前去庆贺。而大人闷闷不乐,怕与众人不合拍。 孙琇:(不回头看)孙琇当年被孙晧猜忌,不得已投敌叛亲,终日以为没脸见人。而今孙晧竟然到了洛阳,让人悲愤难言。(流泪朝天叩头)昔年长沙桓王以一弱冠校尉创业,建立四世帝王之国,而后主却将全江南拱手送与他人,宗庙山陵,从此沦为废墟。悠悠苍天,他算什么人哪!(宦官感动,竖大拇指) 第7集 201、太极殿东堂,白天,内景。 薛莹:陛下这是臣的履历。(将退) 武帝:先别走,朕问一句。卿仕吴多年,可知道孙晧亡国的缘由。 薛莹:孙晧亲近小人,刑罚放滥,大臣诸将,人不自保,这是亡国的原因。 武帝:卿下去吧。(薛莹走出)你仕吴多年,觉得吴国君臣怎么样? 吾彦:吴主英俊,宰辅贤明,很好。 武帝:(微笑)要是这样,怎会亡国? 吾彦:天道如此,非孙晧一人所能扭转。吴国天禄有终,历数有属,所以才归陛下所有。 武帝:(击掌)这话说得对!卿果然见识非凡。薛莹有学问没见识,不如吾彦。(吾彦出,齐献王入内) 武帝:坐。想起孙晧之恶,觉得疑惑颇多。孙晧设立监酒司过,监督行酒,谁喝不了都得灌下去。你觉得这个法子怎么样?(笑起来) 齐献王:酒能乱性。平日不满,往往借着酒劲儿发作。没有控制的,最好不喝。俗话说:“酒无好酒,宴无好宴”——酒席宴间最容易出意外。孙晧不能得酒中真谛,反倒浇灌取尽;饮酒本为娱乐,结果竟在宴席间残杀忠良之臣,与原意背道而驰。 武帝:我怎么觉得,孙晧好像认为当上君主就能为所欲为,竟一句也不听劝。 齐献王::是。从他博采谶言这点看,他挺糊涂。 武帝:自古以来,按谶言、童谣行事的人,鲜有不败。应谶言、童谣只能顺水推舟;行就行,不行就算了,哪能强行附会。孙晧在这上面,用心太过。 齐献王:孙晧不能无为而治,好色残暴,忌讳多多,不能容纳谠正,所以小人乘虚而入。左右胁肩谄笑、巧言令色之徒大行其便,忠臣名士自然不能近前,社稷搞得一团糟。原本也想励精图治,结果却是上下欺瞒,糊弄得自己都找不着北。 武帝:孙晧治国不怎么样,嘴上的功夫倒是不弱。自归化以来,还没有谁能说得过他。那天,贾公闾让他治个大红脸,昨儿个,王济又让他说了个怔。昨天,我跟王济下棋,孙晧助威。王济嘴皮子向来不饶人,朕也常常说不过他。可是孙晧什么主儿,能耐得住?一会儿他二人就抬了起来,真个是针尖儿对麦芒,犀利无比。王济又揭他的短,说他怎么随便剥人面皮,你猜孙晧怎么说?孙晧说:“见敢在人君前无理的贼子,当然要剥他面皮。”当时王济伸脚在局下,让孙晧拿个正着。王济同样面红耳赤,一句也答不上来,赶紧把脚收回去。在东吴,有敢跟孙晧抬杠的,要是不认输,恐怕没个完。接下来就该杀人了。 齐献王:(点头)嗯,有这个可能。 武帝:不是有可能,是必定得杀人。 齐献王:有这么严重? 武帝:可不是!孙晧没事也能杀人。他杀的忠臣多了,有多少该杀? 齐献王:臣以为,孙晧有种错觉,认为自己的面子就是帝王尊严。如吾彦所说,吴国天禄有终,历数有属,孙晧一人之力焉能挽回!局势对吴国越来越不利,孙晧一步步丢了自信,觉得失了面子,所以恼羞成怒,拼命想纠正。 武帝:你认为孙晧是个什么样的人? 齐献王:孙晧若是不当帝王,可能是个很好的人。 武帝:嚯!这倒新鲜。讲讲看! 齐献王:据说,孙晧登极以前,在乌程名声很好。在当时,孙晧登极是众望所归。所以,受任于孙休的顾命大臣濮阳兴,也赞成废太子立孙晧。如此看来,孙晧并非没有可取之处。臣认为,孙晧亡国,是再现了《周易》中所说的“折鼎”之祸。鼎质轻脆,承担不起过多的食物,非但要折了鼎足,还要泼达官贵人一身。 武帝:对!一语切中要害。鼎须得厚重,才可以称其为鼎。轻薄之人,不宜处上位。要么有句话,叫做“锅是铁打的”,是这个理儿。 齐献王:孙晧轻薄好胜,频频发起战争。数次与我方征战,数战数胜。数战则民疲,数胜则主骄。以骄暴之主驭疲弊之民,焉能不败。 武帝:(醒悟状)朕赞成这个看法。不过,在当时,孙晧不即位,谁该即位? 齐献王:吴国尚没发现有君主才智的人,江南目前没有王气。事实证明没有人胜得过孙晧。 武帝:(很高兴)看来,吴国亡国在所难免。 齐献王:臣是这么想。 武帝:东吴没有王气,那哪儿有王气呢? 齐献王:刘渊有王气。陛下,如今东吴已经平定,该说他了。 武帝:(反感)今日先说东吴,刘渊改天再说。(齐献王沉默)孙晧的为人,他的旧臣最能知晓,咱们何必猜测。东吴原侍中李仁就在中书省,传他问问就知道。宣李仁。(李仁入内) 武帝:江北传言,孙晧随便剥人面皮、斫刖人足。又在宫里修人工河,激水入宫,宫人中有不合意的,马上杀了扔到河里漂出去。可有此事? 李仁:没有此事。 武帝:逆看孙晧一眼,就得被挖了眼睛,这事应该有吧? 李仁:没有,没有。孙晧不喜欢别人逆看他,这事有。也曾挖过别人的眼睛。但是逆看孙晧一眼,就得被挖了眼睛,传得也太过了。凡行刑,都有依据。 武帝:哦?剥人面皮、斫刖人足十分有理吗? 李仁:君子恶居下流,天下的罪恶都归他了。若是有这种事,也不足为奇。昔者唐、虞五刑,三代七辟,谁也没认为是酷虐。孙晧为一国之主,操生杀大权;罪人犯法,加以刑罚,顺理成章。桀、纣凶残,但受了桀、纣赏赐的人,不能不感激;尧、舜仁爱,但受了尧、舜刑罚的人,不会没有抱怨。这是人之常情,不足为怪。 武帝道:(笑对齐献王)挖人家眼睛是对的。 李仁道:《曲礼》中说,视天子由衣领以下,视诸侯由下颌以下,视大夫由眉目以下,视士才能平面而视,得游目于五步以内。视上过于眉目叫做傲,视下低于腰带则叫做忧,视身旁则叫做邪。该看什么地方看什么地方,不能随意看。按礼视瞻,高低都不能不慎,何况视人君相迕,是乃礼所谓傲慢。傲慢则无礼,无礼则不臣,不臣则犯罪,犯罪则陷于不测。若按礼而行,能有什么过失? 武帝:有理。这样看来,孙晧颇为宽仁,竟使得那么多人敢对他无礼。 李仁:孙晧外宽而内忌,开始别人都不知晓。后来知道了,再无人敢犯颜。 武帝:从此上下都不为他尽力。 李仁:正是如此。阳奉阴违成了气候,各人想各人的后路。 武帝:纳谏则世治,杜谏则世乱。这一点,在孙晧身上一览无余。 齐献王:陛下说得是。 武帝:忽然想起了一事。那日商议到琅邪王司马伷府上宴饮,提起琅邪王之妻诸葛妃时,曾说起诸葛妃之弟诸葛靓。灭吴以后,原吴国旧臣大多随才酌叙,怎么没有诸葛靓的消息?来人。(侍者进来好几个)你们有谁知道,诸葛靓哪去了? 侍者:平吴以后,诸葛靓一直逃窜不出。 武帝:海内一统,他能逃到哪去? 侍者:诸葛靓定在琅邪王诸葛妃那里。 武帝:(醒悟状击掌)对呀。你替朕打听着,一有动静就来报朕。 202、琅邪王府内堂,白天,内景。 诸葛妃:我与大王苦口婆心,我弟就不能拜诣天子,以图有个前程。如今老这样藏着躲着,算什么。要是你不好意思出面,我派人去通融,商议好来接你。(诸葛靓坚决地摇头)你与大王商量商量,如何?(诸葛靓依然摇头。诸葛妃转转眼珠) 203、华林园,白天,外景。 武帝:怎么还没消息? 侍者:(跑过来)陛下,琅邪王说今天诸葛靓在他那里,不打算出门,要陛下快去。 武帝:走。 204、琅邪王府内堂,白天,内景。 诸葛妃:这么整天愁眉不展的,不愁出病才怪。你陪阿姊下盘棋如何? 诸葛靓:小弟没有心思下棋。 诸葛妃:看你,一个笑脸都没有。此事由大王替你做主,你就放宽心好啦。(诸葛靓摇头)大王今天请陛下来饮宴,我弟如果不愿敷衍,打声招呼也算不失礼。 诸葛靓:陛下今日要来? 诸葛妃:(后悔食言)哦,还没说定。(诸葛靓马上收拾东西)说着玩呢,没有。你要上哪去? 诸葛靓:回老家去。 诸葛妃:(拖延时间)我弟真是说风就是雨,哪里需要这样急。你我姊弟见面时间这么少,多住些日子有什么不好。 205、院中,白天,外景。 武帝:(御驾到门,悄悄往这里走。)把后门通道看住,别让他走了。(士兵应声) 206、琅邪王府内堂,白天,内景。 诸葛妃:真拿你没办法,先收拾一下也好,免得临走仓促。(诸葛靓打好行李,整装。门外喊:“陛下驾到。”诸葛靓惊慌,打量屋里。门外急促走路声) 诸葛靓:阿姊,就说我没在这儿。(转到窗口前屏风后打开窗子刚要跳,武帝进门,诸葛靓没敢动) 诸葛妃:陛下安好。 武帝:(搀起她)朕来给婶母请安,婶母不要多礼。(四下找)仲思没在婶母这里吗? 诸葛妃:(使眼色)我弟没在这儿。 武帝:(诡异慢慢往屏风处挪)朕跟仲思有十来年没见面了,仲思走的时候还小,我们的交情一直很好。今日见不着他,是朕最大的一件憾事。(猛跑进去,屏风后没人) 诸葛妃:没在吗? 武帝:跳窗走了!(出屋,来到院中) 士兵:(在远处小声喊)在那儿哪!刚刚往这儿一露头,看见小人,又缩回去了。 武帝:过去堵住他!(诸葛靓顺小路跑,前面士兵把守,拐进厕所) 内侍:尊客请出来。(诸葛靓在内不出声) 士兵:再不出来就拆房子! 武帝:不得无理!仲思是朕的从舅,你们怎么说话!好生相请。 士兵:诸葛将军!请出来相见。(诸葛靓在内不出声) 武帝:武帝:仲思正在出恭,咱们就在这儿等着。给朕搬个座位来!(众人偷笑) 诸葛靓:(羞愧地)罪人诸葛靓失礼了。 士兵:(打手势)出来了! 诸葛靓:(用袖子遮脸,弓身走出来下拜)罪人诸葛靓无颜见天日,请陛下从速赐死。 武帝:什么话!仲思快起来!拿开袖子,让朕看一看,十几年没见,卿变样了没有。长胡子了!哈哈!站在外面不好说话,走,进屋去!(拽诸葛靓的胳膊拖入正厅,按在座位上。) 诸葛妃:陛下乃是好意,我弟不要曲解了。(诸葛靓流泪) 武帝:人事沧桑,难以预料。想不到今日又见面了! 诸葛靓:诸葛靓乃有罪之人,不能效豫让、聂政漆身皮面,死于使命,今日又睹龙颜,诚为惭恨。 武帝:如今天下一统,卿与朕是一家人,还说这些干什么!卿有文韬武略,正该效命朝廷,从此建功立业。朕在朝廷中,给卿留有一席之地。卿何必抱着陈规不放。 诸葛靓:诸葛靓愚蠢不化,冥顽不灵,有负陛下圣恩。 武帝:孙晧归命,吴国降附,旧臣都在朝廷中供职,卿怎么就不能留下来?难道怕朝廷中有仇人报复?(诸葛靓摇头)卿大可不必多心。原建平太守吾彦当时固城不降,杀伤晋人无数,朕都没有怪罪他。因为两国交兵,各为其主。这不,孙晧归降以后,书信命他罢守,吾彦这才归降。朕任命他为散骑常侍,礼遇有加。你到官以后,可与他为伍,据朕所知,你们的交情一直很好。 诸葛靓:诸葛靓不敢见吾彦。 武帝:什么道理? 诸葛靓:吾彦为国尽忠,是社稷俊臣。我却是个败军之将,丢失阵地,才使我主归命敌朝。我为社稷罪臣,什么脸面与吾彦同殿称臣? 武帝:(愣住,无奈状起身)婶母替朕好生劝解,朕先回去了。 侍者:摆驾回宫。(诸葛妃出去送武帝,诸葛靓一人在内黯然神伤画外音:“想当年在吴国,君臣多么和睦;如今吴国破灭,自己又当了降臣,重新面对过去的仇敌,命运真能捉弄人!”) (以下是回忆:孙晧建业宫殿,白天,内景。诸葛诞领诸葛靓下拜:“降臣诸葛诞拜见陛下,这是臣的小犬,名诸葛靓”。 孙晧拉着诸葛靓的手,笑问道:“卿字什么?”诸葛靓道:“字仲思。”孙晧道:“仲思?仲思为何所思?”诸葛靓答道:“在家思孝,事君思忠,朋友思信,如此而已。”孙晧大笑,握住他的手不松开。回忆结束) 诸葛妃:(进来)我弟太任性!你原来就是晋臣,现在回归故土,别扭什么? 诸葛靓:司马昭当年害咱们家,阿姊都忘了?要不是那样,我与父亲能亡命东吴乞求庇护吗?父亲死在谁手里,阿姊也忘了?(诸葛妃为难状)阿姊忘了,小弟没忘。父亲死于司马昭和贾充之手!司马昭是司马安世的父亲,贾充是司马安世父子二人的儿女亲家,丧国灭家之仇不共戴天!国仇家恨,让我怎么在晋朝立足!(哭) 诸葛妃:当年是当年。当年的事非怎么说得清楚。好在现在平安无事,别再提当年了。 诸葛靓:(哭)当年若是不亡归东吴,现在有我性命在吗?我与父亲对天发誓,今生绝不回来。可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东吴已经不复存在,我能到哪里去。 诸葛妃:(怜悯又惭愧状)在娘家,我只有你一个亲人,不要离开阿姊,好吗? 诸葛靓:(流泪)我亡国丧家无地自容,阿姊不要再逼我了。吴国对我有活命之恩,我却没能守住阵地,身为佐命重臣,有负吴国大恩。我只恨当时没随丞相一同死于社稷,致使如今进退不能,羞于见人。丞相与我亲如兄弟,我却眼看着他死于晋人之手而不能救,我算什么东西!也罢,殉国不论早晚,今日就了断,免得空活在世上没脸见人!(起身抽宝剑往脖子上一横) 诸葛妃:(慌忙一把将剑拖住,哭)还不快放手!你不放手,我即刻死在你面前!(大哭) 诸葛靓:(丢了剑)阿姊!你权当没我这个弟弟!(大哭。诸葛妃抱住诸葛靓大哭) 诸葛妃:阿姊不为难你,只求你好好活着,阿姊就放心了。咱不当晋朝的官,啊。 207、太极殿东堂,白天,内景。 武帝:(叹气)节义之人不可勉强。当年,诸葛诞被文帝斩杀以后,麾下几百人感念他的恩德,誓死不降。都说:“为诸葛公而死,死而无恨。”他就这么得人心!当时行刑时,在刑场上劝降,斩一人问一句,有降者马上释放,那几百人竟没有一人愿降,直至斩杀殆尽。诸葛氏节义可嘉啊。都说诸葛诞是田横,这个诸葛靓又何尝不是!诸葛家的人都有气节。朕敬都来不及,怎敢用强。算了。你去安慰诸葛靓,告诉他:“朕以宽仁治天下,怎能逼死义士!或去或从,悉听尊便。” 208、建业城门外,白天,外景。 诸葛妃:(夫妇一同送诸葛靓)我弟一路保重,千万爱惜身体。 诸葛靓:小弟今日得归于乡里,终身背对洛阳而坐,不臣服晋朝廷。告辞。 209、王浑家内堂,白天,内景。 王浑:(气愤地在屋里来回转)平吴大功被王濬抢去,屡次上疏给陛下评理,陛下老不得闲。现在终于没事了,我得说事去。这是我给陛下写的奏疏,你亲自给我送过去。盯着陛下,让他受理我的奏疏。 王济:当然。 210、太极殿东堂,白天,内景。 武帝:(打趣地)呦,王济省亲回来了。 王济:家父有冤枉,请陛下做主。这是家父的奏疏。(递上奏疏) 武帝:(不接,戏谑地)念念,都什么冤枉。 王济:(念奏疏)陛下当时有诏书,让王濬下建平,受杜预节度;至建业,受臣节度。臣自出横江,攻寻阳濑乡,士兵人人奋进,杀孔忠、擒周兴;破高望,杀俞恭,多所斩获。与吴国丞相张悌、护军将军孙震的三万精兵在板桥血战,临阵斩贼军二将及贼军首级七千八百,才使得吴人丧胆,不战而降。臣为了安全无虞地取得吴国社稷,才令王濬到臣之处商议进军方略,以图一举灭吴,十拿九稳。但是王濬无视陛下旨意,不听臣的军令,擅自进入建业,受孙晧降,贪功冒进,实属罪不容恕。臣身为受降主将,却被他抢了头功! 武帝:(正色)王濬已经胜利了,功勋卓著。告诉卿的父亲,不要追究了。 王济:王濬只是侥幸胜了,万一不胜,岂不坏了陛下的千秋大业?王濬违抗军令,却被陛下授以辅国大将军、襄阳侯,还派使者犒劳他的军队,家父心里不服,请治王濬抗旨不遵之罪。 武帝:卿先回去,容朕思量再定。(王济退出,武帝叹气)正如羊祜当年所言,伐吴可以速济大功,而伐吴后,政事却足以使朕劳神。抚慰吴国尚未理顺清楚,王浑、王濬功名之争又沸沸扬扬。你们的意思呢? 刘颂:王浑告王濬有理有据,臣等以为按时下律令,应先将王濬囚车征往京师,再行议罪。 武帝:不可!王濬已然建了不世之功,为大晋有功之臣。纵有过失,也不能降罪!说他两句儿就可以了。安慰一下王浑,赏他个公爵了事。 211、益州刺史府,白天,内景。 王濬:(展开诏书念)前下诏书让将军受安东将军王浑节度,为何不从王浑之命,一意孤行?将军功勋,朕很清楚,当一律由诏书行事,崇成王法,若于事都仰仗功勋,肆意妄为,朕将何以令天下?(跳起来)天哪,伐国成功,已成定论,陛下还下诏书责讓我。天要变了。 何攀:将军息怒,陛下只是责讓,并未深究。 王濬:(生气地)听说王浑在朝廷上告我,让有司囚车征我进京议罪,我只道是传言,今日方知是真的。不行,我得赶快上疏自我申辩,不能让王浑得逞。 何攀:王浑之子王济尚常山公主,是主上最得意的乘龙快婿。王浑作为陛下的儿女亲家,常以皇亲国戚自居,宗党强盛。大人您孤身一人在朝为官,得罪不起他。在人矮檐下,没办法儿,低低头,过去算了。 王濬:王浑这个东西,不是好货色。狡诈妒忌,我哪儿算计得过他!我现在正跟当年的邓艾相似,不定什么时候就人头落地,家族被诛,有冤上哪诉去!当年邓艾灭掉蜀国,灭门之祸很快就到了。以灭蜀头功,不被嘉奖倒也罢了,竟连性命也没能留下,一想到这儿,我就气不过。今日我看看要当邓艾第二,焉能稳得住!之前诏书说:“军人乘胜,猛气益壮,便当顺流长骛,直造秣陵。”我接到诏书,即刻东下。诏书又说“太尉贾充总统各方面”,让我及镇东大将军司马伷、王浑等都受贾充节度,没见受王浑节度之文。到了三山,王浑让人送信来,让我过去“共有所议”,没说让我受谁节度。我们当时行进速度特别快,没机会跟他商议,不过须臾之间,孙晧就派使者归命大晋,就这么简单。这些,我得给陛下说清楚,说什么也不能当倒楣蛋、冤死鬼!这就给陛下上疏。 212、王浑家内堂,白天,内景。 王浑:(有些胆怯)王濬真的上疏申辨? 王济:奏章已经送到陛下桌上。 王浑:王濬自我申辩,可能有理由。万一他将责任推得一干二净,反倒拿了我的错处。 王济:大人把所有的证据都拿出来,不怕他不服管。 王浑:(思索状)周浚当时在场,是见证人,我把他的书信誊给陛下看,就说王濬军队暗中得了吴国宝物,他的牙门将李高放火烧了孙晧伪宫。这些都是擅权之罪,让他翻不了身。你把这些都交给陛下,定让陛下听咱们的。 213、太极殿东堂,白天,内景。 王济:家父有确凿证据,请陛下准许囚车征王濬议罪。 武帝:(面无表情)放这儿,退下吧。 王济:陛下要批示,不过举手之劳。 武帝:(稍不快)不许。 尚书:王濬送来的奏疏。(武帝看他一眼,尚书退下) 王济:陛下不让家父上疏,可是王濬老儿却接二连三谋害家父,臣心里气不过。 武帝:又一个气不过的!人家走的是常道儿,哪象你这样催逼!(王济退出) 214、益州刺史府,白天,内景。 王濬:虽然上表,我心里也无一日宁静。王浑小人,日日在朝廷上诋毁我,我人在这儿待着,心也静不下来,我得进京说明白去! 何攀:(出来对何恽)我们大人这边按不住火;你们大人那边不依不饶。要出大乱子了! 何恽:卿先别急,我去找周使君商量一下。(转身走) 215、扬州刺史府,白天,内景。 何恽:王濬与王浑争功,越演越烈,真怕他们火拼,两败俱伤。 周浚:王濬进京了? 何恽:他那个性子,说走就走,哪能挡得住!到洛阳还不快吗。 周浚:不好。卿有什么计策使二人和解? 何恽:《书》贵克让,《易》大谦光。因为先破了张悌精兵,吴人丧气,所以王濬乘机攻陷吴人都城。论其前后,是我们这边进军缓慢,失了时机,无济于事。这些,都怨王浑。如今,这边争功,那边也不愿忍气吞声,接下来没有露脸事。况且,受节度之事,并非王浑一人,杜预将军也未发一言,怎么就显着这边难说理。 周浚:杜预将军省事,王浑不一样。 何恽:问题就在此。 周浚:我去见王浑,劝他息事宁人,如何? 何恽:很好。 216、王浑家内堂,白天,内景。 周浚:明公,王濬不懂朝廷的规矩,明公不必与他一般见识。此事交给陛下决断便可,陛下不会让明公吃亏。这么公然在朝廷上争执,有失谦让之礼。王濬象头倔驴,怒气不息。倘若让他得了上风,明公面子上须不好看。王濬其实也很实在,敬他两句,他准得向明公谢罪,了了这场官司。 王浑:哼!就这么便宜他?这次征伐东吴,我是主将。他挺能耐,越俎代庖,受降都能替我代办,我还去干什么?这种没规矩的市井小人,专门犯上,主上当初就选错了人。受降他都抢在头里,造反不更简单吗!放纵了他就没我了。我是皇亲国戚,他都敢这么着;要是白身领军,他自己就敢把孙晧送到洛阳去。这种欺凌上级的下属,砍脑袋都应该!他违抗军令、抗旨不遵,不惩治,以后怎么领兵!(周浚无奈状) 217、太极殿东堂,白天,内景。 王济:(嘟囔)不该惩罚他吗。(武帝笑而不语) 侍者:(入内)陛下,辅国大将军王濬来到殿外,请旨觐见。 武帝:宣。 王济:陛下,王濬擅离职守,罪莫大焉。陛下不能轻见,让他回去! 武帝:怎能不见?王濬也是上将,求见不许,像话吗!这桩公案有你父亲料理,你大可不必参与。下去吧。(王济出,王濬入,王济狠狠瞪王濬) 王濬:(入内叩头)陛下!臣当时水军风发,乘势造贼城,来不及回船过王浑。接到孙晧降书,马上抄给他看,让他知道臣当时的情况;迅速报信告诉王浑,让他赶快来,我在石头城等他。结果王浑军日中才到秣陵,当天晚上才给臣看应受他节度之符,想让臣明日,即是十六日率全部兵马进驻石头城,以备孙晧逃逸。臣说孙晧已经授首都亭,不用再设空围。他想干什么都是一句话,根本不听解释。可是臣军中人多事多,仓促不得。陛下发诏书责备臣,臣惊怖战悚,不知将驱命托付何人。不但老臣一人恐惧,三军上下尽皆丧气。臣受国恩,任重事大,常恐托付不效,有负圣朝。故投身死地,转战万里,幸而得以成功。臣鹰犬罢了,有什么功勋敢昧利违被圣诏呢?臣十五日到秣陵,而诏书十六日起洛阳,时间相距甚远,根本接不上,所以臣之罪当蒙陛下详察。臣这些日子心惊胆战,既委屈又担心,跟谁讲去! 武帝:(安慰)朕没有不体谅卿,直到现在,谁也没动卿一根指头。卿对国家有功,焉能降罪!莫气恼。 王濬:(哭)臣不说清楚,陛下怎知臣的委屈。 武帝:(和蔼地)说吧。说出来,心里痛快。 王濬:孙晧当时,如果还有螳臂挡车之举,臣轻军单入,有所亏丧,论罪也应该。可是当时根本不是这么回事。臣所统军共八万余人,乘胜席卷,孙晧以众叛亲离,羽翼折断,妻儿老小尚不能庇护,除了鼠雀贪生、祈求活命以外,还能怎么着!可是江北诸军不知虚实,不早早收捕,单等臣来了以后再去捉拿,这是自己误事。结果臣去捉拿了,他倒怨恚非常,说什么“守贼百日,倒让他人得了去”,怎么怎么。嘟囔来,抱怨去,不可听闻。《春秋》之义,大夫出疆,行动自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臣再愚蠢,也不能不知事君当竭节尽忠,奋不顾身。量力而受任命,临事制宜,为了社稷,不惜生死。陛下信任臣,臣死都不能报答,怎能如王浑所言,以下犯上?臣实在是披布丹心,不惜肝脑涂地,决心扫除凶逆,清一宇宙,愿圣世与唐虞比隆。可是整天担心成邓艾第二,惶惶不可终日。为何落到如此地步,臣如何领受。(放声大哭) 武帝:(起身过来安慰)贤卿!年事已高,不宜动容。好生爱惜身子,莫要再哭。 王濬:(忍住哭)臣心灰意冷,今日就辞官回乡,保全余命。 武帝:(耐心温存地)卿不必担心,朕心里有数,不会冤枉卿。朕的话,卿不相信? 王濬:陛下,臣的委屈,不是一天两天,臣的肺都要炸了,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武帝:回去好好休息,平了气,再与朕谈心。好吗? 王濬:臣不是有意打搅陛下,实在是气不过。 武帝:好,好。 王濬:臣告退了。(往外走,武帝松口气,坐下) 王濬:(又回来,气呼呼地)臣刚才情绪激动,忘了要紧事向陛下申明。孙晧宝物一事,臣查清楚了。臣调查了孙晧前伪中郎孔摅,孔摅说:“二月武昌失守,水军到达。孙晧巡查石头城回来,左右人尽皆跳刀大呼道‘要为陛下决一死战’。孙晧当时信以为真,大喜,说必能战胜,于是把宝物都拿了出来赏赐给他们,结果,小人无赖,得了宝物都逃走了,谁也不给孙晧出力。孙晧无奈,只得降晋。降使刚走,左右就劫夺财物,掠取孙晧妻妾,放火烧宫。孙晧只想逃得性命,根本无暇照应。” 武帝:(应酬地)哦。 王濬:臣进驻那一天,见宫室还在燃烧,就命参军领人救火。周浚十六日入得孙晧宫,臣派记室督去观看图籍,周浚正命人捆装准备发运。要有剩余的宝物,也是周浚先得了,还轮到臣的人得?臣在三山时,周浚曾送信给臣说,“孙晧散宝物以赐将士,府库空虚。”而今王浑又说“金银万计”,怀疑臣的士兵得了。 武帝:王浑怎能这么说。 王濬:就是。反过来掉过去,一会儿说黑,一会儿说白,没有准白。臣后来与军司张牧、冯紞等人一同观看孙晧宫殿时,其殿内一团狼籍,简直没下脚的地方,更是无席可坐,哪有宝物!而且,王浑先臣一日上孙晧舟船,船上的东西,王浑都清楚。臣行动都在王浑后面,要有宝物,也是王浑得了。 武帝:朕知道了,卿先回去吧。 王濬:臣领兵素来严格,士兵不准随便离开营阵。严令所部,务必秋毫无犯。臣在市场上的财物交易,都有证据,账目清清楚楚,随时可以查账。不能说王浑的将士都是君子,而臣的军人都是盗贼!当时趁乱,王浑军队有八百多人在石头城城头上哄抢布帛,被臣牙门将捕到二十余人,通知他们的督将来领,移交给了王浑。本意是让他自己了结,结果一点儿反响都没有,大概被他私放了。 武帝:朕知道了。 王濬:又听吴人说,前伪丞相张悌作战时,被晋军杀了才两千人,可是王浑、周浚却上报将近一万人。上报洛阳的统计数字有假,这事可以问孙晧及其旧臣。 武帝:好。 王濬:此事如果当真,王浑连陛下都欺瞒,何况臣。 武帝:好啦。(王濬走出去,武帝舒了口气) 王济:(在殿外,看见刘颂出来,低声)家父的意思,卿知道不? 刘颂:捎过话了,下官心里有数。 王济:别便宜了王濬老贼。 刘颂:理会得。(入内) 王濬:(走出来看见王济,王济又狠瞪王濬。王濬惊异,忍气走到一边停住,问殿外宦官)刚才那位郎君是? 刘颂:(入内)王濬上表申诉自己,既不列前后七次所被诏书月日,企图蒙混过关;又违诏不受王浑节度。应按大不敬论罪。 武帝:王濬前次受诏径造秣陵,其后才有受王浑节度之文。诏书稽留,完全有可能。所下不至,与不受诏等同责罚,不尽情理。王濬对社稷有大功,不能以一眚而掩大德! 刘颂:王濬在大赦以后又烧了贼船一百三十五艘,也应收付廷尉推罪。 武帝:不许推罪。 王濬:(气呼呼入内)臣的冤枉无处诉说。 武帝:卿怎么又回来了?刚才不是说好了吗。 王濬:臣一出去,便碰上王浑之子王济,那气势,简直不把臣害死不算完。王浑为了私利,竟在盛世朝堂公然颠倒是非,混淆黑白。仗着与陛下联姻,就想害人。邪佞害国,自古就有,无极破楚、宰噽灭吴便是明证。王浑父子日日在陛下这里谗言离间,臣早晚逃不出奸邪之口。臣之所以期望保全性命,就是寄希望于陛下的圣哲钦明,使奸人谗言不能得逞。臣孤根独立,朝里无人,轻而易举地被豺狼吃掉,只在他人唇齿之间!臣听说犯上作乱,其罪也可以不死;而得罪了贵臣,则别想活。生杀大权掌握在贵臣手里,皇帝也挡不住。奸臣把持朝政,臣的身家性命怎么办! 武帝:(问侍者)刚才王济在外面干什么了? 侍者:什么也没干。 王濬:王济用眼狠狠瞪臣,给臣造成心理压力。臣举目无亲,入宫就被他欺负。定是王浑指使的。臣肝胆俱裂,日子过不下去了。(哭) 武帝:(安慰)卿先回去,朕一定狠狠教训王济,给卿出气。(王濬出)王濬原本不平,朕煞费心思、百般容恕,好容易把他打发走,王济这个小子又给朕惹麻烦。你把王济叫过来,朕今日狠狠训他。 侍者:唯。(笑者出去) 王济:陛下找我干什么? 侍者:陛下脸色不好,郎君恐怕得挨训。小心应答。 王济:有理走遍天下,不定谁训谁。(侍者笑,王济入内) 武帝:卿最近越来越不象话!(王济仰着脸不听)卿的父亲与王濬不平,卿跟着掺和什么! 王济:父亲被人欺负,当儿子的焉能袖手旁观! 武帝:振振有词! 王济:本来嘛!有理到哪儿都不怕。 武帝:都怪朕把你宠坏了!也是,我女儿常山公主双目失明,招卿为女婿,朕常常感到愧疚。不过,朕也没亏待卿,在朕的众女婿中,格外高看卿一筹。卿的性子向来焦躁孤傲、没吃过亏,如此一来,越发不知进退。 王济:臣没有过错。公主妒嫉,没有子嗣还不许臣纳妾,臣遵奉陛下与公主之意,守身如玉,不对吗?(武帝愣住,侍者笑) 武帝:(无奈地)卿下去吧。 王济:(故意高声)遵旨。(往外走,侍者笑。武帝回头看,侍者忙收敛神色) 武帝:(生气地)胡搅蛮缠。(平平气状)传刘颂。(刘颂入)此次平吴大功,王濬、王浑之争颇为费难。羊太傅最知道朕的心思,可惜他下世去了。平定天下,没见怎么麻烦;二臣争功,却是没完没了。你来断一下这个案子。拿个意见上来,朕再下诏。(刘颂下去,武帝伤感状)传有司,朕问问羊太傅后事。(王戎入)羊太傅后事怎么办的? 王戎:故太傅羊祜下世以后,先是让羊祜兄之子羊暨过继给羊祜名下承袭祀嗣,但是羊暨说其父已死,他身为长子,不宜过继人后。 武帝:这个朕早就知道。不是说让羊暨的弟弟羊伊奉羊祜之后吗? 王戎:羊伊也不肯奉诏。 武帝:(很生气地)这帮孩子无法无天!羊祜为国建立大功,家里竟没有一人承袭其后,实属不忠不孝。给朕拟个诏书,将羊暨、羊伊的爵禄都免了,永不录用。封羊伊的弟弟羊篇为矩平侯,过继过去,承袭羊祜祀嗣。 刘颂:(入内)臣将平吴之功重新拟了意见,陛下过目。 武帝:(看意见)以王浑为上功,王濬为中功。 刘颂:理应如此。 武帝:(忍住生气)下去吧。(刘颂退出武帝思考状画外音:“刘颂是王浑的亲信,眼里只有王浑没有别人。王浑的势力越来越大了。不行,王浑的人不能留在朝廷,索性就着这个机会将他拿下去。”)王濬的头功,天下尽知。刘颂折法失理,论断不公。贬刘颂为京兆太守,让臣僚知道他的过失。封王濬辅军大将军、仪同三司。 218、中书省,白天,内景。 贾充:平吴以后,张华颇受陛下宠信,朝中除了皇后之父,就属张华最得宠。陛下如今满眼里都是张华,对我等疏远多了。 荀勖:张华如今春风得意,满朝清流都敬仰他,想通过他取得仕进资格,所以在陛下跟前整日夸奖他,说他学业优博,词藻温丽。也难怪,张华脑子确实好用,博学强记,四海之内,了若指掌。那天陛下问起汉朝宫室制度以及建章千门万户,张华应对如流,引得众臣都瞪着眼睛竖起耳朵听他讲。人心大多归他了。 贾充:这是他的拿手好戏。当年他给陛下讲解某地地形,随手一画,就是当地的地图,左右都让他吸引住了。陛下十分赏识,拜他为中书令,宠爱有加——这是他的进身之资。 荀勖:陛下伐吴,不跟贾公您商量,倒跟他商量,与羊祜等人整天商讨伐吴之计,我们倒渐见疏远。这下该着他露脸,进封广武县侯,增食邑万户,还赏这个,赏那个。(贾充哼一声) 荀勖:得赶紧想一个计策,把他与陛下间隔开。 贾充:早有此意。荀勖:排他出去,乃小事一桩,看卑职怎么进言。(贾充笑) 给使:(慌张入内)太子妃把太子孕妾打了,动了胎气,流产了。 贾充:南风身子还没复原,怎么如此耐不住性子!这下闯祸了。 荀勖:待我到杨骏那里疏通疏通,听听陛下的动静。 贾充:有劳贤卿。 219、东宫寝室,白天,内景。 贾充:(匆匆入)南风,你又给我闯祸。 贾南风:(正梳洗,生气地)大人只要管束我,却不看见那贱妾快产了吗?我心虽要强,奈何总生不出儿子来,接连生了两个女儿。这次有孕,实指望能生个皇孙,谁知又是个女孩儿。陛下给太子选的这两个贱妾,先后有孕。一旦生下皇孙,我的地位就稳不住。大人难道看着我被废? 贾充:我岂能愿意!但是你也得先跟我说一声再行事。 贾南风:我为东宫主母,谁敢自专!嫔御贱人也想和我平起平坐,我不教训她,难道等着她坐大? 贾充:那也得看是谁,打狗还要看主人。你是太子妃,东宫女主,教训其他人没关系,太子的孕妾则不好轻易惩治。要知道那个孕妾怀的是龙种,皇帝的亲孙子,陛下焉能不问! 贾南风:(哭)又拿陛下压制我,我何时才有出头之日!宫里还有一个孕妾,那个贱人更腻味! 贾充:你是东宫正室,要好生忍耐,只要不出错,将来必有出头之日。 220、中宫明光殿,白天,内景。 武帝:贾公闾、郭槐夫妇二人一般的妒忌狠戾,生的女儿也是如此。南风竟敢如此撒野,将皇家血脉置于不顾。贾公闾养的好女儿!这种桀骜不驯的凶悍妇人,早该废了!灭吴以后,贾公闾无功而蒙受重赏,朝野上下都对朕不满。他还不收敛。来人! 杨芷:且慢,陛下息怒。 武帝:知道你要护着她!朕不过让贾公闾把他女儿教育一番而已。生女如此,不该教育吗! 杨芷:应该。 武帝:传贾充。(贾充入)你的女儿妒忌成性,不守本分。朕知道她妒忌,给你家留着面子,太子成婚将近十年,子嗣不繁,才让有司替太子挑选姬妾。妨碍南风什么了!姬妾稍有小过,南风不念皇家血脉,命人用木棍狠打她,不惜打落胎。卿家的女儿我们管不了,卿把她领走吧! 贾充:(惊慌叩头)陛下,南风虽然鲁莽,断不会无视皇家血脉。一时未曾详察,惹了大祸。臣一定好生管教她、戒厉她,让她改过自新。陛下息怒,臣把南风领回娘家,一定让她改过。 武帝:把责打孕妾的下人都杀了! 221、贾充府厅堂,白天,内景。 贾充:这次免了惩罚,十分侥幸。千万要忍耐时日,将来才有出头的一天。要知道陛下发怒,非同小可。 南风:嗯。反正孕妾堕了胎,我心中踏实得很,收敛又能怎样。 郭槐:你父亲的话要记住,惹恼了皇帝,不是耍处。 南风:我知道了。 贾充:快回宫吧。 222、东宫寝室,白天,内景。 (孕妾在贾南风眼前过,贾南风烦躁状看她肚子。孕妾与贾南风目光交汇,转头傲慢状) 贾南风:再怎么也是个下人。 孕妾:(低声)生了儿子就能做太后。(不屑状) 贾南风:(冷冷地)你别做梦了!朝廷有律令,上自皇家,下至一般官吏,一概不得登用妾媵以为嫡正。可知为什么?划定嫡庶之别,是要辨上下、明贵贱。内宠要能登妃后之位,尊卑之序就乱了。泰始十年下的《丁亥诏书》你看过吗?连齐王妃贾褒都气死了,你比她强? 孕妾:诏书是皇帝下的,规矩也是皇帝定的。既能定,就能改。皇帝说废谁就废谁。谁敢不听!太子妃,您敢不听吗?要知道,母以子贵。 贾南风:(恼怒地)下贱东西,敢顶撞主母!我为东宫之主,降不住这几个蛛儿蝶儿,我就不姓贾!拿家法来! 众人:(一齐跪倒)主母息怒,陛下给东宫新定的规矩,我等不敢违背,请主母收回成命。 贾南风:拿家法,给我狠狠打!打坏了我担着。(众人为难不动。孕妾冷笑。贾南风狰狞站起)你们不敢动手,给我拿刀来!我倒要看看,她禁不禁得一刀! 众人:主母,息怒!息怒!奴婢们不敢,主母饶命……(贾南风猛站起,往外走。孕妾胆怯,在后面盯梢) 223、东宫寝室门口,白天,外景。 (卫士持戟站在门口。引路远处,武帝乘辇往这里走,伸手一指,内侍跑过来) 贾南风:(走到门口夺过一士兵所持的戟往回走,迎面看到盯梢的孕妾)贱婢,哪儿走!(追赶,孕妾惊叫而跑。)截住她!关上门!(士兵关门) 孕妾:(惊恐围着假山转)太子,救命!(贾南风追上,投掷大戟正中孕妾后腰,孕妾肚子里的胎儿掉在地上。孕妾吃力开宫门,迎面来内侍,孕妾抱住他)太子妃杀人……(倒地,内侍惊恐往回跑) 内侍:(狂奔到武帝处)陛、陛下!太、太、太、太…… 卫士长:护驾!(士兵拉开架势,如临大敌。) 武帝:慌什么!慢慢讲。 近侍:禀陛下,太、太子妃,杀、杀人了…… 武帝:(吃惊状)看看去!(一行人来到宫门前,东宫众人下跪迎接,武帝看现场,转身上辇)回去。 224、中书省,白天,内景。 贾充:(惊慌地来回走)南风不争气,又给老夫惹祸。卿快替我上下打点,给皇后及杨骏送重礼,求他父女在陛下面前多进言。 荀勖:贾公别急,下官这就办。 225、中宫明光殿,白天,内景。 武帝:贾家的女儿是个不祥的货色,自打一进宫门,就连连杀人。从你入了宫以后,你算算,这一段时间东宫的宫人她杀了多少!现在越发不得了,皇家的血脉都得毁在她手里!金墉城已经修好,废了她算了! 杨芷:皇孙女儿都那么大了,废了她们的母亲,怎么对她们交代?再说,贾公闾是朝廷重臣,对社稷有功;废他的女儿,陛下怎么与他见面?不妨再宽容南风一次。 武帝:你们姊妹一个见地,包容祸根! 皇后:贾家世族,与皇家连亲。牵一发而动全身,不可不慎。依妾之见,当先礼而后兵。南风有错处在陛下手里,将来也好管教她。妾这就去东宫教训南风,她若不改,再废也不迟。 赵充华:妒忌是妇人的共性,再大些儿就好了。(武帝沉着脸) 226、贾充府厅堂,白天,内景。 荀勖:杨骏也为贾公说话。太子妃应当素服向皇后请罪,深自谴责,好话多说。贾公已经上下打点好了,太子妃不用担心左右坏事。 贾南风:论年龄,我比皇后还大一岁,却要向她请罪。 荀勖:陛下那里,一点儿也错不得。皇后既是太子的继母,太子妃就要尽儿媳之礼,面子上不能错。反正目的已经达到,多磕几个头算什么!忍过这一关,将来的天下,都是太子妃的。 贾南风:(高兴地)就依大人之计。 227、中宫明光殿,白天,内景。 贾南风:(跪在门口)贱妾贾南风悔恨交加,向母后请罪,任凭母后发落。 杨芷:陛下先回避,看妾狠狠训斥她。(对宫人)让她进来。(武帝躲在屏风后) 贾南风:(一步一叩头)妾今日喝了些酒,昏了头,一时奈不住性子,失手伤了人命。妾现在明白过来,后悔莫及。母后,妾向您赔礼了。 杨芷:(感动,假装生气)贾南风,你知罪吗? 贾南风:南风知罪,请母后宽恕。 杨芷:你今日犯下了弥天大错儿,不可弥补。 贾南风:母后息怒,南风改了! 杨芷:你身为皇太子妃,不为皇家着想,妒嫉成性,阻碍太子亲幸其他姬妾,有违皇家“螽斯则百”之道,罪在不赦。如今暴虐越来越厉害,竟然害了皇家两条血脉,有误国之罪。 贾南风:(惊恐叩头)母后慈悲,宽恕孩儿吧,孩儿再不敢了,母后开恩哪!(武帝在屏风后面偷笑) 杨芷:你这个贱婢,本应将你废了,看在皇孙女面上,饶你一次。金墉城已经修好,再不改过,就将你送到金墉城,让你永世不见天日。 贾南风:母后教训的是,孩儿再不敢了。母后仁慈,孩儿感激涕零。 杨芷:还不出去!(贾南风倒爬出去) 武帝:(从屏风后出)朕的皇后有这么大的本事,竟然将凶悍的太子妃教训得服服帖帖。看来朕的皇后选对了,确能以德义母仪天下。 贾南风(在外狰狞神色,小声画外音)陛下并没怎么着,皇后好生凶恶,定是她在陛下面前构隙害我。我不得志,屈膝于她。若有出头之日,定不饶她! 228、洛阳宫门口,白天,外景。 (贾充失魂落魄往外走,遇到杨骏得意洋洋驾车而出,自惭形秽貌。看街上,有人对他冷眼看,还有人指点者他,低头踉跄走路,一头撞在树上,昏过去。贾充睁眼,出现幻觉,一队人马器杖叮当从天上下来抓住他就走,进入一个宅院,一个府君坐堂上。) 贾充:(叩头流血)府君饶命!我再不敢了!荀勖之事,与我无关。我这就去祭奠任恺,请回庾纯,不敢再害张华。府君饶命!(现实中众卫士惊讶地看他,幻觉中府君冷冷看他) 府君:(厉声)将乱我的家事,必由你与荀勖。既惑我子,又乱我孙。先让任恺黜你你不走,又使庾纯骂你你不改。吴国当平,你又要斩张华。你之暗憨,皆如此类。再不收敛,旦夕要你性命!你恶贯满盈,早该死于刀下。只是你在卫府有大勋,所以今生不被刀剑。然而,恶有恶报,后世之人当满门断绝。你大女毙于金酒之中,小女困于枯木之下,嗣孙死于钟虡之间。荀勖也同于此,听懂了吗? 贾充:(叩头)贾充记住了。大女毙于金酒之中,小女困于枯木之下,嗣孙死于钟虡之间,荀勖……(幻觉中府君冷冷看他) 众侍从:(小声)贾公中邪了!(趴在路边不敢动) 府君:知道就好。你可以走了! 贾充:府君饶命!贾充记下了,再不敢作恶!(倒地昏过去) 侍从:(抢救)贾公丢了魂儿,得喊回来。你去那边喊。 士兵:(朝四方喊)贾公!路眼儿在这儿哪,往这儿走!来了,来了,上路啦! 贾充:(昏昏然坐起制止)府君在此,不敢惊扰。(四面看)府君哪里去了? 侍从:贾公!我们没见什么府君,您中邪了。 贾充:(清醒状摸额头狰狞状)我都说了些什么?(众人不敢答) 侍从:您只是磕头,什么也没说。 众人:(松口气)对对,您什么也没说。 贾充:回府。 229、贾充府寝室,白天,内景。 贾充:(躺在床上)我一病不起,虽然陛下派人问候,赐床帐钱帛;殿中太医也给送医送药,竟没有起色。我一生行事,不与伦理相通。我一旦没于地下,后人定会说我奸回弑逆,还要加恶谥,怎么都逃不掉臣民口诛、良史笔伐。想起这些,我就闭不上眼。 贾模:叔父只管养病,身后之事,想它做甚!是非日久自见,不可掩盖。 贾充:只有如此。(咽气,郭槐与贾南风等入内,大哭。) (当晚,客人来协理) 贾模:婶母节哀,丧事需要商议世子是谁,朝廷那边也得报后嗣姓名以承袭叔父基业。 郭槐:替我上奏,夫君无后,就以贾午之子韩谧改名贾谧,过继给贾黎民为子,为夫君世孙。 韩咸:夫人,按礼,大宗无子,应当以小宗支系之子继承,没有异姓继承的先例。别让先公含羞地下。若让史官作为过事记载,更令人痛心。应立公爵的从子,以顺人心。 郭槐:(强硬地)可不行。就说是贾公临终之意,不可改变。 230、太极殿东堂,白天,内景。 武帝:太子这一阵子,还是没长进。朝廷上下都说他不是个当国的材料。 张华:臣深为痛心。 武帝:(叹气)既然太子不堪负荷,谁可以托付后事? 张华:明德至亲,没有谁超得过司马攸。(武帝恼怒状,荀勖、冯紞往里偷看) 231、中书省,白天,内景。 荀勖:陛下早有任命张华为相、封公爵的心思。如今诏书草稿都由张华审定,排在咱二人前面。贾公早有排挤他的意思,奈何贾公去世,只能看咱二人的了。 冯紞:张华曾在陛下面前说我兄的坏话,致使我兄远放外官,仕途不进。他在,咱们都没出头之日。 荀勖:昨天张华犯了陛下的忌讳,乘此机会,咱们…… 冯紞:(点头)使得。 232、第太极殿东堂,白天,内景。 武帝:建国开基不容易。当年宣、景、文三帝殚思极虑,天下还有那么多乱子。蜀国平定,天下眼看要统一,钟会又想造反。尧舜之世,还有三苗之征,可见天下事难平,怎么也按不住。 冯紞:依臣愚见,钟会之乱,本来可以不发生。之所以白白起祸,都怨文帝。 武帝:(变了脸)这话怎么说的! 冯紞:(叩头)臣冒犯陛下,罪该万死。然而臣之愚见,对陛下有可借鉴之处,当年确实怨文帝。 武帝:什么根据? 冯紞:臣以为,善于驾御者,必通六辔盈缩之理;善于执政者,当审官方控带之宜。所以仲由因才能过人而被抑制,冉求以退让不进而被擢升;汉高祖时八王以宠任太过而遭夷灭,光武时期,众将由抑损不宠而得善终。不能说夷灭臣佐就是主上专暴、臣子愚顽;也不能说使将帅善终就是主上宽仁、臣下智慧。都是抑扬与夺造成的。 武帝:果然? 冯紞:钟会并没有过人才智,而文帝宠爱、夸奖他太过。既嘉其谋略,盛其名器,又使其居高位,委以重兵。所以,钟会自以为算无遗策、功在不赏;反心遂张,不可遏制,最终飞扬跋扈,构成凶逆之事。倘使文帝只以小才任用他,用大理约束他,抑制他的权势、纳他入轨度当中,乱心没理由生成,乱事自然没理由发作。 武帝:也是。 冯紞:(叩头)陛下既然知道这个道理,就应该以前车之覆为后来之鉴。陛下难道不知古语云:“踏霜坚冰至”,积祸导致覆舟吗?(武帝思考状) 冯紞:霜已经降下,坚冰跟着就来了。宠爱太过,将要有篡逆事。 武帝:(感兴趣地)当今谁象钟会? 冯紞:东方朔有言:“谈何容易”,《易》中也说“臣不密则失身”。 武帝:(对众人)你们都下去吧。(对冯紞)卿可以说了。 冯紞:陛下身边,既有谋伐吴之大功著于天下,又有总国事诰令宪章、有重名于海内的,烦劳圣虑想一想他是谁! 武帝:(醒悟状)拟诏,以张华为持节、都督幽州诸军事、领乌丸校尉、安北将军。(冯紞暗喜状) 第8集 233、南郊祭坛,白天,外景。 武帝:(南郊祭祀毕下坛)自古以来,天子平定四海,很少有不封禅的。不过,朕以为,论德行,还不宜封禅。众卿以为如何? 官员某:陛下功劳大于前世,应行封禅之礼。 武帝:(看刘毅)刘卿刚正,敢于臧否人物、褒贬古今。卿说说,朕可与汉朝哪一位皇帝相比? 刘毅:可以同桓、灵二帝相比。 武帝:什么?卿拿朕与桓、灵相比,有那么糟糕? 刘毅:有。 武帝:嗬!刘卿真敢讲。我之德行虽不及古人,也是克己为政。又平定东吴,混一天下。卿把朕比作桓、灵,太过分。(看众人,众人随声附合) 刘毅:一点儿也不过分,臣说的是实情。陛下有些方面还不如桓、灵二帝。 武帝:朕怎么没觉出来?请道其详。 刘毅:桓、灵卖官,钱入官府;陛下卖官,钱入私门。贫富不均,愈演愈烈,事态不稳,将由于此。从这点上看,还不如他们。 武帝:(笑)卿说的不对。桓、灵在位时,没有卿这么直言敢谏的臣子;而朕有,还不止一个。这就说明,桓、灵二帝不如朕。怎么样!朕说的也是实情吧! 邹湛:今世人谈论陛下可与汉文帝相比,臣还觉得汉文帝尚且不如陛下英明,更别说桓、灵二帝了。刘常侍的话儿有点儿过分。 武帝:(感兴趣地)接着说。 邹湛:汉文帝议论启用颇牧时,冯唐曾表示不能用,汉文帝一听就大怒。而如今刘常侍直言犯顺,陛下反而愉悦。拿这两件事相比而论,陛下比汉文帝强多了。 武帝:朕平定天下而不封禅,焚雉头裘而行布衣之礼,卿一句赞赏的话也没有。今日这件小事,卿倒大加褒扬,朕难以理解。 邹湛:两件事发生时的情况不同。处在庙堂之上,与站在郊外的感觉怎能一样呢?君臣有天然的尊卑,言语有从来的逆顺。事先知道将要发生什么,与发生意外仓促应变时的反应不可能一样。 武帝:有理。 邹湛:猛兽在田野时,拿起兵器、械杖去打杀它,凡夫俗子就能胜任。如果土蜂钻进了袖筒要咬腋窝,最强壮的勇士也会大惊失色。适才刘常侍刚一发言,臣等都大惊失色。陛下发不世之诏,出思虑之表,臣也跟着喜庆,很自然啦! 武帝:说得好,能言善辩。前日御史中丞上表,说龙见于武库井中,卿等以为值不值得庆贺? 群臣:龙见于武库井中,乃天降符瑞,理当庆贺。 武帝:卿说呢? 刘毅:臣以为不然。当年,龙曾降于郑门之外,而子产不贺。龙降夏庭,沫流不禁,周幽王才有褒姒之祸。《易》中云:“潜龙勿用,阳在下”。实为不祥。考证旧典,没有贺龙之礼。 武帝:(扫兴地)既然如此,算了吧。 刘汉:龙体苍色,杂以素纹,是乃大晋之行,文武并用之征应。刘常侍乱引衰世妖异,以解释今之吉祥,有违圣意。把龙在井中就叫做潜,有失其意。所谓潜,就是隐而不见。今龙彩质明焕,令人一览无余,并非潜龙。应当庆贺。 武帝:(提不起兴致)不提了。 234、太极殿东堂,白天,内景。 武帝:最近,有什么人才没有? 杨骏:故大司马石苞的第六个儿子石崇,从小敏惠,有勇有谋。又善于聚财,有干世之用。 武帝:若如此,那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杨骏:石崇从小就很能干,二十多岁做了修武县令,迁城阳太守。伐吴有功,陛下还封他为安阳乡侯。 武帝:不假,卿不提朕倒忘了。 杨骏:石崇在郡有职有权,好学不倦,以疾病解职,在家修养。现在病好了,正可为陛下效力。 武帝:他跟他几个兄长相比,有什么长处? 杨骏:石崇在弟兄六人当中,最为有名。其他几个,陛下也都见过的,没什么本事,尤其是老二石乔,简直就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主。 武帝:这个石崇,会不会象石乔一样不谙世事? 杨骏:不会。石崇绝顶聪明,再有眼色不过。而且,他善于聚财,乃是天生的。 武帝:怎见得? 杨骏:知子莫若父。他父亲故大司马石苞临死的时候,分财物给几个儿子,独独不给石崇。石崇之母替石崇向石苞请求,要他分些财物给石崇,将来好度日。石苞说:“这个孩子虽然最小,但是日后能挣钱。你绝不会受穷困,等几年就行了。”终于没分给他财物。结果真应了他父亲的话了。 武帝:石崇是功臣之子,就征入朝廷为官,做个黄门郎。 235、金谷园厅堂,白天,内景。 (众人散宴出来,边走边谈) 王济:今天石崇高兴得满面红光直冒油,真气派,谁都闭不上。(笑) 羊琇:皇帝器重,石崇岂能不气派。他在荆州时,明抢暗夺,或差人改扮盗贼劫夺远使商客财货,或买通地方官吏巧取豪夺,财货日日进账,致富不殆。卿看他家的金谷园,建筑恢宏,资财巨亿,极尽天下奢丽,堪称富可敌国,就是这样得来的。皇帝也时常来他家做客,朝臣岂能不给他面子。石崇既善于积财,又善于结交,上上下下,无人不得他的接济,把他看成财神。 王济:除了皇帝他舅后军将军王恺专与他对抗意外,谁都不惹他。咱们乐得自在,反正王恺不是什么好东西。 石崇:各位贵宾慢走,请时常光临,石崇不胜荣幸。 羊琇:王恺不是对手。 王济:皇帝他舅算什么。 羊琇:人一旦斗起来,各不相让。二人心里有气,借机会就斗富,互不相让。石崇平素爱与人斗富,爱在宴席上与客人争酒相侮。生活靡奢,醉生梦死。客人造访,见其财产丰积,室宇宏丽,无不叹为观止;后房百数,皆曳纨绣、珥金翠,最劣等的婢女,也穿戴得如同贵人、命妇。丝竹尽当时之选,庖膳穷水陆之珍。王恺比不上,还不服输。王恺顺惯了,见逆就烦,他得想方设法把石崇压下去。 王济:他弄不过石崇,烦也白烦。我可以助石崇一臂之力,让王恺好看。 236、中宫明光殿,白天,内景。 王恺:今天臣看望陛下,还有一个请求。 武帝:舅父说吧。 王恺:见武帝,申明来意道:“石崇那厮,屡次斗富,当众办我难看,我受不了了。陛下得助我一臂之力,压不下去石崇,怎么在人前露脸。 武帝:舅父不要这么想。石崇有财富,想怎么摆阔,舅父不必理睬。舅父家里很阔绰,享享福不好吗,何必与其他臣子憋着气。 王恺:不是我跟他憋着气,他太欺负人,把客人全都拉走,我没法不理睬!陛下知道京师人怎么说吗? 武帝:爱怎么说怎么说去,不过说谁谁阔气。 王恺:人家说“帝舅比不上石崇”。臣爱面子,不愿听人家说陛下的坏话,冲着陛下,也得争这口气!陛下说什么也得帮我露脸,不然,臣空有帝舅之称,名实不符! 武帝:(宽容地)好,朕就帮舅父露一回脸。可是,怎么帮? 王恺:宫中自有奇物,可以捡一件石崇没有的宝贝赐给臣。 武帝:(感兴趣地)把南海进贡的那枝红珊瑚抬来,给舅父相一相。(内侍抬出红珊瑚,王恺看呆了)舅父,怎么样? 王恺:贪婪地看(太好了。) 武帝:(打趣)舅父遂了心愿,可得请朕饮宴。 王恺:一定!到时,臣请陛下品尝天下第一鲜美的菜肴。 武帝:(好奇地)“天下第一鲜美菜肴”是什么菜? 王恺:臣还没准备停当,到时候陛下自然知晓。 武帝:舅父想给朕一个惊喜。那好,朕就等着吃舅父家这道好菜,不要食言! 王恺:臣绝不食言。 237、王恺府珍宝室,白天,内景。 王恺:诸位君子请随便看。(观察众人画外音:“石崇没到,他怕了。”)这些是家存宝物,还有奇珍异宝,诸君是否见过?(看红珊瑚,惊叹,王恺得意)诸位贤士,可曾在别的地方见过这种宝贝? 众客人:没见过,当真奇异。这么大的红珊瑚,世所罕见,今日得见,真乃三生有幸。(石崇进门) 王恺:(提高嗓门)这是南海特有的宝物,价值万金。(偷看石崇,正在找东西。王恺盯着他看。石崇拿起一件铁如意,把红珊瑚打得稀碎。) 王恺:(吼叫)石崇!你这是干什么! 石崇:(漫不经心地)我试试它结实不结实。这个东西一点儿都不结实,一碰就碎了。 王恺:(厉声)人家的东西,你也敢擅自毁坏,好大的胆!你可知这珊瑚是哪儿来的么! 石崇:(不屑地)哪儿来的? 王恺:这是南海的贡品,皇家之物!谅你也没见过。 石崇:(傲慢地)这么个三尺高的小物件,不值得可惜!别急,我赔你。 王恺:说得轻巧!知道价值不?你陪不起! 石崇:(傲慢地对侍从)孩子们,回去把咱们那几枝珊瑚搬来,让王大人及诸位高士开开眼。 王恺:你蒙我,皇宫里的东西你根本不会有。(侍卫抬出七八尺高的珊瑚,王恺愣住,贪婪地看)王大人,您随便挑,不需要客气。(王恺失落貌) 238、王恺府内厅,白天,内景。 王恺:让你偷学石崇的高招,学得怎样了? 奴才:都学会了,反倒不好,惹了石崇。 王恺:怎么不好? 奴才:大人让我打听石崇家的牛怎么跑那么快,其实很简单,他专拣快牛买的,没什么稀罕。 王恺:原来是这样,是没什么稀罕。我的那个八百里驳,是最快的牛,驿站都用这样的牛,比马还耐劳。我把那牛打扮打扮,回头跟石崇赛一赛。 奴才:现在没法再打听了,石崇把咱们收买的那个杂役给杀了,以后,他们家什么事咱都不可能知道。 王恺:(生气地)石崇那个贱货,想跟老子斗到底,老子不信这个邪,看他还能怎么样!我有这头“八百里驳”,什么时候都不怕他!(气得摔东西) 奴才:他杀他家的人,大人自不用过问。 王恺:他是跟我对着干,我就得问。他杀他家的人,我就不能杀我家的人吗!我一定要报仇,一定要收回面子。下月二十七我生日,你们给我撒下帖子,遍请名士贤人。到那天,我非出这口气不可! 另一奴才:大人,王济带人来访,要与大人赌博。 王恺:王济是陛下的红人,不能慢殆。请。 王济:(入内,令仆人放下一箱子黄金)我射箭不如卿,卿知道的。今日就用千万钱对赌卿的这头牛,卿敢不敢应承? 王恺:射箭我不让谁,但我不欺负晚辈。(对奴才)院子里放靶子。卿先射,若射中靶心,就算赢。 奴才:(低声)大人不能赌,万一赌输了,拿什么跟石崇比赛。 王恺:傻奴才,俊物岂有宰杀之理,射箭他也比不过我。 王济:(偷笑画外音:“我最近射技突飞猛进他不知道”。 一发正中靶心,王恺吃惊)左右,速取牛心来!(侍者飞奔而去) 王恺:(醒悟状)哎,哎,别……(侍者飞跑回,手上托着牛心。王恺呆住了。) 王济:(用刀削一片放嘴里)最新鲜的牛心,好吃。走! 王恺:哎呀可惜,八百里驳是我的心头肉,无端吃了亏。王济仗着在皇帝跟前得宠,欺负我也就罢了,他是皇帝的红女婿。可是石崇什么根基敢跟老子唱对台戏?都想撒野,得了了!我得先把石崇摆平,然后再整治王济。不把他两个踩下去,都跟着学,我以后的日子怎么过! 239、王恺府阳春园,白天,外景。 (客人从屋里出来,往园中宴席来。王敦、王导与石崇等入内) 王导:兄长,王大人生日宴会已经结束,怎么又要开小宴?都酒足饭饱了。 王敦:今日王恺存心设局,要让石常侍为难。 王导:兄长,咱们今日来捧场,怎能看他们打架? 王敦:小孩子别多说话。今日跟着兄长一起来长见识,看我眼色行事。 王导:(劝石崇)算了吧,不要再接着喝了。大人少惹是非,低低头过去得了。 石崇:你不知道,老咕咕鹋子今日袖子里揣个新鬼要亮相,正好你跟处仲在这儿,不看白不看,走了没意思。 王导:大人何必与他赌气。 石崇:怨他不怨我。老咕咕鹋子缺才少德、横行无忌。当年刘舆、刘琨兄弟得罪了他,他竟然施展骗术将刘氏兄弟骗入府中,留下过宿,夜里要把他二人活埋。我的了消息,马上领人驾着车夜里到王恺家搜人,将他二人救下。若晚去一步,刘氏兄弟就没命。我对刘氏兄弟说:“年轻人怎么能这么轻信别人,几乎让人家给害了。”他俩说“怕得罪人”。我说:“怕的结果是不能活,还怕不。”他俩肯定听我的。老咕咕鹋子不服气,光想整治我捞回面子。也是他生性愚蠢、智谋不济,命中克不了我,每战必败,越输越惨。我可出了气,看他还有什么高招。 奴才:(入内)几位贵客,我们大人有请,请跟小人来。 王恺:贵客请坐,某敬酒。(对石崇假意热情)石常侍,酒还没尽兴,怎么不喝了? 王导等人:已经喝得不少,今日天色已晚,大家散了吧。 王恺:你们慢慢饮,我还有节目。(拍掌,廊下奏乐,出来乐伎起舞,众人欢喜状慢慢喝酒看舞蹈,时时喝彩。王恺观察客人表情) 王恺:(端杯劝酒)请。(来到石崇桌前,先劝王敦) 王敦:小可酒已到量,不能再喝了。(高傲状,王恺回忆王济高傲笑容) 王恺:(厌恶地画外音:“皇帝的女婿都敢这么对我!不把我放眼里,我是吃素的么!”生气地指着一乐伎)你过来,请王郎尽了这一杯。 乐伎甲:(赶紧走过来,恐惧地)君子,请干了这杯。 王敦:你下去。我酒已到量,不再喝。 乐伎甲:(哀求)君子,您就喝了吧…… 王恺:(生气地)来人,将这个不中用的东西拉下去杀了。 乐伎甲:(被众仆人拉走)君子,救命!(惨叫,王导惋惜状看过去) 王导:(与几个客人站起来)王大人,今日酒已尽兴,我等告辞了。 王恺:酒还没喝完,不能走!(众客人为难状。王恺吩咐众乐伎)听我吩咐,这坛酒喝不完,你们都别活着出去!(大家都害怕,王敦满不在乎状)你去劝酒。(乐伎乙浑身哆嗦,王敦看也不看)杀。(乐伎乙被拖出)你,再去劝酒!(乐伎丙昏倒在地上)杀。你,再去劝酒! 乐伎丁:(走过来,强装笑脸,哀告)君子,权当爱惜奴婢。(一脸渴望。王导扯王敦衣襟,王敦不动) 王导:(站起来)王大人,兄长酒力不济,晚辈小子替兄长喝了这一杯。(接过酒,乐伎丁感激后退) 王恺:(怒气稍平)公子今年贵庚? 王导:小子今年12岁。(喝光酒,放下) 王恺:三杯。(乐伎丁倒酒,王导勉强状都喝下。乐伎丁又倒酒) 王导:我已喝下三大杯,这次就饶了我吧。 王恺:刚才是代饮,现在是敬酒,怎能混为一谈。(命令乐伎丁)敬酒!谁不喝完也不行! 王导:小子实在是……啊不,喝。(喝下三杯。王恺得意状,示意乐伎丁敬石崇。石崇:畏惧状画外音:“今日真没意思,让这杀红了眼的咕咕鹋子占上风去,省得他再玩天大花样。事闹大了,不好收场。咕咕鹋子是皇亲,不惹也罢。接着闹下去,就是最后闹到皇帝那里,皇帝是他外甥,我没什么面子。一一喝下。) 王恺:下一位。(所敬者,都乖乖喝完。王恺满足地对乐伎丁)你下去吧。(乐伎丁慌忙逃下) 石崇:(起身)我今日还有公务,先行告辞,改日我回请。(众人如获大赦,皆随声附和,一一告辞出来) 王恺:(吩咐从人)送客人回府。(石崇快步消失) 王敦:(对来搀扶的奴才)我二人不用。我带得车子,茂弘跟我一起走,你们回去吧。(看喝醉的王导)扶了茂弘,看不见他不能走路吗!(奴才把王导架到王敦车上,走) 240、王敦车内,夜晚,内景。 (王导想吐) 王敦:小孩子没计策,上当了。今日逞能,准保三天恢复不过来。 王导:(呻吟)我替卿喝了那么多酒,要不能这样难受! 王敦:你硬是不喝,他怎么着你? 王导:卿看今日的气氛,王恺那样劝酒,我怎敢不喝。 王敦:他劝你就喝?要是劝毒药,你也照喝不误? 王导:没让喝毒药,几杯酒什么要紧。卿不见他杀人吗。 王敦:(自得地笑)杀他家的人,关我什么事?他又没动咱们一根指头。在他家里,想干什么让他干好了。我正看着有点儿意思,偏你给搅了。是你自己要喝的,我没让你替。 王导:奴婢也是人生父母所养,怎忍心看着她们丧命!不过是三杯酒,卿酒量那么大,莫说三杯,就是十杯八杯也奈何不了卿。救人乃善举,何乐而不为!若早喝那三杯酒,就不会白白丧了那三个乐伎的性命。可是卿偏不肯,心里头一点儿不内疚? 王敦:我内疚什么!我又没杀他家的人。 王导:不能说跟卿没关系。 王敦:你呀,小心太过!咱们是名门望族,将来要成大事的,就你这点儿胆子,能成什么气候! 王导:我宁愿不成气候。 王敦:茂弘妇人之见!自古以来,哪有成大事者怕杀人的?三个奴婢,你就惋惜得这个样子,要是让你指挥打仗,你能下得了手? 王导:(难受状画外音:“处仲这个人,不做官还好,若让他成了气候,非祸国殃民不可。”) 王敦:明天到石崇家里去探问,下一步还有什么热闹瞧。 王导:我哪里也不去,在家里歇着。(王敦笑) 241、王导家客厅,白天,外景。 王导:请入内拜茶。 王敦:不了,到石崇那里喝岂不省事。在家里闷着也不嫌烦,走,看看石崇去。今日总没理由拒绝了吧。 王导:那天没去,不用再去了。 王敦:你又没去过他家,怎么不借此机会去看看!要知道他家美人如云、富丽堂皇。 王导:(微笑)说这些不怕别人笑话。 王敦:(不以为然地)笑话?谁笑话?有钱谁都可以置办,怕这干什么!你去不去? 王导:(给面子地)去。 242、金谷园客厅,白天,外景。 石崇:(带着绿珠出来迎接,王敦看呆了)贵客到了,欢迎光临,快请入内。 王敦:石常侍携家眷出迎,天大的面子,小可受宠若惊。(与王导入内)早想来看常侍,可是茂弘那天喝得太多,只好等他醒酒。慢殆了常侍,望恕罪。 石崇:不敢。二位乃是名臣之后,远近闻名。今日登门,仆蓬筚生辉,不胜荣幸。 王敦:(笑)主人家富丽堂皇,高贵无比,“蓬筚”二字,太不入时。这两个字,只能让颜回享用。卿离颜回太远了,不是吗。 石崇:(正色地)学颜回有什么好?大丈夫既然入仕,就应身名俱泰,该享用的都要享用,才不枉来人世一回,岂能以寒酸为荣。绿珠,快给二位郎君奉茶。这是我新纳的小夫人,名叫绿珠。此女才艺双佳,既能赋诗弹唱,又能作长袖之舞,犹善吹笛。 王导:(窘迫)石大人,小可今日登门别无他事,怎敢劳扰新夫人给端茶,实在惭愧。 王敦:石大人美意,茂弘何必过谦。 石崇:茂弘不必多礼。待会儿让绿珠给咱们吹上一曲,助助兴。(吩咐从人)摆宴。 王敦:(绿珠倒酒,王敦很高兴地)石大人真有艳福,我说这一阵子这么春风得意、满面红光,原来金屋藏娇了。从哪儿得的汉宫飞燕? 石崇:绿珠出身贫寒,家门不幸遭难,沦落到烟花柳巷。鸨儿将她养到十三岁,出高价缠头,可巧那一日被我撞见,替她赎了身。 绿珠:妾家门遭难,沦入风尘。可巧使君出使交州,便以珍珠三斛的高价将妾买下,带到洛阳。 王敦:美人英雄,千古佳话。 石崇:(得意地)绿珠,到对面阁上,给咱们吹一支曲子,助助酒兴。(绿珠出去。片刻,在对面楼上吹笛。王敦王导静听。) 石崇:这是《折杨柳》曲,京、洛非常流行。 王导:《折杨柳》?怎么起这么悲苦的名字?内里颇有兵革苦辛、哀伤离别之意。 石崇:管他呢,达官贵人都喜欢这个曲子,盛宴上一定少不了,咱们听着也不错。既然流行,一定是好的。 王敦:少年家乱发言,败人兴致。 石崇:无妨。我听说茂弘很有远见卓识,深受高士称赞。陈留的张公曾经说茂弘容貌志气,乃是将相之器,将来定当富贵无涯。卿受如此褒奖,让我钦佩至极。这曲子有什么故事,能否给我讲讲?仆洗耳恭听。 王导:小子没什么能为,只是随便说说。 王敦:石大人不必认真。茂弘心眼儿小,仔细太过。那天王恺请酒,茂弘吓坏了,我回去还劝他一回。今儿听个曲子,他也大惊小怪。到底是年龄小,大点儿就好了。 石崇:(气馁状)怪不得茂弘,那天我也吃惊不小。老咕咕鹋子生气败坏,借酒劲儿耍威风,我不想跟他一般见识。茂弘有涵养,不仅没说他,还连连赔礼。 王敦:(得意笑)你们都让他吓住了。其实有什么?我理都不理。他真杀了人,也奈何不得谁。咱们是座上宾,他不敢得罪。硬是不喝,他一点儿办法没有,正想看他出丑。(石崇爱听的样子) 王导:我去更衣。(拉王敦衣襟,二人站起来) 石崇:(吩咐侍女)好生伺候两位贵客更衣。 王导:不用,我们自己去好了。在哪儿? 侍女:往左走,再向右拐就到了。 243、金谷园厕所,白天,内景。 王导:(与王敦往前走)卿怎么又提那天!石大人自恃很高,处了下风肯定不快。再说杀人多有趣怎么着,卿乐成这样。(王敦一沉脸)好好我不说,省得卿又说我小心眼儿。 王敦:就是。这么点儿事值当得害怕么。(要上台阶,出来八个美貌妇人) 妇人:两位郎君,请入内更衣。 王导:哎呦,走错地方了。(回身,宴席上跟来的使女正走过来)我刚才问你厕所在什么地方,你怎么引我们到内室? 使女:(掩口一笑)这就是厕所,不是内室。 王导:(吃惊地)这是……厕所? 王敦:你到哪儿去?这不是厕所是什么!(王导尴尬跟着进来,解衣,四个婢女捧着托盘拿着用具进来)你们进来干什么? 婢女:伺候贵客方便。 王导:(害羞地)不用不用,你们出去吧。 王敦:(在隔壁)你这是干什么?主人家一番好意,你竟然不受用。 王导:(低声)她们在这儿,我解不出来。 王敦:(大笑)茂弘害羞,别羞着他!都到我这儿来,让我享受享受。(婢女将托盘递给王导,上面有绢布和一盘枣) 王导:这干什么用? 婢女:这都不知道? 王导:(醒悟状)这么好的绢布……(掩口不说,接过来入内掩上门) 王敦:(四处打量,看见枣)端过来,这儿还能吃东西。(连连吃,吃光。婢女掩口笑,王敦冲她做鬼脸。然后倒香汤,王敦微笑闭目倒在浴桶里享受状,婢女给他擦洗。王敦睁眼,挑逗,比划,婢女就像没看见) 王导:(出来,一婢女过来给他解衣服。王导惊慌地)又干什么? 王敦:(远远地)你不知道这儿的规矩。净了手,要香汤沐浴,然后换上新衣。这才是名副其实的更衣,不枉叫这个名儿。 王导:算了。我今日才换的新衣,扔掉可惜。 王敦:(嗤笑)小气架子。你吃枣了没有? 王导:(低声问婢女)吃什么枣? 婢女:(偷笑,小声说)塞鼻的金枣,都让他吃完了。 王导:(宽容地)吃了。 (二人出去石崇进来) 石崇:二人怎么样? 婢女:小的很安分,通达识理,很祥和。大的不行,品质低下,缺德少教,将来必定能做贼!(石崇吃惊状) 244、太极殿东堂,白天,内景。 武帝:朕舅斗富输了局,然许下的愿还得还。已经备下宴席请吃“天下第一鲜美”菜肴,卿要不要跟我一起去享用? 齐献王:臣胃口不好,吃不得油腻,又不能饮酒,怕搅了陛下雅兴,不去了。 武帝:什么胃口不好,我看是存心不想去。知道你看不惯他们奢侈,才找的借口。人嘛,不能总想着别人,心里装满了别人,还能有自己吗?你跟母后真是一个样儿,有福不会享。有时候朕都不知道说你什么好。亲王就得有亲王的样子,该让他们为你着想才对。要不,养他们干什么!哎,朕又想说你几句,你都图些什么!放着潇洒不潇洒。 齐献王:臣潇洒不起来。 武帝:明明是享受,怎么就看不见?别把美人当骷髅,更不能把美酒珍馐当腐蚀肠胃的毒药。多疼疼自己没什么不好,顾那么多累不累!舅父家的美味,吃不上你也不后悔。当年你做骠骑将军时,财政吃紧,朕说加些租税解决算了,可你硬是不肯。自请中断拨给齐府的补贴,令人费解。别人知道了,还以为朕不疼母弟。 齐献王:府中开支,齐国租赋足够了。不受冻不挨饿就可以,没有必要衣食俱丰。少了这一项,朝廷可以减少财政支出。 武帝:人家增都来不及,你倒让,怕银子烧手? 齐献王:财政上增一分,百姓就得多负担一分。善藏财者藏于民间,百姓富裕,社稷才能稳固。奢侈一旦开了头,哪能刹得住。 武帝:这么说,执政就该受穷? 齐献王:执政节俭,百姓就富裕;执政奢侈,百姓就困乏。又要执政奢侈,又要百姓富裕,不可能兼顾。 武帝:(不好意思笑)也是这个理儿。我辩论不过你,但是,结果还得听朕的!该享受就得享受,不然后悔也来不及。真猜不透你们都想什么。好好,我不说了,我不劝你,你也别劝我。你不去算了,我自己去。到底不是一样的人,不知道你的日子怎么过的。(往外走,齐献王担忧状微微摇头) 245、王恺府内厅,白天,内景。 王恺:陛下驾到,臣无上光荣。臣早就净水泼街,扫路以待陛下。请入内。 武帝:舅父,朕特地来舅父家,品尝“天下第一鲜美菜肴”。 王恺:(兴致勃勃地对仆人)上菜。(对武帝):今日臣就露一手,让陛下尝一尝臣的厨子发明的最鲜美菜肴——清蒸乳猪。 武帝:(失望地)清蒸乳猪有什么稀奇!朕几乎每天都吃,没什么滋味。 王恺:臣的厨子做出来的清蒸乳猪,和宫中的味道不同。 武帝:不就是乳猪嘛,能出什么味道?王戎家的清蒸乳猪朕也吃过了,还不如宫中的味道好。 王恺:王戎小器家子,不肯加料,他家的菜,味道寡薄,没吃头。臣从来不小器,加得料多。待会儿上了菜就知道了,包陛下满意。不信,咱们就打个赌。 武帝:(打趣)好!看能不能让朕满意,要是做得好,朕就让宫中的御厨也照这个样儿,天天做给朕吃。(婢女由引路捧着托盘入,武帝扭脸看过来,闻香气,喜悦)香。(仔细看放在桌上的乳猪)果然与御膳房不同,盛在透明琉璃盏中,一眼看去就让人心里发痒。(王恺揭开盖武帝闻香状)真香。这颜色红腴腴的,着实令人喜爱。(夹一块放嘴里品,面露喜色)鲜美清香,入口滑嫩,一点儿不腻。、美妙无比,堪称色、香、味俱佳。 王恺:陛下还满意吗? 武帝:(又夹两筷子,吃得满嘴冒油)满意,真乃天下第一名菜,名不虚传。 王恺:臣赢了吧。哎呀,臣忘了下注了。该先说好赌注数码,再让陛下品尝才合适。 武帝:(打趣)赌注刚才说好了。 王恺:“臣怎么没听见? 武帝:刚才说了,朕要是满意,就让宫中的御厨来舅父家里学做这道菜,天天做给朕吃。(左右笑) 王恺:看看,我白输一局。 武帝:这道菜怎么做的,讲给朕听听。舅父可别学王戎那么小器,(王恺得意状)一个李子也怕人家留了种,让家人到市场去卖,还要拿着专用的工具,一个一个地把李子核凿破,太没出息。朕跟他要些个,他也不舍得给,催两次,才给十来个,抠门儿。王济跟朕不一样,(王恺生气状)不给他那么大面子,带人进府,吃光了李子,又砍倒了树,王戎一点儿办法没有。 王恺:(失落地)王戎小器家子,臣没他那么不敬上。 武帝:我听说人是个什么材料,乃天造地设——天生的。王戎生来就对李子在行。据说,他小时候,跟小伙伴们一起玩,见到路边有一颗李子树,果实累累,别的孩子都争先恐后地摘,惟独王戎站着不动。有人就问他怎么不摘,王戎说李子是苦的,不能吃。人家就问了,说你也没尝尝,怎么知道李子是苦的?你猜王戎怎么说?他说大路边儿上人来人往,果实不可能不被路人摘光,可是这颗李子树密密匝匝地结满了果实,说明李子是苦的,不能吃。小伙伴们尝了尝,果然是苦的。舅父说神不神? 王恺:神。王戎就是李子果农的材料。 武帝:(笑起来)这话倒是头回听说。不过,王戎还有个钱癖,就是每天都要亲自拿着算筹,计算当天进账多少,算了又算,老是觉得不够。按舅父这个逻辑,王戎应该是个度支尚书的材料。(王恺跟着笑)还有一个石崇,也是个钱癖。(王恺生气状)家产万贯,还要致富。据说,他真是个致富的材料。他父亲大司马石苞在世时,说石崇将来定能置办大宗田产。你说,石崇是不是个武库的材料?(见王恺脸色不快,想起什么状)哎!舅父跟石崇斗富,有什么结果,谁赢了?……哦,舅父输了,是不是? 王恺:哼!石崇那个小子,富可敌国。陛下也不管管,让他这么下去,谁也胜不了他!真该拿他个错儿,没收他的财产! 武帝:(宽容地)舅父太过了。朕的臣子富裕,有什么不好。跟着朕,要是越过越穷,天下才子谁还入仕。 王恺:陛下过于宽容,把石崇惯成这样。让他没老没少,不敬尊长。臣斗输了,陛下脸上也不光彩。 武帝:跟朕什么关系。先不说这些。舅父还没说,这道菜是怎么做的。 王恺:其实也没什么道道。就是用具规矩些,给乳猪吃的料讲究些而已。 武帝:用具规矩,喂料讲究。先说用具怎么规矩。 王恺:乳猪宰杀后,用各种佐料喂了,这些不新鲜;重要的是:盛的器物一定要洁净,不能有一点儿杂味儿;笼屉要鲜竹子皮编成,要当天新鲜的,不然不香;柴一定要烧梨木,以衬托乳猪的香气;做饭的人,饮食起居要洁净,身上不能有味儿。其余的,跟宫里的步骤差不多。 武帝:这也没什么。 王恺:猪身上的脏东西得去干净,得每天洗澡刷毛,除掉脑油味儿。 武帝:洗澡没什么。平时给乳猪喂什么料? 王恺:喂最精美的菜食,新鲜的、嫩的,不能象农家喂猪似的,净给脏污泔水。什么营养给什么,这样猪长得快,牙口嫩。不能喂水,喂水的猪味道出不来。 武帝:(感兴趣地)不喂水喂什么?(夹一块乳猪放嘴里) 王恺:得喂人乳。用最新鲜的人乳喂它,长成以后,宰杀了,上笼屉蒸。如此才能得到世间少有的美味,别的办法无法替代。 武帝:(厌恶地咽下生气画外音:“朕宽容对待老臣,原是不让他们受委屈。可是这帮东西竟然造业成这样子。天下人知道朝臣如此暴殄天物,怎么看朕!我弟知道,准得气坏!”)朕还有事,先走了。 内侍:起驾回宫。(王恺诧异状) 246、太极殿正殿,上午,内景。 王戎:旱情严重,一直不能缓解。 武帝:(对占官)上年春天大旱,自前年冬天以来就不下雨。今年又旱,什么原因? 占官:“欲德不用兹谓张,厥灾荒”。乃厥德不用,犯阴伤阳所致。 武帝:(对群臣)又该大赦了。你们拿个意见,看怎么处理。如果需要大赦,什么时候大赦好。 刘毅:修布德政,平抚灾眚,首先要平审冤狱,解除怨气。而怨气中,数冤枉最大。冤案解决,自然消灾。 武帝:平反冤枉最要紧。戾气化为祥瑞,当然无灾。 刘毅:平时官吏人手少,案子调查不细;若抽调人手,可以解决一部分。但是,有些疑难案子,怎么都断不出来,至今悬而未决。遇到大赦,难以办理。(武帝皱眉)陛下先前亲自审问囚犯,天下称颂。如今四海一统,更应勤修德政。臣以为,陛下应当亲平狱决,为天下官吏楷模。上好下必过之,可以带动风气。 武帝:(不高兴)有司怎么断的案子?不替朕开路搭桥,倒叫朕给他们解决疑难。问题推给朕,养他们什么用? 刘毅:有司纵然失职,但也不能全怪他们。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存在难以解决的问题,很正常。陛下尚未亲断,不宜早下结论。 武帝:耽误工夫……让我弟司马攸去吧。我弟善断疑难事,让他主持决断,可万无一失。 和峤:(高兴地)陛下,臣很佩服齐王殿下的智慧,想跟着长见识,陛下能否恩准臣为齐王副手? 武帝:和侍中感兴趣就去吧。下诏:司空齐王司马攸、侍中和峤、廷尉何勖、河南尹杜友录讯系囚,亲审疑案。 247、廷尉衙门,白天,内景。 有司:文案及案犯都已带到,随时听从司空殿下吩咐。 齐献王:一件一件报来。 有司:(打开卷宗念)梁国有一女子,许嫁给临郡。婚事定下,聘礼送到。然而临近婚期,新郎应征入伍,赴交州戍守,一年多了也没回来,音讯断绝。另一家向女子家求亲,女子的父母就将女儿另嫁给了这个人。该女子不从,父母逼令成亲。女子不得已,嫁往后夫家。未过多久,该女子得病身亡。前夫戍守回来,到女子家里重续婚姻,女子的父母将事情原委如实告知。此时后夫家已将女子埋葬两年多了。前夫不胜悲哀,径直来到坟前哭祭。悲痛欲绝,便挖开女子坟墓,要与那女子相见。不想打开棺木以后,那女子竟活了。当即便跟前夫回家去了。 和峤:(惊喜地)有这等奇事。 杜友:开棺复活,古来有之,并不少见。 有司:开棺复活,虽不算稀奇,然而由此引起诉讼,却是没法办理,因为无章可循。(齐献王点头) 何勖:定是后夫告了。 有司:后夫听说女子活了,往前夫家索要其妻;女子与前夫俱不肯。于是后夫到县衙去告状,要求判回其妻。县令不能断,州郡也不能决,只得上报朝廷。博士以这种案子史无前例,无章可循,所以至今悬而未决。 齐献王:后夫所争的理由,该女子曾是他的妻子。前夫不与,有婚约为凭。 有司:正是。无论断给哪一方,都没有合适的理由应付另一方。难就难在这儿。 和峤:这女子应当断给前夫。河南尹以为如何? 杜友:断给前夫,得有断给的道理。 和峤:女子既然中意前夫,就应断给他。 杜友:按礼,没这个规矩。名不正,言不顺,不利教化民众。(和峤沉默) 齐献王:非常之事,不能以常理决断。该女子跟后夫死,跟前夫活,应当从活不从死,断给前夫。 和峤:(拍掌笑)对。不从常理,迎刃而解。 有司:(拿出第二件卷宗念)一个老妇人与家人夜间行走,遇到一个歹人抢劫。老妇人高声喊叫有贼,家人却没一人敢出来拦挡。喊声惊动一个路人,闻声跑过来相助,擒住了盗贼。待老妇人过来看时,盗贼见不得走脱,便紧紧抓住那个路人,喊叫起来,反说他是贼。当时天黑,老妇人不辨对错,家人就将二人一起送到官府。二人一般地身强体壮,能言善辩,句句在理,没有漏洞。下官诸人分辨不出,只得上交。 和峤:难办,好人做不得。 杜友:(微笑)见义勇为最怕这种狡猾的贼人,说不了还得错判。 齐献王:这个案子不难断。 和峤:(惊喜地)有突破口了?” 齐献王:让他二人一起往阊阖门跑,先到的不是贼。 杜友:(醒悟状)对呀,突破口在这儿!下官怎么想不出来,真是糊涂到家。来人,带嫌疑犯到。(二人上堂)你们二人,我下令,马上往阊阖门跑,谁跑得慢谁是贼,听到没有。 二人:听到了。 杜友:带下去查看报来。(带下。一会儿带回) 狱吏:司空大人,这个人跑得慢。 齐献王:你明明是盗贼,为什么诬告别人? 盗贼:怎知是我? 齐献王:若让他先跑,你抓得住他吗? 盗贼:(低头)是我抢劫。(众人都笑了) 杜友:带下去。 和峤:这个法儿下官想不出来。 杜友:(打趣)卿要是想得出来,就不用难为殿下。 和峤:(不好意思地)下官没这个本事。 齐献王:事摊在卿身上,一准有这个本事。 和峤:(高兴地)是吗? 有司:(又拿出卷宗)这儿还有一件疑难案子,饶是神仙在世,也难断清。 和峤:有案子尽管拿。司空殿下难不倒。 齐献王:我有这等本事,泰山也吹走了。 和峤:念念再说。 有司:(无奈地)这个案子已经有八位主管官员审理过,其中包括杜尹——谁也没露脸。什么法儿都用了,就是断不出来。今日拿出来为难殿下,臣心里着实不安。可是不拿出来,窝在下官手里,又怕陛下怪罪。臣先给殿下赔礼。 齐献王:什么话!我等既拿朝廷俸禄,解疑答难理所应当,卿但讲不妨。我要断不出来,当与三公共同商议,拿个解决的意见。久而不决不是个办法。 有司:这是河南尹报来的一件官司,让杜尹讲吧。 杜友:(打开卷宗)下官无能,束手无策。河南有个叫董丰的人,出外游学三年回来,在家过宿。就在回家的当天夜里,其妻被杀。妻之兄怀疑董丰杀人,将他押送府衙。董丰不服,百般诉冤。府衙里用刑,董丰不堪楚掠,招认杀妻。问其原由,董丰说:“不曾杀妻,屈打成招。”又说“官府可以随便编造理由,只求别再用刑。”此事有疑点,就是董丰为什么专程回家杀妻,杀人以后怎么不逃?据家人报,董丰夫妇二人没有任何争执,无杀人动机及迹象。(齐献王看卷宗,疑惑状,众人都看着齐献王。) 和峤:(看卷宗,搓手)更难办。 杜友:依下官说,能破这个案子当然好,若是不能破,董丰有供词,杀了他就结案。 齐献王:等一等。(思考片刻)传董丰来问问。 董丰:(上堂叩头)小人冤枉。 齐献王:你把杀人那天的经历,从头至尾叙述一遍。 董丰:学生游学回到家里,已是日中。家人见我回来,殷勤相待。当晚,我妻烧好香汤,让我沐浴,我没有洗;我妻将枕头给我准备好,我也没有枕。于是,我妻就自己洗了澡,枕枕头睡了。 齐献王:你为何不洗不枕? 董丰:学生让人占卜了一卦,卜者说:“有狱讼之忧”。学生忙问解法,他说:“有解法。但记远三沐,避三枕。” 齐献王:(琢磨这句话)远三沐,避三枕。 董丰:正是。 齐献王:占卜者什么人? 董丰:一个乡里。 齐献王:为什么要占卜? 董丰:学生久不归家,一旦返乡,忽觉心神不宁。夜里接连作恶梦,梦境相同。心里害怕,就提前请人占卜。 齐献王:(微笑点头)梦见什么?(和峤、杜友、何勖三人面面相觑,看齐献王表情) 董丰:返乡那天,梦见乘马南渡水,过水以后又往回走,北渡了又往南,重新入水。结果,马站在水里不走,用鞭抽、用脚踢,怎么也不听使唤。我往水里一看,水中有两个日头,一上一下。马身上,左边白而湿,右边黑而燥。醒来以后心悸非常。第二天,又梦见这些。 齐献王:(冷笑)你很明白嘛!为什么还干糊涂事?亏你是个读书人,不修己正身,奉天循道,反倒惹得刑狱加身,为世人所笑。倘若有幸出了这个案子,不要读书了。家事都管不好,何谈国事! 董丰:行,行。只要洗清冤枉,怎样都行。 齐献王:(低声对杜友)有个重要证人没传到。(杜友羞愧点头) 齐献王:你的左邻右舍,或者同乡同里,是否有个叫冯昌的人? 董丰:(惊奇地)有,有。大人怎么知道冯昌? 齐献王:就你一人知道有冯昌吗?恐怕你们那里无人不知有冯昌。然而只你一人犯糊涂,还自称读书人。 董丰:“学生……学生……这与读书什么关系?我乃读书人,除了读书,哪有看上眼的事由。读书乃圣人之教,开卷有益。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齐献王:读书为了明理。不能只读形式,不读精髓。把书读成这个样子,弄得家破人亡,读书有什么益处!目不识丁的人也不至于如此。回去反省吧,什么时候知道自己错了,书还能接着读。带下去。 董丰:大人,学生的冤枉…… 齐献王:你只需要反省,其他问了没用。带下去。(众人都愣愣地看着齐献王) 和峤:有眉目了? 齐献王:试试吧。火速命人前往董丰乡里,捉拿冯昌归案。 (几日后,冯昌被押来,齐献王升堂) 齐献王:杀人的就是你!招吧,从头说起。 冯昌:小民与董丰之妻无冤无仇,为何要杀她? 齐献王:你当然与她无仇。不过,你应该知道一个道理:人算不如天算。苍天有眼,赖不掉。 冯昌:与小民无干。 齐献王:冯昌,你听好了:董丰游学回来,作了一个梦。梦见乘马南渡水,旋而向北,又向南。马停水中,鞭策不去。低头看时,有两日见于水中,一上一下。而且,马左湿右燥。 冯昌:他做什么梦,与小民何干? 齐献王:《坎》为水,马为离,乘马南渡,旋北而南者,从《坎》之《离》。三爻同变,变而成《离》。《离》为中女,《坎》为中男。两日,二夫之象。《坎》为执法官吏,官吏诘问其夫,妇人流血而死。《坎》二阴一阳,《离》二阳一阴,相乘易位。《离》下《坎》上,既济,文王遇之囚牖里,有理而生,无理而死。左湿右燥,说明马左有水,是个“冯”字。上下两日,是个“昌”字。杀人者,冯昌也。此事董丰与乡里尽人皆知。你还想抵赖吗?(冯昌惊慌状)还有什么说的?招认吧。(冯昌不动,齐献王拍惊堂木,都吓一跳)孤王审案,有先斩后奏之权,用不着等秋后处决。你敢犯律令,惹得天怒人怨。证据确凿还不招认,留你何用!来人!(抽出令符一扔)将冯昌推出去,斩立决!(齐献王又抽出一支令符,看着冯昌出了门,交给和峤,在和峤耳边低语) 冯昌:(在外面喊)慢,慢,我招,我招。 齐献王:(示意和峤)先莫动,(对外面)推回来!(冯昌被带回,解开绑绳) 冯昌叩头:大王,小民愿招。 齐献王:讲。 冯昌:我与董丰之妻有旧,董丰不问家事,又长年在外不归,我遂与其妻重叙旧好。不想董丰又回来了,我二人于是密谋杀他。约好了以新沐枕枕为验,结果误中妇人。(众人醒悟状交头接耳) 齐献王:画押!(冯昌画押)带下去。 和峤:(乐)神了! 何勖:殿下,冯昌若是不招认,就这么把他杀了,那这案子…… 和峤:(掏出令符看齐献王,齐献王点头)赦令在这儿。(众人欢呼。齐献王对杜友)这个案子卿领回去,该怎么判就怎么判。 杜友:(心悦诚服地)唯唯,诺诺。殿下才智,下官佩服得无以复加。 248、太极殿正殿,上午,内景。 (众人喝彩,齐献王羞涩微笑) 朝臣:司空殿下断案神奇,臣等无不佩服。 武帝:(微笑)我弟多才多艺,善断疑难棘手案子,才气不亚于张华。如今积案一扫而空,下一步顺理成章。大赦天下,与民更始。(朝臣山呼万岁,荀勖、冯紞敌意交换神色) 249、中书省,白天,内景。 荀勖:好容易挤走张华,还没乐几天,就有麻烦。 冯紞:什么麻烦? 荀勖:卿没觉出来,司马攸要入主朝政了? 冯紞:(醒悟状)司马攸才兼宰辅,又是陛下的母弟至亲,入辅声望远远高于张华。陛下如今公然在朝堂上赞许,将来我们的路子越走越窄。 荀勖:(狞笑)咱们也不是吃素的。 冯紞:贾公一死,咱们失了势。只杨氏兄弟一家势倾朝野,我等岌岌可危。才打发走了张华,还没来得及整治杨氏,司马攸又冒了尖儿。司马攸一旦当政,卿说的就不算了。恐怕他要与杨家兄弟共同把持朝权,咱们的好处所剩不多。 荀勖:要知道司马攸平日最烦咱们俩,得有计策应付。 冯紞:先把杨家兄弟整治了,再挤司马攸。挤走司马攸乃小事一桩,当年一句话,陛下就上套了。 荀勖:不然。杨氏兄弟不足为惧。杨骏是个小才,成不了大气候。 冯紞:杨氏兄弟目前是没成大气候。但是他们已经根深蒂固,不易撼动。如果舍而不问,任其膨胀,将来哪有咱们的地盘? 荀勖:卿不知道。陛下纵欲过度,体质渐衰。一旦不讳,杨氏兄弟之宠不打自散。杨家势衰,指日可待。目前暂且不用得罪,要慢慢图谋。 冯紞:(醒悟状)卿高见。 荀勖:将来太子即了位,太子妃受我等恩惠,不会不看顾些个。但是司马攸很得人心,终究得辅政。大权将会不折不扣落在他手中。只有挤走司马攸,将来咱们才会说了算。 冯紞:卿果然智计过人。 荀勖:陛下那里,卿还得多说几句。 冯紞:好说。陛下如今一点儿智力都没有,就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他也听不出来。(荀勖微笑点头) 第9集 250、太极殿东堂,白天,内景。 武帝:诸王公出藩归国,都不情愿。故土难离,走的时候,一个个泪流满面,痛哭流涕。在哪儿不一样,京师就那么好?还是爱恋朕这里宽容优厚,不舍得走。 冯紞:诸王不是依恋京师,是觉得心里难平。出藩归国,陛下不从亲者,而从疏者开始,众人难免不痛快。若出藩归国从至亲开始,谁也说不出什么来。 武帝:从至亲开始? 冯紞:对,亲莫过齐王。独留齐王在京师,好吗?(武帝思考状)不出齐王,社稷必危。陛下千秋万代之后,太子不得立。 武帝:(吃惊地)怎么不得立? 冯紞:人心都归了齐王,太子怎能立得起来?恐怕太子将立之日,就是司马攸篡位之时。(武帝惊恐状)冯紞:陛下可试想:舜与丹朱故事。(武帝受震动状)尧将天下禅让给了舜,不是让他害丹朱的。陛下若不信,可试着让他出藩归国,到那时,必定举朝以为不可。上下都加以阻拦时,臣的话就应验了。(看武帝表情。武帝目露凶光,冯紞得意貌) 251、太极殿正殿,上午,内景。 宦官:(宣读诏书)古者九命作伯,或入毗朝政,或出御方岳,乃政务之一。以侍中、司空齐王司马攸为大司马,都督青州诸军事。(群臣吃惊地交头接耳,一片喧哗。武帝看着群臣愤怒状,荀勖、冯紞得意微笑,杨骏捻须悠然自得状) 宦官:(宣读诏书)汝南王司马亮为太尉,尚书令卫瓘为司空。(杨骏不满状) 羊琇:(低声对李憙)光禄大夫,陛下今天怎么了?竟然把齐王殿下也排出去,这是跟谁过不去? 李憙:我当上疏劝谏。 向雄:(对段灼)早听说陛下信用小人,如今真可相信。 段灼:不假。 王济:(小声对甄德)陛下又吃错药了,不知道谁近谁远。 甄德:咱们都让公主去劝谏,陛下容易接受。 王济:好计。 252、王浑家内堂,白天,内景。 王浑:陛下以自己好恶任人,排斥齐王,信任奸臣。该疑的不疑,不该疑的要疑,简直是黑白颠倒。先帝先后若有知,在九泉之下也闭不上眼!陛下行事如此,我定要匡正。 王济:大人拿什么理由驳斥? 王浑:司马攸至亲盛德,同于周公,应该翼赞皇朝,参与政事。不能说至亲一定会作乱,这得因人而异。不以喜恶任人,天下才能大治。若是说同姓宠爱过厚,才有吴、楚之乱的话,那汉之诸吕、霍光、王莽又是什么人! 王济:说得好!(王浑下笔,王济磨墨) 253、尚书省,白天,内景。 向雄:(愤怒地)陛下如今听信小人,动辄将贤良之臣排斥在外;今日又赶齐王出去,这是要干什么? 段灼:(愤慨地)陛下亲近小人,有亏圣明。若是亲近齐王,朝廷怎能成现在这样子。如今,他置江山社稷于不顾,亲信群小,滥赏亲贵,致使民怨四起,眼看大晋社稷不稳。若再失去齐王,我实不知大晋江山归于何处。 向雄:陛下糊涂了,太子那个白痴该废不废,群臣没有执意阻拦,不就因为有齐王在朝吗!若是齐王不在朝中,太子将来能支撑大晋江山?该留的不留,该废的不废,中邪。 段灼:(低声)依我说,主上太没良心。当年宣帝、文帝都要将社稷留给齐王,主上串通羊琇暗中做手脚,夺得社稷。这事他做得出来,齐王做不出来!齐王做良辅,主上正好坐享太平;可是他不,听信小人谗言,生怕亲兄弟争位,硬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这不,干脆下逐客令,把亲兄弟排斥在外,效那煮豆燃萁故事。 向雄:我等既为晋臣,应当一力谏阻,定要让陛下幡然悔悟,收回成命。如若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段灼:我等各自上疏,以观其效。 254、太极殿东堂,白天,内景。 武帝:(拿起奏疏一一看,分别是琅邪王司马伷、散骑常侍刘毅、中护军羊琇、光禄大夫李憙、扶风王司马骏、征东大将军王浑、侍中王济、侍中甄德等。武帝面色不快。随手打开一份,王浑画外音:“历观古今,只要事之轻重所在,无不为害,唯当任正道求忠良而已。若以智计猜物,至亲也见猜疑,其他疏者怎能保得住不被猜嫌?今排齐王出藩,假以大司马都督虚号,不给实权,不是陛下追述先帝及文明太后待司马攸的素意。臣愚以为太子太保缺职,应留司马攸任职,与汝南王司马亮、杨济共参国事。三人齐位,足可以持正,既没有偏重相倾之势,又不失亲亲仁覆之恩,此计可称尽善尽美”。武帝放下,又拿起一份,光禄大夫李憙画外音:“若臣之言不为陛下所用,请告老回家。”武帝放下,又拿起一份,刘毅画外音:“此必奸臣蒙蔽陛下以泄私愤,臣当弹劾奸臣,为国除害。”武帝将奏疏一推,在屋里来回转,忌恨地)都是司马攸的人,可不能留他在京师。(王戎入内,又递上一叠奏章) 武帝:(又回到座位上,拿起一份奏章,扶风王司马骏画外音:“齐王乃陛下亲母弟,国家栋梁。陛下将他排出门外,事关重大,不可小看。恐怕百官人心从此不稳,陛下大失物情,后悔也来不及!臣身念社稷,诤言无状。臣在一日,就不能不扶保社稷,匡正得失。齐王乃国之重宰,德比伊、周,勤劳王室,从无败事。陛下不信任他信任谁!有齐王在身边,陛下才能高枕无忧。兄弟阋墙,社稷必危。朝廷一举一动尽在天下人眼中,陛下拒忠臣良佐于朝廷,臣下不会逆着皇帝之意行事,必定看风使舵、争相进谄。须知‘楚王好细腰,国中多饿死’,上行而下效。陛下难道不怕因此而忠退谄进,朝野之中无至公之臣了吗!长此以往,上下务私,风俗必易,朝廷危险了。愿陛下收回成命,使社稷免遭不测之祸。”武帝将奏疏一摔,生气地)出一个齐王,跟人事什么关系!值得如此大惊小怪!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各人行事均从于自己心思。若有变动,也是以朕旨意为准绳,关齐王什么事!(王戎不敢言语) 内侍:(入内)陛下,甄德之妻长广公主殿外候见。 武帝:(烦恼状)进来吧。 长广公主:(下拜)陛下,女儿听说叔父要出藩,非常惊讶。敢问陛下,叔父哪里不合时宜? 武帝:妇人不得干预朝政,你回去吧。 长广公主:都说陛下为奸臣所误,中了他人之计。陛下敢是真的要让叔父离开京城吗? 内侍:(入内)陛下,王济之妻常山公主殿外候见。 武帝:(冷笑)都来,都来。(内侍扶着双目失明的常山公主入内) 常山公主:(流泪叩头)曹植轻慢无理,魏文帝还不应当如此惩罚。齐王殿下清和平允,待上以礼,遇下以和,有什么过错,陛下要效煮豆燃萁故事。 武帝:(生气地)说什么! 常山公主:陛下,不能听信小人谗言,请留齐王殿下在朝以安社稷。陛下,国家离不开齐王殿下,请陛下收回成命。(二人都叩头,流泪) 武帝:(对王戎生气地)兄弟至亲,出一个齐王,是朕的家事。何由外人插言!朕还活着,王济、甄德就连派妇人来哭人。朕先将他两个出为外官。给朕拟诏,降王济为国子祭酒,甄德为大泓胪。”(走出,二公主惊恐,哭) 255、太极殿东堂,白天,内景。 武帝:(烦闷地)今日奏章大多还是劝齐王辅政之言。 冯紞:果然应了臣之言。 武帝:可命太常博士议礼,好催司马攸上路。 内侍:(入内)御史中丞向雄、段灼殿外候见。 武帝:让向雄一人进来。(冯紞退出,向雄入内) 向雄:陛下,臣以为,齐王不可出藩。 武帝:卿什么道理? 向雄:陛下久不亲政,朝野不稳。齐王兢兢业业,勤政爱民,又多为陛下匡正偏颇,社稷才得稳定无虞。海内视陛下与齐王如同父母一般,如让齐王出藩,定使海内失望。 武帝:(沉下脸)朕若不许,就怎样? 向雄:陛下不许,则江山不稳,社稷必危。 武帝:君子治国,所用者,不过一个理字。朕朝廷里君子众多,除了齐王,别人就不为社稷?朝政就不是司马氏的朝政?齐王一人出藩,对社稷什么妨碍? 向雄:君子?恕臣直言,如今陛下亲近小人,哪有君子近前用事。 武帝:我大晋开国,以正人为本,满朝君子,卿竟然说没有君子用事,什么话! 向雄:眼下着实正人满朝,然而正人多在散职,于事无补。陛下若亲近君子,斥逐小人,即使让齐王出藩,也未尝不可。 武帝:君子有君子之用,小人有小人之能。谁是君子,谁是小人,不能由卿一张利口。(向雄生气而语塞) 武帝:(笑了)好了!卿骨鲠忠良,为了社稷,朕岂能不知!卿暂且退下,朕自有道理。 向雄:陛下,让齐王辅政,并不因为他仅仅是个正人君子。齐王是社稷的柱石,缺不得。 武帝:怎么缺不得? 向雄:陛下子弟虽多,然成器者少。皇子们或骄奢淫逸,或庶出不堪以礼,真正德才兼备者凤毛麟角。以齐王威德,不论何时何人执政,以齐王辅政,断无败事之理。齐王卧在京邑,所益实深,不可不思。(武帝拂袖而出。向雄失神而出) 段灼:(关切地)中丞,怎么了? 向雄:(满脸涨红发紫,咬牙)回天之力。(倒下) 段灼:中丞,中丞,快来人! 256、太常厅,白天,内景。 郑默:(慢慢走进来)诸位博士,御史中丞向雄暴病身亡。(众博士都看过来) 刘暾:昨天从殿里出来就发病,当天没救过来? 郑默:(点头,掏出诏书)陛下让我们从速议礼,好打发齐王出藩。(众博士围过来看。曹志要过诏书反复看) 曹志:(流泪)有如此之亲,如此之才,不留在身边匡扶社稷、树本助化,反倒远远地撵到天涯海角去,这是什么道理?我看大晋的寿祚不会长久了,要不怎么重演当年煮豆燃萁的祸事。(哭。曹志回忆一:少年曹志进屋看见曹植,过去抱住:“父亲,你为什么哭?”曹植:“父亲刚才差点儿让你那狠心的伯父杀掉。”曹志:“为什么?”“你祖父当年要立我为世子,我兄曹丕不依,百般使计谋。我心计到底比不上他,结果主簿杨修被杀,我被贬。你祖父去世后,我兄曹丕登位,几次想杀我。刚才他找个小错儿,招我去殿上,命做七步诗,以兄弟为题,要求诗中不得出现‘兄弟’字样。交待完毕,立即命人逼我迈步。也是我命不该绝,迈到第五步,诗就成了:‘煮豆持作羹,漉豉以为汁。萁在釜下燃,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抱住曹志哭,接着说:“曹丕那厮心中惭愧,且没了杀我的理由,只好顺水推舟,找个理由下台阶,说‘我让子建吟七步诗,是为了杀一杀他的傲慢之气,才好相处。子建是朕的亲母弟,朕胸中包罗四海,无所不容,还能容不下子建?今日就将他改封为雍丘王。’孩子,我刚才几乎老了十年,你不知道我有多为难。”) (曹志回忆二:成年曹志进屋,病重的曹植满头白发躺在床上,忧郁地说:“陛下存心折磨我,自煮豆燃萁故事以来,他虽然不杀我,但总不让我消停,每过几年就给我换换地方,十一年里三次迁徙王都,最后封到陈国,食邑才三千五百户。将所有应与名义相配的待遇都减半;官属任命无能下才,以老弱病残充兵营、士兵,总数也不过二百人。我几次求见,想单独谈谈、解释详情,以尽释前嫌;并欲求得一官半职,效些微劳,他都不理不见。”曹植担心又恐惧:“父王,他要如何?”曹植忧郁地:“我不死他不算完。传所有门人宾客到门,我要立世子。”) (曹志回忆三:宾客问:“立嗣无论以长还是以嫡,都有道理。而曹志既非长子,又非嫡出,陈王殿下此举标新立异。”曹植:“立嗣当以贤。最小的儿子曹志最贤德,是保家之主。故而废长立幼,废嫡立庶,以他为世子。”众人叩头。师傅小声对曹志道:“这是陈王殿下对父亲立嫡长子表示的一种抗争和不满。”曹志流泪点头。回忆结束。) 刘暾:祭酒乃魏陈思王之子,魏明帝与陈思王煮豆燃萁的全过程,祭酒都感同身受,自然体会特别深。咱们为博士,都得体谅祭酒的心思,为他助一臂之力才是。 众博士:情理当中,我当竭尽全力。 庾旉:祭酒,齐王归国之事刚下太常议论,不一定无可挽回。如果我们把利害关系呈奏上去,陛下或许能收回成命,也未可知。 傅珍:是啊,祭酒先别难过。 刘暾:(对众人)齐王乃国家基石,有齐王在,天下归心、海内有赖,这是晋室社稷平安的保证。陛下把他撵出去,朝廷威望大减,极不利于统治。忠退则邪进,奸佞小人乘虚而入,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一旦成决堤之势,将无可挽回。我们为晋室忠臣,岂能眼看着不问。诸君以为如何?同意我的举手。(12人举手,2人躲避眼神,未动) 曹志:(感动地)诸君都认为齐王不能出藩,是吗? 12人:是。 郭颐:祭酒不如上份奏章,把我等今日之议参杂其内,交给陛下裁度,怎样? 曹志:我等都是这个意见,太常以为如何? 郑默:众人议得在理,就依祭酒。 257、曹志家内庭,夜晚,内景。 曹志:(写完拿给曹嘉)贤弟以为如何? 曹嘉:(轻轻念)今陛下为圣君,齐王为良臣,内有忠臣辅助,外有良将佐功,所以成万世良基。今圣朝开基创业之始,就拒绝骨鲠忠臣的辅佐,以后贤臣的差事更难当了。皇朝不能敦本促息,干植不强,枝叶不茂,骨鲠不存,皮肉何依!自羲皇以来,皇室没有能撇开这种败事的,不是一家一姓所独有。欲结众心的人,才有社稷如磐石之固;欲享万世之利,当与天下人商议。故天朝之明,实是人心所向。应民心、顺民意,才能使君王统治如日月之光普照大地。今齐王位为宰辅,正是圣朝兴旺的保证,万万不可让他出藩归国。诸博士也是此意。曹志是儒官,备位博士祭酒,知忠不敢不言,认为应从诸博士所议。望陛下详察。(拍案)妙绝!兄长才华横溢,言辞恳切,百年以后定当写进晋史,流芳百世。然而,如今恐怕要受责难。 曹志:为什么? 曹嘉:陛下受小人迷惑,怕齐王争位不利太子,所以一心要将亲兄弟排挤出朝廷,这才令太常议出齐王之礼。兄长反而劝他收回成命,能不碰硬茬吗? 曹志:(考虑状,坚定地)我虽然是大魏陈王之子,可如今既做了晋朝臣子,食晋朝俸禄,就不能不为晋朝命运着想。贤弟,晋朝缺不得齐王。我若顺从上意,让齐王归国,社稷之难接踵而至。我等岂不成了千古罪人! 曹嘉:小弟既赞成兄长上奏,又为兄长的处境担忧,进退两难。 曹志: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尽我的本分行事,任他怎样去吧! 258、太常厅,白天,内景。 曹志:奏疏大家以为如何? 刘暾:我们都写了表章,倘若忤旨,也好替祭酒分担一二。(掏出) 秦秀:我们6个人的表章由刘暾总纂,出具了一份联名章表,祭酒可以一并交上去。 刘暾:(落笔写好)我念念,诸君有什么要补充的,再行添加:“昔年周朝选建明德佐佑王室,乃是先例。周武王母弟八人,周公为太宰,康叔为司寇,聃季为司空。皆入为三公,担股肱之重任。没听说古典上有宰相出藩的先例。汉朝东平王刘苍入赞朝政,也没听说假借台司虚号以为隆宠之名。叔向曾说:‘王室将卑,枝叶先落’。哪能自毁社稷!齐王贤德,就不能以母弟之亲尊,屈居鲁卫,受一般地方下职之累;齐王若是不贤德,也不该大启土宇,表建东海。古礼规定:‘三公无职,坐而论道’,哪有三公出居外官,任方伯之职的?总之,无论齐王怎样,都没有出藩归国的道理。当年周朝礼崩乐坏,宣王中兴,四边杂夷轮番侵掠,王室之难迫在眉睫,这才命召穆公出征淮夷。所以《诗》曰:‘徐方不回,王曰旋归’。宰相不能久在外。如今天下已定,六合为家,不留齐王共论太平之基,倒将其赶出朝廷,离京师两千里,有违旧制。” 秦秀:太好了!我来署名。(庾旉、太叔广、缪蔚、郭颐、傅珍过来署名) 刘暾:(将这份章表交给曹志)祭酒,一起报上去。(曹志感动状接过来) 259、太极殿东堂,白天,内景。 武帝:(看曹志的奏章,很生气地)曹志从小在这样的处境里长大,都不明白我的心,何况四海!(武帝把奏章扔地上)这帮博士、太常卿,让他们议齐王归国之礼,他们倒好,议礼议到朕头上来了。不答所问,答所不问。朕宽容治世,下臣们敢如此!不杀他几个,也不知朝中还有朕!这七个人里面,谁先拿的意见?(王戎、朱整不敢言语) 冯紞:是刘毅之子博士刘暾。 武帝:他还没他老子的本事! 冯紞:还有庾纯的儿子庾旉。 武帝:有司也不弹劾他们,不该帮朕料理一下国事吗! 朱整:(犹豫片刻)曹志等人侵官离局、迷惘朝廷,崇饰恶言,假托无讳,扰乱朝刚,无父无君。请收曹志等人下狱,交廷尉科罪。当以大不敬论罪,应斩首。(王戎不敢抬头) 冯紞:众博士违礼抗上,请报廷尉行刑。 武帝:(对王戎)拟诏。太常郑默、博士祭酒曹志、博士庾旉等人,指东奔西、答非所问,横造异论、无父无君。免郑默、曹志官职,其余七个博士一概下狱,交付廷尉,论其抗旨之罪。” 260、监牢,白天,内景。 (刘暾等七位博士进入牢房,何勖看诏书惊异神色) 庾纯:(跌跌撞撞进入)廷尉,几个博士怎么样了? 何勖:大人放心,都安然无恙。这里无事,只是不知陛下有什么安排。大人自可以去看望庾旉,没人难为他。 庾纯:(焦虑、惭愧地)以卵击石,陛下之意不可改变。保命要紧,先救几个人出来再作打算。 何勖:大人说的是。 261、尚书省,白天,内景。 刘毅:国家想杀谏臣了。官立八座之职,正为了防备今日。卿应当挺身而出,匡救朝廷,把国家的错事纠正过来。 朱整:(推托地)国家失了威权,岂能善罢甘休?谏臣都要杀了,我说有什么用?只能更添祸事。卿与我一殿为臣,我劝卿不要碰这个硬茬儿。 刘毅:(很生气)身在八座,不能匡救社稷,能不羞惭?卿不愿意就算了,我一人上表。 262、太极殿东堂,白天,内景。 武帝:(拿起奏章)刘毅、左仆射魏舒、右仆射下邳王司马晃联名上表。(惭愧地对王戎)留中暂时不发。(内侍转入奏表,武帝拿起来看,对王戎)庾纯替庾旉领罪,正好发落。下诏:庾旉等人备位儒官,不指答所问,敢肆其诬罔之言,干乱视听。而庾旉是议主,应当斩首。但庾旉及家人并自首,朝廷大信不可夺。秦秀、傅珍前言虚妄,幸而得免,还不以为然,本应斩首,但朕心不忍,故饶其死命。将秦秀等七人除名。 263、齐献王府寝室,夜晚,内景。 成宪:(担心地)天这么晚,殿下怎么起来了?敢是好些了? 齐献王:(坐在桌前提笔,忧愤地)向雄暴卒、众博士受难,都因我一人而起,我退下去,众人自然无事。 264、太极殿东堂,白天,内景。 武帝:(看奏章,齐献王画外音:“臣多年疾患,一朝发作,病体难支。且疾病伤智,对社稷已无用处。乞守先帝先后陵墓,以终残年。”武帝惊恐惭愧地)他病了?平日见他在朝,难免忌讳;而不经意之间,竟成了今日这般局面。此事办得仓促,没法交代。将来在黄泉之下,怎么见父母?荀勖、冯紞误我!来人,传荀勖入见。(荀勖进来,小心看武帝表情,武帝把奏表往荀勖跟前一扔)自己看来。(荀勖小心地拿起来看,又看武帝表情,思考状)都是你跟冯紞构隙!如今,气病了他,乞守先帝陵墓,朝臣必定说朕有亏兄弟之道,朕怎么跟群臣交待?怎么收场! 荀勖:(转眼珠)齐王称有病,依臣之见,未必是实。 武帝:(注意地)什么意思?卿说我弟之言有诈? 荀勖:知人不知心。齐王的话,未必是实。依臣看来,这是一计。守陵只是权宜托辞,可以不离开京畿。一旦机会来了,完全可以再度执政,与陛下争时望。陛下若不信臣的话,可宣太医诊察,便知分晓。 武帝:我弟岂堪领受?不妥。这不是为兄者待弟之道。 荀勖:陛下厚道,小心中了他人之计。臣出谋划策,一心为了陛下,不会让陛下难堪。齐王有病,陛下差太医前往问候,乃是陛下恩遇之礼,齐王只能感恩戴德。(递以眼色,武帝不语)自陛下成年以后,再未与他朝夕相处。齐王家臣萦绕,天晓得这许多年都做了些什么?他若有什么异动,陛下怎能知晓?眼下正是个机会,试他一试,正可让黑白分明。(武帝思考状点头)臣这就去办。 武帝:你等以礼相待,别失了分寸。 荀勖:臣心中有数,陛下放心。(出殿,自言自语)你待弟不仁,效煮豆燃萁故事,关我甚事?你若是护他,谁敢说个“不”字?事到临头拿我等垫背,谁肯认账。 265、中书省,白天,内景。 荀勖:齐王上疏称病,乞守先帝陵。陛下说卿害齐王致病,要拿卿问罪。我在陛下面前替卿申辩,说没见齐王有病。 冯紞:就该这么说。 荀勖:陛下命太医诊察齐王之病,倘若属实,我二人难辞其咎。 冯紞:如何是好? 荀勖:(低声)此事但在太医身上。(附耳说几句) 冯紞:(为难地)司马攸知道了,我怎么办?难为之事,卿不干,让我干;难言之语,卿不说,让我说。得罪了齐王,只奈何下官一人。 荀勖:我时常在陛下面前替卿表功,卿才得一帆风顺,步步高升,这是我对卿的一番心意。况且今日办我二人之事。便是我一人之事,有求于卿,又能怎地?卿再也用不着我了? 冯紞:(巴结地)卿的事就是冯紞的事。下官敢不效全力?下官的意思是……银子一时不凑手。 荀勖:我先给卿垫上。卿但行其事,一切有我。 266、太医院,白天,内景。 沈乔:大人公事繁忙,如何有遐光临鄙处? 冯紞:公事忙碌,总没完,也不能因此疏远了朋亲。我早就想来看望,只因近日公务格外繁忙,脱不开身。朝廷上都是棘手问题,委实令人头疼。哎,此事不提。卿近日家境如何? 沈乔:(叹气)自小儿病重,老母便日见衰弱,病情时好时坏,难以调理。这倒罢了,可是老人家时常叨念长兄早亡,说我不及长兄,致使家道不兴,越过越糟,“老母焦虑,妻子委顿”云云,越说越多。唉! 冯紞:卿兄沈参军一向与我交好,我与卿就像亲兄弟一般,卿的难处就是我的难处,有什么话尽管说,我当为卿助一臂之力。 沈乔:大人美意,我心领了。下官没有封侯拜将之能,只三指上的功夫,能得多少利市? 冯紞:卿要发迹并不难,眼前就有一宗金银送上门来,不知卿愿不愿接纳? 沈乔:大人莫要取笑。卑职哪有金银上门?世上金银多得数不清,就是没有我沈乔的钱! 冯紞:千真万确,可否借一步说话? 沈乔:(四下看看)此处不便,且随我来。(入内关门)大人请讲。 冯紞于怀中取出几锭金子、一张银票,放于桌上。 沈乔:(贪婪地看着)大人,这许多金银从哪里来的?” 冯紞:小点儿声,问那么多干什么。 沈乔:(小声)大人要卑职做什么? 冯紞:明日卿随我入齐府为齐王诊病,卿只要说没病,这些金银卿可以随意享用。不知卿意下如何?(沈乔直愣愣不语)很简单。齐王称病,陛下要太医会诊,写出诊病结果。明日卿随我入齐府诊断后,只说没病,写个诊断书报给陛下就交差了。 沈乔:(为难地)那,齐王那里…… 冯紞:齐王风华正茂,有什么要紧?况且,人吃五谷杂粮,历寒暑之气,偶尔不适,在所难免。倘若卿上奏说齐王有病,陛下只得将他留在京师。要知道出藩归国是当今的政策,牵一发而动全身。坏了陛下大计,卿担不起。 沈乔:(思索状)好吧。只是,会诊须四人同往,那郑绥生性怪戾,不好商量,不知能否商量得通? 冯紞:那就不带他,免得旁生枝节。再者,多一人,便须多分金银,不如卿留着慢用。(使眼色) 沈乔:(为难地)郑绥医术最精,不邀他同去,不在理儿,下官为难。 冯紞:这有何难!郑绥才俊,卿只需如此……(附耳说几句)这个差事拴得住他。 沈乔:(兴奋地)妙,就依大人。 267、齐献王府厅堂,上午,内景。 齐献王:太医请进。 冯紞:(心虚地)陛下听说齐王殿下病了,十分关心,让下官带太医给殿下看看病。此乃奉诏行事,打扰殿下了。(齐献王看冯紞,冯紞目光闪避) 齐献王:(不动声色)太医请吧。(沈乔心虚地过来切脉,卢翰、霍定也切脉,完毕)脉象如何? 沈乔:(掩饰地)殿下脉细弱而弦,想是偶染风寒。 齐献王:(品味状)细弱而弦,是偶染风寒。(冯紞思考状) 沈乔:(辩解地)人的脉象,分十二经脉、十五别络,顺阴阳而行,既随四时而易,又因人体质而异。更与情志变化、劳逸寒暑息息相关。这个,一句话说不清楚。(冯紞看齐献王脸色,又看沈乔) 冯紞:无事早归,别打扰齐王殿下清静,速回医署商议定论,免陛下久等。 沈乔:(解脱地)正是,下官告辞。 268、太医院,白天,内景。 沈乔:(放下笔,把刚写好的结论拿起来)大人请看,这能行吗? 冯紞:怎么不行?(吹了吹装袋揣入怀中) 沈乔:齐王脉相杂乱,恐怕不是好征兆。下官怕万一有个什么好歹。 冯紞:(轻描淡写地)陛下都不怕,卿怕什么?没事。脉相可以调理,齐王这么年轻。(走出,沈乔疑惑状) 沈乔:(失神地入内室,开柜子拿出金银看)我岂不知荀勖、冯紞构陷司马攸,有心拒绝,无奈职微志短,这黄白之物又煞是爱人,舍不得丢开手去。不要紧吧?也罢,司马攸待上以礼,遇下以和,就是知道了也不会把我怎样。大不了我给他磕头赔情。我一把年纪,给他下跪,他不能不给面子。实在不行,我还可以推给冯紞,他又能怎样!事办错了,常有的,错了可以改。钱要是收不到,没地方找去。(把金银放进柜子里) 269、太极殿东堂,白天,内景。 武帝:(看毕报告,大惊)齐王真的没病? 荀勖:果不出臣所料。 武帝:(生气地)朕以兄弟之情待他,他竟敢欺骗朕,胆子太大了! 荀勖:司马攸深藏不露,城府极深。故作姿态,以广收人心。先帝在时,便受他蒙蔽,想让他继承宗庙社稷。要不是裴秀、山涛拦阻,这事就成了。齐王能不怀怨心?他将来必定危害太子。齐王不除,国无宁日。(武帝面容狰狞) 270、齐献王府寝室,白天,内景。 齐献王:(打开会诊报告看,气得伏在桌上。成宪赶快入内)原来如此。(起身进卧室躺下,成宪给盖好被子,退出。齐献王又起床)成宪。(成宪入内)备车,上崇阳陵。 271、崇阳陵,黄昏,外景。 (野外,齐献王从车上下来,步行,几个随从跟着,都不发一言。) (齐献王回忆一:司马昭府中,正在议事。司马昭慈祥看过来:“大猷,来,这儿是你的位置。”让出座位。齐献王往后退:“岂敢。”司马昭笑对众人:“天下是我兄的天下,我百年之后,位置要还给我兄的后人。”官员:“以大猷过继给伯父,正可以使门第发扬光大。”司马昭:“大猷,坐我身边来。”伸手邀。) (齐献王回忆二:司马昭病危,齐献王流泪在旁边。司马昭拉着齐献王手递到武帝手里:“有大猷在,社稷必当安稳。安世,我死以后,你要对得起大猷,我将大猷托付给你了。”武帝流泪:“父亲放心,我会待我弟一心一意,不让他吃半点儿亏。”司马昭:“如此,我就安心了。”) 272、崇阳陵,黄昏,内景。 齐献王:(一行人进陵庙,随从摆上祭品)你们在外面等着。(众人出,成宪点上三柱香递给齐献王)你也出去吧。(成宪也退出。齐献王取酒祭奠,流泪)先帝、母后,儿臣司马攸拜上。自从双亲下世,儿臣无一日不思念。常忆父母音容笑貌,宛如昨日。父母遗嘱,儿臣不敢或忘,尽心竭力,辅佐晋室。然陛下只图享乐,不理朝政。为帝王者,不以社稷为重,唯生平琐事,哪有半点经国远图。凶逆在旁窥伺,四方久有觊觎,陛下只在安乐乡里浑然不觉,安而忘危,不知祸之将至。自那次疾病过后,对我百般猜忌,言不听,计不从,我也无可奈何。我为社稷呕心沥血,舍命相助,待他一心一意,他却从不跟我一个心眼儿!如今竟然视我如仇,我一日不死,他一日不宁。上苍!我究竟做错了什么,致使走投无路,进退维谷?父王、母后,儿臣已陷入困境,方寸大乱,不知该怎么才好。身子虚弱难支,恐怕不久于人世。(哭)父母在上,请于冥冥之中给儿臣指一条明路,勿让儿臣于暗夜里踏荆棘、蹈泥沼。如不能相助,儿臣不愿再在世上拖延时日,情愿随父母而去,早晚侍奉,以免思念之苦。(悲痛发病,坚持)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昏倒在地) 成宪:(在门外)这么久了,殿下该不会出事吧?看看去。 随从:殿下不准入内。 成宪:殿下倘若有个好歹,怎么得了?(众人惊慌)你们先等着,我看看去。(入内小声喊)殿下,殿下。(看见齐献王倒在地上,大惊)殿下,殿下!来人!(众人飞奔进来)快拿水来!(就醒齐献王)快!回府。 273、路上,傍晚,外景。 成宪:殿下,喝口水。 孙惠:(扛着包袱,看从身边过的齐献王车马及成宪)殿下,等等!成宪!你们干什么去了? 成宪:停车(跳下,看,惊喜)孙先生,从哪儿来? 孙惠:从老家来。你们上哪儿去了?殿下呢?我看看。殿下,孙惠拜见。(成宪一把将他拉住)殿下没在车上? 成宪:先生,殿下今日…… 齐献王:成宪!让孙卿过来。(坐正身体) 孙惠:(看成宪表情,吃惊。上车仔细看齐献王,又回头看成宪,成宪低头)我的殿下,三年没见,怎么成了这样子? 齐献王:(强装笑脸)我有些劳累,没什么妨碍,休息一下就好了。 成宪:殿下!孙先生不是外人。 齐献王:多嘴,大惊小怪。(对孙惠)卿家事都办好了? 孙惠:(不安地)臣守丧三年期满,家事都办好了。殿下先歇一歇,待明日臣与殿下慢慢讲来。 齐献王:我失礼了,卿别在意。 孙惠:(不忍状)没有,殿下不要担心。 274、齐献王府,夜晚,内景。 齐献王:(众人进府,服侍齐献王睡下)孙卿到厢房歇息。(孙惠退出。齐献王对众人)你们不用守候,各自休息。今日之事,不要泄漏出去。(众人退出。齐献王对成宪)我没什么。这儿有一个人值夜就行了,你也休息去。(成宪画外音:正好跟孙惠说说。) 275、成宪寝室,夜晚,内景。 成宪:(与孙惠轻手轻脚进来)先生,救殿下一救。(施礼) 孙惠:坐下慢慢讲。 (过程略)…… 孙惠:(奇怪地)往日没见国家跟殿下有过节,怎么竟然验起话语来了? 成宪:我也不知道现在闹到什么地步了,殿下口风很紧,向来一句不讲。 孙惠:殿下全力维护社稷,以兄弟情谊为重,大家都知道。国家为何执意要将殿下排挤在外?我看定是受了小人挑拨。国家亲信小人,由来已久。我等身为殿下臣属,不为殿下排忧解难,养我等何用? 成宪:殿下不说,朝廷的事我又不懂,干着急没办法。幸好您来了,快出主意吧! 孙惠:(思考状)这么一来,朝野上下都得认为殿下没病。你平日在殿下身边,殿下的健康状态你最清楚。依你看来,有病还是没病? 成宪:这还用说?先生没看见吗!自然有病。殿下时常呕吐,这几天总共也没吃下去几碗饭。 孙惠:殿下为什么不加申辩? 成宪道:殿下的秉性先生知道,什么时候都是以国事为重,不愿与奸臣构隙,逆来顺受。 孙惠:(惋惜状)我主乃龙凤之躯,如今却遭小人算计,艰难困顿。我主真命苦,国家太不像话! 成宪:奴才们无谋。然先生为君子,为什么不救救殿下? 孙惠:我正有此意。太医署郑绥医术高超,从不阿谀逢迎。我想到他那里打听一下,准能知道里面的原因。卿愿不愿意一同前往? 成宪:成宪愿往。 276、郑绥家,夜晚,内景。 孙惠:(入内)孙惠听说,太医署为大司马会诊,卿避而不往,什么原因? 郑绥:(吃惊地)卿的话说差了。郑绥什么人,怎敢不为大司马诊病? 孙惠:那是什么原因? 郑绥:诊病前一日,我正在选药,沈乔来告知“陛下催促,《皇朝诊论》三日内完成,违令重罚。”我问沈乔怎么生了变故,他不高兴,说:“陛下降旨,谁敢问他!卿若不信,自己去问。”我说:“下官我没别的意思,问问而已。”沈乔说:“问那么多有什么用,让咱们干什么,咱们就干好了。”我说:“《皇朝诊论》还在推敲落实,至少三个月以后方可成书。里面还有许多待考证的章节,急不得。陛下催促,我等未考证严格便草草成书,倘有差谬,必贻害后人。能否请陛下宽限时日?” 孙惠:沈乔怎么说? 郑绥:沈乔说:“医书又不止卿这一本,前人之述多了。再者,太医署成书,不是卿一人之事,纵有差谬,也不能让卿一人担着。我自领罪,卿只管写来!”我说:“大晋开国,万民所仰,太医署之成方,民间莫不奉为圭臬。书中倘有差谬,有损大晋声誉,其罪非轻,卿也当不起。”沈乔说:“这个道理谁不懂?陛下见识,反不如卿?我等秉承皇帝之意行事,错了也没关系!”卿知道,沈乔是医院之长,郑绥不得不听命,故而昼夜劳作,三日不曾休息,才草草修成医书,上复朝廷。那日会诊,沈乔说我不得闲暇,留我在医署中修订医书,自领卢翰、霍定二人前往,这不是我的安排。 孙惠:(醒悟状)会诊定论,说齐王没病,大家都表示怀疑。不知卿以为如何? 郑绥:(低声)说齐王没病,我也很怀疑。我看大司马虽在英年,然而举止迟滞,脚下无根,料想一推即倒。且面色苍白,笼罩黑雾,非灾即病。(孙惠吃惊状)还有,殿下在朝廷之上受了屈而不辩解,这是懒言——中气严重不足导致的。我虽未诊脉,也知道他病得不轻。那日霍定说漏了嘴,说“大司马肝气郁结,气机难调”,我觉得很有道理。 孙惠:卿说大司马有病? 郑绥:(肯定地)正是。 孙惠:得的什么病? 郑绥:当为脏腑兼病,也不一定准确。 孙惠:可有大的妨碍?如何调理? 郑绥:我不曾诊问,不敢定论,更不敢处方。 孙惠:明日我来接卿给齐王殿下诊病,卿愿不愿去? 郑绥:(为难状画外音:“夹在帝与王之间,性命难保。”)齐王但有所命,郑绥不敢推辞。 277、齐献王府寝室,清晨,内景。 齐献王:(醒来)成宪!(成宪入内)鸡人怎么不司职?你也不喊我一声,今日还有事。 成宪:奴才以为朝廷无事,没敢惊动殿下。 齐献王:府里这会儿有事吗? 成宪:没有。 齐献王:孙卿的情况还没顾得上了解。他赴母丧谅暗期满,得给他谋个差事。今日起得太晚了,失礼又误事。 成宪:(看着齐献王用完粥)孙惠先生与太医署掾郑绥在外面候着。 齐献王:真误事。郑太医来干什么? 成宪:孙惠先生接太医为殿下诊病。 齐献王:(吃惊状)让孙惠进来。(孙惠入内) 齐献王:卿请郑太医来给我诊病,是吗? 孙惠:是。 齐献王:卿想干什么? 孙惠:昨日见殿下身子不爽,臣就喊了太医来为殿下诊治。郑绥医术高明,定当药到病除。 齐献王:我昨天说过了,休息一下就好。卿不要多事,把太医送回去。 孙惠:殿下,太医既然来了,看一下有何妨? 齐献王:没病看什么! 孙惠:殿下怎么这么固执!可不能学桓侯忌医讳药。 齐献王:我的身子我知道,卿少问吧。 孙惠:殿下,别让臣焦心了!殿下乃国家基石,千金之躯担社稷之重,不能有丝毫闪失。听臣一句忠言,好吗? 齐献王:你!(晕眩,伏在桌上,孙惠吃惊状。齐献王抬头,装作无事)卿过于小心了。我真的没病,看什么太医。(孙惠束手无策着急状)真的没病。那天太医来会过诊了,说我没病。有诊断书,让成宪拿给你看看。(起身往外走) 孙惠:殿下别再瞒我了!昨天晚上,我去过郑太医家,什么都知道了。臣定当替殿下洗清冤枉,在朝廷上为殿下讨回公道,惩治那些奸臣! 齐献王:(泪下,忙擦了,背对孙惠)卿今日怎么了?无缘无故说的什么话。 孙惠:(流泪)殿下!臣知道殿下遭小人算计,为沈乔等陷害,臣深为殿下不平。殿下不妨上个奏章,请陛下下诏追查,使奸人之计不能得逞,以讨回公道。 齐献王:没人陷害我。“讨回公道”从何说起? 孙惠:恕臣直言。殿下若没有冤屈,为什么流泪? 齐献王:(无奈地掩饰)卿直言无讳,我不高兴。 孙惠:臣实心实意要帮殿下摆脱困境。殿下莫非当臣是三岁的小孩子?臣就那么不值得一提? 齐献王:我没有那个意思,卿误会了。我的事卿问不了,少问吧。 孙惠:怎么问不了?殿下的事就是臣的事。 齐献王:卿打算怎么办? 孙惠:臣斗胆恳请殿下答应请太医复诊,以确定病情。 齐献王:(淡然地)确定了又怎么样? 孙惠:在朝堂上让国家评评这个理儿,还殿下一个公道。 齐献王:(冷笑)好啊,我现在沦落到需要人家给我评理的地步,看来我在这个世上是活不下去。卿这个计策我不赞同,不去。 孙惠:至少也得教训一下助纣为虐的太医。 齐献王:(淡然道)杀他们的头,是吗? 孙惠:这样的货色,留他们是害人。 齐献王:(生气地)卿荒唐!凭什么杀人? 孙惠:殿下无害人之意,别人倒有害殿下之心。殿下就这么忍气吞声? 齐献王:“我说卿别问,卿就别问了。问不到点子上,这不关他们的事。 孙惠:不关他们,关谁? 齐献王:卿不用管。总之,与卿无关。卿别没事惹我烦。我本来想问问卿对前途的打算,今儿看卿倒挺关心这些没用的散事。关心自己好啦,以后想干什么差事? 孙惠:臣好容易说得郑太医来出诊,您何必放弃机会? 齐献王:(生气地)你也……(又止住不说)你是不是唯恐我不死?气不死我不算完? 孙惠:(跪下焦急地)臣为殿下忠心耿耿,殿下何出此言?(拉齐献王衣襟)臣一点儿都不能取信殿下吗? 齐献王:起来,卿的意思我明白。可是这样做百弊而无一利。 孙惠:可是…… 齐献王:卿别急,听我一言。我不需要讨什么公道,卿想得太偏颇了。再说,太医署的太医不会无缘无故说我没病,这里面一定有原因。若是要求复诊,结果不外乎有两个:我若没病,卿白白生事,有害无益;我若有病,太医署难逃其咎。太医在朝廷任职,命悬一线,因孤而致人死命,孤王宁死不为。何况,朝廷构隙,正给小人以可乘之机,还有周匝胡夷,无日不在窥视九鼎,一旦自相残杀,诸胡必定乘机进击,届时,将不是一人的灾难。孤王为文帝之子,怎能为一己之私而坏朝廷大义?人事蔓延开来,后果难以控制。有什么冤屈?不值得一提。 孙惠:让郑太医诊断一下,也好让陛下明白。 齐献王:(支持不住,挣扎站稳)小事到了陛下那里,只能当作大事办。只要一有纠纷,难保有人遭殃,卿少惹事。 孙惠:只当殿下不明白,不想殿下心里明镜似的。不过一个诊断,有什么要紧。陛下是殿下的亲母兄,应当知道的。 齐献王:陛下那里没有私事可说。意见一报上去,就是诉讼。诊断结果要是不相同,让陛下信谁?陛下若是信你,沈乔等必遭不测;陛下信沈乔,郑绥难以免祸。此事不兴,太医署掾项上人头庶几可保。 孙惠:我主心存社稷,心忧天下,凡事先替别人着想。可是天下人顾念我主者有几人? 齐献王:(支持不住,生气地)孤王为大司马,位列三公首辅,心存社稷,份内之事。今为我一人而见杀戮,卿是救我还是害我?卿若顾念孤王,就将太医送回,我不就诊。(孙惠退出) 孙惠:(出来对郑绥)我送卿回去,殿下不就诊。(上车。郑绥暗祷告画外音:“齐王真乃仁义君子,名不虚传。皇天后土保佑,郑绥愿齐王安然无恙。孙惠愤怒状画外音)我为殿下谋臣,安敢不效死节?殿下好处,未曾报答,岂能就此罢手?奸臣误国,当誓杀之,以解主忧。今日纵然肝脑涂地,也必得劝殿下从我之计。 278、齐献王寝室,白天,内景。 成宪:(入内观察躺在床上的齐献王,齐献王睁开眼扭头看他)孙惠求见。 齐献王:(叹息)我执著,他也执著;我浑身无力,应付不了。怎么办?今日非失礼不可吗?天!怎么不让我休息。(坐起穿衣) 成宪:(不忍状)奴才劝孙惠先生回去。 齐献王:他不会听你的。(接着穿衣) 成宪:奴才愿试试。 齐献王:那就试试吧。(下床) 成宪:(出来)殿下身子不爽,先生别再说了。 孙惠:(义愤填膺地)孙惠欲救殿下于危难,卿就不想吗?(成宪答不上来,孙惠推门就进来,齐献王穿戴整齐坐在桌前) 孙惠:(下跪,齐献王忙站起扶他)卿怎么这么执著!快起来,不能行大礼。 孙惠:殿下不听臣说完,臣就不起来。 齐献王:卿要挟我。 孙惠:臣斗胆要挟一回,说完话,任凭殿下发落。 齐献王:起来才好说话。(孙惠不起,走到一边不受拜)由卿。想说什么,说吧。 孙惠:殿下乃国之良辅,德比伊、周;陛下听信小人谗言,不纳忠语。以殿下威德,何以受小人钳制?臣既气不过,也不明白。依臣之见,殿下不如带士兵上殿,先杀了荀勖、冯紞,再跟杨骏算账。以殿下之名位,陛下也无可奈何。殿下试试,一准奏效。 齐献王:(生气地)卿当孤王是什么人?强盗吗!先帝临崩,嘱咐我辅佐陛下,成就大晋社稷,我未尝有一日懈怠。古语云:“犯亲戚、侮父兄,稼穑不成”。今竟公然逼宫,岂是人臣之道? 孙惠:如今国家良言不进,有失德义,殿下以义讨贼,也不为过。将奸人摒出朝廷,乃安定国家之策。如今天下人俱归心于殿下,殿下摄政乃众望所归,难道不知道“违天不祥”这句话? 齐献王:不要乱讲。孤身体不适,卿先退下吧。 孙惠:朝廷之事,乃天下人之事,天下人尽可献策。我也是大晋之臣,见朝廷不用安邦治国之才,听谗言不纳忠语,我定要谏阻国家,让他收回成命。 齐献王:(生气地)我没有安邦治国之才,卿哪来这么多话! 孙惠:(执意地)国非国家一人之国,乃万民之国。殿下受先帝遗嘱辅政,国家岂可随意舍弃?殿下试想:文帝诸子,以嫡亲可立的,唯国家与殿下兄弟二人。当年文帝想以殿下为国储,国家暗计赚得天下,对殿下能没有猜嫌?殿下处境殊危,乃人所共知。今无端被小人陷害,殿下竟不辨解。奸臣不除,殿下之祸不远。看着殿下受难,臣忍不下这口气。 齐献王:你你……(晕眩,跌坐在座位上) 孙惠:(恐惧地)成宪!(成宪奔进,扶齐献王坐在床上揉胸抚背,齐献王呕吐。成宪看一眼孙惠,欲言又止。孙惠后悔地)殿下宽心,臣知错了。(递上一杯水,成宪给齐献王漱口) 齐献王:卿还有什么话,别憋在心里,接着讲。 孙惠:(惭愧地)臣年轻气盛,不知进退,惹殿下生气了,望恕罪。殿下保重,臣再不敢多言。 第10集 279、齐献王寝室,白天,内景。 齐献王:(拉着司马冏的手)书都温习熟了吗? 司马冏:(12岁)都温习熟了。先生说我长进得特别快,这些天一直夸奖我。 侍从:(拿着诏书入内)中书省送来的诏书。 孙惠:(打开看,小声对成宪)殿下病危了,国家还在催。 齐献王:议论什么呢?拿来我看。(孙惠和成宪神情悲凉)又是催我上路的,明日一早进宫辞行。(成宪落泪,司马冏恐惧状) 280、洛阳宫门,上午,外景。 齐献王:(车停在大司马门外,成宪扶着齐献王下车往里走,走到殿外)卿等着吧,不能入内。(成宪担心状站住) 281、太极殿正殿,上午,内景。 武帝:(一个人在内,兴奋地盼望)来了,我别慌。他好生气,今天可不惹他,说几句好听的话,把他打发走就得了。(殿门开,齐献王慢慢走进来)他怎么走这么慢? 齐献王:(走到阶陛前)臣,司马攸拜别陛下,愿陛下龙体安康,福祚永享。(要下拜) 武帝:(轻快走过去满脸带笑止住)我弟来了,免礼,请坐。(齐献王坐下)家中安顿好了? 齐献王:(愣一下)什么? 武帝:皇侄们都好吗? 齐献王:(思考状)他们都好。 武帝:优崇之礼已齐备了。我弟还有什么要求,尽管提。(齐献王没反应。武帝观察齐献王表情画外音:“不过是嘴边上的几句话,还用得着想了又想才回答。要忍耐性子,陪他说会儿话,暖暖他的心,打发他走了就完了。”齐献王没反应。武帝画外音:“他在想什么?他自称有病,还不轻,太医诊断却没病。二者必有一方是错的。有病还是没病,朕来看看。”端详齐献王画外音:“瘦了点儿,脸色不大好。除此以外,没见什么异常,应该没病。话回得这么慢,看来他有心思。让他走,走就是了,跟朕绕什么心眼儿!白白的让朕不安。大猷这个执拗的性格是得改一改。”齐献王仍然没反应。武帝疑惑画外音:“大猷爱哭,这一阵子倒没见过他流泪,反倒更加镇静、祥和。朕说什么、做什么他都不生气。让他走,他一句也没反驳,看来是想通了。早要如此,也省得朕心中不安。”) 齐献王:臣死之日,想葬在父母身边,也好朝夕相伴。 武帝:(发怵神色看齐献王画外音:“大猷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荒唐,无缘无故说这种话。”看齐献王表情。齐献王回头看他,目光有怨色。武帝恐惧状)我弟还有什么话说,尽管告诉为兄。(齐献王眼中含泪轻轻摇头。武帝惊恐画外音:“我一生谁都不怕,原来单单怕他一个!上苍!他在想什么?”) 齐献王:陛下保重,臣拜别了。(起身下拜,却站不起来) 武帝:我弟请起,(武帝扶他有些吃力)一路保重。(齐献王转过身,慢慢走出殿)他走了。我为什么没有一丝舒畅的感觉,就像闯了祸一样,心中一点儿也稳不下来。我去左贵嫔那儿坐会儿去。 282、左芬厅堂,上午,内景。 左芬:陛下来了,请坐。(武帝坐下,一语未发又站起来,在屋里来回走。)陛下今天事办得还顺利吗?(武帝一语未发来回走,出殿而去)陛下慢走。这是怎么了? 283、太极殿正殿,上午,内景。 武帝:(进入空荡荡的大殿,大喝)关门!(门关上,殿内黑漆漆,武帝一人坐在龙椅上出神) 284、殿外广场,上午,外景。 (齐献王慢慢往外走,过了角门,回头看太极殿,出现幻觉:太极殿的上半部分透着刀光、杀气;天上的白云忽然黯淡黑黄;西北方杀气和翻腾的铁蹄影子;宫墙墙壁上往下流着大量的鲜血,耳边风声夹杂着阵阵哭声萦绕不去。齐献王捂住胸口,闭上眼睛。幻觉消失,成宪在远处吃惊,飞奔过来抱住齐献王) 成宪:殿下,您怎么样?(齐献王睁眼看成宪,回头指着宫墙,却说不出话来。)殿下,到底怎么了?(恐惧状) 齐献王:(想了好一会儿)这是到哪儿了?咱们干什么来了? 成宪:(看齐献王气色,不安地)殿下,这是在宫里。您向陛下辞行来了,没进去吗? 齐献王:(思索状,回忆:武帝和气地扶着齐献王说:“我弟请起,一路保重。”齐献王回头看太极殿)辞行过了,走吧。 成宪:(担忧状画外音:“脸色这么难看,怕有好歹。”)殿下先坐一会儿,我去找太医。(说完后悔状) 齐献王:(生气地挣扎)走! 成宪:(扶着齐献王,两眼四下看。角门外两个士兵跑过来) 士兵:殿下怎么了? 成宪:(焦急地)别问了,快把车子引过来。(一士兵飞跑,另一个扶住齐献王。齐献王随从带着车驶来,众人扶齐献王上车。成宪搂住齐献王安慰)殿下,稍忍一会儿,就要到家了。(朝车夫)稳着点儿,别颠。(车子慢慢出宫,走上官道) 齐献王:心中翻腾,停车,我下去走走。 成宪:停车。(扶齐献王下车)殿下,停车歇一会儿就接着走吧,到家好歇着。(搬条交凳扶献王坐下,给他轻捋后背)想吐?吐了就好了。(对面来了一老一少二人,边走边争辩) 老者:认倒楣算了,下回小心。 后生:(气呼呼)在京畿里抢东西,皇帝老子也不管!我说是石崇那个奸人干的,那贼官吏说我诬告大臣!我就不信,世上没有说理的地方! 老者:(着急地)见了官人,可不敢这么说!要定罪的。(二人见献王车马在路边停着,停步端详)小声!别惊动贵人,快走。 后生:(感兴趣地)怕什么?就跟他说!(飞跑过来) 侍卫:(举起带鞘佩刀)齐王在此,回避。(后生硬往里挤,侍卫往外推)敢靠近,拿下! 后生:大王。 齐献王:(站起,对成宪)别动手!你去给他说。 成宪:(制止侍卫)你们有什么事,到河南尹那儿说去。该怎么办,他会告诉你们。 老者:唯,唯。(拖那后生)快走。 后生:(甩开老者的手)河南尹那儿我们早去过了,他说我们没凭据。我们被抢了还要凭据!天底下哪儿有说理的地方! 成宪:你还不走!快走!(齐献王一口鲜血喷出,倒下。众人惊恐呆立,后生也惊恐呆立。成宪打了那后生一掌,奔到齐献王身边,抬起齐献王上车而去) 老者:(坐在地上)你这个祸根!你可要了老子的命了!(掉泪) 后生:(恐惧地)不会吧…… 老者:你没听刚才卫士讲?那是齐王。我们出大错儿了!快给人家赔礼去,不得了了!(掉泪) 285、中宫明光殿,下午,内景。 侍者:(入内)陛下,齐王府送信,说齐王殿下病危。(武帝、杨芷、左芬都愣了) 武帝:你说什么? 侍者:齐王府送信,说齐王殿下吐血,如今昏迷不醒,怕挨不过这几天了。 武帝:刚才还好好的,怎么出去就吐血了?备车,到齐府看看去。 286、齐王府寝室,傍晚,内景。 武帝:(下车入内,院子里有不少朝臣)我弟在哪儿? 陈震:陛下这里请。 武帝:(入寝室,看昏迷不醒的齐献王,流泪)才多少时日,你就病成这样!也怪朕没能好好照顾。先帝临终,拉着你的手将你托付给我,可是,我却没能对得住你。若有个好歹,九泉之下,我怎么向父母交待?我弟醒醒!千万给我一次机会让我回报……(擦泪)当年我患病时,你衣不解带守了我五日,我好了,你却病了。我也想守你五日,让你赶快好起来。(哭) 司马蕤:(冷冷地)陛下,这里不洁净,请回宫休息。 陈震:(打圆场地)陛下,殿下醒来,臣等马上报给陛下知道。 武帝:(拭泪,看其他人,司马冏一脸怒气。武帝稍惊)好,我在这里也帮不上忙。我弟一醒来,马上报给我知道。(孙惠冷眼看武帝) 王济:(与羊琇拉孙惠到一边)殿下怎么回事?(孙惠附耳告诉,二人吃惊) 孙惠:殿下为奸臣所害,恐怕不久于人世。不说殿下心里,单说我这为人臣子的,气也气死了。如何出这口怨气! 羊琇:(生气地)国家听信小人谗言,害殿下如此!都是冯紞、杨骏这些小人使的坏! 王济:知道了能把他们怎么样!还不是照样在陛下跟前得宠! 羊琇:没那么便当!这种乱朝祸国的东西就没人收拾?我今日先杀了冯紞,然后再杀杨骏,看以后谁还敢谮害忠良!(二人惊喜神色。羊琇往外走回忆当年:武帝与他在外面散步,武帝道:“我是长子,应当我为继承人。大猷已经过继出去,没有名分。”羊琇:“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事成之后,许我做十年领军将军,十年护军将军,如何?”武帝:“就依你。”羊琇:“一言为定。山涛最得晋王信任,可先说服他在晋王跟前进言。”回忆结束,羊琇羞愧愤恨表情)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287、冯紞府门外,黎明,外景。 (大门打开,出来一辆车往外走。门外墙边停着一辆车,羊琇掀开帘子看,跟上。车内,羊琇掀开衣襟解下佩刀,里面露出软甲) 288、中书省,清晨,外景。 (冯紞车停下,冯紞和两个随从从里面出来,要上台阶。) 羊琇:(挥刀跳出)冯紞奸贼,拿命来!(冯紞回头看,往中书省跑。两个随从举刀要砍,羊琇用刀格开,冯紞逃入中书省,羊琇追过去) 门卫几人:(持戟挡)什么人放肆,抓起来! 羊琇:你们闪开!我是羊琇,今日杀了冯紞这个奸臣,给大司马报仇!(士兵闪开,羊琇跑进去。中书省里面官员涌出来,抱住羊琇:“将军别闯祸!”)你们闪开!我只找冯紞算账,跟别人无关……(被众人拥出,夺了刀,推上车带回) 289、太极殿东堂,上午,内景。 冯紞:(哭喊入内)陛下救命,陛下救命! 武帝:卿怎么了? 冯紞:(爬过去抱着武帝的脚)陛下!臣差一点儿见不着陛下了……羊护军要杀臣哪! 武帝:慢慢讲,不要急。 冯紞:(哭诉)臣一早入中书省,羊护军在后面追蹑,臣刚下车,羊护军就挥刀来砍臣,幸得台省掾属阻挡,臣才逃得性命。不然,臣已经人头落地了。陛下,救臣一救,羊护军追来了,陛下,快救命!(恐惧回头看,又叩头山响) 武帝:(生气地)羊琇竟敢公然到台省杀国家大臣,反了!来人!立即着廷尉将羊琇缉拿归案,朕要亲自审理。(对冯紞)卿与他当堂对质,还是先回府休息? 冯紞:陛下,臣不敢见他,也不敢回家。他真杀人哪! 武帝:卿别怕,朕派人送你回去,看哪个敢轻举妄动!殿中将军,派人将冯府团团围住,有可疑人等靠近,格杀勿论!(冯紞仍然伏地哭)卿不要怕,朕给你做主。下去吧! 冯紞:谢主隆恩。 (羊琇入内) 武帝:(生气地)你今日干什么?想造反吗! 羊琇:臣不想造反,只想杀奸臣。 武帝:“清君侧”,下一个就轮到朕了。跟造反什么两样? 羊琇:臣只想杀奸臣给大司马报仇,没想造反。 武帝:(恼羞成怒)谁是奸臣?司马攸有什么仇要报? 羊琇:(真挚地)陛下倒来问臣!陛下听信荀勖、冯紞和杨骏之言,把齐王殿下害成这样,还说有什么仇要报?陛下心里难道叉着劈柴? 武帝:(大怒地)你疯了?我“把他害成什么样”,他发病跟朕什么关系?朝中大臣有的是,生老病死,都怪朕?我看你真疯了! 羊琇:好好的,他怎么会吐血?陛下非要撵他归国,他才气成这样。有什么对不起陛下,非把人逼到这种地步! 武帝:诸王归国,这是制度!别人走得,他司马攸就走不得? 羊琇:别人走得,司马攸就是走不得!周武王、周成王可曾将周公撵走?这是哪朝的规矩? 武帝:司马攸给你什么好处?你这么帮他说话? 羊琇:陛下怎么说出这种话来!“什么好处”,我亏欠他!陛下不亏欠他吗? 武帝:朕受禅登极以后,封他为王,授以兵权,怎么亏待他? 羊琇:与社稷相比,这算什么?他给您什么,您又给他什么?授以兵权,那是从前。现在怎么样?他有什么?当年,臣要是不帮陛下亏欠他,他如今会落到这步田地? 武帝:(生气地)你大胆!你目无王法、欺君罔上,谋杀大臣,心怀叵测。在庙堂之上公然无礼,诽谤朝政。来人!把羊琇打出去!(殿中士兵用杖将羊琇打了出去) 羊琇:陛下!你不能这样对我!……不好,我失宠了!祸将临头。 武帝:羊琇官爵,永不录用。 290、齐献王府寝室,白天,内景。 齐献王:刚才那两个人呢? 成宪:刚才哪两个人? 齐献王:在路上遇见的一老一少。 成宪:(难过地画外音:“我的殿下,哪里是“刚才”,分明是“前天”。昏迷了这两日,外面打得天翻地覆,你竟不知道。”)那两个人在柴房里,等着殿下降罪。 齐献王:(吃惊地)你抓他们了? 成宪:没有。他两个自行上门请罪,在柴房里画地为牢。 齐献王:他们的事我问不了了。给他们三百两银子,让他们走吧,别难为他们。 成宪:我吩咐人去办。 齐献王:你亲自去办,马上去。(成宪出,齐献王复昏迷过去。武帝哭声,齐献王睁开眼) 武帝:(拉着齐献王的手哭)我弟醒来,我弟醒来!为兄愧对你。 齐献王:(看着武帝的脸)臣没病,陛下勿念。 武帝:愧杀为兄!我知道,如今我再做什么都晚了。我弟怪我,我心不安。 齐献王:臣没有。 武帝:你的要求,我全答应。只盼你赶快好起来。 齐献王:(摇头)臣活在世上已没有用处,不走还等什么!臣心力交瘁,撒手一去,一了百了,何尝不是幸事。 武帝:还有什么嘱咐为兄吗? 齐献王:(想了想)臣有一事至今耿耿于怀。 武帝:我弟请讲,为兄定当依从。 齐献王:匈奴刘渊,实为不祥之人。晋室之德,实在镇不住他。臣曾劝陛下以德治天下,正心修身,然而不曾奏效。以臣之末才,实不足以劝陛下。如今,刘渊王气已不可遏制,臣恐其一旦得势,必造乱宇内。望陛下听臣一言,即日杀了他,以免后患。 武帝:刘渊并没有过失。朕怎能无故杀人家的人质,授人以柄? 齐献王:(挣扎)深恨当年没密除了他,使灾祸降在我一人身上;如今,想杀他也不能。(咽气。武帝大哭,内外哭声一片。柴房里老少二人看着银子,哭坐在地上) 291、左芬厅堂,傍晚,内景。 内侍:(武帝坐车失魂落魄往前走)胡贵嫔处。 武帝:不,今日到左贵嫔那儿去。(内侍回车,还没进门武帝下车喊)左芬,你在屋里吗? 左芬:(奇怪地迎出来)陛下,怎么了?齐王殿下怎样了? 武帝:(流泪)我弟薨殒了。 左芬:陛下节哀。快进屋坐着,妾奉茶。 武帝:(流泪痴痴地坐着)他辞行的时候还好好的,才两天,就撒手去了。我这个兄长失德,没好好待他。早知道他性格刚强,就该好生照应。如今,说什么也晚了。(左芬连连安慰)应该亲自为我弟写一篇悼文。可是我心乱如麻,下笔不得。卿才华过人,替我代笔。 左芬:遵旨。(铺开纸下笔写成,念)聪敏过人,幼而岐嶷。才学德望,宣、文爱重。经籍尺牍,为世所工。嗣景舞阳,孝敬闻名。有晋受禅,辅佐皇基。百度草创,悉心请泰。总统众军,抚宁内外。封邑齐国,与民同待。上至官属,下至士兵,分租赋以给,逢饥则振贷。丰年乃责,国内实赖。每朝政大议,悉心陈述。督实南亩,上下所务。降身虚己,待物以信。正身御下,内外敬肃。见亡戒危,睹安思存。握发吐哺,天下归心。当世周公,古之遗爱。悼我忠良,齐献文王。(武帝伏在床上大哭) 292、齐献王府,白天,内景。 司仪:(府内为齐献王出殡,礼官接着念悼文)夜耿耿而不寐,魂憧憧而至曙。风骚骚而四起,霜皑皑而依庭。日昏暗而无光,泣浏栗以洌清。怀愁戚之多感,患涕泪之自零。仰行云以唏嘘,涕流射而沾巾。长含哀而抱戚,仰苍天而泣血。骨肉至亲,化为他人,永长辞兮。惨创愁悲,梦想魂归,见所思兮。援笔舒情,涕泪增零,诉斯诗兮。(武帝大哭“照料不周”,群臣伏地大哭,府内外哭声震天。段灼、孙惠、郑绥等哭倒于地) 孙惠:殿下!好人不长寿,天道不公啊!(武帝也大哭) 荀勖:(上前扯武帝衣襟低语)齐王名过其实,而天下归心。他活在世上,社稷就会有忧虞。如今他自己薨殒,乃是社稷之福,陛下应当高兴,何至于悲痛成这个样子? 武帝:(收泪站起)回宫。(孙惠看过来,回头目视司马冏) 司马冏:陛下!我父王之死,谁人之过?(众臣都止住哭声,堂上堂下鸦雀无声) 武帝:(思考对策状)贤侄,你父王呕心沥血,死于社稷,并非谁人之过,贤侄不要妄加猜测。(看众人神色) 司马冏:不对。若不是太医故意误诊,父王何至于忧虑而死?太医诬陷,陛下难道不知?(众人伏地注意听) 武帝:(松口气,问荀勖)为我弟会诊的太医是谁? 荀勖:是沈乔、卢翰、霍定三人。 武帝:大胆狂徒,竟敢谋害亲王。(对司马冏)贤侄放心,今日伯父就给你父王报仇。来人! 何勖:在! 武帝:将沈乔等三人推出斩首,诛夷三族!(何勖带众士兵捆了三人。卢翰昏过去,霍定溺了一裤子。) 沈乔:(拼命挣脱,死死扳着齐献王的棺椁哭喊)齐献王!臣知道错了,臣再也不敢了!陛下,饶命!(士兵强行拖走三人,郑绥吓得直哆嗦) 段灼:(安慰)天作孽,尤可违;自作孽,不可活。沈乔等伏诛,乃咎由自取,卿不必心惊。(郑绥松口气) 武帝:(对司马冏)贤侄,伯父给你父王报仇了,贤侄称心不?(司马冏低头无语)朕封你为齐王,承袭父业,行冠礼之后,拜大司马。(司马冏叩头谢恩,百官山呼万岁,武帝得意状离开,群臣也散去) 和峤:(要上车,看荀勖在车上)你? 荀勖:我与陛下同乘一辆车。陛下先走,我搭乘卿的车回去。 和峤:(愤怒画外音:“老贼无耻!齐献王英年早逝,都是你等害的。真恨不得拿刀杀了你。”大喝)你下去!这儿没你的地方!(荀勖)羞惭下车。 孙惠:(还跪在原处画外音:“我等俱开罪于荀勖、冯紞二人,平日仰仗齐献王得以太平无事,如今殿下薨殒,我等如何存身?非遭二人报复不可。现在朝廷上下乌烟瘴气,我一人怎能匡正?正好无职,不如退出仕途回家去。)殿下!臣愚昧无知,未能为我主分忧,实在没有面目复见我主于地下。我主为晋室社稷委曲求全,鞠躬尽瘁,犹未免谗言蜚语之毁,臣以卑劣之才,寡微之德,不敢奢望在朝廷上立足。臣心已冷,即日回家耕种,不涉仕途。 293、成宪寝室,傍晚,内景。 孙惠:(失魂落魄进来,成宪正在收拾东西)卿也要走吗?(成宪流下泪来,撂下手中物事,坐床上拭泪)卿别哭了,殿下已经不在了,哭也没有用。 成宪:睹物思人,物在人亡,让活着的人心里难过。(孙惠也流泪)这几日,我一闭上眼,就想起殿下的样子,仿佛就在眼前。前天还梦见殿下处理公务,我捧了一盏茶,放在殿下桌前,殿下对我微笑,说“太子这几日有长进,得趁热打铁,不能荒废了学业,将来社稷还要靠太子继承。”昨天夜里做梦,又梦见殿下。殿下脸色黄黄的,说要出去,让我备车。他站起来往外走,轻飘飘地路也走不稳。我隐约觉得手里端着一碗粥,赶紧把粥放在桌上,要扶他一把,可是发现扶住的是个衣架,殿下却不见了。我以为他出去了,连忙追出门去,只见殿下的车子停在那儿,侍卫们都在,惟独没有殿下。街上人来人往,川流不息。人海茫茫,我到哪儿去找殿下……”成宪说着,失声痛哭。 孙惠:(呜咽)卿对主父如此忠心,殿下九泉之下,一定会感到欣慰。 成宪:我忠心有什么用!留不住殿下的性命。殿下好生命苦,三十六岁就命归黄泉。殿下是个好人,为什么不能长寿百年,是谁作的孽! 孙惠:卿不要再说了。卿如今想上哪儿去? 成宪:回乡奉养老母,我不能离开亲人了。在这里,没有人能在我心里代替殿下的位置,更不愿侍奉他人。这就回乡与家人团聚,以尽天年。 孙惠:你我志向相同,希望有朝一日,还能相见。(相互道别离去) 294、太极殿东堂,白天,内景。 和峤:(笑着说)王济弹劾王浑的奏表。 武帝:(感兴趣地)都说什么? 和峤:弹劾王浑处世不当,请绳之以法。(递过来) 武帝:(微笑)新鲜,连老子也弹劾,真是个不孝之子。 和峤:王济从兄王佑,素来与王济不和,弹劾他不能容下其父,应当免官。 武帝:免了两次了,还得让他回来。王济这个小子,这一阵子越来越不像话。看见朕,脸吊吊着,想理不想理的,朕还没法子跟他一般见识。今日可让我抓住把柄了,不能白白便宜他。他不在这里,想斗口都找不到人。他的奢侈,远近闻名。我打算狠狠骂他一顿再给他复职,卿觉得怎么样? 和峤:王济俊爽,恐怕不能理屈词穷。 武帝:今儿朕决不会输给他。卿站在一旁不用帮言,看朕怎么臭骂他!他要不认输,朕还有词儿。宣王济。(王济闷闷不乐入内) 武帝:过来,跪下。父母养育儿女,三年才离怀抱。想不到养子成才,倒被他算计,真可谓不忠不孝。(拿起王济的奏表往王济头上一敲)朕还不能跟你一般见识!这不,还得给你提升官职,你小子真有福气。说说看,心里愧不愧?对得起朕吗? 王济:(生气状画外音:“你亲近小人,不理国政,为兄不仁,逼死齐献王,还讲什么道义。我没说你,你倒有脸说我。”“扑通”跪下)臣心中惭愧,对不起陛下! 武帝:(感兴趣地)今儿认错这么干脆,有点儿像话了。说说,怎么个对不起法儿?(和峤看出门道状) 王济:臣一想起《尺布》、《斗粟》之谣,就深切为陛下羞耻。人家能让亲者疏,臣却不能让亲者亲,所以惭愧,对不起陛下!(武帝吃惊惭愧状)起来吧。 295、太极殿正殿,上午,内景。 王戎:二月壬辰,地震;四月任城、鲁国池水赤如血。 武帝:(对占官)怎么回事? 占官:近火沴水,听不聪之罚。 武帝:指什么? 占官:有典籍记载,“君淫于色,贤人潜,国家危,厥异水流赤”。代表妖气盛行。 武帝:(沉默低头,原处一阵闷响)怎么回事?(群臣惊慌往外看) 宦官:(跑进来)陛下,宣帝庙大梁折了。大殿已经坍塌,成为一片废墟。(武帝及群臣都惊慌状) 官员戊:太庙梁折,乃大凶之象。恐怕大晋江山的福祚到头了。 占官:天戒若曰,地陷者分离之象,梁折者木不曲直。(武帝思考状) 官员己:(低声)齐献王薨殒,就是大晋江山的梁折了。太庙梁折,正是此意。 官员庚:(低声)自齐献王薨殒,地震、池水变血、太庙梁折,这都是国家亲近小人、排斥忠良的报应。荀勖、冯紞僭作威福,扰乱朝纲,陛下亲任他们,不惜自毁社稷。 刘毅扶病奏道:“天灾人祸,变异连连。朝野必有阿党奸臣,当杀无赦。”(荀勖恐惧状,冯紞直哆嗦) 武帝:(看群臣议论纷纷,不快)派将作大匠,火速重修太庙。退朝。 (三个月过去) 296、太极殿正殿,白天,内景。 王戎:任城、梁国暴雨成灾,豆麦绝产。中山冰雹,伤害秋天的庄稼。 武帝:下诏,减天下租税三分之一。够了吧? 王戎:南安等五郡暴雨冰雹,树木催折,伤害秋天的庄稼。魏郡、西平郡九县以及淮南、平阳皆霖雨暴水严霜,颗粒无收。 武帝:知道了,还有吗? 王戎:扶风送来凶信,骠骑将军、扶风王司马骏薨。自齐献王薨陨时,扶风王便发病。从此病情日见危急,终于不治身亡。 将作大匠:(恐惧地)陛下,太庙清理后,刚打好地基,还没来得及起墙,一夜之间,太庙地基的基石就陷入地下。(群臣恐慌状窃窃私语) 武帝:(大怒加恐惧状)你将作大匠当得好啊。重修太庙! 将作大匠:(恐惧地)唯。(武帝愤懑状) 和峤:陛下,尚书左仆射、散骑常侍刘毅卒。 武帝:(震惊状)失我名臣,没能活着作三公!(冯紞舒心状,见群臣都愤怒地看着自己,又受惊状。武帝向王戎)还有什么?(王戎迟疑)说呀。 王戎:连年灾害,频频日食。今年情况愈演愈烈,大有邪气上升之势。郡国十三大旱。朱提山崩,犍为地震。京兆又地震。郡国八次大水,河阴降赤雪二顷。 武帝:够了!又是“沉湎后宫女色纵欲过度”是不是?下诏压灾气:科出宫中才人、伎女以下归家,与父母团聚。 (两个月之后) 将作大匠:(恐惧地)陛下,太庙大殿地基深陷,所筑地基柱石陷落地下,无影无踪。 武帝:(大怒地)将作大匠失职,有负朕的托付。来人!(将作大匠瘫倒) 傅咸:灾祸实由于人事,愿陛下静心禳灾。 武帝:(咬牙切齿地)将地基深筑,下及数丈;一直挖到黄泉,看还怎么陷。 将作大匠:唯,唯。 宦官:崇贤殿被雷击毁。(武帝吃惊状) 朝臣:(窃窃私语)国家亲小人、远贤臣,贤人没有用武之地,要崇贤殿没有用,所以上天降下灾异,以示警戒。 武帝:(烦恼地)退朝。 297、中宫明光殿,半夜,内景。 (武帝躺在床上,烦躁状起身出来站在台阶上。杨芷起来,给武帝扇扇子,武帝疲劳状) 杨芷:妾服侍陛下回殿歇息。(二人回到床上躺下) 武帝:(来回翻身睡不安状,慢慢闭上眼睛。梦境:武帝在屋子当中站着,十一、二岁的齐献王手拿一金鼎进来递给武帝:“兄长不必烦恼,金鼎在此。小弟特意送来,请兄长收下。”武帝:“这是父母赠给我弟的传国之礼,为兄者怎敢抢夺?齐献王:“此物兄长喜爱,拿去就是。”金鼎熠熠生光,武帝贪婪地看着,继而醒悟,看齐献王神色。齐献王脸色祥和无怨气。武帝把金鼎放在博物架上高兴地:“我弟这些天到哪儿去了?为兄着实想念。”齐献王:“我就在父母那边。兄长且坐着,我得回去看看。”武帝:“你去吧。”两眼看着金鼎。齐献王出屋,武帝从架上取下金鼎把玩。武帝:“此物我梦寐以求,我弟怎能不爱?我当许诺宝物,以慰我弟平生。”捧着金鼎出来找。院子里静悄悄无人。武帝笑:“大猷顽皮,又藏在哪儿让我找。待我找他出来,不给他宝物,看他怎样!”屋里屋外遍处找不到。武帝:“定在我出屋的时候,我弟又躲入门后了。”抱着金鼎重新进屋,齐献王立在床前,面朝墙壁。武帝大笑:“嗨!看你逃到哪里去!”齐献王不回头,身着丧服,缞绖麻衫。武帝:“大猷,你为谁服丧?”少年回头,却是司马冏。武帝:“我弟方才还在这儿,你见他了吗?”司马冏两眼冒火大喝:“陛下!我父王之死,谁人之过?”武帝惊慌:“贤侄,我弟刚才还在这里,你不信,我跟你一起找。”司马冏:“你让奸臣害死我父王,倒在这里充好人!你夺了我父王的金鼎,却害死我父王的性命,致使我们弟兄四人成了孤儿,你还我父王命来!”抢夺金鼎。武帝后退,绊在门槛儿上,金鼎失手坠落,“咔嚓”巨响粉碎。门扇连同门框儿一齐倒了出去,整个屋子嗡嗡做响,霎时间坍塌下来。武帝爬不起来,大喊:“大猷快来救驾!大猷!”猛醒。) 杨芷:陛下醒来,陛下,妾身在此。 武帝:(浑身汗狼狈坐起,画外音仍旧轰隆作响)什么声音? 杨芷:快去看看什么声音,别惊着陛下!(宦官跑出去,武帝擦汗,烦恼状) 宦官:(惊慌跑进来)禀报陛下、皇后:太极殿殿内地基下陷,深不可测。 武帝:(恐惧地变了音)太极殿也下陷了?” 宦官:是。陛下要不要亲自看一看? 杨芷:这么危险,怎能让陛下去。 宦官:是,奴才该死。 武帝:(烦躁地)掌灯,看看去。 298、太极殿,夜里,外景。 宦官:(正在看)殿门墙上一个裂缝,格楞错位。(武帝一行走过来,宦官忙要去打开门,) 武帝:别推,钻进去看看。 宦官:(钻进去挑灯看)奴才看见了!这个坑有几丈深,当中好像还有东西,看不清楚。 武帝:天亮再看。回去。 299、中宫明光殿,白天,内景。 宦官:(入内)太极殿地陷深约五六丈,中有破船。 武帝:(厌烦地)知道了,下去吧! 杨芷:陛下,要不要传占官来问问?(武帝不答,杨芷领众人离开) 武帝:(沉思状自言自语)名臣、至亲都死了,作难的时候跟谁说去?德行已经不能禳灾,怎生是好?刘毅!这一会儿朕真想你。大猷!你若是活着,准能为朕解决困难。可是,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当时人都在,没显得重要,反而觉得是心腹之患。如今人不在了,只剩下追悔、空虚、寂寞……如何是好?(醒悟状)刘毅、大猷平生最烦荀勖、冯紞,朝廷上下都以荀勖、冯紞为借口,说我亲近小人。不如顺了民意,也对消灾有助。(提笔写诏书) 300、尚书省,白天,内景。 冯紞:(悲哀地)下官是没出路了,只能过一天算一天。卿也明升暗降,不再得陛下亲幸。这次便宜了张华,重新为太常,得陛下宠爱。 荀勖:(失神落魄地)我也日落西山,难以在朝廷上作威作福,心中只有罔恨。 三个官员:(进来)恭喜大人迁官。 荀勖:(生气地)夺我凤凰池,诸君还来贺我!(三人惭愧地退出) 冯紞:实指望扫清障碍,将来太子登位后可以执掌朝廷大权,可是竟然人算不如天算。(坐在地上) 301、中宫明光殿,白天,内景。 (武帝躺在床上,气色很不好) 杨芷:(出来对杨骏,不满地)陛下极欲声色,早劝他不听,终于病倒。 杨骏:陛下倘若情况不妙,我等怎生是好?现在朝野中以汝南王司马亮声望最高,难道大权将来要归他? 武帝:(起床)今日好了些,出去转转。 杨骏:臣愿随驾,照顾陛下。 武帝:有劳。(俱走出,不大会儿就回来了) 杨芷:陛下到哪里走走? 武帝:去凌云台转了转。 杨骏:汝南王司马亮生母伏太妃有小病,汝南王就率领人众在洛水边为其母求福禳祸,祈求长生。他们兄弟三人亲自侍奉左右,仪式浩大,威风八面。惹得万人空巷出来观看,管弦鼓号震耳欲聋。陛下宽容,不指责汝南王奢侈,还夸伏妃富贵。 武帝:伏妃能有今日,不容易。 杨骏陛下身体康健才是国家大事。伏太妃小病,汝南王竟如此用心。陛下安危,汝南王为何不加关怀?(武帝不高兴)汝南王身为朝廷宗师,不替社稷着想,不替陛下操心而专为私事。(武帝不高兴画外音:“最近几年宠幸杨骏一族太过,基本上对他言听计从。如此下去,倘若杨氏势倾朝野,将来如何控御。”不理。杨骏看武帝脸色,没敢再说) 302、太极殿正殿,上午,内景。 有司:东夷二国内附。匈奴都督大豆得一育鞠等帅种落一万一千五百口自塞外来降晋。 武帝:诸夷内附,乃是祥瑞。(武帝画外音:“皇天不会灭晋!待朕打起精神,重振河山,兴利除弊,定能消灾禳祸。”)改营太庙,命陈勰为将作大匠,要不惜工役耗费,力求稳固。 有司:南夷扶南、西域康居国各派使者来献。 武帝:(高兴地)祥瑞之气。朕重修德政,卓有成效。海内外气象一新,四海升平,朕还是千古一帝,威服八荒之主!(群臣山呼万岁,武帝不舒服状) 303、太极殿东堂,白天,内景。 陈勰:(入内)秉陛下,太庙作成,全部完工。 武帝:好啊。你们都看过没有? 内侍:我们都看过了,太庙规模宏大,富丽堂皇。 武帝:迁神主于新庙,朕将亲临,主持仪式。 304、太极殿东堂,白天,内景。 武帝:(一个人在内来回走)接连几年凶象,朝野颇有阴霾之气。灾异屡见,象征着大限不远。太子不克负荷,幸亏皇孙聪睿,不用再废太子。然而皇孙非贾南风所生,如何是好?如今杨骏专权,怕控制不了,可用楚王司马玮、淮南王司马允并镇守要害以稳固帝室。(不舒服,坐在床上) 宦官:(入内,小心地)陛下,新建太庙大梁又折了。(武帝昏过去宦官喊人,杨骏入内) 武帝:(呻吟)谁能为朕分忧? 杨骏:太庙梁折,当免张华官职。 武帝:准奏。 305、中书省,白天,内景。 杨骏:在朝廷里,能与我抗衡的,只有张华和卫瓘。张华乃庶姓,好排挤;卫瓘就不同了。卫瓘是陛下儿女亲家,陛下什么时候都以繁昌公主的利益行事,护着卫瓘之子卫宣。自家人,最难对付。 官员:卫宣缺德少行,纵酒无度,数有过失,又待公主不敬。可以添油加醋,夸大其词,买通陛下左右,不怕挤不走卫瓘。 306、太极殿东堂,白天,内景。 宦官甲:卫宣最近越来越不像话,常常借酒撒疯,侮辱繁昌公主。公主以泪洗面,度日如年。 武帝:卫宣这个孩子,辜负朕的期望。 杨骏:陛下把繁昌公主下嫁给他,他不爱惜;可见他是个不知好歹的泼货。公主忍辱负重,常常将愤怨埋藏心底,日子久了,怕受不了。陛下当为公主撑腰,从恶霸无赖手里夺回公主。 武帝:欺人太甚!(对宦官)先把公主接回来再说。 (半个月过去) 杨骏:(递过来一个奏章)卫瓘惭愧,告老逊位。 武帝:准。下诏:以卫瓘为太保,以公爵身份居于闲职。 杨骏:陛下休息一会儿吧,臣告退。(走出,对朱整使眼色) 朱整:卫宣行为不检欺凌皇室,宜收卫宣付廷尉科罪,请免卫瓘禄位。 武帝:太重了,不许。(杨骏在外面听着,不快神色,走出) 内侍:繁昌公主求见。 武帝:宣。 繁昌公主:陛下因何不准我回卫家? 武帝:你嫁到卫家没有子嗣,卫宣又数次欺侮你,为何还想回他家?难道没把你折磨够? 繁昌公主:卫宣不曾欺侮孩儿,待孩儿不薄。 武帝:(问宦官甲)怎么回事? 宦官甲:杨公所讲。 繁昌公主:卫宣曾经醉酒打了孩儿,但是陛下训斥他以后,再没敢过。只此一次,陛下知道的。况且,卫宣有病,孩儿怎可撇下不管。 武帝:原来冤枉了卫宣,你回卫家去吧。(宦官甲恐惧退出) 内侍:(入内)陛下,卫家来报信,昨日卫宣以病辞世。(繁昌公主大哭而出,武帝惭愧状,不舒服,内侍扶住)回明光殿吧。(武帝点头) 307、中宫明光殿,白天,内景。 (武帝躺在床上,闭目,气色很不好) 杨骏:(在外面与杨芷低声商议)陛下病重,佐命元勋全都不在了,群臣无计可施,朝野上下一片混乱。眼见陛下病情一日日加重,你得多留神,朝权别让别人夺了去。(杨芷点头,杨骏)入内。 武帝:卿在这儿。 杨骏:陛下可好些?(武帝摇头)汝南王司马亮任大司马,到现在还不出藩归国,是故意磨蹭。陛下可以发招催催他。 武帝:稍停时日也无妨。 杨骏:齐献王任大司马尚且得出藩归国,汝南王疏亲算什么。何况汝南王心里没有陛下,在京师难免出乱子。陛下千万不能犹豫,遗留祸患在京师。 武帝:(理亏加不舒服)好吧、好吧,卿去吧。 杨骏:(暗喜)遵旨。(武帝痛苦状闭上眼) 308、太极殿东堂,白天,内景。 武帝:(被人扶着从辇上下来,进入东堂。内侍请安,都是生面孔。对杨俊)怎能这样干!(杨骏惭愧退出)你们全下去,宣中书监华廙入见。(众人都退出,只有武帝一人,武帝躺下) 华廙:(入内)陛下可好些了? 武帝:(低声)你近前来。(华廙靠近)趁汝南王尚未动身,留下汝南王,别让他出藩归国,下诏让他与杨骏夹辅王室。(华廙写诏书,杨骏在外面伸长脖子偷听不到,烦恼状。华廙写好,武帝低声)去中书省传诏,路上不要泄露。(华廙退出,杨骏看到,思索状,然后偷偷跟着往外走) 309、中书省,白天,内景。 华廙:(入内)陛下有诏书……(拿出诏书,众人起身过来,诏书却被刚赶来的杨骏接过去)哎? 杨骏:借诏书一看。(揣入怀中走) 华廙:不便外借。 杨骏:(边走边说)今日不得闲看,明日一早还给卿。 310、秘书处,白天,内景。 华廙:诏书拿回来了没有? 官员庚:杨公说:“还没腾出功夫,今日晚上一定还。”(华廙焦急状来回走) (过几日) 华廙:诏书拿回来了没有? 官员庚:(入内)杨公说,诏书已经还了,华监怎么还催? 华廙:(恐惧地)我找他要去。 311、中书省,白天,内景。 华廙:杨公,诏书该还给下官了吧,下官还等着宣诏呢。 杨骏:(撇着嘴)卿的人太性急,竟然不懂规矩,当着我的面说我借诏书不还。我乃贵臣,传出去好听么! 华廙:(忍着气)杨公,我的人不懂事,回去我责备他。诏书请还给下官,也好行事。 杨骏:你急什么,朝廷是我说了算还是你说了算?(转头不理) 华廙:(拉着杨骏袖子)杨公,下官赔了礼;杨公,请给下官方便,别让下官为难。 杨骏:没人让你为难,诏书我早就还了。你是写诏书的,跟我一个劲儿地拉扯什么。(华廙丢开袖子,焦急无计可施状) 宦官:(急匆匆进入)杨公,皇后让你快去。(杨骏神气地马上走,华廙懊悔地蹲在地上,片刻起来,找到杨济附耳上说,杨济惊恐状) 312、中宫明光殿,白天,内景。 (武帝闭着眼在床上躺着,杨骏和杨芷看着他的脸,上外屋) 杨芷:陛下现在不认人了,咱们说什么是什么。趁此时机,大人不想干点儿什么? 杨骏:赶紧撵走司马亮。(出来对守门宦官)传华廙。(华廙、王济赶来)陛下口谕,命令汝南王从速出藩归国。(华廙写诏书) 王济:朝廷非一家一姓之朝廷,何况外戚。宗室之人以汝南王贤良才拥戴,兄长却将他排出门外,要知道天下姓司马,怎容杨氏专权!兄长身为外戚,当唯恐避之不及,怎能擅权如此,怕自己命太长吗! 杨骏:(强硬地)这是陛下的意思!你回去吧。(王济无奈而出) 313、中书省,白天,内景。 杨济:如果家兄征汝南王入辅朝政,自己退身避政,门户或许能免祸。不然,怕是要血洗了。 傅咸:如果杨公能将汝南王征还,共同辅佐朝政,秉崇至公,也可以立太平之世,用不着退避。人臣不可专擅,联谊宗室,即便宗室疏旷,也能因外戚之亲得以平安;若外戚危难,可以倚宗室之重以为援手,所谓唇齿相依,就是指此,这个计策最完善。 杨济:再想劝谏,干脆不给见面儿。家兄恨我,我也无计可施。(对石崇)人心怎样,都说些什么? 石崇:贤兄执政,疏外宗室,四海难平。应当劝他与四海共崇至公,才是善策。 杨济:家兄对我避而不见,我说什么他都不听。不如卿去试试,把这些危险告诉家兄,免得他执迷不悟。 石崇:我去试试。(一会儿回来)杨公根本不听。(杨济叹气) 314、中宫明光殿,白天,内景。 武帝:(醒过来)汝南王来了没? 新宦官:还没来呢。(武帝看着他,痛苦地闭上眼。杨骏朝杨芷使眼色) 杨芷:汝南王不来,可使杨公辅政。(武帝正出神状,点头。杨骏大喜,出屋) 杨骏:传中书监华廙、中书令何劭。(二人入内)陛下口授遗诏,二卿记录。(二人赶快写)以杨骏为太尉、太子太傅、都督中外诸军事,前官如故,准许持兵杖出入。(二人写毕,怀疑状对视)陛下口授,焉能有假。卿二人随我入见陛下,便知分晓。(二人跟着进去,杨骏向杨芷使眼色。杨芷将诏书展给武帝看,武帝没反应) 杨芷:二卿随我来。(二人跟着出来)赶紧发诏,以便朝臣服从太傅布置。(二人疑惑点头) (解说画外音:“两日后,晋武帝司马炎崩,时年五十五岁,太子司马衷即位,为晋朝第二代皇帝晋惠帝。”) 315、太极殿正殿,上午,内景。 (殿内喜气布置,晋惠帝司马衷升殿,众臣山呼万岁) 司仪:新帝即位,大赦天下,改元永熙。武帝遗诏,太傅杨骏单独辅政,居太极殿料理后事。尊皇后杨氏为皇太后,立妃贾氏为皇后,立广陵王司马遹为皇太子。(众臣山呼万岁) 316、太极殿正殿,白天,内景。 (殿内丧事布置,守灵者及来回走动的宦官、从人,杨骏穿丧服坐皇帝座位旁边,指手画脚) 太史令:先帝晏驾没过当年,不应改元。即位当天改元,是为非礼。 杨骏:(抱怨地)新帝即位,第一件事就错了,卿干什么去了,怎么不早讲? 太史令:此乃故事,人所尽知。下官不知太傅不懂。 杨骏:改元已经宣告天下,不能收回。我回头禀报陛下,下诏卿,先别记载,到明年元月另行改元,再作为新主纪年。 太史令:(迟疑地)行。(杨骏醒悟状出去找到杨芷) 杨骏:又想起一件事。万一皇帝身边人在皇帝跟前构隙我,惹不了贾后。贾后凶险剽悍、多权略机诈,定要抑制她的权限范围。 杨芷:大人要如何? 杨骏:两个外甥段广、张劭得用上,占上位子,不能给贾后可乘之机。让段广为散骑常侍,管机密;张劭为中护军,典禁兵。如此,便可万无一失。 杨芷:甚好,就依大人。 杨骏:你下一道诏书,告诉朝廷上下:凡有诏命,先呈皇帝审阅,然后入呈你这个太后,才能发出。可不能让他们掌握大权! 杨芷:我父女焉能不同道!(杨骏微笑。外间,守灵官员窃窃私语) 司仪:(立正殿对群臣及后宫嫔贵喊)梓宫殡葬,六宫辞灵。(群臣退出,排在后宫嫔贵队伍后面。杨骏还在殿里坐着,身边卫士全副武装列在他周围) 官员辛:杨公怎么不懂规矩? 官员庚:杨公胆小,怕被仇人算计,干脆不下殿,坐论国事。有虎贲百人持大戟自卫,才安全。 官员辛:这是对社稷不恭。有太后撑腰,杨骏放手多树亲党,排挤同僚;一应事务,皆出于喜怒之间。 官员庚:公室怨怒,天下愤然。他若能得好死,才怪。 (武帝出丧队伍,浩浩荡荡往外走。到大司马门外,出丧队伍看门边跪着的汝南王司马亮,摇头,鄙视状。何勖跑过来) 何勖:大王,武帝驾崩,大王怎么不入宫临丧? 汝南王:杨骏专权,怕他趁机加害。(何勖无奈,回到队伍中去。队伍中的官员看着汝南王摇头) 317、太极殿正殿,白天,内景。 侍从:(入内低声说)君父之丧,汝南王为臣子者哭于门外,有举兵谋反的迹象。 杨骏:(吃惊地)我最忌讳的就是他!赶紧报与太后,让她启奏陛下出手诏给石鉴与张劭,令二人率陵墓守兵讨伐司马亮。(侍从出) 318、中书省,白天,内景。 张劭:杨公,石鉴不从命,还问谁让陛下下的诏书,并以身家性命保汝南王不反。语气坚决,拒不发兵。 杨骏:(生气地)石鉴敢不从命!(思考状)另派人马前去捉拿汝南王。先不要惊动汝南王,只说是陛下相请,让他进宫议事。等他出了府门,立刻拿下。 319、大司马府,白天,内景。 何勖:(入内)大王找我什么吩咐? 汝南王:(恐惧状)廷尉,卿可来了。石鉴说杨太傅想发兵捉拿我,我也不太相信。卿觉得,太傅有没有可能向我下手? 何勖:不用怀疑,杨骏必定有害明公之心。 汝南王:哎呀,我心里正没底,你怎么也这样说! 何勖:明公,到这时候了,不能再心存侥幸。危险就在眼前,赶快行动! 汝南王:(慌张地)呀、呀,别催!让我想一想。 何勖:明公应该当机立断,再迟就来不及了。 汝南王:哎呀,这、这……卿说,怎么办? 何勖:兵戈相见。 汝南王:那……这样一来,杨骏掌握兵权,非带人讨伐我不可。那……祸就大了。 何勖:祸已经不能再大了。 汝南王:(急得乱转)我要是胜不了,非被他擒住不可,这个计策不好。 何勖:(生气地)明公!您现在是朝廷宗师,宗室楷模。朝野现在归心于您,而不是归心杨骏!您不讨别人,倒怕被人所讨,像什么话。臣替您努心、费劲!事在您身上,您不下决心,让别人怎么办!谁能替得了明公家事! 汝南王:(恐惧地)我、我、我心里一点儿准备也没有,这,这,……哎呀,先避一避再说。 何勖:上哪儿避? 汝南王:先到汝南去,要不,也可以到许昌镇上。先避开杨骏,等我准备好了再议。 何勖:也好。事不宜迟赶快走。 汝南王:喊上世子,备车,走!(跑出去) 何勖:(摇头叹气)这个大王,朝廷指望不上。 320、大司马府,白天,外景。 张劭:(来到门口,何勖从府里出来)汝南王在吗? 何勖:汝南王不在。有事吗? 张劭:陛下有旨,宣汝南王入宫议事。 何勖:(画外音:“假传圣旨,看来今日真的要害汝南王了。只可惜晚了一步。”故意拖延)陛下有事,直接找太傅就是了,何必要汝南王亲自来?先帝临终,以杨太傅为顾命大臣,有事不找顾命大臣,于理不通。 张劭:(着急地)汝南王干什么去了? 何勖:我也不知道,进去问一下就明白了。 张劭:(对士兵)进去看看。(士兵跑进去,又出来) 士兵:回将军,汝南王不在家。 张劭:(问何勖):汝南王到底上什么地方去了? 何勖:卿老公事,这点儿规矩不懂?大王要上哪儿,卿、我当臣子的,哪儿有资格盘问!依我说,陛下让卿找汝南王,卿找了就行了。找不着,如实回禀,交差就得。卿说是不是?(张劭点头,领人走) 321、太极殿正殿,上午,内景。 杨骏:新帝即位,须得依魏明帝即位故事,普遍加官进爵,可以服众。 傅咸:按理,没有帝王刚驾崩,臣下就论功行赏的前例。大丧期间行喜庆之道,有悖人伦。 杨骏:为政,就是这个样子。不封赏,别人能归心新政? 傅咸:杨公初当政,就封赏熏赫,震动天地,自古以来,从未有过。无功而受赏,则人人盼望国家有祸,而开非分侥幸之心。从今往后,祸事无穷。 杨骏:左丞的话真不中听!得到赏赐,谁不喜悦?朝廷有恩惠,谁不倾心?我新当政,不举拔贤能,谁为我尽力!什么祸事,我看是好事。 傅咸:杨公还是想专擅权势,不是为国家着想。 杨骏:不专擅朝权,政事就不能推行。 傅咸:专擅朝权乃祸败之由。杨公当政,应当以德服众,总结前人得失,静默颐神,少亲政事。有大的得失,才出面维持;不是大事,都听任主事者安排。 杨骏:失了权柄,不能控制,何以为政? 傅咸:如今就好吗?杨公亲自安排具体事,门前冠盖车马,填塞街衢,杂事吵嚷不绝,不按事理行事。这是庶民旧习,应当改易。人人都希望无功而受赏,但此一举,必定伤大义、冷众心。古语云:“民不患寡,而患不公”。流言四方,对杨公不利,这些举措都得不偿失。(杨骏转头不理) 杨济:(低声对石崇)家兄当政以来,连连出笑话,常侍可启奏陛下,稍微劝谏一下他。 石崇:陛下正位东宫二十余年,刚承袭大业,就违背规定滥加赏赐,标准超过泰始革命之初及诸将平定东吴之功,轻重实在不相称。且大晋世数无穷,今日的制度,当为万事之表。若天下爵位都赏赐完,几世之后,所有人都是公侯了。 杨骏:我今日过得去就行。数世之后,关我屁事!(对惠帝)请陛下发诏。 惠帝:准奏。(杨骏对宣诏官使眼色) 宣诏官:诏下:增天下爵位一等,参预丧事者二等,免租税一年,两千石以上官员爵禄在关内侯以下的,皆封关内侯。以太傅杨骏为大都督、假黄钺,录朝政,辅政。钦此。 官员庚:杨太傅催皇帝行诏书,把皇权当作掌中物,想让百官都听他的。他关心的是爵禄、地位,哪里有江山社稷的长远打算! 官员辛:杨太傅怕自己德望不够,朝政不稳;也想取悦于众心,便大开封赏。朝廷上这样封赏,恐怕百姓都不明所以。 宦官:无事,退朝。 322、中书省,白天,内景。 (杨骏坐在位置上摆弄一件宝物,傅咸过来) 傅咸:杨公执政以来,言行很少从合正道。下官以为杨公不可不用规谏,方可全身而退。 杨骏:卿担忧太过,我有什么可规谏的! 傅咸:谅暗之制不行,由来已久。自汉文帝短丧之诏颁布以后,嗣君脱了丧服就要听政,规矩沿袭了几百年,很难改变。今陛下谦冲敦厚,将朝政委任给杨公,下官很担忧杨公当不起重任。当年周公,大圣人一个,以成王幼冲而辅政,还招来那么多流言蜚语,何况今陛下春秋正当时! 杨骏:那就怎么样? 傅咸:名不正则言不顺。下官以为,当政很难,如果不称职,不如不干。单等陛下谅暗终止,杨公该考虑进退了。这一段时日,众人纵有不满之辞,将来察明杨公对朝廷的忠心,自然云消雾散。大权上交,谁也不能怨恨杨公。 杨骏:卿不如直接把话说到家,从我手里要权呢。 傅咸:下官的话已经说到家了,杨公不是当宰相的材料,想为您谋一个退路,免得身陷不测。 杨骏:(生气地站起来)危言耸听!卿只为上司当绊脚石!话我听明白了,卿下去吧!(傅咸退出) 杨骏:(对石崇)这样的人,不能让他老在眼前晃悠,可以出为外官。 石崇:明公刚当政,应当树立朝望。傅咸乃是正人君子,将正人君子排斥在外,名声不好。(杨骏气恼状) 傅咸:(来到杨济跟前,摇摇头)该说的全说了,无济于事。 杨济:(担心地)谚语说:“生子痴,了官事”,官事恐怕难了。家兄糊涂,卿直言劝谏,怕会惹祸。我深为卿担忧。 傅咸:贤兄要是有卿这么清亮就好了。人修养不到,怎么都不明白。给他留条生路,他反倒觉得害他。自认为掌朝政是个什么好事,挤扁头要往里钻。不知道这个位子他根本坐不住,罢黜他才是对他有好处。唉!有时候求大同而伤小同,求大顺而伤小顺,不可避免;必须有所取、有所舍。这个道理,他就是想破头,也不能理解。我真想天天当着他的面对他说:‘卿没有宰相的本事,别占这个位置。’我这个脾气是改不了了,当着卿,竟说贤兄的不是,望卿恕罪。 杨济:卿赤诚一片,既为朝廷又为家兄,我怎能不知。卿这些话,我深有体会。我现在同卿一个境地,同病相怜。依我说,卿还是不要这么直言,情知不能劝,劝他什么用。 傅咸:(微笑)卿不也是明知道不行还是要劝的吗?(杨济无奈笑)我当不改初衷。(二人走开,孙楚蒯钦走过来) 孙楚:我当然进谏,但是,地位不如卿,是杨太傅的亲表弟。还得卿帮言。 蒯钦:没说的。(二人入内) 二人:(施礼)冯翊太守孙楚,弘训少府蒯钦拜见太傅。 杨骏:(高兴地)老相识,快免礼,坐。二位,有何贵干? 孙楚:杨公以外戚的身份手握朝廷大权,辅佐弱主,应当仰思古人至公至诚的谦顺之道,不能任性。从来没有庶姓专朝,而能得了好结果的。今宗室之亲德高望重,藩王都壮实威风,可是杨公却不与他们共参万机,将宗室及旧臣排斥在外。卿只知专权,是否想过中朝之乱,由此开始;百姓将来的日子,是什么样子?卿内怀猜忌,外树私昵,离大祸临头没日子了。 杨骏:(生气地)我以前与卿交好,也曾提拔卿。卿倒说这些!既然卿不把我放眼里,没有必要再见卿,卿可以下去了!(孙楚畏惧状) 蒯钦:(拍案而起,众人都吓一跳。蒯钦指着杨骏的鼻子)杨文长,你太专横了!告诉你,劝你的都是为你好,你倒看成害你,越来越糊涂。孙太守哪句话说得不对,你指出来!捡有理的说,别胡搅蛮缠!我屡次给你列举各种败事之由,听得杨济都寒心了,惟独你一意孤行拒不纳谏,有病么你。 杨骏:扶出去!(两个官员把蒯钦推了出来,孙楚赶紧跟下来。蒯钦站稳脚步,使劲抖了抖袖子,笑) 孙楚:(低声)卿虽说从小跟杨公亲昵,然而如今贵贱有别,卿还是直亮不回的性子,屡以正义犯颜。小心杨公拿你的错儿! 蒯钦:(哈哈大笑)拿我的错儿就怎么样?他能杀了我? 孙楚:(低声)小声点儿。杨文长大权在握,得罪了他,有卿什么好处! 蒯钦:杨文长再暗昧,也知道人没罪过,不能妄杀。我跟他反目,他必当疏远我。我得以疏外,可以不跟他一起死。不然,倾宗覆族的那一天,很快就到了。(孙楚醒悟状点头,二人往外走) 杨骏:(恐惧地画外音:“朝中正直的人差不多都跟我吵翻了。万一惹了众怒,不可收拾。我要树立威望,还得效法前人聘请世外高士的做法,可以得人心。”)前些天带着聘礼聘匈奴东部的王彰,请他出山辅佐朝廷,来了没有。 官员壬:没有。非但不来,还说了几句谶言,很不中听。 杨骏:他说什么? 官员壬:他……(低头思考)他说:京洛时下有童谣盛行:“光光文长,大戟为墙,毒药虽行,戟还自伤。两火没地,哀哉秋兰。归行街邮,终为人叹。” 杨骏:什么意思? 官员壬:意思……太傅您看,另一个高人来了。(杨骏往外看,孙登扛着被子远远走过来) 杨骏:高士来了,我当下阶相迎。(走过去。众人往外看,官员癸凑过来) 官员癸:什么意思?说说让我明白明白。 官员壬:童谣说得很明白,还用问? 官员癸:第一段明白,第二段什么意思? 官员壬:说的是皇太后。两火指的是武帝,武帝讳炎字,正是两个火。皇太后字秋兰,此再明白不过。武帝一死,皇太后就倒运了。必定会因杨骏而得祸。其死亡之日,不能葬在武帝陵墓,只能在街邮亭北那块荒地下葬。因其无过而受难,百姓会为之哀叹。(官员癸惊恐神色) 杨骏:(走到孙登跟前)这是前次赐给先生的被子,先生怎么又扛回来了? 孙登:(将被子扔地上,抽刀截断)砍砍刺刺。(扬长而去) 杨骏:(没明白,很生气地)无礼! 集 号 页码 页数 总页 第1集 1-17 17 17 第2集 18-33 16 33 第3集 33-48 15 48 第4集 48-68 20 68 第5集 68-81 13 81 第6集 81-93 12 93 第7集 93-109 16 109 第8集 109-124 15 124 第9集 124-138 14 138 第10集 138-157 20 157 晋鼎风云 第一部10集剧情介绍 第1集 武帝举行开国大典,励精图治,解决不稳定的因素。因位子来历不光明,嫉妒弟弟齐献王。齐献王无私心杂念,一心一意帮助哥哥稳定局势。东吴主孙晧也想统一天下,迁都到武昌,引得百姓忿怨,民间趁机造反。孙晧平叛,借机除掉兄弟免得争位。孙晧容不下反对者,常常因醉酒杀人,并连带杀了大臣之女——自己的嫔妃张美人。 第2集 晋武帝立白痴儿子司马衷为皇太子。齐献王引导晋武帝追求尧舜政治。东吴主孙晧倒行逆施,纳张美人的姐姐为贵夫人,结果使她委屈而死。孙晧大兴土木,丞相陆凯冒死进谏,不听。孙晧要大举伐江北,陆凯又进谏,还是不听,派大将丁奉、诸葛靓攻西晋合肥。丁奉利用武帝的猜疑心,巧施离间计。晋武帝中计,差一点儿杀了大将石苞。孙晧决定御驾亲征西晋,大臣华核、韦昭劝谏不听。天寒地冻士兵不堪劳困寒冻要倒戈,孙晧忙撤兵回东吴。回到都城,被奸臣何定误导,四处搜刮良犬,使大将孙琇受惊,叛逃西晋。 第3集 晋武帝要伐东吴,任用了两个不称职的边将,太尉陈骞劝谏,不听。结果边地造反,无人能平,武帝后悔不听陈骞之言。武帝忧心,忠臣任凯、庾纯趁机排挤奸臣贾充边地平叛。贾充得另一个奸臣荀勖帮助,买通皇后杨艳,共同左右武帝聘贾充的女儿贾南风为太子妃,免去了贾充出镇边地的差事。小儿女结婚,贾充成了皇帝亲家,地位抬高,趁机报复任恺,齐献王救任恺免罪。贾充又刁难庾纯出事,齐献王等又救庾纯。 第4集 晋武帝选美,宠爱胡贵嫔疏远皇后杨艳。卫瓘以太子白痴,请求武帝废太子。杨艳担心太子地位不稳固,请武帝另派师傅教授太子。武帝给她最后一个机会,派齐献王和和峤当太子太傅与少傅。而太子实在不是材料,怎么都不成才。武帝又提起废太子,贾充与杨艳共同糊弄武帝,使太子考试过关。杨艳忧虑而死,临终安排好局势稳固了太子的地位。东吴主孙晧听说北伐时丞相万彧有二心,暗杀了他和同谋者;又因醉酒把大臣韦昭下狱杀掉。孙晧小妾使人在市场上抢东西,被大臣陈声查办。小妾哭诉于孙晧,孙晧杀陈声。又以猜疑杀贺邵、楼玄。 第5集 王濬有才干,羊祜向武帝推荐王濬为将。武帝听从,让王濬造大船准备伐吴。孙晧听说此事,也不在意,对事情严重性估计不足。东吴内部不稳,孙晧从弟孙楷又叛逃西晋,武帝更加坚定了伐吴的决心。贾充、荀勖、冯紞阻挠伐吴,武帝不与他们商量,问张华计策。中原流行瘟疫,武帝染病,齐献王救护得力,悉心照应,武帝转危为安。荀勖、冯紞趁机排挤齐献王,说他妨碍武帝。武帝信以为真,夺了齐献王和贾充的兵权。羊祜劝武帝伐吴,贾充与荀勖、冯紞又阻挠,加上武帝要娶杨艳堂妹杨芷为皇后,耽误下来。羊祜被小人算计而困顿,发病而死。杨芷父亲杨骏仗势骄恣,政治昏暗。边地沸腾,武帝派武将马隆出征平定。刚要伐吴,齐献王发现刘渊有王气,主张杀掉他,武帝不听。 第6集 杜预、张华促成伐吴,王濬顺流而下,吴国不能抵抗,纷纷投降。孙晧派出的兵马全部溃逃,丞相张悌一人死于国难。建业守军全部溃逃,王濬一直杀到建业城门外。孙晧无奈,出降。王濬上级王浑嫌王濬抢了自己的头功,很生气。要告王濬,武帝不得闲受理。东吴灭,武帝举行朝廷盛会,宴请朝臣和东吴投降君臣。席上武帝和贾充刁难孙晧,均讨了没趣。 第7集 讨论吴国灭亡的原因,齐献王又主张杀掉刘渊,武帝不同意。武帝到处找诸葛靓,终于堵住他,请他入仕西晋。诸葛靓宁死不从,回老家当百姓。王浑与王济父子要害王濬,武帝不听,王濬得以保全。贾充正要害张华,正巧贾南风接连杀太子孕妾,两个皇家胎儿流产。武帝大怒,贾充和荀勖救南风。贾充失宠,忧虑而死。荀勖、冯紞排挤走张华。 第8集 石崇、王恺斗富不可开交,王敦现出本相。王恺奢侈,引得武帝厌恶。天连续干旱,武帝要大赦,而冤狱不决,武帝派齐献王审理积案,全部清理干净,顺利大赦。荀勖、冯紞怕齐献王执政,排挤齐献王。 第9集 荀勖、冯紞让武帝撵齐献王出藩回封地,朝臣纷纷谏阻,武帝更加不自安,一定要将齐献王撵走。齐献王气病,荀勖、冯紞趁机买通太医加害。孙惠要给齐献王讨回公道,齐献王阻止。众博士据理力争,被武帝下狱;向雄为齐献王争辩不利,发病而死。齐献王发病,要求退出局势,为先帝守灵,武帝不许。 第10集 齐献王病危,武帝仍催促上路。齐献王入宫辞行,出来就吐血昏迷。武帝后悔,前去探望。羊琇深为当年作弊事后悔,要杀冯紞。冯紞告状,武帝把羊琇除名。齐献王死,朝野痛惜。叔父扶风王听说齐献王死,痛惜,发病而死。齐献王之子司马冏揭露太医误诊,武帝杀三太医,封司马冏为齐王。孙惠和成宪辞官回家。武帝纵欲过度,病重。朝野阴霾不去,武帝恐惧。杨骏当政昏暗,把持朝权,排挤汝南王。武帝死,司马衷即位,是为晋惠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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