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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本名:38集电视剧《鱼家庭院》 |
【原创剧本网】作者:泰石的世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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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视连续剧 鱼 家 庭 院 第一集 1序幕(开场) 【镜头】夏日山水之间,插着数面农业学大寨的彩旗。 【音】高音喇叭播音员激昂的声音:伟大领袖毛主席教导我们,农村是个广阔的天地。知识青年上山下乡,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是非常必要的,是非常及时的。农村是一个广阔的天地,到那里是可以大有作为的! 【镜头】一隐蔽的山沟外数排散落的松树。从隐蔽的山沟里传出一老一少俩人的对话。 (画外音): 孩子:大爷,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大人:咋不是真的?这才多少年。你说,八九十年那就是一眨巴眼的事儿,我都快五十了。鱼占河没时,你爷爷我们从西乌旗回来不久,我还记着他啥摸样呢! 孩子:大爷,你说能有我们这些人,都至为那一场人命官司?你是说要不是鱼耕地再娶一房,就没咱们这些人了? 大人:可不。鱼耕地跟他媳妇感情好,他媳妇不生育。鱼耕地都四十多了,他媳妇比他还大,都不能生育了!那你说,鱼耕地他爹,也就是老鱼震,还能不急眼?唉,就这个事儿呀,我跟你说了好几百遍了! 2夏晨,在鸡叫声中展开画面 【字幕】本剧根据家谱整理改编 清 咸丰年间 承德府境内 鱼杖子 晨【空】暗转亮 【音】在此起彼伏的鸡叫声中 【长焦】层层红云。山丫处,红红的太阳缓缓上升 【全】全绿 。由远及近的山峰、满坡的松树、在向下而近高粱和谷子、再向下紧缠山脚的河水…… 【镜头横扫】河水蜿蜒 【近景】山村的一面中立大门的院墙(青砖墙,枣红大木门) 【全景】面向山河的山村 光线忽地弥满 【音】牛马驴狗鸡鸭鹅叫、孩子的嬉闹声,泉水声、河水声、鸟声 3中午,内及外,拜寿场面 【特】老鱼震,60左右,一部大白胡子,炕桌正位(面向门)。 1 亲戚门围坐(均男客),都是年龄相仿(五六十岁)。 【镜头横扫】客人,跑堂,穿梭的孩子 【镜头横扫】由内到外,大院院内 院内搭着凉棚、立着竖式屏风、八仙桌、长条凳(一桌四只) 陆陆续续就坐的各桌客人 (服装:晚清时期,但不要补丁,为了后剧对照。) (院内都是男客,女客在室内。) 【特】鞭炮响 知客喊:庆鱼老爷六十大寿,开席! 4黄昏,外及内 【室外院内】下人们忙着收拾、笼账(念礼单,算盘声)、客人散尽(管家送客)。 【镜头转东屋内】炕桌,鱼震(白胡子老头)居中,(众围坐)儿媳鱼李氏之父,女儿鱼素梅的公公,姑爷,耕地,客甲、乙、丙等。 孩子们在屋里屋外跑来跑去。 鱼震(对李父):亲家,都说咸丰爷单传,可太子小呀,机会还有得是。你说说这个耕地。连皇上都带头三宫六院七十二偏妃的,咱又不是说不起。老鱼家可是鱼杖子头等户!唉。 李父(陪着小心地):是是,是是。都好几代了,单传。耕地仁义。 素梅公公:耕地媳妇四十几了?可还能再生? 鱼震:没少找先生。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还叫仁义?唉,都这个岁数了,怕是生不了了。 李父:也没少说闺女,让耕地再纳一房! 鱼震:人家两口子感情好,耕地说不生就不生吧,得随着文明!这不扯嘛,你说咋整? 素梅公公:是找不着这么好的儿媳妇。又贤惠、又孝顺、又会干女红,没挑儿呀。只这一样,唉!要不说呢,啥也没十全十美的。 鱼震:孔夫子的话才是正根。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到耕地这辈儿,我们这枝子是绝了。你说,这日子过的能不淡性?还别说咱们多少家产,就是一般庄户人家,也憋屈不是?你说说,还给我祝寿!一个绝户,活得连条狗都不如。活多大岁数顶个屁?闭不上眼,闭不上了! 5外屋,厨房 【音】(传来鱼震大声叹息)老鱼家要绝户了!我他妈的这是给谁过? 哭腔。鱼江氏(老太太、鱼震妻)啜泣从西屋出。 外屋(连着东屋西屋的厨房),鱼李氏(中年、耕地妻)正指挥俩丫头做饭做菜。 鱼李氏【主观】捧脸,抑制不住的,大哭。 鱼江氏叹息着没进东屋(鱼震他们的房间),摇摇头,看着鱼李氏。 鱼江氏不劝,狠狠瞪了鱼李氏两眼,回西屋。 鱼李氏继续哭。俩丫头不知所措,呆看。 鱼李氏抽泣着从厨房后门往后院走去,俩下人迟疑,没动。 东屋西屋内传出上菜、上饭声,俩丫头忙着盛饭盛菜递给跑堂的下人们。 6后院内,柴禾垛旁。 鱼李氏(悲不胜悲的)抽打自己耳光。 鱼李氏(用手捶打肚子,自言自语):不争气!不争气!叫你不争气! 【音效】转强 2 【鱼李氏主观】一个镰刀头入画,锈迹斑斑的 鱼李氏捡起镰刀头 【幻觉】鱼李氏眼睛里出现一群嬉闹奔跑的孩子 【幻觉】无数恶鬼在狂叫着:绝户,绝户,绝户! 【幻觉】一个孩子在使劲拽她衣襟 【特】鱼李氏长叹一声,脸上显出刚毅的表情 【特】镰刀头刀刃对准脖子 【特】左手握着的镰刀头,刀刃向内。猛地一抹 【特】血喷射状散开 【特】血满画面 【音】喧闹声嘎然而止 7外屋厨房,下人点灯 鱼素梅(从西屋,喊):咋还不上饭? 鱼素梅从西屋出,两个正在嘀咕的做饭丫头抢着对她说话。 丫头甲:姑奶奶,少奶奶上后院老半天了。 丫头乙:我们还以为是上茅房,没敢跟。 丫头甲:我俩正商量着上后院看看,不敢去。 丫头乙:是呀姑奶奶,听说这夏天也常有猍獃(指狼)出没呢。 丫头甲:听说东村王老三家的壳郎猪就在前几天让猍獃给咬死了。 鱼素梅(气愤愤的):这个不下蛋的母鸡,准他妈出去躲心静去了!你俩好好支应着,我出去找找! 8后院内 【镜头】后院柴禾垛旁,光线暗,但还能看清楚。 【鱼素梅主观】:见正歪躺在柴垛旁奄奄一息的鱼李氏 镰刀刀口嵌在鱼李氏脖子上 鱼素梅气、用脚下踩镰刀头,鱼李氏身子猛然一挺。 鱼素梅惊吓,回跑 9厨房内 鱼素梅:黑魆魆的,太吓人了,沾了我一脚泥。(指丫头)快点儿,点上灯笼陪姑奶奶瞅瞅去! 10鱼素梅、下人进后院 【镜头】一个丫头在鱼素梅身前举着灯笼,愣愣呵呵的、摔倒。 【镜头】丫头一只手满是血,灯笼依然用另一手高举着。 丫头见柴禾垛下躺着的的鱼李氏。 丫头(大喊):哎呀妈亲,少奶奶自刎了!少奶奶自刎了! 11男女老少集中在后院 李父立哭、李母伏尸哭。 李父:耕地,你赶紧派人去县里向知县老爷报信!得让县里派个验尸官来,验尸! 3 鱼震:亲家,我看儿媳妇就是自杀!不用惊动知县大人,尸就别验了。 李父:我咋看镰刀背上还有泥呀,不验还行?要我说这里头有隐情! 鱼震:啥隐情?亲家,咱说话得有根据,这可不是瞎说着玩的! 李父:你眼睛还能看着东西吧?那镰刀背儿上的泥,就是根据!行(hang)不当样的,谁能踩镰刀背儿?根据,根据,这不是根据? 鱼震:那是儿媳妇手上带的吧。看她那满脸泪,还有这地面 李父:亲家,咱两家处得是不赖,可我也不是个孩子。你说得忒可笑了,我闺女从屋里出来,先在手上抓把泥按到镰刀背儿上,也忒可笑了吧?老鱼震,你可得把心放正了!我闺女虽不是你闺女,可过门也二十多年了!比亲闺女在你们公母俩身边伺候的时候都长!可这是人命关天。验验,那要都能脱了干系,岂不更好? 鱼震(无奈的):耕地,那你赶紧派人去县里吧!(目光忽然变得尖厉,对准丫头甲)说实话,见着少奶奶时啥样? 丫头甲(哆哆嗦嗦的):老爷,我不敢撒谎,见到少奶奶时就是这样。 鱼震:见到验尸官也这么说? 李父:老鱼震,你别吓着丫头。丫头,别怕,李老爷给你撑腰! 丫头甲(哆嗦的):我本来就不怕,见到少奶奶时就是这样!不信你问姑奶奶。 李父:素梅,我在屋里听着你好像先出去找了一趟,末后才又跟丫头出去的。 素梅:大爷,是这样。后院黑,头一趟我刚进后院就觉着头皮发麻,麻溜折回来叫的丫头。 李父(不相信的):真的?我听着你好像还嘟囔啥着呢? 素梅(心虚的):大爷,你老耳朵能有这好使?准听差了。东屋里乱哄哄的,还能听着外面的动静?大爷,你总该不会是(抑制不住大哭)嫂子呀,你睁眼看看吧,你干嘛非得寻短见,屈死了你!看样子还想屈死别人呢,嫂子! 李父恶狠狠的怀疑的看素梅 素梅的小孩子(六七岁模样)害怕状、往外拽素梅,小孩子嘴里嚷着:妈妈,妈妈! 素梅借机走,狠狠的瞪了一眼李父。 12晨,后院。众人,加县里验尸官(仵作)。 验尸官:从刀口上看,确实是自杀。但似乎是两次,莫非是第一次李氏劲儿小未能气绝,苏醒后再狠命来了第二下? 李父:那泥? 验尸官:可能是手上的,你看李氏两手已抓满了泥;但也可能是鞋底上的,昨天刚下完雨,地还嫩呢。 李父:那要是鞋底上的,是不是就有可能、人其实没死,有人在镰刀背儿上又踩了一脚?这一脚才是致人死命的? 验尸官:也不是没这可能。看看谁脚上的鞋有泥吧。 李父:昨个地嫩,大伙儿脚上的鞋都揣着泥呢!可有一宗,在这期间就只有她小姑子去过后院儿!这个假不了,通后院儿只有外屋这一个门儿!还有,脚印都集中在这一片儿呢,证明除了她小姑子,就没第二个人! 鱼震:官家,你说,你敢肯定刀背儿上的泥就是脚踩上的吗?你不是也说了,我儿媳妇两手都是泥吗? 验尸官:我没肯定泥就是脚踩上的。 李父(冷笑):第一刀之后我闺女还能有力气再来第二刀?这不明摆着吗? 鱼震:就算有泥,你敢说就有第二刀?就不行是我儿媳妇挣扎时手乱抓给弄到刀背儿上的? 4 你咋知道致死是两刀? 验尸官:致死?(迟疑)可能就是一刀,刀口深呀。 鱼震:那你刚才咋说两刀? 验尸官(看李父):也有这种可能。 李父:哪一种可能性大? 验尸官(看鱼震):我看还是一刀的可能性大。 李父(盯着验尸官):你可怕知县大老爷会秉公执法? 验尸官:我说了有两种可能。 13腊月,黄昏。雪景。 【空】结冰的河床,雪封的山,挂满雪的松树 【镜头横扫】河面上小孩子们滑着自制的冰车 小孩子们玩抽陀螺 【音效】孩子们嬉闹吵嚷声 【镜头横扫】道路,村民们三三两两在路上行走,互相招呼 【镜头拉近】几个秀才模样,穿着大厚棉袍,坐在大马车上议论。 秀才甲:老鱼震的官司可能赢? 秀才乙:我看够呛!李老爷子咬着不放,县太爷也不敢轻易结案。 秀才丙:老鱼震钱多呀! 秀才丁:李老爷子的祖上可救过现今县太爷的祖上命! 秀才甲:可有这事? 秀才乙:真咋的? 秀才丙:可不是,那还是道光爷时候的事儿呢。 秀才甲:还能管用? 秀才丁:拖着对县太爷更有好处呀! 秀才们(恍然大悟地):啊哦,这样! 马车赶上正在路上走的耕地。 秀才甲(喊):鱼家少爷,你咋还走着呢? 耕地上车,哈气,搓手。 耕地:活动活动筋骨呗。 14晚上,月牙儿,星星,雪地。外转内, 耕地进院,进屋 鱼江氏(炕坐):耕地,快烤烤火。 鱼震:耕地呀,明个儿是过小年了吧? 耕地:是。 鱼震:明个儿我想去你丈人家一趟。 耕地:我跟你一块儿去。 鱼震:不用。 耕地:你老想? 鱼震:事儿不能拖过了年。你媳妇进咱们鱼家二十多年了,得给你媳妇一个公正交代。 耕地:咱家的家产已经折腾出去一大半了! 鱼震:这不是钱的事儿。我要和你老丈人好好唠扯唠扯。我们老哥俩打小就熟,这家伙,你 5 说光是交情就得有多少年了? 耕地:莫不是从康熙爷那会儿就开始了? 旁立下人也忍不住笑。 鱼震(笑、咳嗽):这孩子,就是不好好念书。咱们老鱼家是雍正爷时候,承德府那会儿还叫州,说要免好几年税,咱们老祖宗才从登州府逃荒逃到这儿。康熙还在雍正前头呢。我们小时才啥前儿,都快到道光爷了! 鱼江氏:这传人、接丧(读桑)的东西,老闹笑话! 耕地(脸红,嘟囔着):爹,妈,我西屋去睡了。(对鱼震)你老明个儿可盘算好了,早去早 回来,别跟我老丈人闹翻了。 鱼震:放心吧,咋还不让过个好年? 15日。李家大院,门口一对石狮子,一侧石狮子边上紧靠生着一棵老槐树。 大马车行至李家大院门外,鱼震打发下人回去。 下人不解,犹豫。 鱼震(大声地):李家不缺大马车,到时候会送我回去。咋傻乎乎的还在这儿站着?管我饭,还寻思管你饭?回去! 下人(脸红):我不是想吃顿饭。老爷,我不放心你老。 鱼震:扯淡,我有啥不放心的?一个耕地的丈人家,他们家的狗都认得我!回去。 鱼震目送下人赶车远去,长叹了一口气。 16日。李家大院门口 鱼震敲门。门房开门,惊讶地。 门房(喊):鱼家老爷来了! 【李父主观】镜头转向外屋,帘开,赫然女儿李氏的脸。 下人(女,轻声):老爷,鱼老爷来了。 李父狠狠的,恨恨的,坐在炕上不动。 李母:还是快接应进来吧,今儿个过小年。 李父:鱼震这老东西!不赔我女儿这条命,我跟他没完! 李母:亲家心里也不好受呀,拿孩子当闺女似的! 李父:我看他就只是心疼他闺女,我看他闺女鱼素梅就是最大嫌疑!镰刀背儿上的泥,明摆着。知县这个赃官,收了被告收原告,放着人命不管!你说,现在那个鱼素梅还逍遥法外,这大清家还有王法了?这个老鱼震,就是觉着自个儿身上的肉亲。咱闺女白侍候他们俩老不死的二十多年了! 李父边说边下地往屋外走 李父(边走边嘟囔):要不是看着起小还有那么一点儿交情,我才不让他进院儿呢! 【镜头】(转向院内)李父冷冷的对鱼震一作揖,鱼震默默跟进院。 17黄昏,李家老少。室内 李家中年男:大爷,我们李家不是难为你,你看都说一整天了。你不能光心疼闺女,那是你儿媳妇! 鱼震:够意思了,大侄儿。都让她入祖坟了,还能咋?是不是跟素梅有瓜葛还两说着呢,也不能光听一面之词。再说,素梅孩子爪子一大堆,才三十多。那要是冤死了,岂不是更造孽?至为这么地我才这么拦着,知县老爷也没向着我呀! 6 李家中年女:大爷,其实这事儿就是素梅嫌疑最大,指定冤不了她!老辈子就说杀人偿命,我大爷可真没想难为你!我虽说是和素梅起小一块儿长大,现在是李家媳妇,一手托两家。素梅小时就咬尖儿,现看着老鱼家要绝户,能不气愤? 鱼震:今个儿是过小年呀! 李家中年男:那你老要是松口,别老往知县老爷那儿跑,把你闺女抓起来一审不就明白了?知县老爷不抓你闺女,我大爷天天逼着知县老爷去抓你闺女,啥前儿是头?知县老爷一句证据不足,能遮忽多少年?那要是换个知县,说不定连你老都牵连进去呢!你老眼看六十一了! 鱼震:那要是一审就明白,还能有那么多冤案?她一个女的,抓起来就是屈打成招!连大老爷们儿还净是屈打成招的呢! 李父:亲家,莫不是你还想拖个十年八年的? 鱼震:亲家,咱们看一会儿小牌吧,小年也是过年。我明个儿一准就给你做个交代! 李父(疑惑,冷笑):明个儿? 李母(打圆场):看会儿小牌,看会儿小牌。你们哥俩要不是起小就投缘,咱们也结不了这门亲。 鱼震:那是那是。 李父:那倒也是。唉,我又不是逼你。其实,一闺女,一儿媳,就是手心手背的事儿。你心疼闺女,我就不心疼闺女? 鱼震:我还真不是偏心。亲家,你说,谁对我亲?还是儿媳妇。那孝顺劲儿呀,就别提了!你打量我真不想替儿媳妇主持公道?这是人命,不能怀疑。要是真的是素梅,让她给她嫂子抵命,我还能舍不得?我问了,真不是她!她真没踩镰刀背儿!都到这程度了,她心疼我这个老头子也不能撒谎呀!亲家,已走了一个,不能再冤枉一个了! 李父:那你咋说明个儿准给我一个交待? 李家中年男:大爷大爷,咋又叽叽上了?这一个过年,来来来,看会儿小牌,看会儿小牌! 下人放炕桌,几个人看小牌(即一百零八将的那种)。 18半夜,死一般沉寂。李家院内 鱼震开门(开门声大一些)。 内,李父(喊):亲家,屋里有尿盆。 鱼震:我出去拉泡屎! 李母(笑着):这老爷子,今个儿说话咋粗鲁了? 李父(不耐烦的):睡觉睡觉,管他呢。这老东西! 鱼震打开院子大门,再轻轻关上。 19半夜。李家门口槐树下 【音】音乐隐隐约约,渐渐而起。 鱼震坐在老槐树下,掏出烟袋,吸烟。 【音】音效忽强(伴着):鱼震哭、痛哭、抑制不住的。 猛烈的抽泣、压抑的哭、无声的泣。 胡子上结了薄薄的冰。 音乐停。 鱼震果断的,慢慢地站起,把烟袋、烟口袋挂在槐树杈上。 【音】音乐渐起,鱼震哆哆嗦嗦的解下裤腰带,结成活扣。 鱼震吃力地站在石狮子头上,把裤带结成的套往树杈上一甩。 7 【音】音效加强。 【全景】黑,持续数秒。 【音】音效无。 20日,鱼杖子鱼家老院。在鱼震的丧礼上,室内 【音】音效转加快,变得明亮。 村民甲:老太太,这可是好事,要我说。老李家再也不会闹了。 村民乙:要我说也是。虽然鱼老爷子这一命是凄惨了点儿,可人家姑娘 鱼江氏:你们哥俩咋这会说话?死了人还好事儿? 村民甲:老太太,这个事儿结了,一命抵一命。要我说得赶紧给耕地大哥接门亲,运就转过来了! 村民乙:可不!哪有三辈子单传的?这以后,你们老鱼家就该人丁兴旺了! 鱼江氏:借你们吉言吧!要真能这么地,就是再搭上我这个老婆子,也值! 21日,在鱼震的丧礼上,院内 耕地泣哭,跪,拜,接吊丧的人。 张道士(五十来岁,山羊胡子)进院吊丧,礼毕。 张道士:耕地呀,我见过你家的阴宅,煞气忒重。这回好了,可有一样:第一,在你爹百日之内你得结门亲,这是以喜煞冲恶煞,才吉。第二,你爹可不能入老坟地。不只为横死,更是因为你家的老坟地犯病,过于伤耗人。 鱼耕地:哪有这样的事儿,我不信。 张道士:耕地,你得信!坟地若没有合适的,先入在祖坟里,等再选好了挪倒也不迟。但亲必须在打春后谷雨前结了,要不的还不能发丁! (鱼江氏听说张道士来忙外迎,恰好听到尾声) 鱼江氏:法师,你说谷雨前必须结亲的话可当真? 鱼耕地:妈!人家孝子都得守三年孝呢。 鱼江氏:由不得你!连宰相都可以不丁忧,你是谁?听娘的话,法师的话都有来头。法师说话还能瞎嘞嘞?大侄儿,到时候可得请你来选日子。 张道士:婶子,这还不好说?我叔就是信不着我,要不的,我给破破,兴许就出不了这么多的横事了! 22正月底(用多少泛旧的春联表示),日。喜气洋洋地,结婚场面 场面不及开场时生日场面一半大。 大院内,没有凉棚,屏风之类。 客人甲:这么冷的天,咋不都在屋里坐桌呀?你瞧,雪还没化呢! 客人乙:就一顿,屋里哪摆得开?图省钱呀,想当年老爷子那会儿 客人丙:听说新娘是洼店任老爷子介绍的。这个徐氏周周正正的,家道还行,咋嫁个破落户? 客人甲:你还不知道,这个徐氏是个望门寡。十七岁上订亲,不到一个月,一个活生生的二十岁大小伙子就得暴病死了! 客人乙(惊愕):真咋的?这等命硬?莫不是小伙子早就有病? 客人丙:一个望门寡,又没真嫁人,咋还十多年没嫁出去? 客人甲:还挑呢!不做填房。你说,名声都不好,还有啥挑的?还多亏这个鱼耕地没孩子,要不的,这亲还不一定成! 8 客人乙:她们家咋这惯孩子? 客人甲(小声):也是个绝户,就一个丫头。老两口还独呢,侄子一个不要! 客人丙:她妨的那个小伙儿是不是早有病? 客人甲(小声):没病。刚才老任问我我都没搭茬。唉,这男的家还辈辈出长寿人呢! 客人乙:徐氏多大? 客人甲:三十了。 客人乙(小声):快住嘴,知客来了。 知客(喊):各位亲朋,各位好友,现在请洼店任老爷讲话! 【音】静。 任老爷(一个大老头子、下巴上稀疏着几根花白胡子,干瘦)站在屋门外。 任老爷(公鸭嗓):屋内、屋外,各位亲朋、各位好友 【音】音效再强,盖过声音。 23黄昏,鱼家老院 外客散,院内几个人打扫 【镜头】(转室内) 鱼江氏(喊):掌灯! 室内,徐氏娘家人,鱼氏族人围在鱼江氏周围。 徐怀德(中年汉子、高门大嗓):就说老李家这码子事,要是有我在,就出不了! 客人甲:咋的?你认识知县老爷? 徐怀德:嘿,不是。我是说耕地媳妇。当时要是我在,一边在心口摁巴摁巴,揪着鼻子往嘴里吹吹气;一边剪些头发烧成灰涂在刀口上,用布缠紧了,兴许就能救活! 鱼耕地(从西屋跑过来):真咋的? 徐怀德:错不了!我行医二十多年了,这种情况碰上过。唉,也免得再搭上老爷子了! 鱼耕地(挠头,跺脚):嘿,真是的!不懂点医道还真不中! 24日(上午),洼店鱼徐氏家。镜头由外及内 洼店,因地势低洼而名(选景注意) 鱼徐氏与鱼耕地新婚回门。 鱼耕地(进屋,嚷嚷):怀德大哥呢?(指着一个正在屋里站着的孩子)你,快去,把徐怀德给我找来! 徐父:这孩子,也不跟我打个招呼! 徐母:这孩子,性子真急! 25日(正午),洼店鱼徐氏家室内 耕地还在地上来回走绺。徐父眼睛追着耕地、嘴巴张开又闭上,没好意思说他。 随着一阵脚步,徐怀德进屋。 鱼耕地没有寒暄,纳头便跪拜。 鱼耕地:大哥,从今个儿起您就是我师父,我跟您学医。 徐怀德(哈哈大笑):这赶上水泊梁山好汉剪拂了! 耕地强往炕上按住怀德。耕地是大块头,怀德无奈,只好受了耕地三个头。 怀德:既然兄弟这么诚心,我就收你做个徒弟。 耕地:谢师父! 9 怀德:快起来吧。这学医最重是医德,医者仁术,病一定得看准成。 耕地(立,恭敬地):是,徒弟记下了。 怀德:你从明个儿起就跟我学号脉,我先教你号脉。我号完一个病人你就跟着号一会儿,别言语,中吧?病人走了我就跟你讲,这么学才快! 耕地:是。 怀德:医书药书我给你几本回家钻研。尤其是剂量,你可得记准成了! 耕地:是。 徐父:快,快,先吃饭。这孩子,这大岁数学医,还不得学个五七六年的? 怀德:看悟性。我看的病人多,耕地兴许两三年就成。 26【字幕】鱼耕地娶徐氏第三年 夏天,黄昏。院内,徐氏晾衣,耕地旁立。 【字幕】鱼耕地娶徐氏第三年 鱼徐氏(大月份的样子):耕地,你说我都三十二了,这头胎能生下来吗? 耕地:能啊!师父也教过我接生。要是找不到接生婆,我也能接生。 鱼徐氏:一个大老爷们,怕沾了血污。 耕地:血是干净的。 鱼徐氏:大哥说今个儿来,咋还没来? 耕地:他说掌灯来。今个儿是难得的月圆夜。说十五云遮月,我看一丁丁云彩都没有。 鱼徐氏:可不,响晴响晴的。 徐怀德(门外、高门大嗓地):耕地,耕地! 徐怀德一路带笑进了大院。 27室内,掌灯。 徐怀德(微笑):耕地呀,看来你的脉把得比我都准成,该自己单干了。听说你又看了一部什么奇脉? 耕地:师父,听说这是本禁书。张道士借给我的。 徐怀德(皱眉):迷信这一套,你可不能信。张道士我熟悉,净弄些歪门邪道糊弄人。咱们学医的要知道什么是正,什么是邪。哪能啥都连连?张道士,我从来没听说过他会什么医道。古语说不为良相必为良医,学医是救苦救难的善事,心一定要正才对。张道士虽会点儿养生的法子,那可离医道有十万八千里呢。 耕地:师父,不是养生,是断人生死。 徐怀德(不屑):呸!那就更荒唐了! 俩人坐在八仙桌旁喝茶,鱼徐氏道个万福,归房。 28室内 耕地对丫鬟挥挥手,丫鬟退出。 耕地:你听说柴禾沟的李文广了吗,师父? 徐怀德:李文广的病,我劝你别沾。 耕地:李文广的病我真想去看看。 徐怀德:贤弟!岂不闻治病不治疮之说?何况是卧炕多年的全身恶疮!我看过,没敢下药。要我说你可别逞那个能! 耕地(摇晃着脑袋):不进虎窝与(焉)得虎子! 10 徐怀德大笑。 耕地迷惘。 徐怀德(大咧咧的):好了好了,不说了,也别赏月了!你给我招呼几个人,咱们打宿小牌。 耕地还是若有所思样、才回过神儿。 耕地(喊):二蛋,二蛋,找北屋你三大爷,东屋你二大爷过来玩牌! 29上午,张道士骑驴。哼着曲,下巴上飘着山羊胡子,缓缓而近(鱼家老院)。 【空】盘山山路,绵远悠长。 【特】驴铃摇动,叮当叮当清脆响声。 【镜摇】驴后跟着的顽童。 顽童跟在驴后喊:张道士,骑毛驴 一个毛驴倒着骑; 毛驴拉屎他咳嗽, 毛驴瞪眼他唱歌。 耕地大吼一声奔出,赶走孩子。 张道士(捻须大笑):这帮孩子,谁教的呢?有才呀有才!只是毛驴拉屎跟我咳嗽有啥关系? 耕地:别理这帮兔崽子们!大哥请。 张道士(下驴):请,贤弟也请。只是,贤弟,听说你也快生崽子了? 耕地(欲笑,强忍着):是呀是呀,其实我对有没有孩子不大许会。 张道士(停,指耕地):扯谎,扯谎! 耕地、张道士一齐哈哈大笑! 30上午,鱼家老院室内 张道士进鱼江氏屋内,下跪,拜。鱼江氏忙下炕。 张道士三拜毕,鱼江氏扶。张与耕地同扶鱼江氏上炕。 耕地:大哥,昨个儿咋没来?昨个是你弟妹三周年的正日子。 张道士:这我还不知道?就应个景,给外头人看的。再说我跟你师父也都是可来可不来。我膈应你师父那个狂样! 耕地:李文广到底多大了? 张道士:唉,才二十四,浊病倒有六七年了。春天就差点儿没死,听说这两天又有点大发。 耕地:我想去给他治治。 鱼江氏(急):可别价!人命关天,你这两把刷子,闹出人命可不是玩的! 张道士:我看行。依我看这是犯着啥了。我几次要去给除除邪,捎去的话可都没回信儿! 鱼江氏:李文广他妈是我们那个村江秀才的闺女。她爹打小就灌输她啥也不能信!大哥,人命关天,可不像平时糊弄俩钱花。李文广一家子挺好的。 张道士:弟妹,你这是啥意思?别老拿个迷信镇压人。我觉得就是洋人来了之后,你们都学会赶风了,看着啥都像是迷信。哼!就那个前几年死的江老怪,整天个讲破除迷信,可自己中了秀才就再也不能进一步了!怪不得只能中秀才,穷得叮当响,神都要怪罪呢。 耕地(皱着眉):大哥,说真的,你可说能行? 张道士:你放心治。我说行就行。咱俩都是李文广的贵人,到时候我会帮你。 鱼江氏忧愁的、皱眉,一眼一眼的瞪张道士。门外的狗叫了起来。 二蛋(进屋,对耕地):叔,李文广他妈让我捎信,请你老明天去柴禾沟给李文广看看。 张道士(笑,对耕地):你说你说,说曹操曹操到,啥都怕念叨! 11 31日,柴禾沟,李文广家,室内 炕上,李文广,消瘦。大被子盖着,奄奄一息。 【音】音效凝重 【特】李文广眼神,绝望的,企盼的 耕地与李父李母作揖,简单招呼。 【鱼耕地主观】手掀开被,表情恶劣 强忍呕吐 简单再看一眼 鱼耕地忘了把脉,迅疾出屋,深吸一口气。 李父(随后、不抱希望的):耕地先生,你看着,可还有救? 耕地心不在焉的点点头。 32日。李文广家,室内 鱼耕地,李父喝酒。 耕地:我治是没问题。但我看令郎身上怕是招上啥了。 李父:鱼先生,你是治病先生,咋还迷信? 耕地:叔,我拜的把子就是张道士,你们村的,这你知道吧? 李父(叹息):唉,这些年光寻思咋治好文广这个浊病了,还真不知道!你们拜把子,跟给文广治病可不沾边儿。张道士这人,我们一块儿长大的,从小就神神道道的。咱柴禾沟这儿,还真没几个人信他的。胡子一大把,日子也是一般。你说,咋不把自个儿家的坟地整好点儿呢?换换风水 耕地:天机的事儿可不敢乱说。你说说,你老咋知道我的? 李父:二蛋不是我们村老王家的嘛!说你拍着胸脯、跟徐怀德说能治文广的病,我还能不信?徐怀德那是高人,可都没敢下药!先生,你不用有啥顾虑。 耕地(大笑):喝酒,喝酒! 李父(小心翼翼的,怀疑的):是不是等开完方子再喝酒? 耕地:不用!我喝的越多脑子越好使。要说有顾虑,就是令郎这浊病,我真得好好琢磨琢磨。嗨,这也没啥了不得的! 33接近黄昏。文广家院内 耕地踉跄着往外走,上驴。 李母(喊):先生,你把药方放哪儿了? 耕地(愣怔,想起还没开方,)下驴。 耕地(掩饰的):叔,方子不是给你了吗? 李父(大醉样,找):是吗是吗?我忘了搁哪儿了! 耕地:不妨。我再开给你。 耕地思索样,开方。 耕地(照原样又抄一份装进口袋,自言自语):这家伙,要是治好了,咱可就一举成名! 34日(下午),太阳高悬,鱼家老院室内 鱼耕地依然大睡。 鱼徐氏做针线,鱼江氏悄悄进来。 12 鱼江氏(小声的):昨晚儿回来又吃了没? 鱼徐氏(小声的):没有。真不知这驴是咋骑回来的。进院驴也没栓,直接就奔炕上去了。这不,一家伙睡到现在 鱼江氏(轻笑):准是有准成治好李文广的病! 鱼徐氏(叹着气):兴许吧。我正发愁呢! 35黄昏,室内。 鱼耕地醒,发呆。 借着微弱的亮光,鱼耕地摸索出药方。 惊愕。 【特】鱼耕地一张恐惧的脸 【特】汗珠水一样下淌 耕地(大叫):快掌灯! 鱼江氏(骂):传人,接丧的货,别吓着你媳妇肚里的孩子! 鱼徐氏(掌灯。试探性的):当家的,咋了? 耕地(故作镇静):没事儿,没事儿。我想起来了,有件事得找大哥商量商量。 鱼耕地(出房门,)牵驴。 鱼江氏(内喊):传人!咋也得等吃完饭再走呀,饭早就熟了! 鱼耕地(已在门外):不吃了,不吃了。 【空】太阳缓缓下山 36黑夜,张道士家室内。 灯火通明。 张道士:从来就是邪不压正。黑夜个儿李文广的爹在县城抓药,买砒霜这味药时跟药店的伙计干了起来。掌柜的出来叫他写了保证,才把药抓给他。 耕地:大哥,你咋知道? 张道士(神秘的):天上的事儿我知道一半儿,地面上的事儿我全知道! 耕地(不经意的):这么点灯多费油啊!点一盏不行? 张道士:白天捉了一回妖,那妖老跟我较劲儿。妖魔都怕亮,点它一宿又咋的?咱还使不起灯油钱?耕地,你听我继续说。昨个儿李文广他爹找我们前院、他们老李家的一个本家兄弟,说李文广怕是不行了(继续说,但内容被音效盖住) 【特】耕地拿烟袋的手 【特】颤抖的烟袋几乎脱落 【特】耕地脸上的汗水 【耕地幻觉】县衙役进屋 耕地(无意识地)起,跑。 【音】当! 耕地捂着脑门(他撞门框上了)。 张道士(喋喋不休的):身上的脓都崩开了。今个儿下午竟能吃点饭了,说是气色也转好了。(缓缓起身,关切地)咋,是想上茅房?尿憋得再急也不能这么冒失呀。 37室外,月大半圆,村街上。耕地和张道士并排走着。 耕地:大哥,李家不信妖呀。 13 张道士:你说他们就信了。 耕地:李文广真的没死? 张道士:没有。但保不齐是下午回光返照。 耕地:万一? 张道士:我也怕万一。按说你要真把砒霜记差了用量,那砒霜可是剧毒!就说以毒攻毒…… 耕地:会不会摊官司? 张道士:要不我咋会这么鼓动你去他家捉妖呢?万一,咱就说是哪个大仙附了体。反正这么多年了,妖和仙都不是好惹的。 38月大半圆 李文广家院外,耕地敲门。 李父开门,见全副武装的张道士。 李父(惊讶):张,张,老兄,你这是? 耕地:叔,我大哥听我说完令郎的事儿,就断定肯定还有妖气没散! 李父(为难的):文广下午吃了点饭,身上也出完了脓,这会儿睡得正香呢。 张道士:不妨。先悄悄地把他挪到旁的屋,我就在空屋里作法! 耕地张道士边走边进了文广的屋子,文广已换上了干净被褥。 室内焚香。耕地大口吸了口气。 耕地(查看文广身上,大为意外):真是大好,用不着第二剂了!真是大好。 李父:我觉着也是。就是昨个晚上服完药,可把我吓坏了。文广肚子疼得满炕打滚,大半夜我去找人,寻思文广不行了。没成想后半夜疮口挨着个的崩裂,出了好多脓水!今个儿早晨不出脓了,文广也不叫肚子疼了。 耕地(假装自信的):我就料到会如此,今个儿白天都没过来。 张道士:虽然如此,要痊愈可还得尽除妖气! 李父(迟疑):这? 张道士:乡里乡亲,不收钱。 李父(脸转喜,用眼睛询问似的)问耕地。 耕地(大声):得捉!听我大哥的,错不了! 39室内,李文广屋,空,灯火通明,张道士入内。 张道士(掐算,断喝):时辰到了也! (捉妖场面) 念念有词,喷水。 张道士(喊):诸位闪了,我把妖道从窗户打出去! 持木剑,指窗,口念咒语。口含了一口水向窗户方向猛地一喷。 正关着的窗户“啪”一下落了。 【众幻觉】一火球从窗口跃出。 40日。柴禾沟李文广家,室内 李文广订亲仪式,大聚亲朋。正座李父,耕地张道士分坐左右。 耕地:文广这病好了。真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呀! 李父:全仗两位先生。耕地先生一剂神药,真神!张兄的一柄木剑,了不得! 张道士:那火球就是妖孽。 14 客人甲:张神仙,听说光山老陈家的闺女招了狐仙,也是你老驱除的? 张道士:是兔仙。那个孩子两只眼睛通红,有七八天不吃东西。我仗一把木剑进屋还未作法,就听啊呀一生,这孩子登时就好了! 客人乙:张神仙,近来,听说你不咋看风水了? 张道士:我给老马家看了个好风水,是五六年前的事儿。去年老马家的老大中了举人,从今年上我的两个眼睛就花嗒嗒的。 客人甲:这看风水还能跟眼睛扯得上? 张道士:兄弟,天机不可泄露啊。 耕地(冒失地):那捉妖? 张道士:捉妖不妨。这些妖孽迷惑众生,捉妖正是替天行道! 41日影下斜(下午),饭后,室内 李父、张道士、耕地坐在炕上聊天,文广携刚订亲的媳妇进。 耕地(吃惊):哎呀,你不是洼店老任家的小三吗? 任氏:是呀。论亲戚得叫你表哥。 文广(询问的):还是叫叔对吧? 耕地:得论亲戚。就是没这一论,我也一直管你爸叫叔。 李父:我没理会儿。好像耕地先生是一直管我叫叔来着,耕地长得少性。我没理会儿。 张道士(对李父):耕地是我的把子。咱们一直论哥俩,我还比你大好几岁呢! 耕地(不在乎的):我可不愿意当大辈儿,再说还论上了亲戚。 文广(对耕地):那,哥,你坐端正了,受我三拜! 耕地:使不得,使不得! 李父按耕地,耕地无奈。 文广三跪拜,痛哭。 任氏劝,文广痛哭。 43阴天下雨,电闪雷鸣声 【空】雨连绵,风声,落水声 【空】房檐落水,树叶落水,庄稼落水,...... 私塾(传出儿童念书声):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人们喊:山上发水了,山上发水了! 山上人顶雨往村里跑 【特】雨中疾奔的驴头、驴背上的耕地 44接上场,室内 鱼江氏:孩子,我记得还有个十天八天的呢,咋现在就觉景了?你这是头胎,可把了的,岁数还偏大。你可不能紧张,我告诉你咋使劲儿。孩子,有娘在呢。这外面下着大雨,二蛋找的接生婆子估计还得过一会儿。孩子,我寻思还有个十天八天的呢,就没忒着急。你咋 鱼徐氏:娘呀你不知道,我真的怕耕地摊上官司。这小子都四十多岁了,咋还这虎呢?一个张道士信口胡说,他就敢去下药。张道士能帮他啥忙?李文广要是让他治出个好歹的,人家翻脸不认人,咱们家可就完了!我哥说好医生没个三五年的,连脉都把不好。这个耕地才学了三年就这么张狂。我哥不知道用啥药?用得着他显奇儿? 鱼江氏:你这是多余!连我的话他都不听,还能听你的?耕地不是鲁莽人,一家档口的都靠 15 男人拿章程。咱一个老娘们儿把家管好就得了,还用得着操这个心?要是啥心都操,还用得着老爷们儿干啥。孩子,我看你这就是多余。李文广病刚好就敢订亲,就说明耕地真给他治好了。你还担心个啥?头胎的产程长着呢,你别着急。这个事儿我有经验。 鱼徐氏(凄厉的):娘呀! 44室内,光略暗。 鱼耕地浑身是水的进屋。 鱼徐氏临产,用力嘶喊。 鱼江氏坐在旁边,帮助。 鱼江氏(急切地,对耕地):快去叫接生婆!这个二蛋,咋还不回来呢? 耕地(近前,简单的看视):妈,怕是来不及了。 鱼徐氏大喊。 耕地:手上边顶紧墙,往下使劲儿。(大声地)妈,把剪子用开水煮了!使劲儿,使劲儿,这可是咱的后,咱老鱼家不绝后了! 45外景,雷鸣闪电 【音】水的轰轰隆隆声 孩子(外喊):看呀,看呀,发大水了!水要从河沿往外漫了! 大人(呵斥声):离河远点儿,发水可不是闹着玩的! 闪电 【音】雷鸣 传出来孩子响亮的哭声 46外景,天空一下子放晴 空气是水洗过的干净透亮,耕地往院外跑。 耕地在村街上狂跑,边跑边喊。 耕地(狂喊):我有儿子了!我有儿子了!老鱼家不会绝户了! 【特】浑身的泥巴 【特】满脸的泪水 【特】耕地一手扶树,一手摸胸,大口大口喘气 【音】轻柔的音乐 【全景】山,水,庄稼,村庄,自由飞翔的鸟儿,树枝上吱吱喳喳的麻雀 47日,雨过天晴后的山路,路面有一点点泥,无尘。 驴儿欢快的奔跑声。 路上,来来往往。 两个路人拦住耕地。 路人甲:嘿,鱼先生!听说你生了个儿子? 耕地:是呀,发大水那会儿生的。名儿都起好了。 路人乙:下辈该占“占”字了吧? 耕地:是呀,就叫占河。 路人甲:占河,名儿太小了吧?占个河汊子,能有啥出息? 路人乙:拉倒吧你,大老粗。人家文化人谦虚,占河才有味道。难不成非得占江占海?鱼先生,你说对不? 16 耕地:就是个名儿,我可啥也没想。占福占禄都让那两枝子取了,瞎叫吧!谁让咱们的孩子生得这么费劲? 路人甲:可不,鱼先生。咋三年才生呀? 耕地:这还全仗着我师父的草药了。谁知道呢,我给你嫂子号脉没病。我自个儿摸自个儿胳 膊,也觉着没病!得得,功劳算在我师父头上吧,我这就请他去。 路人乙:今个儿过满月? 耕地:还得过两天。我师父爱挑个邪理儿,就至为晚告诉了再挑一鼻子,那也犯不上不是? 47日,柴禾沟,农村大集,人山人海。 卖各种农副产品的地摊,卖各种吃物小玩意的地摊…… 一小酒馆 食客甲:嘿,听说了吗?李文广那小子订亲了! 食客乙:听说鱼耕地亲自去当知客。 食客丙:那小子病了六七年,一剂神药就好了。 甲乙同竖大拇指:神医,神医! 食客丁:我也多少懂得点儿医道,说给你们听听。我琢磨着就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了! 食客丙:胡扯。明个儿你也碰个死耗子看看? 众笑,食客丁有点急。 食客丁:砒霜这东西,还能这么死着命用的?鱼耕地肚子里那点儿水儿,不是我瞧不起他!他就是虎,敢下药。也搭上李文广这病就该这么下药,歪打正着还给治好了!我听说他那个儿子都是吓出来的! 众又笑,食客乙摇头。 食客乙:净听你扯淡了,鱼耕地老婆哪天生孩子,你上哪儿知道? 食客丁:你还别说,我真知道。我老娘就是接生婆,我还能不知道?咱不说这个,这个傻蛋有傻福。咱就说他要是有文化,还能连个字都认不全?就前几天 食客甲:那也是念私塾时落下的病根儿。听说鱼震老爷子就爱说些成语套话。 食客丁:这回不是。鱼先生上县城,不认得“典当”二字。可看着人家买卖好,去问人家,说这当当铺是咋回事儿? 众客,店小二,柜台,皆笑。 48日,室内。一扇窗敞开,光线亮暗分明。 (利用光线飘忽显现人的面孔变化) 耕地和张道士在县城一临街小酒馆靠窗户处对饮(从窗户敞开处见人面) 酒馆外拴着两头驴。 【特】两头驴 【驴主观】见张道士脸拉成驴脸。 驴笑 驴引颈长鸣 【音】持续的欢快的驴叫 49日,从小酒馆门向内延伸 陆续来往客人 小二上菜,送客,迎客......(吆喝声) 17 【镜头慢摇】临窗桌、四菜,二人对饮。 耕地:大哥,不瞒你说,我的手艺还真有人信。我这看病,一看一个准。 张道士:好呀好呀。 耕地:街上开的当当铺也不难开吧? 张道士(忍笑):贤弟,哪两个字儿?我咋不知道有这样的铺子? 耕地(在桌上用手划):就这么写,当当铺。(脸红)比划是有点儿不一样。 张道士:哈哈哈哈,这个叫典当铺。还当当铺呢!唉呀,想不到贤弟让老爷子管治成这样!这要是小时问问、大人告诉了,还能这么多年都念白字?这是典当铺,本钱得大,还得有人给撑着。 耕地:我现在的医名是有了,可我还想跟您学。 张道士:这个容易,我能教你。 耕地:我觉着这几年成是顺了! 张道士:老弟我告诉你,这都是命。把个丧事冲开了就没事儿了,你这不是生了大胖小子了吗?想起来老爷子摊官司,一命呜呼。打官司又赔光了家底,真不知道还会有今天。你说这难道不是命?你媳妇不死,就续不上老徐家这个媳妇,你也不能有后。贤弟,这生顺了茬,你就请好吧!到时候给你生个七狼八虎,也不是啥难事! 鱼耕地(笑着):都三十多岁了,还七狼八虎呢。我可没这么贪心! 这时候传进来敲锣声,两个人循声把脸扭向窗户外。 窗外:街上正押着一个犯人游街。 犯人站在囚车里只露出脸,大车木头轮子吱扭吱扭响着,后面跟着一大群看客。 犯人(喊):我是牛三偷了牛,县老爷让我把街游! 众人笑。 孩子们(跟着跑,拍手,唱):牛三偷牛!牛三偷牛! 耕地与张道士同时笑。 张道士(猛地停住笑):这牛三的面相不好,得有这一劫! 50夜。鱼家老院室内,点一盏油灯。 炕上,耕地两口子在被窝里躺着说话。 鱼徐氏:孩子他爹,我得劝劝你。学医才是正道。你可别跟张道士瞎混混了!依我看早晚你得毁在张道士手里! 耕地:老娘们儿别啥都搀和,我自有主张。 鱼徐氏:听说你还想把爹卖掉的地再一点点买回来?他爹,啥都得慢慢来。小心行得万年船,不能啥钱都挣。没听大哥咋跟你说吗,学医不是个简单事儿。李文广的这个病特殊,你可不能就只为这把自己当成名医,并且还以为自己无所不能了!张道士那神神叨叨的,就是个骗,你咋啥都信?我看你都不如一个老娘们有见识! 耕地:睡觉吧。 鱼徐氏:还想再雇长工?为了占河,我只想安安稳稳的过日子。不求日进斗金,只求平安无事。 耕地:哎呀,你真烦。 鱼徐氏:那我说啥你不烦,嫌我了? 耕地:占河睡了吗? 鱼徐氏:这才仨月。他爹! 耕地:你是先生还是我是先生? 18 油灯灭。 51夜,室内。 鱼徐氏(喊):停! 耕地:咋了? 鱼徐氏:还先生呢! 耕地:不能啊,按说 鱼徐氏:什么不能!还是我当先生吧。 占河醒、哭,点灯。 鱼江氏(外喊):早点睡,耕地明个早晨还出门呢! 鱼徐氏(嘟囔):真讨厌! 耕地(坏笑):我妈耳朵真尖。 鱼徐氏:都六十七了,真是的。 52晨,院内 二蛋(喊):叔,叔,该走了! 鱼徐氏(睡眼惺忪的):捉妖都是在晚上,哪有大白天捉的? 耕地:老娘们懂个屁。手艺人靠的是独门活儿,若与众人都一个样,谁能信服? 鱼徐氏:张道士捉了多少年妖了,家还过得那么穷。没几个人能信这东西,我看你就是个猪脑子。 耕地:那徐怀德还行了多少年医了呢,富了吗?我学医不拉过,手艺也赶上我师父了。要是再加上这一门手艺,那就叫(忽忘) 鱼徐氏:行了行了,还想拽呢!忘词儿了吧? 耕地:咱忘词儿也是学问人!告诉你说吧,这叫青出于狼而胜于狼! 鱼徐氏(笑):那是蓝,说的是一种颜色(读shai)。还狼,我看你就像是狼! 耕地:色狼,色狼。 鱼徐氏:你这个死鬼!学问没多少,废话倒这么多! 鱼徐氏笑,捶打耕地后背。 第一集完 第二集 1【字幕】九年之后,春。 日,施工现场 【镜头】地面堆满粗大的檩木、均匀的椽子、散落的青砖等。 【镜头】忙碌的泥瓦匠、小工、木工等。 【镜头】耕地张道士两个在施工现场走着,耕地留起了花白胡子,张道士的山羊胡全白了。 张道士:人真不禁混!恍惚着还好像是咱哥俩在那个小酒馆喝酒,听说那个酒馆都变成西餐厅了。 耕地:可不!听说新盖的教堂又要完工了。就我们老鱼家,都出了信洋教的败类!就是那个主事的,在族里管个事儿,都不学好!唉,江风日下呀。 张道士:可不!耕地,咱话说回来,你这刚化冻就盖房子,是不是忒心急了。 耕地:不急不行啊!一方面我得给那些个人看看,洋人管个屁用?信洋鬼子的教门能过上好日子吗?过好日子得好好过,不能着三不着两的瞎闹。另外呢,要是再生个儿子,咋着房子也不够用。再说,咱也不是那抠索人,只挣不花的当土鳖。大哥,我还寻思着让老三在新盖好的大院子里降生呢。 张道士(点着耕地):就你!看把你能的,我说嘛能发旺人,瞅瞅你这日子过得腾腾火火的,四乡八村的顶数你能!孩子,啥时生? 耕地:快,就这几天了。 张道士:那不赶趟。我是说在这院生指定不赶趟。这个天盖房子不结实,你得缓缓。俗话说心急吃不了热豆包,你非要赶着心急就吃,能把你的牙膛子烫烂了!耕地, 耕地:能赶上在新院请满月也行。 鱼老四(一条壮汉,二十多岁):老爷,老院子接生婆都来了,让你老赶快过去。 耕地:大哥,请吧。 张道士(为难地):我这大伯子? 耕地:得了,你老都六十多了。 张道士:那?弟妹今年可有四十了?这个岁数,你可真能。我听说 耕地:四十一。这可真是老疙瘩了!占河都十岁、占江都到八岁了!唉,前几年生过俩,全都是七天上抽风没了;我好歹不济也是个先生呢,也没辙。好歹这一个坐下了,没事儿了,要真能活,我可真得好好待承他。这可真是我的宝贝疙瘩。要是真占下,我都想给起个名字叫天赐了!你说大哥,生个孩子占下咋就这难呢? 张道士:可不。俗话说四六风甭管,三七风紧抽。神仙也没辙。北山的沟里死孩子多了去了,都怪他们没这命。托生到这么好的人家还占不下?不过叫天赐可不行,不好养活。起个贱名,猫呀狗呀的。可把了的,死哪俩可都是小子? 耕地:啊的!都说小子不好养活,希望这回能添个丫头。 张道士:我看还是小子。 耕地:为啥? 张道士:新坟地的风水发小枝儿,啥叫小枝?咋着跟那哥俩得隔上几年。好命不怕晚,你这个小枝不生出来,老天爷也不罢休。占江沾不上小枝,我看得透透的了。这个小枝就应在这个孩儿身上,听我的没错。不信就打赌试试,准还是小子。我觉得准能占下。(掐着手指头,嘴嘟囔着)这半个月都是生旺,孩子能坐下,心放在肚子里吧!你别把小枝看在占江头上。占江这孩子呆头呆脑,念书是榆木疙瘩。别的也没看他灵哪儿去,怕是赶不上占河。耕地,你说憋了这么多年,还不得生一个能发发你们老鱼家的? 耕地:但愿吧! 1 鱼老四(催促):老爷! 耕地(不耐烦):好好,这个催劲儿!连说几句话的功夫都不给。 鱼老四(嘟囔):还几句话呢,都快耽误吃后晌饭了! 2日,耕地和张道士正说话的当口 占河(十来岁孩子)飞跑着过来,边跑边喊。 占河:爹,爹,我娘正叫唤呢!你快点儿回屋吧,那个接生婆子让我麻溜的喊你回去,说我娘马上就生了。 张道士:你看看你,跟我还这客气?家里还有个妇女生小孩,陪着我嘚不嘚嘚一个劲儿的闲聊。你快回去吧,我呆会儿过去。 耕地:没事儿的,大哥。你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子,怕咋的?占河,扶着你大爷点儿。老四,你前边快点走,看看用不用谁打支应。也告诉他们别着急,我马上就到。 鱼老四:都怪你老忒能磨,要不的早进屋了! 3日。老院院落 传出来响亮的婴儿哭声。坐在当院碾道上的张道士站起身,他身边的占河赶忙扶了他一下。 张道士:这孩子,真有眼力见儿,没事儿的。你大爷不是纸糊的,还能站都站不稳? 占河:不是。这不是碾道的地面滑嘛! 张道士:净扯!一个碾道,又没下雨,滑啥?(看见了出屋的耕地)咋,是个啥? 耕地(抑制不住喜悦):小子!又是个小子!(问占河)占江呢?咋没看见占江? 鱼老四:老爷,今儿不上学堂,二少爷跟二蛋抓雀去了! 耕地:这孩子!占河,去把占江叫回来,就说他又添了个小弟弟。 张道士:你这人,一个孩子,叫他干啥? 耕地:你不懂大哥,这叫培养感情。哥们之间的感情也得培养。我就这么地一直教育占河占江他们哥俩。你说对不,占河? 占河:对。爹,你说的真对。我去了。 耕地(看着占河背影):这小子尖着呢。俗话说三岁看大五岁看老,这小子忒奸了。十个占江都不是他个儿。大哥你看着,老鱼家交给这小子,我还真不放心。 张道士:去去去,孩子还没走远呢,能听着。张天师看人都有看走眼的时候,你也别说得这么绝对。咋哥俩喝酒去吧,算是给你庆祝庆祝。 耕地:老四,告诉伙房多弄俩菜,我要跟你张大爷好好地喝两盅。 鱼老四:恩呀!(忙着下) 耕地:等一下。老四,顺便把那几个老子也叫过来吧,俩人喝酒忒素。 鱼老四:恩呀。(老四下) 张道士:这就对了。一笔写不出俩鱼来,不对付也是一家人。耕地,男子汉大丈夫 耕地:大哥,您注意点儿脚下。 张道士:唉唉,就你这样不好。耕地,你这人哪样都好,就一样:不谦虚! 4日,室内。 几个老头子围在一张桌上喝酒,鱼老四站在边上伺候着。 耕地(对身边的一个老头子):大哥,你是族长,你说说看。我们这一枝是不是犯病? 族长:犯啥病呀?都一个祖坟。你起了坟也没见咋样,这都是迷信。现在京城都住着的外国人,开的教堂就是说这事儿。我们都是上帝的孩子,人家法兰西也没讲过啥风水。咸丰爷都 2 吓死在热河了,你还信这些?皇上家的风水好不?你说好不?可挡不住人家的洋枪洋炮。耕地,你还是个先生,别信这些。 张道士:这话我不爱听。那没风水,咋着东北那疙瘩好几百年都不让进人?你说的皇上的风水也不对,凡是风水都是有年限的。那要是没风水,满洲就这么点儿人咋就能打下天下?说是万历皇上的坟泡在水里了,大明就从万历那会儿开始完蛋。耕地,咱们这不是迷信。啥叫迷信?迷信就是迷迷糊糊的信。咱们不迷糊。 耕地:对对对,咱们不迷糊。(对族长)大哥喝酒,反正上帝也不认识你,你的鼻子也不尖。 族长(生气了):耕地你这话可不好。你可以不信上帝,但不能拿上帝开玩笑。要这么地,这个酒没法喝了! 客人甲:别介呀!您二位可是咱们村的主心骨。您二位要是喝不到一块,咱们这个村还不得给劈成两半?管他呢。风水在那吹着,上帝在天空飘着,都离咱们这儿远着呢。喝酒。你哥俩生气我赔罪,我先干为敬。 客人乙:我也赔罪。我也先干为敬。 耕地:这有你俩啥事儿? 甲乙(同时地):咋没有呀!我们这些穷骨头,全仗着你们这些富户给养着呢! 一桌子的人轰一下都笑了。 鱼老四捂着嘴。 耕地:老四,你牙疼呀? 鱼老四:叔,我牙不疼,我心疼。 耕地:你心疼啥? 鱼老四:我心疼今儿个的酒。别整出来个八国联军,那可就操蛋了。 族长:哪儿都有你说的地方!老四,是不是你对耕地,比对你爹都亲呀? 鱼老四(故意地):那是!我爹就给我喝稀粥,我叔能给我烙大饼。 张道士:老四!过了啊。论辈分这可是你大爷。别没大没小的。 族长:老张,不怪孩子。都怪我为老不尊! 耕地:来来来,我生儿子,瞎逗嘴可不行!走一个走一个,走完这一个咱们划拳! 紧跟着传出来划拳声。 5日,下午。占河占江手拉手轻手轻脚地进屋。 占河:娘,我看看小弟弟! 占江(拖着鼻涕)(附和):娘,我看看小弟弟! 鱼徐氏(摸着占江的头):要是他奶奶还活着多好!他奶奶就是稀罕小孩儿。 徐母:嘿,你还别不中意!你兄弟媳妇过几天也生了,我过完三天就回去。(看占河占江)全都是小子,一窝子小子蛋子!唉,真不可心。这要是有个丫头就好了,还能给你打打支应。 耕地(醉醺醺地,站在外面喊):占河,出来一趟。 【镜头】占河占江都跑出来。 耕地(看占江,有点厌恶的):擦擦鼻子!这么大小子了。会背三字经了? 占江(吭哧着,害怕):不,不,不熟。 耕地:我问你到底会不会背! 占河(去拉耕地的手):爹,他要是不紧张就会背。 占江(嫉妒的看占河,不知所措):爹。我,我, 耕地(不耐烦):你回屋给你娘打支应去吧。占河,你留下。 【镜头】占江飞跑进屋,耕地一个劲儿摇头。 3 耕地:占河,我醉了。要不的。你说这点儿活也不能支使伙计去,咱们家是善人家,对人家不能这样。我就寻思,占河占河。(蹲下来,打着饱嗝,用手指划着)就在那边,离咱家不远儿。坝埂子上有些树疙瘩,你去刨点儿。这会儿树还没反浆呢,好刨。你刨得动,也顺便活动活动筋骨。老辈人都说人得勤勤,勤勤了将来就都是好命。占河,去吧。去刨点树疙瘩烧火。树疙瘩烧火火硬,给你娘烧炕。 占河(不情愿):咱家不是有那么多的伙计嘛,咋不让鱼老四去?鱼老四还跟你们喝酒呢,你都舍不得支使!再说,我还得看书。 耕地(爱怜的拍拍占河肩膀):好小子,听话。都说小子不吃十年闲饭。这点儿破活儿哪能支使鱼老四?鱼老四一年给咱们家干多少活呀,这点儿小事不能再支使他。还能把个人当牲口使?再说,是给你娘暖炕用。是有好木头,可也不能用好木头暖炕呀。算计不到就受穷,你不懂。咱得会过。 占河(迟疑着,知道得去。就很懂事的点点头):行。我这就去。 耕地:别贪多,够烧就行了!明个我支使占江去。你不是老大吗,先起个头。占河,别贪玩,别贪黑,早点回家。 占河:恩呀! 6日,下午,接近黄昏。 【空镜】山上沿着山沟往山下流淌着的泉水 【空镜】山坡残留着的三三两两看庄稼用的简易窝棚 【空镜】一块块地里孤零零站着的草人儿 【平摇】几个放牛、放羊的孩子 【平摇】占河边用斧头砸树疙瘩、边跟那几个小孩说笑 【远景,延伸】云彩变红,非常有层次的,太阳慢慢下落 【延伸】放牛、放羊的孩子陆续赶着牛羊回家 【特】大筐里几个木疙瘩 【特】占河开始专心地用斧子刨木疙瘩 【远景】太阳变红,下落。太阳忽的跳到山那边去了 【音效】儿歌声起 7新院工地,黄昏。 【镜头】醉醺醺的耕地和醉醺醺的张道士还在神聊。 张道士:这第三个孩儿挺壮,(呃,呃)哭声大!生得也忒顺利了,我看将来你们老鱼家(呃呃)得发在这枝儿上。 耕地(抑制不住的,笑):你岁数大了大哥,这几盅酒就有点儿大!大哥,咱哥俩选的这处阳宅,连游方道士和路过的风水都说。这个地方建阳宅能出圆领官人。 张道士:我看着用料,(呃)都赶上建山庄的料好了!你瞅瞅这么粗的木头,就做了椽子。贤弟,一般人家做檩子还得掂量掂量呢,你用来做椽子!贤弟,就这这房院,挺个四五百年都没事儿。 耕地:敢情!要不的我咋着急呢。 鱼老四(上):叔,我婶问占河大少爷回来了没有。 耕地:甭管他!这孩子心灵,到时候还不知道回家? 张道士(看看天):要不派个人儿找找?(呃呃)听说这附近山上最近又多了几只猍獃(狼)。 耕地:不用不用,他就在家附近。猍獃还不敢天还这么大亮的就下山。 4 8黄昏,遥远的山脊 一只饿昏的老狼,边用鼻子闻着便往前小跑。 它站在山脊,遥望山村,贪恋地咽着唾沫。 它看见了半山腰上的占河,就迂回着向占河刨木疙瘩的地方一溜小跑着,慢慢接近了过来。 它选择了一处隐蔽地点,蹲了下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占河,一动不动。 9傍晚,天空已见大半元月,天还没完全黑透。 【音效】清脆的河水声 【空镜】村庄 【空镜】新建的大院门口正对着河水 【空镜】河水对岸缓缓上升的山坡,田埂 【特】挎着大半筐木疙瘩往山下走着的占河 【特】占河脸上的汗,风干后一条一绺的汗渍 【特】那只老狼远远地迂回着尾随 【特】占河开心的笑脸,笑着的嘴角 【特】占河用脚踢着路上的小石子 【定格】(占河主观)田埂下一双绿色的眼睛 【特】占河瞪大的眼睛(默念,画外音):猍獃! 【特】占河僵住的笑,哆嗦 【特】占河退后一步 【特】田埂下狼向前一步 【画外音】(耕地):狗怕猫腰狼怕蹲!孩子,见着猍獃蹲下,猍獃就不敢动。千万别跑!小孩子没有猍獃跑得快! 【特】占河非常镇静的蹲下,盯着田埂下的同样蹲着的狼。 10天大黑,狼蹲在田埂下,占河蹲在田埂上的小路上 【音效】无 【特】狼嘴角往下流着的口水 【特】狼瞪着眼,吞咽口水 【特】狼直勾勾盯着,蹲趴着,不动 【特】占河一张随时准备大哭的脸 【特】占河(焦急)(内音):咋还不来人儿呢? 【占河】(主观)耳旁轰轰隆隆的河水声 河水冲跑了猍獃(狼) 在河水里挣扎的猍獃 占河跳,笑 (镜头拉回现实):占河看着这双绿色的眼睛 占河蹲着,两手轮换按筐,一动不动 11天大黑 【镜头】耕地和张道士在往老房院走的村街上 【镜头】耕地和张道士正热烈的交谈 5 【镜头追】二人共进大门,推大门的声响 鱼徐氏(内,喊):是他爹吗?占河也跟你们一块回来了? 耕地(一拍脑门,忘科):哎呀妈呀,占河还没回来吗?(喊)老四!叫上二蛋王四,上山找找占河去!你看我这脑子,忘了经由孩子了!这占河啊,咋自己不知道回家呢? 张道士:别慌,贤弟!今天早上我起了一卦,是个吉日。不碍事的。 12天大黑,鱼老四二蛋王四举火把,过河。 众(喊):大少爷!占河!占河大少爷! 【镜头】狼惊。狼看着渐渐逼近的火把,恋恋不舍得起身。 【镜头追】狼小跑,慢慢小跑着上山。狼边跑边回头。 【镜头延伸】狼渐渐跑出画面。 【镜头】占河瘫坐在地上。 13天大黑,众近 【镜头】众围。占河用手指点田埂下。 占河:你,你们,拿火把照照。 二蛋(边下田埂边说):我是看见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从这个地方蹭的一下跑了。没看清。 鱼老四:真是猍獃?哎呀妈呀。 【镜头追】众哄嚷着举火把看:地面一大堆湿漉漉的,狼流下的口水。 老四(抱起占河):张三就这么蹲着?蹲多大功夫了? 占河说...... 14晨 耕地送张道士,张道士在驴背上摆手。 鱼老四陪着耕地去正在新建的鱼家大院。 村街路上,村民见耕地,作揖,询问。 【镜头1】村民甲:鱼家老爷,听说你家占河少爷昨晚上遇见猍獃了? 耕地很自得的笑,点头。 鱼老四赶忙上前,作揖:老六呀,是这么回事儿...... 【镜头延伸】耕地鱼老四继续走着 【镜头2】村民乙:鱼家老爷,听说你家占河少爷昨晚上遇见猍獃了? 耕地很自得的笑,点头。 鱼老四赶忙上前,作揖:王二,是这么回事儿...... 【镜头延伸】耕地鱼老四继续走着 【镜头】耕地鱼老四走进工地 【镜头3】众围:鱼家老爷,听说你家占河昨晚上遇见猍獃了? 耕地很自得的笑,点头。 老四赶忙上前,作揖:众位乡亲,是这么回事儿...... 15日,晴 【特】青砖大院墙,门楼。黑漆大门 【特】一排大挂鞭挂在大院墙的墙垛上 【特】点燃鞭炮。 6 【音效】依次燃放的鞭炮声 【画面】烟雾 【镜头】客人依次进院,管家站在门口作揖,往里请。 【镜头】耕地内出,迎。徐怀德进。 徐怀德(六十多岁,老。气喘):耕地呀。你这几年老是捉妖,把看病的手艺都耽误了吧?就治了一个李文广,这多少年了都没听着你再咋出彩。大哥,就只为这,我怪你呢!咱哥俩都好几年没见面了吧? 耕地(内疚):师父!也怪你老,看病吗我又没耽误,你老也忒性直了。我年年给都你老拜年,可你老年年都躲出去。你老还跟别人说没我这个徒弟。就算我不争气,好歹还算是你老的妹夫呢吗。不看僧面看佛面 张道士:徐怀德!要我说,怀德老弟就是嗔着我一个! 徐怀德(气。气喘加剧):张老道!我这徒弟就让你给带坏了。 张道士(笑):我看,怕是你嫉妒耕地吧?你这个穷酸, 怀德(举手):这个老东西! 耕地(圆场):别价别价!都是老师。你们别鱼丰(蚌)相争(忽觉不对,停) 【镜头】张道士怀德大笑。 怀德(指耕地):你呀,你呀!难为你咋给人开药方子? 耕地(挠着头):开方子?看得懂就行呗!难道我写“半下(夏)”,伙计就真会糊涂到打买药的半下? 【镜头】凡听到的,众皆哄然大笑。 16日,晴,大院内。 知客(喊):值此种地时候,各位父老乡亲来捧场,我代表东家表示感谢! 【镜头】众起哄,鼓掌。 知客(喊):鱼先生是咱们这儿方圆几十里的名医,又是得道高人。今个儿是鱼先生双喜临门。一是三小公子鱼占海今个儿满月! 【镜头】众起哄。 知客(喊):二呢,是这新的鱼家大院落成!现在,有请东家鱼先生给大伙说几句。 【镜头】众鼓掌。 耕地:各位亲朋,各位好友,各位乡亲!(拿出讲话稿,念)苏东坡有一首词说得好:'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念不下去,急科)' 【镜头】众大声笑。占河撁耕地衣角 耕地(轻声地):爹,娘在屋里说你再整词儿他就抱着占海走了。 耕地(尴尬地):啊,啊!大家吃好,喝好。但别喝多了,喝完酒我还要带着大家伙儿好好看看这套房院呢! 知客(憋回去笑,喊):开——席! 17日,室内。耕地跟几个老头子一张桌,包括张道士、徐怀德、族长等。 族长:好家伙。耕地,我可不是抓你土包,今年的学堂,就在你那院吧。那个破庙实在不中了,现而今人们乐意信神鬼,再不就是上帝。因果之事,毕竟渺茫。耕地,就从你们这一枝子说起,你说说看!不是咱们一个鱼字儿说话就不讲良心,你媳妇 张道士:老鱼,老鱼!别整这些用不着的,吃肉也堵不上你的嘴。 族长:我说话你还别不爱听。徐先生,你文化人,你说说!耕地家摊上人命官司,老李家的 7 孩子是不是老鱼震逼死的?话糙理不糙,这个事按因果来说,就得报应。可咱们看着啥了?顶数人家耕地,日子过得红火。我不是红眼病。 徐怀德:你还就是红眼病! 耕地:喝酒吧!我答应就是,学堂就安在我家。你老不说,我也想这么着。唉,就算是积点儿功德吧! 张道士:喝酒喝酒!徐先生,你可得多喝点儿。按你们中医的说法,就是粮食精,越喝越年轻嘛。你看你比我小那么多,还是个先生,弄了个老喘儿。不像我这这个迷信头子,身体还硬朗。你说说,从阴阳五行里学出来的先生,咋还讲究起科学了呢? 族长:科学这东西,是上帝给咱们留下来的。讲科学好。讲科学就是人按着上帝的意思来改造世界。上帝,安排得妥妥的,这个病就是违背了上帝的意愿。 耕地:喝酒喝酒。今个儿咱们不谈政治。 族长:快鸡巴拉倒吧!这还算得上是谈论政治?政治,是什么玩意儿呀? 徐怀德:怪不得你不能与时俱进,还说什么上帝呢,都是皮毛。政治,政治就是。 耕地:我来说。政治就是需要白莲教时候来白莲教,需要上帝的时候就来上帝。来来来,赶紧走一个。我儿子满月,咋不张罗喝酒呢? 18日,下午,室内 院内客散尽,几个下人在收拾院子。 【镜头转室内】室内只剩耕地怀德张道士三人还在喝酒。 怀德(喘):不喝了,不能再喝了!我都成张口喘了。 张道士:没事儿就见你数落耕地,那个老鱼头挖苦耕地你一句也不说。 怀德:人家说的在理儿嘛,耕地媳妇的事儿,就是咱们理亏。别看我是耕地的大舅哥,我也得站在理儿上! 张道士:就你的理儿多,过年还往外躲!啥呀,扯呢。就说你自以为是的医道吧,不是我当着你的面打你的脸。我还寻思你有多能呢!你说说你自个儿,就你这牛牛牛哄哄的自以为神道的好看病先生,咋还治不好自个儿的病呢? 怀德(喘着):都这样!懂得越多越胆儿小。自个儿不敢吃药,别人开方又信不着! 耕地:师父,要不的我老给你开个方子? 怀德(摆手):得得得,得了,我可不敢用你这名医!要是 (怀德眼睛在找) 耕地:找占河? 怀德:刚才还见着这小子来着呢! 张道士:耕地,就你老是输拳儿。你今儿个咋了,咋老输拳呢?把占河都吓跑了!占河准是怕你一个劲儿的偷着让他替你喝酒,跑了。你也是。唉,这小子也奸着呢! 耕地(喊):占河! 占河进屋。 怀德(拽着占河的手,落泪):好孩子,好孩子呀!前几天我听说了你跟猍獃较劲儿的那码子事儿,可不是一般孩子才有的智能。要是你爹也有你这智慧,就不用学那些歪门邪道了。你爹学那些歪门邪道是挣了点儿钱,可坏了咱们的名声。连你大舅我都觉着不好意思了。就是你爹,老是不觉麻。占河,我还真想教教你呀,要不的我还真怕自己这一身手艺白瞎了。唉,我也老了,也不知道你爱不爱学。可就算我老了,我也不乐意让你爹带你。你爹能教出啥? 耕地使个眼色。 8 占河(赶紧跪):大舅!啊不,师爷大舅,外甥徒孙给你老磕头! 耕地怀德张道士三个都大笑。 徐怀德剧烈地咳嗽起来。 19日,新建的鱼家大院内,朗朗读书声。 【镜头】转室内 鱼徐氏:看你!把私塾挪进咱院子里来了,还占了西厢房! 耕地:知足吧!咱名声不比从前,老李家那个村子,都不跟咱们鱼杖子的人说话,还不是至为那一档子事儿?你没见过咱爹,咱爹也是个好面儿的人。老院子给长工们住了,私塾安在哪儿?老鱼说的话咱不能不听,就算我跟他是平辈,远枝。可毕竟人家是哥哥,还挂着族长的名头。 鱼徐氏:多吵呀!占海都睡不好觉。 耕地:我在街上咱铺子里听伙计们说,西洋人在肚子里就让孩子听唱歌。占海这会儿就该多听听读书声,长大了指定就能当个读书人!将来,哪怕中个举人呢,也不枉大哥我俩踅摸的这处好阳宅! 鱼徐氏(撇嘴):还说坟地管着能出武将呢!你这会儿又扯上了阳宅。你说,到底信阴宅还是信仰阳宅?又寻思出个举人进士,看阴宅的时候说是出武将!那是该学文还是该习武呀?我看你净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耕地:老娘们懂个屁!这叫双保险,出文习武都行。可说,你大哥答应说上咱家教占河,咋没信儿了? 鱼徐氏:前个儿听北院媳妇打听的实信儿,说怀德大哥喘得挺重。怕是要不行了吧? 耕地:真咋的?那么着,我明个儿带占河瞧瞧去。 20日,晨。 耕地和占河正准备出门,一个伙计慌慌张张从大门外进,差点儿没撞上耕地。 耕地:嘿!鬼撵了? 伙计:哎呀,是老爷!老爷,城里有个朱老大,前些日子拿个瓷瓶来当,咱按规矩做记存档了。昨个来赎,生说是咱们当铺给调包了!你老说,要讹咱们十两银子。 耕地:还有这等事儿?没找找衙门里的李捕快?他可是柴禾沟李文广的叔伯侄儿。 伙计:找了。可朱老大身边有一大帮混混跟着,这乱世道。李大哥没敢深管。 耕地(看占河):那,你在家温书吧。我进趟城。 鱼徐氏(出屋):对这帮恶人,当家的,不行就给他几两银子打发了算了! 耕地:你甭管! 21日,下午。县城临街当铺 耕地坐在铺子里喝茶,一壮汉带着俩人进。 耕地起,一眼认出其中一个。 耕地:老五!你也跟着胡闹,不知道这当铺是我开的吗? 老五:鱼——先生,我真不知道!就听朱大哥说前半年有个乡下土财主在这个位置开个当铺,没成想是你老!(小声,拉另一跟班老六)这是治好我娘病的名医鱼耕地鱼老先生。 老六(不好意思):鱼先生,误会,误会!(拉着老五,对朱老大)大哥,不好意思。我俩还有点儿旁的事儿。 老五老六下。 9 朱老大(心虚、强挺):鱼先生,我可不是讹人。这个瓷瓶的事儿可能你老真不知道。是伙计们 耕地(打断):我的伙计我托底! 朱老大:那鱼先生的意思? 耕地:瓷瓶拿走,赎当就不要利了!(叫伙计)赎的本儿给了吗? 伙计:昨个儿给了,就瓶没拿。 耕地:把瓶给他。 朱老大(嘬着牙):鱼先生,行啊你。合着换瓷瓶是你指使的! 耕地:甭废话!有话咱都进衙门里说去! 朱老大:行,行,咱穷人不跟你富人打官司,我认栽!不过,鱼先生,你可听说洋人了?洋人在北京天京卫都占满了,咱街里城西的大教堂没几天就能完活儿。我今个儿先说给你,得罪我可对你没好处。回见吧你老,老东西,我走了! 耕地众伙计逼进老大,看着他腆着大肚子大踏步走远。 耕地:呸!他妈的洋人能咋地?咱这是大清国! 22日,新建的教堂门前 众人围念。 教堂门外,墙贴告示:凡入本天主教堂者,本教堂一律保护,使其不受清国官民残害。 另:本教堂免费教授英文,法文。凡具备条件者本教堂还优先推荐至英吉利法兰西美利坚留学,具体事宜一律代办。本通知从即日起百年有效。 市民甲:哪个二杆子起草的文书,百年不是死吗? 市民乙:也有百年王八之说。 市民丙:教堂不是建在咱大清国地盘吗?你看这口气多硬,好像老佛爷都是他们家的下人。 市民甲乙同时:嘘!这话可别让巡街的听着。 牧师查理出。 【特】一双瓦蓝的眼睛,一部棕黄的络腮胡子,黑色牧师服,胸挂十字架 查理(生硬的):教堂今天开张了,哪一位来报名? 朱老大:我! 查理:好!你将成为第一个天主教徒。这个教堂跟别的都不一样,孩子,你是有福的。这以后你就会知道天主是怎样保护你的,你的名字? 朱老大:没名。从小就叫朱老大! 查理:好,好,朱的,老蛋。老蛋,很好! 众人看,带着各种表情,随看随摇着头,陆续都走散。 查理带朱老大进教堂大门。 23日,新建的教堂内 查理正给朱老大布道。朱老大双手合十,跪在耶稣向前。 查理:耶稣基督的启示,就是,神赐给他,叫他将必要快成的事指示他的众仆人。 朱老大(跪念):耶稣基督的启示,就是,神赐给他,叫他将必要快成的事指示他的众仆人。 查理:念这书上预言的和那些听见又遵守其中所记载的,都是有福的。 朱老大(跪念):念这书上预言的和那些听见又遵守其中所记载的,都是有福的。 查理:因为日期近了。 朱老大(跪念):因为日期近了。 10 24日,教堂内景 几个拖着辫子的中国人在打扫院子。 教堂大门敞开着,三三两两的闲汉来回逡巡。教堂的大喇叭传出来布道者查理和朱老大随着念经文的声音。 25日,转至室内 查理:但愿荣耀、权能归给他,直到永永远远。 朱老大:但愿荣耀、权能归给他,直到永永远远。 查理:阿门。 朱老大:阿门。 查理示意朱老大起身,朱老大迟迟疑疑地起了身。查理拉着朱老大的手,朱老大脸憋得通红,不敢言声。 一位修女过来,把一本圣经交给查理,查理郑重其事地把它交给朱老大。 朱老大颤抖着接过圣经,低着头问:查理大人,这得化多少两银子? 查理哈哈大笑起来:朱,不要银子,一两的都不要。可怜的孩子,你受苦了。 朱老大(眼含着泪,噗通对着查理跪倒):洋大人,我可找到救星了!我们老百姓都没有活路呀。 查理(怜悯地):你的,慢慢说。快站起来,我们都是主耶稣的孩子。以后你的,不要随便给什么下跪了,不好。荣耀权能都归给主,你听明白了吗? 朱老大:明白了。主就是耶稣。 查理和那个修女,都快乐地笑了起来。 朱老大也随着笑了起来。 26夜,鱼家大院 对正房窗户的对面靠院墙搭着皮影戏台,一棒子艺人都在耍着皮影唱戏,唱念都是唐山味儿。 村民甲:鱼老爷打哪儿淘腾来的呢?这玩意儿还挺过瘾! 村民乙:不是吹,这玩意儿比唱戏强。 村民丙(插话):可不,这玩意儿也安全呀!几个耍影人儿的都在幕后,也不需要扮相。 村民甲:这话对。光山老陈家去年请人唱了七天大戏,扮小生的小伙儿生让他家的二丫头着了魔。我听说那个二丫头跟唱戏的私奔了。 村民丁丙同时:真咋的?我们咋没听说呢? 村民甲:老陈家说二丫头得暴病死了,还装模作样找疙瘩地,埋了口空棺材。他们家长工说的还能有假? 村民乙丙丁:太祸害人了!太祸害人了! 皮影台上,影人儿。一老道摸样上场,舞剑捉妖。 唱:玄玄呀妙妙呀,妖妖呀道道呀! 众大笑。 27【镜转】室内,占海睡。鱼徐氏耕地坐在炕上,透过玻璃窗户看皮影儿。 鱼徐氏:要不是咱家安得起玻璃,窗户上能有这么一大块透亮,我们母子们在屋里可没福看着影人儿。 耕地:要不是咱县城里有买卖,咋能知道世上还有这么好的玩意儿? 11 鱼徐氏:就是可把了的了。既然有了这个条件,也不选个好本子。妖妖道道的,多磕碜人呀。当家的,咱们家又不是个道观,老唱这些妖妖道道的干啥? 耕地:你一个老娘们儿懂个屁!没有这些妖妖道道,咱们家能请得起影箱? 鱼徐氏:你请这个影箱,得花不少银子吧?这眼瞅着占河占江都大了,有时刚盖完了房院。当家的我可告诉你,日子过成这样不容易。你可不能瞎糟践钱! 耕地:咱家有钱。再说,这也是为我鱼耕地做宣传。 占河占江同时进屋。 耕地:占河,我那部奇脉是不是你偷着拿走了? 占河:我又看不坏。 耕地:占江,昨个儿晚上是不是又尿炕了? 鱼徐氏(搂占江):他爹,你就是看占江不顺眼!要我说还是占江实诚,不像占河心眼多。唉,将来还不见得着谁的济呢!老这么偏心眼子可不好!就是没让猍獃吃了,还成了小佛爷了?真是的! 【音效】唱皮影儿戏声,村民嚷嚷声。 28夜,鱼家大院皮影戏场 台上(唐山味):我说老吕头呀,狗咬了你就生气了,忒小气。你这个吕洞宾呀都赶不上我们鱼杖子的耕地大老爷。朱老大都信了洋教了,咱们耕地大老爷也没把他咋着! 台下(众叫):好! 台上:你不知道,我也不是生气。我就是把个查理扔粪坑了,身上才带了招惹恶狗的臭味儿。你不把畜生看好了让它要我,我咋不生气呢?你咋不让他咬查理去呀? 台下(众叫):好! 耕地出屋,对着台上喊:嗨嗨嗨,别瞎说!你咋能扯上洋人呢?咱们跟他们一直是井水不犯河水!听着了吗? 台上(有气无力地):听着了。听着了。 众笑。 29夜,鱼家大院皮影戏场 朱老大带着老五老六,横着膀子走进鱼家大院内。鱼耕地见状忙进屋躲起来。 朱老大(扯着嗓子):东家呢?我主耶稣说了,众生平等,都是兄弟。这让大伙儿冷风呵呵的看戏,也不说准备点儿茶水瓜子儿。 观众甲:老大,算了。咱们白看戏,又把个院子祸害够呛。你不老实的在城里呆着,晃晃荡荡的老到乡下来干啥? 朱老大:哟,你是不是他家做活的? 鱼老四凑了过来:哎哎哎,朱老大,咋嗑瓜子可出个臭虫来,啥人都有呀。你愿意看就看,不愿意看就走人。 朱老大:老四,你也别这么横。你的这种奴才思想也该改造改造了。(看着台上,用手点化着)啊啊,啊啊,就是愚昧!这就是中国人,愚昧!什么妖妖道道的,低级,庸俗!众位乡亲们,我管着这一片,就是要向你们传播福音。我主耶稣 耕地(刚出屋,趿拉着鞋,用手指着大门外):出去! 朱老大硬着脖子,老五拉他的衣裳襟。 朱老大(换成笑脸):鱼老爷,鱼老爷!还是信主吧,您了都不知道教堂里的人是咋说您老的!您了的捉妖,就是个骗人。您了就是个迷途的羔羊。 12 耕地(压抑着愤怒,用手指着大门外):出去! 朱老大摇着头,慢慢地向大门外走。 看着朱老大走出大门,老五老六赶忙地跟了上去。 30夜,鱼家大院皮影戏场 台上(小心地):掌柜的,还唱吗? 耕地(大声地):唱呀!咋不唱呢,听蝲蝲蛄叫还不种庄稼了?提提神,精神点儿,咱们还就唱个通宵了!给我唱一出全本的《穆桂英挂帅》! 31日,教堂内 查理坐在椅子上,朱老大站在他身边。 查理:朱,我们的福音传播的咋样了?尤其是这些乡村,我们没有优势。你们中国人,有教养的人尊重我们,没教养的老百姓对我们不友好。愚昧。朱,我们本地的教友作用就大了。老百姓信奉神鬼,我们要解放他们。 朱老大:就是这个鱼杖子,让鱼耕地把持着,滴水不进。 查理:鱼耕地是个愚蠢的家伙,不要理他。你的工作要深入一些,懂吗? 朱老大:这我还不懂?自从主耶稣让我有了身份,能像人一样活着,我还能不懂这个?我们中国人管这叫知恩图报。尽管荣耀都归于我主,可您的大恩。 查理(摆着手):这个不要。我讨厌中国人的拍马屁。是不是需要我亲自找这个鱼耕地谈一谈? 朱老大:这倒不用。这个人是恶霸,不是乡绅。把您气个好歹的,不值个儿! 查理:你想怎么办? 朱老大:我想在鱼杖子置办上几亩地,就在那儿扎个跟。这么着我也就是鱼杖子的人了,布个道还不方便?我和鱼耕地就成了大路朝天各走半边,鱼杖子也就不是攻不破的堡垒了。您看 查理:好主意。只是又让你破费了。 朱老大:这没啥。连我都是主的,做这点儿牺牲又算个啥?您瞧好吧! 32日。鱼杖子村庄旁的土地 朱老大带着老五老六,在田埂上边走边指指点点 33日,换景。春暖花开 【镜头平摇】村街,懒散的三三两两的村民;一只小碎步边跑边回头的狗;一只在墙头屋檐跳来跳去的猫 朱老大身后跟着老五老六,正从村街西边向东走去。 村民甲(好奇,作个揖):你请。动问,先生你是不是刚买了村西头老五房院的朱? 朱老大:是我!我叫朱老大,街上有一号。 村民乙:那咋搬到乡下来了呢? 朱老大:不瞒你老说,我不愿意在城里过。其二,我入了教,查理牧师想在乡下发动发动几个能入教的,给了我几两银子。城里人都他妈死脑瓜筋!我寻思要是在乡下当个财主,这不旱涝保收嘛!你说对不对? 村民甲乙同时:那是那是。 村民甲:朱——老兄,你买了房院,可没地怕也不行。 13 朱老大:地?买了。是鱼耕地老先生的五垧地。等站住脚,再慢慢置办吧。 村民乙:这就站住脚了!还是朱兄有实力,一买就五垧! 朱老大(晃着地契):我在街上鱼先生铺子里议定了,定钱交完了,还有一点点尾款。我这就上他家找他去。 村民甲:不对呀,这么大的事儿。没听说鱼先生要倒地呀? 朱老大:那还能喧嚷?多丢人呀!你没看他新盖的大院,那得多少银子;街上当铺养着那么多伙计,听说那买卖开得也不咋样! 村民乙:不能吧,他有个伙计是我侄儿。 朱老大:你侄儿也得向着东家说。俗话说吃谁向着谁,就这理儿。 34日,鱼家大院 外敲门,鱼老四上前开门。 鱼老四(认出老五):老五,你们这是? 老五:鱼老四,不能让我们哥仨就站门外吧? 鱼老四:掌柜的今个儿不在家。 朱老大:老四,我们是给鱼先生送银子来的。 朱老大拎出栓在裤腰里的银子。 鱼老四:那你们晚上再来吧,等老爷回来我给禀报一声。 35晚上,鱼家大院 朱老大三人敲门。鱼老四开门,带三人进院。鱼老四将三人引进客房。 耕地请朱老大坐。老五老六,鱼老四站。 耕地(慢慢的开口):老大,一别又有小半年了吧?那一次头听唱影又让你受了风,回去没感冒吧?我就纳了闷儿了。 朱老大:是呀,一直都在托您老的福。我就是个不坏的金刚,您老呀就放心吧。就那点儿风还能把我吹感冒了?鱼老爷您这半年又不少赚昧心钱吧?听说您老捉妖都捉到街里去了? 耕地:可不!时局有点乱,妖魔鬼怪就多。老大,听说你把老五家的房院置办到你名下了?上我这儿来,不能又是想惦记着我点儿啥吧? 朱老大(阴阳怪气):不能,不能。我来,一,你老是鱼杖子头等大户,以后得请你老多照应;二来呢,我把答应给你老的银子带来了。 朱老大把银子放在八仙桌上。 耕地(疑惑):你赎的那个瓷瓶,利钱我不要了。再说,即使给,也用不了这么多! 朱老大(冷笑):你老真会开玩笑。这些银子是在街上议定的买你地的钱的尾款。你看,俩中人我都带来了。 耕地(看老五):有这等事儿? 老五(咬牙):没——错!鱼先生,咱们四个在酒馆里喝酒时议定的,还有地契。 朱老大拿出地契,上边赫然有着鱼耕地的签名。 鱼耕地用手夺地契,朱老大忙收起。 朱老大:想反悔可不行! 鱼老四上前,老五老六上前护。 耕地(怒。哈哈大笑):朱老大,你这个王八蛋!你伪造个我的签名就能把我的地讹走吗?这个假地契拿到哪儿我都不怕!想讹我,你还嫩了点儿!(对鱼老四)把这仨王八蛋给我轰出去! 14 朱老大(笑眯眯):不用轰,这就走。我说,地契可不是你说假就假,银子你老得收好了! 耕地:老四,把银子给我扔当街去!以后给我看着点儿,别把疯狗也跟人一样往里放! 鱼老四气呼呼地推搡着三人,到门口把那包银子往院外一扔。 大门咣的一声关上了。 36夜,村街。 朱老大三人边走边唠。 朱老大:还真他妈不识抬举,连银子都不要。你俩瞅好了,可不是我不给他钱! 老五(心虚):大哥,这行吗? 朱老大:咋不行?签名不是真的吗? 老五:那是从给我妈开的药方上生描下来的! 朱老大:我看了,一模一样!这就是真的,真的!咱们有地种了!瞧着,都是好地,是朱老爷我的!(对老六)你小子最怂!告诉你,你要是再敢反水,胳膊肘往外扭,可得瞧好了。我身后站着的可是洋人,查理是我师父! 老六:大哥,不敢不敢。兄弟对大哥可一直都忠心耿耿!只是,这个这个,中吗? 朱老大:滚蛋!啥叫中不中?洋人说中,那就中。鱼耕地这个气,受得了得受,受不了也得受!你们就瞧好吧,洋人最讲理。哈哈哈哈哈,想不到我老朱也有今天。对付这样的恶霸地主,就得用智谋。就你们俩那点儿猪脑袋,能想出来这好法子? 老五老六(附和着):那是那是,要不说人还能有一样的?那天查理站在教堂门口一吆喝,还不就是你老人家第一个挺身而出,归顺了上帝?鱼耕地还供着仙呢。他就闹不懂,啥都归上帝管!怪不得皇上对人家洋人也一样是敬三分呢! 37春,日 【全景】山上桃花遍野,百鸟在松林杨柳树林间穿进穿出。山路两旁吐绿的杨柳,直蜿蜒入横亘小河;河水清亮,哗哗流淌。 【镜头慢摇】放牧牛羊的孩子们 【音】悠扬的笛声 【镜头慢摇】春播场景:拉梨(用牛,马,驴或者人),扶梨,撒种,撒粪。(拉近)鱼老四带几个长工在种地 【音】吆喝声、说笑声、鸟儿鸣啾声…… 画外(喊):鱼老四!你们家村西头那片地,咋是那个什么朱老大带着人在种呢? 鱼老四:真的吗? 画外(喊):不信你去瞅瞅去! 38日 【镜头追摇】朱老大站在地头,老五老六和其他俩人正种地。那两人扶拉梨,老五撒种,老六撒粪。 鱼老四带着俩长工上。 鱼老四(手掐扁担):朱老大,你他妈找死呀!胆儿也忒大了,没看看马王爷长了几只眼? 朱老大(理直气壮):我在自个儿家的地里下种,找什么死,胆什么小?笑话! 众村民都停下手里的伙计,各站在自个儿正种的地里往朱老大这里看。 鱼老四:你有啥凭据?说这地是你的? 朱老大(晃了晃地契):地契! 15 鱼老四:这是假的!你敢拿给乡亲们看看? 朱老大:真的假的,到时候自有公断!这会儿,我谁也不给谁看。 鱼老四:不给看就是假的! 朱老大:不给看,不给看,就是不给看! 鱼老四上前夺地契,朱老大赶紧把地契踹进怀里。 鱼老四去抢,老五老六拦,朱老大趁机对准鱼老四的脸“呯”地一拳。 【音】“呯”地一声 【画面】鱼老四仰面倒下 【特】鱼老四鼻子,嘴角都是血 朱老大(挑衅的):犊子,起来!让我替你们东家好好管教管教你! 鱼老四慢起,一手攥紧了扁担 鱼老四猛地跳起 【音】(大吼)啊 【画面】猛烈挥舞的扁担 【画面】众呆样 老五(刚反应过来):老四!你把他打死了!打死人你能偿命? 老五老六和众人上去夺扁担 【特】地面,血 【特】浑身是血,奄奄一息的朱老大。 【音】(孩子)喊声:打死人了!那个朱老大让人打死了! 39日,地头 族长拉来了一挂马车,老五老六把奄奄一息的朱老大抬上车。老五赶车,老六用手指着鱼老四。 老六:你惹祸了!你就等好吧。 大车孤独地沿着山路向县城方向走去,鱼老四狠狠地朝地上吐了一口吐沫。 鱼老四:我呸! 族长:老四呀,摊上官司了。你快跑吧。 老四:我不跑!我跑了东家咋办? 二蛋:我这就去街里找东家去。 40日,街里古董铺子 二蛋气喘吁吁进门。 二蛋:咱们当家的没来吗? 管事儿:没有。二蛋,咋了?还跑成这样。 二蛋:惹祸了。 管事儿:谁惹祸了?你先坐下喝口水,慢慢说。 二蛋:鱼老四把朱老大打死了。我看是活不了了。这可咋整? 管事儿:至为啥?我平时就看着鱼老四虎。不过你也不能着急,着急也没用。要我说你先给朱家送俩钱去。反正不管死活都得花钱不是?昨个咱们当家的在柜上放了点儿钱,再加上这个月好,钱还没算呢。我给你凑凑。 二蛋:是不是得找到当家的再说呀。 管事儿:那就晚了。老朱家有后台,是教会里的人。我说伙计,能凑多少呀? 伙计:二十两。 管事儿:得,就二十两。你麻溜的先给老朱家送过去吧,回头我跟当家的说。 16 41晨,室内 鱼徐氏:昨个儿甲长把鱼老四带走了。这事儿也不知会是啥结果。 耕地:不碍事儿。我听说,朱老大虽说给打成重伤,可没有生命危险。昨个儿二蛋就 给朱家送去了二十两银子。咱们街里铺子管事儿的,真中!替咱们想到头里了。听说,朱老大在街上有名的李济正骨中医那儿养着呢! 鱼徐氏:朱老大背后有洋人。 耕地:不碍事儿。洋人也是吃咱大清国的粮食。 【画外】(喊):老爷老爷!县里下来的人进村了! 【音】(听)院外哄嚷,敲门。 耕地出去开门,捕快入。 捕快(看耕地):你叫鱼耕地? 耕地:是。请 捕快(挥手):免!(对身后士兵)把鱼耕地枷起来,带走! 鱼徐氏(往外刚跑出)(叫):凭啥带走我们当家的?昨个儿打仗他又没在家! 捕快(拦):回去!要不把你也枷走! 捕快押着耕地,带众人走。 鱼徐氏瘫坐在门前台阶上,捶地大哭。 第二集完 第三集 1晨,室内 鱼徐氏收拾东西,打包裹。 鱼徐氏(向外,喊):车备好了吗? 外(应):好了好了。 鱼徐氏:二蛋,我带占河和占海去街里租房子住,家里的事儿可都托付给你了。 二蛋:放心吧,婶。 鱼徐氏(叫过占江):二蛋,占江这孩子你平常多上点儿心,他胆儿小。唉,都让他那个死爹吓唬坏了! 占江(满脸无辜,小声):二蛋大哥。 二蛋(疑惑):是,婶。占江(占江踩他脚后跟),少爷,是胆儿小。我会照顾好他。 鱼徐氏叫上占河,抱着占海出屋门。丫鬟抱着大包小包跟出,王四已套好马车。 众上车。 占河(喊):二蛋!别担心,兴许过个月巴的就能回来。 占江木然的看着马车走远,回院。占江看着二蛋。 占江:唉,本少爷可算能当一回本少爷了! 二蛋(小心):是,二少爷。只是也不能忒淘气,怕老爷回来 占江(不耐烦):我知道! 2晨,县城主街。 【镜头平摇】县衙,两面都是民居 【镜头摇至】一处独门小院 【定格】(室内)鱼徐氏,满炕爬着玩儿的占海,坐在桌边看书的占河,站在炕边护着占海的丫鬟 占河:妈,咱们来街里也有俩月了吧? 鱼徐氏:可不是!没想到就打伤个人,还能贪这么大的官司。那个朱老大,不是没啥事儿了吗? 占河:恩呀,妈。朱老大是没啥事儿了。可人家是洋和尚的大徒弟,这个事就不好办。洋和尚不发话,我能爹咋整?妈,不过……(兴奋地)我认识俩小孩儿,是哥俩!哥哥叫汪时,妹妹叫桂花。 鱼徐氏(敷衍):认识俩小孩还值得学舌?认识就认识吧。你们好好在一块儿玩儿,别打仗。 占河:妈!他们说知县老爷是他们的老爹。 鱼徐氏(忍不住笑):这孩子!咱们还把知县老爷叫太爷呢。 占河:妈!是真的。 鱼徐氏(心烦):快去温书吧!没瞅我烦着呢?一碰上事儿,连个支应的人儿也没有!唉,就你爹惯着你,老说你灵。我寻思着,就是再过五年能得上济,这颗心也知足了! 占河默默地温书,占海哭闹。 鱼徐氏(生气,摔打着):闹,闹,闹!一点儿也不省心!这花银子都没法花,可咋整?咱们就在这儿死耗着,也不知道你爹他们爷俩啥时候是个头。就你那个死爹,朱老大都好了他也没个准信儿。这回把横,还载到一个朱老大手里了。洋人也真是,不老实的在法兰西呆着,跑到这儿吆五喝六的。知县老爷也怂,也没个准章程。唉,这可咋整! 3街里,鱼家院外,下午。 1 室内,占河正看书,边看边写。 鱼徐氏坐在炕上逗占海玩儿,丫鬟干针线活。 外(喊):占河,占河,鱼占河! 占河:哎,哎!(对鱼徐氏)妈,我出去玩会儿。 鱼徐氏:想着早点儿回来吃饭。 4黄昏,太阳还未落山,城墙头瞭望楼上。 地面站岗士兵(向上面喊):汪公子,在上面看一会儿就下来,别摔着。别爬到楼顶,知县老爷知道 汪时:知道了知道了,你烦不烦?好像个老娘们儿。 桂花笑。 占河(向往):你们看,前边最美的那个村子就是鱼杖子。靠河边那套最漂亮的房院就是我家。 桂花:那你们家可比我们家强多了! 汪时:胡扯!咱们家在衙门里,是全县最高级的地方。咱爸是知县,吃朝廷俸禄的。 桂花:那你说是城里景好,还是乡下景好? 汪时(向远看):那——还是乡下景好。满山满山像水一样的绿,油汪汪的,比书里写的好看! 桂花:还有春天!咱们在这儿看满山满山的花儿,老漂亮了。妈让丫头买的花儿都是集上卖的,隔两天就蔫巴。 占河:你们看!太阳要落山了! 【景】太阳迟疑着在远处山水树林之间的上空,停了似的,慢慢变大。 【景,纵深】太阳定在西山尖上,像是逗着山顶上的几棵树。 【闪】太阳不见了 汪时:太阳咋一下就不见了? 占河:太阳落到西山那一边儿去了。 5黄昏,太阳已落山,天未全黑。城里街上。 占河桂花汪时兴奋地,边走边说。 桂花:占河哥,你知道太阳落到山的那边能有多大吗? 汪时:肯定比城里大。 占河:你们想想看吧!太阳得在西山那一面走一宿,再绕到咱们这儿的东山尖上。就像白天从咱们这边东山走到西山。要我说咱们这边有多大,西山的那边就有多大! 桂花:那,咱们这边有多大?是不是比海都大? 占河:我不知道。你见过大海吗? 汪时:我们就是从天京卫那个海边上搬过来的。那海(用手比划),你想象有多大,海就有多大! 桂花:就是。在海边我们看那太阳是从海水里冒出来的! 占河(惊讶):真咋的? 汪时桂花(同时):真的! 几个人走近县衙门前。 6县衙门口,天比上一场再黑一点儿,未全黑。 2 占河:咱明个儿见吧,我该回家了。 汪时桂花(同时):不行!我们跟娘说好了,她也想见见你! 占河:我不去。我娘不让我随便上人家家里去。 汪时:我们家是随便的人家吗? 占河:不是那意思。你爸是知县老爷, 桂花:没事儿!我爸老和气了。再说,我爸天天晚上都有饭局,从不在家吃晚饭。 占河拗不过,随汪时桂花走进县衙。 7黑夜,县衙内宅,室内 知县夫人:这么说,前两个月被打入死牢的鱼耕地真是你爹? 占河:是,夫人。 知县夫人:要真像你说的那样,地契是假的,到县衙门里咋没看出来呢?还有,朱老大现在柱拐能走,可是你亲眼见到的? 占河:是。夫人,您老不知道,我爹,他是个先生。他给人看病就得开方,开药方就署上自个儿的名。就他写的那个字,连我都分不清。跟着朱老大的那个老五,他妈病了好久了,都是我爹给开的方子。朱老大描也能描下来我爹写的字体。还得让知县大老爷明察。朱老大真的能溜达了,我怕晚了朱老大真派人把地霸占过去,就来不及了。我爹横,有我爹在,谁也不敢欺负我们家。夫人求求您老了!我每天出去玩儿,只要去教堂那边儿就都会留心。前几天老五老六还跟着朱老大进教堂来着! 知县夫人:外国人真可恶!放心吧孩子,回去先别跟大人说。要真想你说的那样,谁也不好使。这叫嘛事儿!我这边会替你爹想办法。 占河跪,三拜。 知县夫人(忙扶。欢喜):瞧这孩子啊,多懂事儿!话说得巴巴的,还这么有礼貌! 桂花:妈,他们家那儿比他还好呢! 知县夫人(笑):死丫头,净瞎说话。人和地方不能放在一块比。 桂花:那咋有(思索),眼似秋水? 夫人笑。占河也笑。 8晨,县衙内宅,室内 夫人:晚上我跟你说的事儿能办吗? 汪知县:唉!要说这也不算个啥大事儿。朱老大的地契我看了,那就是假的。就说这签名,用劲儿一边大,那就是描的。谁写字儿能哪笔都用一边大的劲儿?还有按手印,朱老大和中人都用的是手印,偏鱼耕地用的是印章!这印章刻的忒差了,边儿都抽巴了。我疑心用的就是萝卜,还是个蔫巴萝卜! 夫人(笑):那你当时咋不把鱼耕地放了?再说,打人的是鱼老四,鱼耕地当天下午就给老朱家送去了二十两银子。 汪知县:鱼耕地也托人给咱打点了。按说也该替他消消灾,可洋人。你说,连北京的老佛爷也不敢得罪洋人呀! 夫人:这个鱼耕地在街上还有铺子,在他们村又是头等大户。何况,还是咱们县里的名医。 朱老大不过是个破落户,入教也没几天,我不信洋人 汪知县:洋人刚开始传教,朱老大是第一个入洋教的。 夫人(气):朱老大再过俩月都全好了!你把鱼耕地放了,又能咋地?你这个知县就赶不上一个牧师说话管用?就是法兰西皇帝,又能咋地?他鱼耕地又没犯死罪! 3 汪知县(沉思):也是!大不了这个鸟知县不干了,又能咋地? 汪知县外走,忽笑转身。 夫人:又咋了? 汪知县:要说鱼耕地这个人儿还蛮有意思的。 夫人:你说说,咋个有意思? 汪知县:(学戏词)夫人呀!(正常)你听我说 9日,县衙内 【回闪】捕快带鱼耕地入。两边衙役高喊“威——武!” 左右(喝令):跪! 耕地跪。 耕地(嘟囔):唉!当初要是弄上个酸秀才,也不至于有今日一跪。 汪知县:什么!?你再说一遍! 耕地:知县老爷,我是说自己当不成一个斯文人。 汪知县:你咋那么多的废话!我问你,打朱老大可是你指使的? 耕地:知县老爷呀,打我知道有了洋教,我就知道信洋教的可都得罪不起呀!我对朱老大,那可是“为之避恐而不及”(避之唯恐不及)呀! 汪知县忍笑。众人忍笑。 【镜头】(转外,正偷窥的夫人和桂花)桂花喊“为之避恐......”夫人忙捂住她嘴将她拖走。 10晨,县衙内宅,室内。 夫人正笑,桂花跑进。 夫人:咋不再外边玩儿了?你哥进学堂了? 桂花:娘!我听着爹说的为之避恐的那个老头儿了,原来他就是占河他爹。爹,你说这个老头儿呆头呆脑的多好玩儿呀,你就放了他呗! 汪知县(抱起桂花):好,好,就放了这个老头儿。赶明个儿让这个老头儿给你当公爹得了,让你整天看着这个好玩儿的老头儿是真好玩儿还是,假好玩儿! 桂花(捶打):爹,你真坏! 夫人:还当知县老爷呢,咋跟孩子没大没小的? 汪知县:唉,啥知县老爷呀,吓唬吓唬老百姓吧!你说咱中国人,咋一年不如一年了呢? 夫人:听说老毛子想把整个满洲都划过去呢! 汪知县:这倒不能。咱不说老佛爷,就是小日本,能干? 汪知县边说边往外走 11日,县衙,死牢内 耕地(大声):春夏间遍郊原桃杏繁,用尽丹青图画难 鱼老四(崇拜):老爷,你老太有才了!这词儿可是你老编的? 耕地:老四呀,念书可是最要紧 鱼老四:握笔可不像握锄杠!要写一二三还好办,再写,可就难了。 耕地:这话咋说? 鱼老四:那要是写个万字,得用多少张纸呀? 耕地大笑!刚要解说, 4 外(喊):鱼耕地,知县老爷来了! 12日,死牢内 汪知县带一书办一捕快进。 汪知县:鱼耕地,你可认识本官? 耕地:就是在大堂上见过老爷一面,也没敢仔细瞅。 书办捕快(同时):老爷!我们知道你老放这老头儿不是徇私,可洋大人咱得罪不起呀! 汪知县:不就是那个洋牧师吗? 书办:要说牧师也就相当于咱庙里的一个大和尚。可自打英法联军进了北京城...... 捕快:咱咸丰爷都是在避暑山庄里给洋人气死的 书办:这些个外夷可不像早时候了! 汪知县(皱眉)(对狱卒):把这个老头儿放了。 狱卒(不相信):老爷,真放了? 汪知县(厉声):废什么话,放了!我现在还是知县。 狱卒:那,鱼老四呢? 汪知县:也放了,要不谁扶着这老头儿走?一个下人互殴。不是打过这个鱼老四板子了吗? 狱卒:是。 汪知县带书办捕快走。 狱卒(开锁,边开边说):走吧鱼老头儿。听说你老婆就在衙门左近租了套院子。嘿,要不说是财主,还真他妈舍得花钱!连洋人打了招呼的犯人也敢放,钱能通天呀。就苦了我们这些小卒子。出去出去,全他妈的出去! 13日,外,街。正下着毛毛细雨。 占河举着油纸伞和桂花站在路边。 桂花看着鱼耕地笑。 占河:爹,这是桂花,知县老爷的闺女。就是她告诉我,衙门在今个儿放爹出狱。 桂花:老爹,你再说几句词儿呗。那天你老进衙门说的“为之”,大伙儿老高兴听了。 耕地(不好意思):这闺女,真俊。你回去告诉知县老爷,我不敢去衙门,就回乡下去了。知县老爷大恩我记着呢!(对占河)走吧占河 桂花呆呆的被晾在一旁。 占河:桂花,给你伞。 桂花(对占河使劲儿喊):鱼占河,你爹是个大佬怪! 14日,下午,雨仍在淅淅沥沥着下。鱼家租的房院,室内 鱼徐氏:虽说这儿是租的房子,住几天再回乡下也不迟呀。再不的,也该等到雨停! 耕地:街里乃是非之地,万一知县老爷反悔了呢? 占河:不能,爹。 耕地:你懂个屁!不要以为跟猍獃对过一回眼睛就不得了了。这俩月,念书可耽误了? 鱼老四(上,请示):老爷,车到了。 耕地:驴呢? 鱼老四:驴也到了。 鱼徐氏:他爹!天还没放晴呢。你在狱里呆的,虚着呢!要我说就别骑驴了。 耕地:你哪儿知道!从古至今,有道行的人都爱骑驴。 5 15日,下午,县城,街,雨。鱼家当铺 管事儿:小王,你是听谁说的,咱家老爷给放出来了? 小王(边干活边说):这不是满大街,就衙门侧门跟前儿才一个茅房吗?上午,我上茅房,看见那个蠢人鱼老四扶着老爷出来。 管事儿:那,回来你咋不说呢? 小王:我看见老在朱老大屁后的老五,举着把伞在探头探脑的看。我一害怕,回来把这事儿就忘了跟你老说了。 管事儿(急):真是扯淡!你怕他干啥?老爷出来大半天了咱都没露面,还不得把老爷气死!老爷的火爆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 小王:老爷住的地儿离咱这儿也不远。可有一宗,这俩月咱可就看了两三回太太,老爷还不得挑理? 管事儿:那倒不能。只要咱能给老爷挣钱,再一个就是账目清楚。咱们又不是老爷的七男八女。(向内,喊)小张,看着铺子。我跟小王看看老爷去! 16日,下午,街,毛毛雨。 教堂,进进出出闲汉模样的教徒们。 【镜头】宽大的教堂礼拜大厅,稀稀拉拉的教徒坐在台下听布道 【特】查理牧师布道,表情丰富的脸;桌上的开页的圣经;一张一合的嘴巴 【音】(同声):阿门! 17日,礼拜散。查理回屋,镜头追至室内 查理在自己的大办公桌子后面很舒服的坐下。 查理翻看圣经,一女仆进,走到查理身旁耳语了一会儿。 查理(沉思样,对外喊):把那个老五叫进来! 老五进,恭恭敬敬在桌前站。 老五:查理牧师,这千真万确! 查理:我们的教徒在你们清国得不到合法保护,这违反了人权。这样的狗官必须引咎辞职! 老五:查理牧师,你老人家的意思是让县令下台? 查理:不是罢免他。我们教会不会干涉你们清国的内政,我是说那个汪必须引咎辞职! 老五:是不是把鱼耕地再抓起来? 查理:No,No!我们法兰西尊重知识分子,他医生的在法兰西是受尊重的。听说他已经给了朱赔偿金,就不能再抓他了。我们法兰西从来不乱抓人,我们是法制国家。不像你们清国,野蛮的民族! 老五:那,那 查理(不耐烦):还有事吗? 老五(话生咽回去):啊,啊,没了没了。查理牧师,再会! 查理:拜。 查理按桌铃,进来一仆人。查理匆匆写了一张纸条装进信封,递给仆人。 查理:派人送给府台大人,要尽快。 18雨。下午,街,鱼耕地租房处 管事儿和小王各举一把油纸伞,呆呆的看着大门上的锁。 6 管事儿(无奈):走吧。 小王:咋这么快就回乡下了? 管事儿(叹气):像咱们老爷这身价这名声这性格,哪儿也不如他那个鱼家大院呀! 小王:怪不得朱老大削尖脑袋也要去乡下呢! 管事儿:朱老大?呸!他跟老爷也不是一个层面上的呀。不过一个洋和尚撑着,顶屁用! 小王:那是那是。 19日,晴。下午,山路 车帘内,鱼徐氏挑帘向外看。 鱼徐氏:这败家天。都快到家了,它还晴了! 鱼耕地(一手举伞一手拎着缰绳,缰绳松松垮垮。身上湿透):我一从街里租的房子往外一走,就上来伤感劲儿了。 占河(帘内,喊):求求你别说词儿了,我正看药书呢。 众笑。 鱼老四:老爷,你上午说的那个花繁挺好听,好像是说咱们村的景。 车老板:咱们村的景还真有一绝!咱们村西头有个什么宫,听说是乾隆爷洗温泉的地方。 鱼老四:老兄,现在是清明节了吧? 车老板:清明节?俩月前就快要到清明节了! 耕地(忽叫):停!你们这一提清明节我才想起来。打屋里出来一上驴,我就寻思跟这雨纷纷一样的词儿。嘿,可想起来了! 占河(喊):不听不听不听!爹,求你了。 占海在帘内哭。 耕地(呵斥):占海,不许哭! 占海哭停。 耕地(皱着眉):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 鱼徐氏:行了行了!雨纷纷时你一声不吭,现在响晴的天,你倒欲断魂了! 众笑。 耕地轻轻叹了一口气,摇了摇脑袋。 20日,晴,鱼家大院 马车和驴先后进院。 二蛋:叔,婶,受苦了!快进屋 鱼徐氏(找):占江呢? 占江(在占河身边):娘,我就在你跟前儿。 鱼徐氏端详占江,搂过来,哭。 二蛋:婶,你老可能不相信,这俩月可全仗二少爷了! 耕地(撇嘴):一个老尿炕的小破孩儿。你就白话吧! 二蛋:叔,你咋不信呢?家里的支出收入,还有人家听说你摊事儿还给咱的一笔笔的账,可都是二少爷经由着。 耕地:不是有账房吗? 二蛋:叔,二少爷不放心,亲自过问。 鱼徐氏:我就看占江干啥都经心。要是占河,准是一整天都在看书本。就这些大事,他才不管呢! 7 耕地:学医才是大事儿!一个记账,还算大事儿?要账房干啥? 鱼徐氏:那你说这还不是大事儿? 耕地:对。(刚想起似的)占河,赶明个儿,我那些捉妖的书你也得看看了。 占河:爹,我医书还没看好呢。 耕地:又不是让你这会儿就学捉妖。 众陆续进屋。 占河拉占江的手,占江不经意似的一躲。 占江跟在占河身后,也进屋。 21日,晴,室内。 耕地:邪了门儿了,咋说放就放出来了呢?他娘,这些日子又花了多少银子? 鱼徐氏:花个屁!就是想花,我也不知道衙门口往哪儿开呀。你进去之前跟我说,你都托铺子里的伙计上上下下的打点好了。你还说再打点也没银子了,日子还得过。你千叮咛万嘱咐的,让把钱看紧了。要是不放心常到街里探听着点儿消息就中。我在街里租了房子,就是天天让占河探听这个事儿。还说你们铺子里的伙计呢,一共就过来过三回。有一回那个什么主管啥的还没跟着!没人说花银子的事儿,哭穷却是,每回都哭老半天。什么你一进去那些老主顾就不登门了,什么不中的话再给朱老大送十两二十两的了,什么冤家宜解不宜结解铃还需什么系铃人啥的了,全是屁话! 耕地:那你说说,那咋能就把给我放出来? 鱼徐氏:我听占河说,他跟知县老爷的夫人讲过这个事儿。莫不是夫人给说的好话? 耕地:那个小丫头我是看着了,说是知县老爷的孩子。谁知道是真是假呢?知县老爷的丫头,还不得大门不出二门不进的,还能见个人也不怕生,皮皮咧咧的?还能跟个小子在一块玩?也兴是谁家寄养在他那儿的孩子,是个干女儿。这年头啥都有假。 鱼徐氏:那你说,咋就能平白无故的就把你放了? 耕地:是不能是不能。莫不是朱老大 鱼徐氏:你真是老糊涂了!朱老大,他盼着你死在里面才好呢。 耕地:这可就怪了。 鱼徐氏:要不的过几天进趟城看看。你去县衙门见见知县大老爷,一问不就清楚了嘛! 耕地(连忙摆手):罢罢罢,谁敢去那地方?知县老爷放我的时候,我看着就是顶着一股火。可能跟洋人闹了别扭。他要是非得跟洋人对着干,凡是洋人让抓进来的他就非得放呢?这么着咱们去了,岂不是自投罗网?说不定他一开始放,就后悔了呢!我看他急匆匆地就走了,这就是顶着一股火放的我。别寻思了,指定是这么回事儿。 鱼徐氏:那你不去答谢人家一下? 耕地(不耐烦):我都不知道咋回事儿,咋答谢?老娘们儿家家,看你的孩子去吧!我出去巡诊去了。管他呢,反正,鱼老爷现在没事儿了。得赶紧抓挠钱呀,眼瞅着仨孩子个顶个儿的都长大了。 22夜,鱼家大院门前 月亮高高的悬在新栽的杨柳树梢上。 清脆的河水声。 从鱼家大院前经过的三三两两的村民。 村民甲:你没听说这俩月都是占江主事儿吗?占江才九岁。 村民乙:那是大伙儿都知道,鱼老爷子犯不了死罪。朱老大就洋牧师一个靠山。再说,朱老 8 大半年前跟洋牧师还不认识呢,能有多大交情? 村民丙(插话):听说朱老大能拄拐走了,鱼老四这顿扁担真管用! 村民甲:都怪朱老大有勇无谋。一张假文书还能骗得了知县老爷? 村民乙:那咋还把鱼老爷圈了俩月呢? 村民甲:嘿!这你还不知道?俩月还是短的呢。这年头,谁不知道钱是好的呀。关时间越长,大家伙儿就越能从鱼老抠门儿身上多挖出几两银子! 村民丙(笑):依你说都不该圈老抠呗! 村民甲:可不!洋人还能管得了县太爷?俗话说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何况,就一个洋和尚。再说当时就给朱老大送去了二十两银子!你要知道呀乖乖,是二十两!你这辈子能挣够二十两银子吗? 村民丙(摇摇头):不能。 村民甲:这不结了?啥时候都是,有钱能使鬼推磨。鱼老四为啥能那么猛?人家知道,反正东家有银子,打坏了也不花他的钱! 几人笑,逐渐远去。 22夜,鱼家大院, 各屋的灯都格外明亮。 镜头摇至室内,耕地隔着玻璃窗户向外看。 耕地(向外喊):各屋都给我听着,今夜的灯都得给我成宿点着! 鱼徐氏(嘀咕):真有病! 炕上,占海趔趄着向耕地走来,耕地忙把他抱起。 占海(对着耕地高喊):爸——爸。 耕地和鱼徐氏都一愣。 耕地:占海,再叫一声。 占海:妈——妈。 众笑。 23日,室内 鱼徐氏:你身子这么虚,再歇两天吧! 耕地:占海都会叫爸爸了。你说占海才多大一点儿,就会叫爸爸了。我记得占江四岁了刚会说话。 鱼徐氏:人和人还能一样?占河说话就早。 耕地:那也比不上占海!(抱起占海)乖儿子,老鱼家可全都指望你了! 鱼徐氏:快拉倒吧!才多大点儿小孩子,也不怕折了他的寿。 耕地:咋地?这叫有福不用忙。要不的阴宅阳宅的往谁身上应呀?我跟大哥忙忙乎乎的,你寻思就是个迷信呢?天机奥妙,阴阳协调,你懂啥。 鱼徐氏:好,你懂。快睡吧。你说把这哥俩分出去睡了,也不知道习惯不习惯。 耕地:穷养儿穷养儿,这就够惯着的了。快把灯止了,我明儿还得起早呢。 屋灯灭。 24晨,晴。乡村山路 【特】驴脸 【特】驴兴奋地唱:呜-呜-呜-呜 9 【特】驴儿步子轻快,耕地摇头晃脑 【音】驴铃儿响声清脆 【景】漫山遍野绿油油的庄稼 【景】庄稼地扑扑腾腾飞进飞出的麻雀 【景】路两旁一蹦一蹦“撒——”“撒——”飞着的蚂蚱 【音】昆虫合唱,蛙鸣迭起 25冬日,晴,雪。外景 鱼杖子村边的那条小河,孩子们都在冰上玩耍。占河占江也在其中。 26日。村街。车老板赶着马车,上面坐着鱼老四和二蛋。 二蛋:老四你跟老爷患难这一回,没白患难。那你说说,今年为啥要置办这么多的年货?今年打官司,又给朱老大钱,够紧的了。东家的伙食也比往年差多了。 车老板:知足吧,还说伙食呢。这要是跟光山的老陈家比,还不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鱼老四:大哥你说那是真的吗,不是埋汰人吧?说他们家舍不得让伙计吃酱,蘸酱菜就只好用盐水拌着吃。还是有个伙计想出个法儿,把白面偷出一点点用手搓成了小掬掬,掀开酱缸大呼小叫着说长蛆了,东家才发了话! 车老板(笑):这还是轻的呢!他们家熬肉从来都是连刀肉,指定不给煮熟了。还有就是,晚上舍不得点灯。有一回伙计们吃饭,就在菜碗里夹着像是块肉皮。谁夹起来咬一口,没咬动扔碗里,也不言声。其中一个伙计夹起来五六次,就生气了,偷着把这块“肉皮”揣兜里。早晨起来一看,原来是掉进锅里的一个小袜子! 三人大笑。 二蛋:后来我听说,晚上吃饭时往他们家孩子嘴里抹辣椒,准是这个伙计干的! 鱼老四:听说东家也没法,黑灯瞎火的不知道是谁干的!唉,还是咱们东家好呀。二蛋你不知道,东家老有才了。蹲大狱还给我说唱词呢。 二蛋:你现在才知道?那想当年,咱们老爷去给李文广看病,就我给报的信儿! 车老板:你俩都有功!晚上让东家请你们哥俩喝酒。都别咧咧了。老鱼家大院,马上就到了。 27日,鱼家大院内 大家都忙着往屋里搬东西,占河和占江跑进了院子,站在边上看。 占江见没人注意,抽冷子就把一个什么玩意揣进怀里,嗖嗖地往外跑。 占河:占江,咋刚进院又出去了?你不是说要看看都置办进来啥东西了吗? 占江(头也不回):没啥好玩意儿,我后悔了。哥,我去冰上等你。 占河:那,你们干着。我出去玩了。 二蛋:出去出去,谁叫你来着?大少爷,别把嘴磕肿了,磕肿了就念不出书来了! 占河:去你的吧!怪不得长多大岁数都叫二蛋,你就是个二蛋! 二蛋皱着眉,挠了挠脑袋,没吱声。 28日,室内 丫头:婶子,我听着占海小少爷管你老叫妈来着。 鱼徐氏(笑):别瞎扯,这孩子还不到两周呢,就是个蒙话。你都不知道,我们老鱼家说话都晚。占河三岁才会说话。当时把我急够呛。人家前院的丫头,跟他一般大,啥都会说了。没想到占江比占河说话还晚!占江到四岁头上还不会说话,我就寻思是个哑巴呢。你大叔那 10 看着他眼发黑!这到了占海,我就不急了。爱啥前说啥前说吧,不是哑巴就行! 丫头:婶子,瞧你老说的!你说我大叔,这都到年关了,也不住住闲!他老人家也是五十开外的人了,还天天对我们说养生。他自己个儿就不会养生! 鱼徐氏:孩子你不知道,这也是一大家子人呢,他不忙谁忙?仨小子,咱们家又好个面子。过日子就得这样,要想富就得勤勤。 丫头:这我知道。可也 鱼徐氏(开玩笑地说):咋这惦记你大叔呢?可别有啥想法。你大叔这人就在这上头死性,不开窍。别看他岁数大了,体格还真中。比他骑的那头驴体格都好! 丫头:婶子,你哪能这么说话呢?你这么说话,明儿个我就辞了! 鱼徐氏:别介别介!这孩子不识逗,这也没埋汰你。都怪这洋人一来,把人脑子都整乱了。要是过去,哪有个家人动不动说辞的?孩子,在过去这话不犯歹,你也别老往什么民主了啥的身上靠。婶子我岁数也大了,听不懂这些。 丫头:我们那个村,有很多人 鱼徐氏:快别说你们村了!你听听,驴叫了。你大叔回来了。你快点告诉厨房,赶紧地做饭。你大叔是个急嘴子,就至为吃个饭不应时,跟我干了好多次仗了! 丫头(笑):我这就去!婶子,我看你跟我大叔就像是一对孩子。可我大叔咋还是个名医呢? 鱼徐氏:要不古话说,十年奴就是一个主子!越来越不像话了,连你大叔是个名医都不尊重了!快去吧,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丫头:是。 29下午,室内,吃饭 耕地:我听说东西置办回来了,麻溜地往家赶。你说这都快黑天了,吃饭还凑不齐人!我能不生气吗?把俩小子从河套给我拽回来,看我不好好捶他们! 鱼老四:大叔,你老喝口酒压压火,我马上去。 鱼徐氏:这个马屁精!当家的,你说过多少回了,可我也没见你动过他俩谁一手指头! 耕地:咱还能跟那些人一样,没事儿了就打孩子?咱得注意影响。自从进了一回大狱,我可全想明白了。你没看连老四的脾气都变好了? 鱼老四:可不!要是原来,我啥事都是沾火就着! 鱼徐氏:老四!你大叔让你干啥去来,咋还不动弹? 鱼老四:这不说上我吗,要不的我都出院子门了!(出屋往外走) 鱼徐氏:丫头,我看这个老四你俩到相配。说话都是一个味儿。 耕地:嗨,你说的还真有道理!要不就这么定了? 丫头(害羞):大叔!你老哪儿能想哪儿就说哪儿呀?这话得我娘说的算。我不吃了。 鱼徐氏:这才多点儿?刚一口 丫头:我去看看小少爷。我怕他又醒了哭。 30室内。 下人往下收拾家伙,占河占江又要出去。 耕地:站住!占河,你也疯了吧?占江淘气你也跟着淘气,还有个当大哥的样子吗? 占河:爹,这不是都二十八了嘛。后个就过年。 耕地:那也不行。不吃苦中苦,难做人上人。看看你们的老爹,哪一天不忙?爹斗五十大几了,寿数小的都那个啥了。你们没听过那古话,古时候人要是活到六十还不死,那就活埋。爹我离六十也没有几年了,你俩得懂事。置办这大家业,不容易。按一句新词的说法,你们 11 俩得学会发扬光大。爹做了榜样,你们也要用心。 鱼徐氏:快让哥俩玩一会儿去吧。一说话就长篇大论的,还爱拽个词儿。 耕地:古董上有句话,说是词儿(瓷儿)不大事儿大。得多学。看看你们的老爹,医道是没说的,捉妖也有一套。街里还有个古董铺子。这得需要多少学问呀。占河我还多少放点儿心。占江! 占江:爹! 耕地:你不懂慢鸟先飞吗?长着个榆木头疙瘩,还好意思疯玩? 占江:那,爹。我去屋里看书去了。 耕地(笑):这还差不多!你长这么大,爹头一回听你说了这么一句人话。 鱼徐氏:老鱼!你咋说话呢? 占河:爹,那,我也温书去了。 耕地:占江去吧!占河,你还得等会儿,爹还有点儿事跟你念叨念叨。 31夜,室内。 耕地:虽然你说了这么多遍,我还是不放心。 占河:爹!你说桂花可能有假,那汪时还能有假?你咋不相信我呢? 耕地:信信!我还能不相信你?你把个猍獃都靠走了,我还能信不着你?爹就是发怵。我都关了俩月了,朱老大也不是就那两天才好的。对上茬口倒是能对上,可你毕竟是个孩子。爹也不敢相信一个知县老爷,不沾亲不带故的。刚进去时花了那么多的银子都没好使,这不花个钱反而给放了! 鱼徐氏:多少遍了。从来都是个慷快人,咋 耕地:此一时也彼一时也。唉。那咱们就去? 鱼徐氏:早就该去!知恩不报,都多长时间了?人家知县老爷大度,不跟你一般见识。你不能也鸟悄的呀? 耕地:这我知道,我知道。没见我把东西都置办了吗,我再想想。 32夜,鱼家大院,室内 鱼徐氏:他爹,你就别打磨磨了了!发昏当不了死。一个送礼,又是谢承,还至于这样?你刚进去时候送的东西都收了,也没有这回就不收的道理。再说,就你一个小老百姓,还讲啥脸面呀?老佛爷都说那咱们国家所有的东西,尽量给洋人。洋人也没因此就不来咱们国家。真是的! 耕地:嘿!你说这干啥?离了县城,都大半年了。你别一个劲儿说知县老爷,就是街里咱家的当铺,我也一趟没去呀。这回大狱蹲的!好几回要进城,一到城门口,就觉着这驴腿都跟着打哆嗦! 鱼徐氏:我心里也打鼓。你说,知县老爷会收吗? 耕地:刚才听你那么一说,收,指定能收。只是连那个衙门里的老李都没了音信了,也不知知县老爷现在咋样! 鱼徐氏:咱一个平民百姓,要不是打官司告状的,谁又能知道知县老爷咋样?就说你,知县老爷把你放了,到今个儿也不知道因为啥。这可是大恩,真正的大恩!(抹泪)要不的你得遭多少罪,整不好这会儿连人都没了! 耕地:不是说占河跟知县的公子也老在一块儿玩儿吗?莫不是这个里头真有点儿说法?都怪我一直不相信。不过,就是信了,我也打怵。我不仅仅是打怵花钱,我更打怵,万一知县老爷反悔了呢?他反悔了再把我弄进去,不是自投罗网嘛! 12 鱼徐氏(笑):就你这个传人,真缺心眼!还能再把你回炉?你说你打个啥怵。想当初你给李文广下药,那是砒霜耶,也没见你打怵! 耕地:我打不打怵你上哪儿知道?李文广,那回真差点儿没打我吓死!说这干啥?我是说,你提的占河说的, 鱼徐氏:就是孩子们在一块儿玩儿!但那也就是,几个孩子在一块儿玩儿。这事儿后来我又问过占河,占河也没忒往准成上说。你吃了后晌饭,不也又盯问了占河老天吗? 耕地:就是。要不的赶明个儿上街,还是带上占河?这个知县老爷,我老觉着喜怒无常。带上占河,县老爷家的不管丫头小子,他说过都认识! 鱼徐氏(笑):看你这熊样,还让个孩子给壮胆儿! 33晨,院内 【镜头】大包银子,大堆礼品。带车帘的马车,内坐鱼徐氏,占河。 【特】驴儿打着响鼻,兴奋的长脸 【特】坐在驴背上耕地的脸 【特】驴晃着脑袋,驴铃儿叮叮当当脆响 耕地:占河,昨晚上交代的听明白了吗?得先敲门。你跟汪小公子真有那么熟吗? 占河:爹!没见爹干啥这么发憷。 耕地:这孩子! 鱼老四(赶装礼品大车):这么早走是不是忒早了点儿?去街里用不了半个时辰! 耕地:衙门里的事儿你懂个屁!甭觉着是送礼,说不定还得排队呢!年关送礼的老多了,不见得能排到啥前儿呢。 鱼徐氏:快走吧!老四就学会了磕牙,俩月大狱没蹲够?早去早回,我还不放心占海呢。 鱼老四(挥鞭):驾! 34上午,县衙附近 县衙两旁的街面上摆满了卖春联、卖爆竹的小摊。耕地停下驴,叫住占河。 耕地:占河,衙门你熟,先过去打探打探。(对鱼老四、鱼徐氏)我说不早吧,光街里咱们就走了半个时辰。 鱼徐氏:可不咋的!非赶过年嘛。就你能磨,不还是磨不过去吗?啥事都得赶早不赶晚。依我说,见了知县老爷,他要是挑你一壶,可还得够你受的!也没有这么办事儿的,一腾就腾半年,啥事儿呀! 耕地:嗨,都这时候,你就别老一个劲儿的磨叽了! 占河:爹,你们先在这儿等着,我一会儿就回。 35日,近中午,县衙附近 鱼家人还在路旁焦急等着。耕地把驴栓在路边一棵树上,一个劲儿的来回走。 耕地(自言自语):咋还不回来呢?咋还不回来呢?莫不是要等到天黑? 鱼徐氏(喊):他爹! 占河满脸是汗的跑过来。 占河(带喘):爹,可打听明白了!汪知县半年前被撤职了。衙门里人都说,是为了一个姓鱼的看病先生,还说是因为姓鱼的先生给知县的老娘看过病。 耕地(吃惊,思索):真咋的?可我没记着给他老娘看过病。再说,听知县老爷的口音是关里人,我能上哪儿认识他老娘呢? 13 鱼徐氏:他爹,听占河说,占河话还没说完呢。 占河:一朝天子一朝臣。这个新知县一上来,就把原来那帮人都打发了,还有李大叔。我没找着一个熟人! 耕地:那咋整!咱们可不能找不着知县老爷呀! 占河(急):爹!我还没说完呢。末了我拿出一块银子给了门房,他才告诉我。汪知县说喜欢咱们这儿的山水,就在街西头城门边儿的私塾做了馆,当了一名私塾先生! 耕地(大喜):真?能找着准地方吧? 占河:能!那会儿,我常和知县家的孩子在城门上玩儿。 35中午,街西 一处独立的房院。 占河敲门,汪时出,开门。 汪时:哎呀,是占河! 占河:我爹和我娘也来了。 汪时向屋里喊,汪知县(戴着眼镜,一副私塾先生的打扮)出。 37院内,紧跟着进室内 耕地先进院,大车在后面跟着。 耕地见汪知县一身私塾先生打扮从屋里出来,激动地无法控制,普通跪倒在地。 汪知县赶紧上前一步把耕地一把扶住,没让他跪下。 汪知县:老哥哥老哥哥,你这是干嘛呀!咱都是平头老百姓,可没了个哥哥还给弟弟磕头的道理! 耕地:大老爷,您老受苦了!真是至为我这个事儿? 汪知县:嘛这个事儿那个事儿的,我看就是哥哥事儿多!快进屋快进屋。 拖着耕地进屋里,汪知县忙招呼夫人上茶。紧跟着鱼徐氏、占河、鱼老四都进了屋。 耕地:老爷老爷,您说说您,那叫啥个身份?就至为我这个小老百姓,还把个官弄没了!我是感激涕零感动万分,没法感慨!您咋着也得让我把这个头给磕了。您说说您说说,连个下人都没有。我 夫人:老哥哥您了就别客气了,这都是看您的儿子。占河,你过来,让阿姨看看你胖了还是瘦了! 耕地:不行呀弟妹,这不是客气。这是礼数。这可不是滴水之恩。 鱼徐氏:是呀夫人。你不让他把这个头磕下去,那知县老爷也动不了身。知县老爷,您就让他来了了这个心愿吧!老四,让你汪大叔端正着做好。老爷子,别说你磕头i,我也跟着磕! 鱼老四上前把汪知县按住坐在八仙桌边,请夫人也坐在八仙桌边。耕地两口子跪下磕头。 38室内 夫人:好了好了,您呀公母俩还真是太客气了!快起来吧,我还得去厨房做饭去。 鱼徐氏(起):夫人,我跟你一块去。 夫人:那敢情好。嫂子,随我来。 (两人去外屋厨房,耕地依然跪在地上不起来。) 汪知县:老哥,您老起来吧。 耕地:小的问问东西都放哪儿,让老四好往下搬东西。 汪知县:这个,就免了。老哥,你得明白这个理儿。我虽然不是什么清官,但做这件事的确 14 还是出于义愤。我一收你的东西,那还真就变了味儿了。咱不是买卖家,不讲这个。 耕地(急):这哪儿中?你要还是个知县老爷,东西不收就不收了。我知道做官人想法不一样。可你现在跟我一样了,还不敌我呢!就一个私塾先生,咋还讲这套路?你要是还当个县令,你不收我也没想法。瞧不起就瞧不起呗,反正咱们老百姓啥时候都让人瞧不起!可你要是不收就不一样,你这是不知道好赖。你都不当知县了,咋还瞧不起我呢? 汪知县(皱着眉头):老哥这话,是啥意思?我没明白。 鱼徐氏(挑门帘):当家的你别瞎用词儿,都说拧歪了。老爷您别生气,他的意思是,当官可以不说人话,咱老百姓用不着这个。你收下!难不成一个私塾先生,还会给安个受贿不成? 汪知县: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鱼徐氏:知县老爷兄弟,我听着就是这意思。收下吧! 夫人:嫂子,你了不知道我们当家的脾气。他说这回当了私塾先生,得为人师表。要不的他都没法给学生们上课了!咱俩做咱俩的饭,你说说你说说,我做饭手艺还是不行! 鱼徐氏:敢情!您在衙门里还用得着干这个?厨子都是朝廷给安排好了的。那个炒腊肉,还是我来吧。 夫人:那我烧火。 39日,室内。 鱼徐氏陪知县夫人一起在厨房正准备饭菜。 内室,桂花趴在炕上剪纸玩儿,一双大眼睛使劲儿打量正跪在地上不起的鱼耕地。 汪知县:鱼老先生,老哥哥,这让我咋说你耶!好好好,我收下我收下。你老先起来,我这就让你带的那个鱼老四卸车! 耕地(继续跪着):你糊弄我咋办?难不成还让我再跪一回?知县老爷,你老先答应把车上东西都卸了,我才起来。 汪知县(生气):鱼老先生!我比你老小个十多岁,这人叫嘛事儿!你老这么跪着不起,岂不是要了我的命嘛!快起来。 耕地:你老是知县老爷,朝廷命官!跪多大一会儿也不丢人,大个十多岁又咋的?人家甘罗十二岁就当宰相,满朝文武该跪不也得都跪?我是知恩不报非君子。 汪知县(笑,无奈):好了好了,真没辙。(对外,喊):卸车! 耕地(起,边起边说):这才对劲儿。要不的,我总是觉着尅卡(忐忑)不安。 汪知县捂嘴忍笑,一个劲儿的摆手。 桂花忽地跳下炕,趿拉着鞋往外使劲儿跑 桂花(笑,喊):占河哥,君子呀,尅卡! 夫人(责备):这个疯丫头!小心别磕着。 鱼徐氏(窘迫,对夫人):占河他爹一小落的病根儿。字儿还没认全呢,占河他爷爷就天天 逼他背成语套话。 夫人(忍笑,大度地):没事儿。中国字儿本来就不好认。我起小时爹妈也想让我认几个字儿,还跟我讲古代的什么李清照。我一看,妈呀,还不如学着干干针线活儿。 鱼徐氏(释然):说的也是。 40日 ,下午,室内 一大桌子菜,耕地和汪知县正在划拳。 耕地:知县老爷,想不到你这拳还挺硬! 汪(醉意,不满。挥手):我,现在是教书先生,赶不上你。咱们县谁不知道你这名医?一 15 剂砒霜治好了多少年的恶疮!你要是再叫我知县老爷,我可就把你灌趴在桌子底下去! (转帘外厨房) 夫人(对鱼徐氏):看了吗?我那个老汉也醉了。 桂花:妈,我饿了。这老头儿咋这能喝呀? 鱼徐氏(不好意思):夫人也饿了吧?这也不是谁定下的规矩,女人孩子还不兴上桌儿! 夫人(对占河):你也饿了吧?要不咱们在外屋先垫巴垫巴? 占河:没事儿。我爹在家请客也这样,习惯了。 (镜头转回室内) 汪:大哥,这回你明白了吧?要不是我的这俩孩子老跟占河在一块儿玩儿,要不是夫人挺待见占河这孩子,要不是我啥事儿都想听听夫人意见,要不是...... 耕地:嘿!想不到我这个犬子还不犬呀。 汪(征询):要不大哥,让嫂子和孩子也都过来入席吃饭? 耕地(拍脑门):你看我!兄弟,大哥是个粗人。论说这事该我张罗。弟妹在外边忙乎半天了,这事儿整的。自从来了洋人,我就知道咱们的规矩都是老封建。你在衙门里见识大,你说说你说说,你还这么尊重我们老百姓的一个破规矩。都不文明,都落后了。兄弟,快都招呼进屋吃饭吧。咱哥俩要是喝个几天几宿的,那他们娘几个还不得都饿杀了?快点儿快点儿,招呼进屋。 汪(笑,向外喊):那口子,请嫂子,还有孩子们,都进屋吃饭!(又问)老四吃了吗? 夫人:他吃了。就我们几个没吃,我是怕孩子们扛不住劲儿。 41日,下午,室内 众围在一起吃饭。 汪:大哥,酒我是不摈你了。咱哥俩明个儿接着喝。 耕地(在看桂花):这丫头,一点儿也不眼生。 桂花(不好意思):娘。 桂花赶紧扒拉几口,下地跑了。 夫人:桂花,就吃这么几口?上哪儿去? 桂花:茅房!啥都管。 众笑。 耕地(欲言):兄弟,我 汪(制止):大哥,不急。咱们晚上再说。 夫人看占河,笑。 占河不好意思,吃饭速度更慢了。 42夜,室内 县衙方向已传来零零碎碎的爆竹声。 耕地:街里过年是有点意思,这么早就有放炮仗的。 汪:大哥,咋不在街里置套房院?也不贵,街里的铺子也有个照应。 耕地:街里乱马人花的,连我的驴一进城都不知道迈哪一条腿。再者,不瞒兄弟说,开当铺我外行。现在管事儿的跟李文广是实在亲戚,我救过李文广。管事儿的是行家里手,用不着我管。 汪:想不到老哥哥还是个大肚量。 耕地:不瞒兄弟说,兴许你也听说过了。我这辈儿呀是单传第三代,到四十多岁了还没个孩 16 子。我还真把啥事儿都看开了。 汪:那,我咋听说你成是会过了? 耕地:没法儿,还不是为了孩子。老大占河,我放心。老二占江整天呆头呆脑的,我看就是个废物。老三占海还忒小。 汪:占河这孩子是不赖。我听说他还跟狼较了一回子劲儿? 耕地:那倒是是真的,现在想起来我还是一脑门子汗呢。俗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都学了医了,他师父也是我师傅。我大舅哥才是名医,就是脾气古怪。叫徐怀德,你应该听说过。 汪:是听说过。就是自个儿的老喘总也治不好。 耕地:他哪样都好,就是胆儿小。不过占河不随他师父。他脾气虽说不如我刚烈,倒也很有主见。这孩子学医还灵呢,这么一丁点儿就能看个头疼脑热的了。用药还细呢!兄弟,给占河不白瞎,这丫头我一眼就觉得亲近。不像是当官家的装模做样的。刚才我就忽然有了这想法,可就怕高攀不上。(迟疑)倒不是门不当户不对,就是你是个文化人,还当过知县老爷。我这算什么。虽说肩膀也能跟你一般齐,可我骨子里还是小心。俗话说文化是有底子的,我虽说看病还行,文化毕竟太低。 汪:这不扯嘛!相中的是姑爷,你文化不文化老咧咧个啥?这有嘛高攀不上的?我要真那么势力,现在还当我的县太爷好不好? 耕地:那是那是。(表白)我们家在鱼杖子 汪(摆手):我知道,是第一大户! 耕地(急):不是不是,你看,兄弟还急眼了! 汪:大哥,我答应你。不过有一宗,孩子们长大了要是变了卦,咱可不能强迫! 耕地(下地就跪):谢县太爷! 汪(下地忙扶):这是干嘛呢!你是我大哥,咱都做了亲家了! 耕地(激动):是呀亲家,我这不是,我乐坏了!我是百感,我千疮百孔! 汪笑(喊):夫人,夫人。你进来一趟! 43夜,室内 屋里充满着欢快地气氛。 汪:老哥哥,我给你提个意见。以后咱就是一家人,你真别这么客气。还有 鱼徐氏:兄弟我知道你想说啥。我不止一次说过他,别老瞎用词。世界上能耐人多了,你又念几页书?他这一辈子 耕地:我懂,我懂。我还能不懂这个?人都是三十六路精三十六路傻,这还不懂?可就是纳了闷了,别人家我咋就没发现呢。 占河:爹!你老就是 耕地:去!大人说话小孩子插啥嘴?那个,我看这屋里虽说没啥东西,可有个物件咋老盖着呢? 汪:你是说供桌上的那个吧?那是佛龛。平时怕落尘土,就用布盖着。嫂子,还有夫人,咱们都过去看看去!没想到老哥看着粗犷,其实心还挺细的。 耕地:我就是外粗内细,要不的哪能置办起来家业? 鱼徐氏:谦虚点儿!这还在知县老爷跟前呢。 汪:嫂子! 鱼徐氏(轻打自己的嘴)瞧我!亲家,我一时半会的还真不习惯。那年月整天念叨知县大老爷快点儿开恩,从家走也是一路上念叨知县老爷。亲家,别生气。知县老爷这个称呼,也不丢人! 17 44夜,室内。供桌前 夫人掀开布,露出佛龛。 佛龛内一尊羊脂白玉的观世音菩萨坐像,坐像前是小香炉。香灰上还有燃尽的残香头。 鱼徐氏:好大的香气!亲家母,天天都上香吗? 夫人:没有。就是个初一十五。嫂子你看看这尊观音。 鱼徐氏:真白。是不是上面抹油了? 耕地:菩萨面前别瞎说话!什么抹油了?我开古董店我知道,这是一块和田玉。亲家,对不?并且,这玉还相当不赖呢!莫不是传说中的羊脂玉? 汪:就是羊脂玉。羊脂玉也不是传说中的,不少见。 耕地:那才是多大的料?你这尊观音就不同了。要我说这就是价值连城。 汪:老哥!是不是整天置办家业,习惯了?不能啥都说钱。观音看的是缘法。不过,这还真是老辈人传下来的。传了几代到我这儿,我也不清楚。一块羊脂白玉,取的就是个干净。唉,为官时候总是身不由己呀!现在好了,现在我看着她不刺眼了。老哥不瞒你说,做知县时每回收了银子都不敢看这尊观音。都是候补这些年把我闹的,想做官就非得这么干不行!现在不想做官了,常拜拜观音挺好的。老哥,亲家!你看她有缘,就行了。你喜欢她,她就无价。 耕地:你说我咋这会儿才知道这些大道理?兄弟,你放心。有他大舅,还有你这样的老丈人,占河赖不了。 鱼徐氏:占河也来拜拜观音吧。 第三集完 第四集 1日,细雨 山路泥泞。占河坐在驴背上,耕地撁驴。 占河:爹,这要是是跟你出去看病,我也不说啥。 耕地:唉,这几年都邪了门儿了。黄大仙,胡大仙,兔大仙迷完这家迷那家。占河呀,你咋就这么拗呢?道法深厚,道法深厚。我要不是跟你张大爷学了这身手艺,咱们家能这么快就弄起这大家业?就凭着看病能挣几个钱? 占河:这玩意儿玄的搂的,都是骗人! 耕地:噤口!你咋能说是骗人呢,骗人还有那么多人信?神道还是有的。说不定这会儿神道们可正听着呢!占河,仙肯定是有的。你就说你娘,嫁给你爹我都三十了。她妨了不止一家,嫁给你爹就平安无事。你咋解释这个事儿?咱穷乡僻壤的,出个门连条狗都张狂,神道能不乐意在咱们这样的地方呆着?自在呀!再说,还能学些功法。内功养生你懂了多少? 占河:爹,易筋经八段锦啥的,我天天做着呢。太极拳不好练。你老说的这些功法,我赞成,可这跟神道没关系。神道还不如人呢,总检软柿子捏! 耕地:各走各路!你这孩子,忒理想化了。人世人事,要学会与时俱进。这会儿都时兴神鬼当道,你就怪话连篇的了。养家糊口,就你这态度能中? 占河:我要凭我的看病手艺。 耕地:好好好,凭看病手艺!凭手艺过不上来,人家也一样笑话。再说,技多不压身,多学一样没坏处。又不耽误学你的看病手艺! 占河:蟹六跪而二螯 耕地:得得得,别再背你的劝学篇了!写劝学篇的这个人,准和你一样。都不开窍! 2日,一个普通农户院外,细雨 农户,三间茅草房。耕地在院子栓驴,一老农旁立。老农引着耕地父子进屋。 【镜头转】室内,忽地变暗。 【定格】炕上坐着一个二十左右的姑娘,围个破被子坐着。 姑娘(笑个不停):再给我拿两壶烧酒。打从去年秋你家老头子把我们家老三的尾巴尖儿一镐头砸坏,可把我心疼够呛!整整一个月才好利落。 老农老妇耕地嘀咕。耕地拿出整套捉妖道具。 耕地露出凶狠模样,手执木剑,把用朱砂写的符贴在姑娘脑门儿上。 耕地来回跳走,口中念念有词。耕地手执木剑,剑尖儿直指姑娘。 耕地(大吼):急急如律令!孽障,此时不走,半夜三更定捣毁你老巢,让你死无葬身之 地!(大喝)去! 一物破窗户纸疾奔而出。 姑娘忽地瘫倒在炕。 耕地出屋,屋外已转晴。老农老妇跟出,千恩万谢。耕地收下二斗小米。 3日,晴。占河蹦蹦跳跳着走,耕地骑驴。 耕地:占河,这回服了吧!都该圆房了,别啥事还糊糊涂涂的。 占河(撇嘴):我寻思能跟你好好学学号脉呢,净领我捉妖了。 耕地:还不服?刚才你不看着了吗? 占河(笑):还真看清了!一进屋我就见炕梢蹲着大花猫。你在那儿做法,把大花猫吓得,等你大喝那一声,那猫蹭一下就钻窗户跑了! 1 耕地:瞎扯,我进屋老半天,咋没见什么大花猫呀!再说,要是那只猫,姑娘的父母能不说? 占河:要不咋叫迷信呢。当局者迷! 耕地(失望):你这孩子。我看你是痰迷心窍,糊涂透顶了!唉,咋越来越傻了,一点儿没有小时候的机灵劲儿了呢? 占河:反正,再捉妖,打死我我也不去了。你瞅瞅这家,一进屋那个味儿呀!一个姑娘家也不把屋子拾掇干净点儿。 耕地:姑娘不是有病嘛。 占河:我看就是撒癔症。整天啥也不想干,觉睡多了。 4日,晴。鱼家大院外 耕地:别跟你娘你弟们说什么大花猫,听着没有? 占河(不情愿地):听着了! 耕地:那,咱们爷俩晒晒草药?你看这天儿都晴了。 占河:恩呀。 5日,晴。渔家大院内 耕地父子忙着晒草药,鱼徐氏和丫头带着站还在一边玩。 耕地:今儿个一趟没白去,东家还真开眼!占江这会子还在私塾呢吗? 鱼徐氏:在呢在呢。就你,整天领着占河出去,把书都耽误念了。 耕地:我问过占河,都是些四书五经的。现在正学诗经,诗经都是些远古的字码,现在用不上了。什么雎鸠河之洲的,不学好。念书也要实用。既然占河下了决心学医,就不该在这上头瞎耽误工夫。他又不想考什么举人进士的。 鱼徐氏:那占江呢?占江还笨,你咋老揪着占江念书? 耕地:念书也是邪了门儿的事。既然占江干啥都不中,那就只好念书。反正举人进士都是命里带来的,这小子又写一手好字!你说可真怪了,脑袋跟浆糊似的,咋字能写这么好呢? 鱼徐氏:你灵透?不也 耕地:别说我,当着孩子面!一点儿不懂礼数。 鱼徐氏:去你的礼数吧!我不懂。丫头,咱们娘仨进屋。 6日,晴。渔家大院内 占河:爹。这一个到家了,你咋还这么讲究呢? 耕地: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我都奔六十了,啥事儿不懂?占河,知道为啥咱们总要自己刨药材不? 占河:省钱呗。 耕地:这是一方面。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凡是有生命的东西,在哪儿生活哪儿就适应它。咱们北方人,就用北方出产的药材最管乎!这个你要摸索。向阳花木早逢春,各有各的性体。你爹我爱琢磨,认不好了先做标本。毛头纸就行,只要吸水、阴干、不长毛,这个小药材就跟在地里长得一样。我书看不好,问你大舅也基本上把这些药都弄明白了。 占河:那书上咋写着治这个病用之地方的药好,治那个病得用那个地方的? 耕地:书上治病不是得治四方人吗?全国各地哪儿人都有,他用的也是他的经验。咱们就治四乡八村的。所有的药都有代用品,也不一定就是所谓的地道药材才最好。这也分地方。总之你记住我一句话,老天爷滋养着所有的生命,就包括着这些个药材。难不成一只羊腿摔折了,得跑到什么地道的地方去啃几棵骨碎补不成?扯淡呢!孩子,脑子要活。吃啥药连牛羊 2 都明白,一到了人身上咋还就糊涂了呢? 占河(挠着脑袋):爹,忒深了,我听不大明白。爹,除了,除了 耕地:有话就说有屁就放!除了啥? 占河:除了爱甩甩词儿,爹。你还这事挺伟大的!你这些话我还真没在书本上听说过。 耕地(得意):就是!人都不傻,凭啥就把银子往你手里塞?小子,好好学吧!振兴家业的大业,你还得挑大梁呢! 7日。花木簇拥着的鱼家大院 占河从屋往外走,内喊。 鱼徐氏(内):占河,干啥去?这书占江还念呢。你也不跟你爹打个招呼,咋说不念就不念了? 占河:私塾也不教草药号脉,我没空念! 鱼徐氏:就是看药书也该在屋看呀。你往外面跑,到底是干啥去? 占河:我上山认认草药。 鱼徐氏:净扯。你爹弄一屋子草药呢,还不够你认的? 占河:不够! 占河掐着本药书跑出大门。 8日,晴。野外 【镜跟】崎岖的山路,跑着的占河 【近】占河用力跑 【特】满脸汗水 【音】脚步声 【镜延】占河跑着的背影 【镜转】街,城西汪家 占河气喘吁吁的敲门,开门。 夫人(开门):呀,是占河。桂花,是你姑爷来了。 桂花(跑出):妈!你咋也拿我开涮? 夫人:桂花!这有啥不好意思的?现在社会开化了,街里都有公开的搞对象的男孩女孩了。那个教堂整天开导他们的教民,管那些一说话就脸红的笑话为“迷途的羔羊”!我们桂花从来就不是迷途的羔羊,占河你们小时候净在一块儿玩呢。占河,啥事儿跑了一脑门子汗? 占河(不好意思,抹汗):婶。也没啥事儿。就是早上起来,一个劲儿的寻思前些年大哥汪时我们仨,站在城门楼上看景。我心里空落落的,想溜达过来。不知道咋,越走越快,就跑过来了。 夫人(笑):就这儿?多大了也还是个孩子。占河,你这孩子,我看越来越傻了。想找他俩看看景,也不至于跑成这样呀!你大哥正在学堂念书,没空。去也就只有桂花是个闲人。不过,你还没问我同不同意让桂花去呢。 桂花:娘,你都不知道,现在山上的景老耍瓜了! 夫人:就你这闲人!不爱认个字儿也罢了,连针线活也不爱干。看你嫁了人 占河:婶,不用。真的不用啥都会干! 桂花(脸红)使劲儿推了一把占河,把占河推了个趔趄。 桂花:你傻不傻呀!我可没说长大了非得嫁给你们老鱼家。 夫人笑。 3 9日,晴。山上 桂花:占河,我真的。咋看你咋傻。 占河:是。 桂花:不过,你还是有一点点儿的大人样。 占河:是。 桂花:你看我像大人吗? 占河:不像。 桂花:但我的脚可比大人的大多了。 占河:我知道。你娘不给你裹脚,是舍不得。 桂花:那,咱俩赛跑吧。 占河(左右瞭望,为难):别人看见咋整? 桂花:管他呢!别人又不是你爹。 俩人开跑。 占河不如桂花跑得快。 山谷间充满了俩人的笑声。 10日,晴。 【全景】漫山遍野的树木花草 【景】在松树上跳来跳去的松鼠 【景】突然飞起的野鸡(伴着叫声) 【景】突然奔跑的野兔 【特】占河,一手拿书,一手扒拉着各种野生草药,不时还用嘴尝尝 【特】桂花蹦蹦跳跳採着野花 【特】桂花偷偷将野花别在占河头上 【特】桂花桂花偷偷蒙上占河眼睛 【特】桂花冷不丁在占河身边大喊一声 【画面变幻】长成少年的占河 长成美丽少女的桂花 11冬。日。 下雪。耕地撁着驴走到门口,又返回。 耕地把驴交给门房,边拍打身子边进屋。 耕地:占河,要不是这败家天气,我还没功夫给你唠唠。听说你夏天就给人家号脉看病了? 占河(小心):爹,都是些头疼脑热的。重一点儿都找师爷大舅看。 耕地(意外):也怪我看病捉妖的忒忙,把你大撒了鹰。咋,你那个老喘大舅能骑动驴了? 占河:不能。都是我派大车接他。 耕地:这么着话说起来,你小子也能挣钱了? 占河:就是挣不多。我觉着医道还不行,每次看完病都是凭赏。 耕地:这小子,你还挺仗义。可这么地,也挣不着钱呀! 占河:爹,我还年轻。 鱼徐氏(领着占海从厨房出,进室内):占海这孩子,真馋。一闻着肉味儿就像猍獃掏着了死孩子。 4 耕地:别当着孩子这么说话!占海,三字经会背了吗? 占海:会了。 耕地(喜):比你俩哥哥都强!占河,你看占海,才七岁就会背三字经。你会背那年是不是八岁了? 占河:是。 鱼徐氏:占江这孩子,也不上哪儿玩儿去了。 耕地:是不是又跟管账的搅在一起了?有啥出息。 鱼徐氏:依我看就占江有出息。咱家的大事小情,在他的脑袋里一点儿不落! 占河:是。我二弟对过日子上心。 耕地:那还不是瞎上心?我寻思占河看病是门手艺。占江好好念书呀,他偏不!还说就念到今年年底。你说,不念书能干啥?又不像占河。 鱼徐氏:那也不一定。我说占河,明个儿过小年了,你去你丈人家吗? 耕地:我明个儿跟占河一块儿去。我说他娘,这占河和桂花也该圆房了。 占河:我过了年才十七。 鱼徐氏:占河,你爹说得对。十七也不小了,道北老五家的小子十七都生儿子了! 耕地:那是。像我这个岁数的都有抱重孙子的了。 12正月(用新鲜的春联表示),日。鱼家大院 婚礼准备的场面。 13日,送亲路上 【镜头】(正对)前,二村民高举“肃静”“回避”大牌。 【镜头】(追)紧跟,吹唢呐的队伍。 【音】唢呐声,扔炮竹声,说笑声 【特】占河骑马,汪时骑马相伴 【特】两顶八抬大轿。前,新娘桂花;后,夫人。 【镜头】随后,装满嫁妆的大车 【镜头】最后,汪知县骑马,耕地骑驴,缓缓前行。 汪:亲家,是不是有点儿忒奢侈了?“肃静”“回避”这俩大牌,我当年做知县,出门也不常用! 耕地:亲家,你没听说洋牧师出门都比这排场大吗?也弄几个教徒前面开道 汪:可说了亲家,那个朱老大后来没再折腾吧? 耕地:没有!这小子想折腾着,让那个洋牧师当我的面狠狠骂了他一通!说他农民思想,小 农意识,落后观念。反正我也听不大懂。我要是连佛都没信过,差点儿就真信教了!那个查理真有耐心!他不向着朱老大,朱老大才彻底放弃了来乡下当财主的念头。你寻思在乡下当个财主那么好当呢!听说,他现在专干放高利贷的营生。 汪:用的都是谁的钱? 耕地:谁的钱?贤弟,你说呢? 汪(摆手):算了算了。咱们这是看三国流眼泪替古人担忧,在这个喜庆日子 耕地:可不。咱老百姓讲这点儿排场,能算个啥! 14日,鱼家大院门前 知客(喊):奏乐停! 5 知客(喊):新郎下马,新娘落轿,各位亲朋都给我侯着!(再提高八度喊)燃放鞭炮! 鞭炮响 知客(喊):婚礼第一关,新郎将新娘背进厅房! 占江(小声,问知客):从大门口直背到厅房?这老远,看我哥那干巴瘦的劲儿 知客(对占江):去去,别言语。快给你娘打支应去! 【镜头】转占河 桂花(轿内):鱼占河,你背动了吗? 占河:汪桂花,你就放心吧,我有劲儿着呢! 占河背起桂花,盖着盖头的桂花忍不住笑 占河:别把我腿笑软了。 桂花:那你就跑。 占河背着桂花直往厅房跑。 占河被门槛绊了个趔趄,但没摔倒。 占河将桂花背进厅房。 15日,厅房室内 知客(喊):双方父母都准备好了吗? 内应:都准备好了。 知客(进,喊):婚礼第二关,请新郎新娘拜堂! 知客(喊):一拜天地,二拜祖宗,三拜双方父母! 知客(喊):礼毕! 知客(喊):婚礼第三关,请新郎将新娘撁入洞房! 知客(停顿一会儿,再喊):洞房炕上花生大枣栗子洋糖可都备足了? 内(应):足了。 知客(喊):新娘在炕上可坐稳当了? 内(应):稳当了。 知客(喊):礼毕! 知客(喊):正式开席!(清清嗓子,继续)在正式开席前,请双方父亲致辞。先请女方父亲汪知县汪老太爷致辞。 汪:各位亲朋,各位好友...... 16夜,鱼家大院,室内 耕地:占河,敬了大半天酒,可累得够呛。该进洞房了。 鱼徐氏(小声):今个儿你可没少喝酒,晚上千万别淘气。来日方长,别坏了身体。 占河(脸红):娘! 耕地(摆手):快别罗嗦了,让占河快走吧。桂花这孩子性急,急眼了上外面拽占河来可咋整! 众笑。 鱼徐氏:这个死老头子,啥都嘞嘞。 17夜,洞房内。 【特】八根粗大的大红蜡烛,照得满屋雪亮。 【镜头】桂花戴着盖头坐在炕上,不断调换坐姿。 6 脚步声。 占河进,为压压激动的心情,在桌子上拿起了一杯水,咕嘟咕嘟一口气喝了下去。 桂花忽地将盖头扔掉。 桂花(生气):鱼占河,你咋这么能磨? 占河:哎呀,你自个儿咋把盖揭了? 桂花:还不怪你。磨磨蹭蹭,不知道我性子急?(温柔地,拉过占河)背我的时候看把你累的,你说(厉声)占河,坐这儿!我来背你。 桂花跳下炕,背起占河满屋子就跑 窗外一大片哄笑,听声的一哄而散 孩子(喊):新鲜事儿,新娘背起新郎来了! 18晨,室内 佛堂,众人吃过了饭对着佛拜了一下。小占海也拜了一下。 都归位。下人给耕地夫妇和汪知县夫妇斟上茶。 耕地:亲家,我近两年才在《水浒》上看到过,说什么羊脂玉,是生辰纲里预备下的宝贝。那一年头一次去亲家那儿,拜了一回。我都把这个羊脂白玉的观音给忘了。你说我又不信个佛!你这么一大尊羊脂玉观音,礼太重了。咱不说值多少两银子,就说这个工,也不容易。一眼保真是南工,就这个细致劲儿。真的把个观音雕画的惟妙惟肖。你说,街里的古董店我都不准备干了! 鱼徐氏:你臭美啥?这是给桂花的。咱在堂上供着,你不信我还不信?这尊观音,可也是占河两口子的。桂花,这么着我一下子就觉得寒酸了。你说说,嫁给咱们这样的小门小户,真委屈你了。老头子不瞒你说,这个知县老爷也不说一声。当时我一看着羊脂玉菩萨,心里就咯噔一下。这价值连城的玩意儿你咋往面上摆呢? 知县夫人:嫂子你可别这么说,不过就是家里传下来的一个老玩意儿。你说说,闺女出嫁我们俩还真犯愁了。虽说大哥你们不会挑,也不能忒寒酸了不是?那成嘛了?嫂子我们把丫头交给你了,她了要是淘气嘛的,你该管了就管,可就是不行记恨。这丫头没心没肺!(抹泪。) 汪知县:嘛事儿嘛事儿,咋还没完没了了?在亲家这儿还能亏着丫头咋的?占河是个老实孩子,大哥呢也特别厚道。要不的就朱老大这种小混混,也不敢欺负大哥不是?要我说嘛,咱俩是得赶紧走了。你老这样,桂花也不安生不是?大哥,就此别过吧。只是有一样,这个玉观音,可不是一般的玉观音。对了外人了就别吹捧这玩意儿了。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我大哥哪样都好,就是一样,忒爱夸富! 耕地:我就在这儿供着,哪儿也不拿。都是些老百姓,谁能知道好歹?再说,供菩萨的也不是少数。老弟你放心吧,我指定不说这观音的来历。等到哪天我就把这观音交还给占河。这观音摆在这个位置,忒好了。花多少银子能请来如此品相的观音?这就是我们老鱼家的护身符了。我们老鱼家真是,那个那个,多喜临门呀! 汪知县两口子起身施礼告辞,众人往外送。 19晨,院外 众人看着汪知县两口子上了车,桂花忽然从人群中冲了出去。 桂花(紧紧搂着知县夫人):娘!(哭了,说不出话。) 汪知县:丫头,别老这样。(轻轻拍打着桂花后背)缘分,缘分呀!孩子,嘛叫缘分呀,这就叫缘分。我了上任那天,可没想过会在这儿终老一生。天津都是洋人的了,咱这地方好,世外桃源!丫头,离家这么近,得常回家看看。 7 桂花(点着头):恩呀。 知县夫人(笑):这丫头说话,一点儿天津味儿都没了!就这地方的方言,我还真学不会。好了好了,别让你公公婆婆笑话。这一双大脚,我都不好意思。占河不嫌弃吗? 占河(此时已经站在两口子面前):不嫌弃。真的娘,大脚 桂花(捶打占河):傻帽!你别说话,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汪知县(亲昵地):桂花! 桂花不好意思地含着泪笑了。 占河傻乎乎地站着。 两口子上了马车,车老板甩着鞭子使劲儿吆喝了两声。车子就撒着欢的越走越远了。 20室内 下人往下收拾东西,鱼家人依然意犹未尽地。 耕地:要说这婚礼够排场!只“肃静”“回避”俩大牌子,就给咱老鱼家挣足了面子。 占河:我觉着不妥。连我老丈人也觉着不妥。 鱼徐氏:就是怕娘家挑嘛,人家桂花可是知县家的千金。再说,还陪送了一个价值连城的玉观音。这种羊脂玉,我只是听说过。 占江:就是请这两面大牌子时没跟衙门里人好好讲讲价。我盘算着,至少得多花十两白花花的银子! 占海:这两天我吃糖都吃得牙疼了。 耕地:我总是怕亏成了亲家。亲家为了我摊事儿丢了官,这些年得少挣多少银子?这么个宝贝要是给洋人送去,还不就立马官复了原职了?我只是亏成我亲家呀。下辈子做牛做马,也报不了这个恩。 桂花(脱口而出):净扯!爹你说话我咋不爱听呢?老鱼家娶进门的是我,咋还怕亏成了我爹?要让我看,弄俩大牌子更像是讽刺我爹 鱼徐氏(不高兴):这孩子,咋还能低能顶撞老公公呢? 耕地(掩饰):桂花说的——也在理儿。我不是得谦虚谦虚嘛。 占河:桂花没别的意思。 桂花:何况,我爹他乐意干教书匠。我爹说了,这世道做不成清官。做贪官是攒足了银子,可也攒足了孽! 占江(小声嘀咕):反正,没银子干啥都不好使。那知客的要不是比在别人家多收了一大块银子,能扯着王八脖子那么使劲儿? 耕地(生气):占江!咋这么没出息?一大早就听你银子银子没完没了,不怕你大嫂笑话? 鱼徐氏:我就听占江说话在理儿。桂花这孩子,咋跟占河一样傻?都是越长越傻了。这可是傻一块去了,怕是连日子都不知道咋过! 21晨。 鸡叫声。 外景,山峦渐渐在薄雾中清晰,太阳升起。 转至农村鱼家大院内,下人们都在各忙各的干着活。 转至室内,桂花正着急麻荒的收拾头面,大呼小叫的找东西。 占河(站在门口):你能不能快点儿。赶庙会的人多,再晚了就只剩下挤了。看大戏都看不着开头。 桂花(忙忙乎乎):就好就好。我这利落人,今个儿咋慢了呢?哎,占河,赶庙会你得等散 8 了场再走啊。每回都等不了散场。 占河:我不是还得给人家看病去吗? 桂花:就差这一会儿?原先你在山上认药,一认就一天一天的,也没见你着过急。 占河:原先,我还不是先生。别人也不把我当成先生。 桂花:现在也没人把你当先生。 占河:可我现在就是个正经八百的先生。 外(喊):少爷少奶奶,车套好了! 桂花(内应):好好,就好了!你也来催,真讨厌! 22日,柴禾沟,农村庙会 人山人海。 庙会大戏台,正在唱《大登殿》 桂花:你看那王宝钏等薛平贵等了十八年,那薛平贵在外面该说媳妇就说媳妇 占河:那薛平贵是男人,男人女人不一样。 桂花:那你也是男人 占河:我跟薛平贵不一样,我只会看病。 洋牧师查理脖子上挂着一个大相机,后面跟着朱老大和老五老六。 这几个人从人群中挤出来,走近占河桂花。 朱老大:占河?都成大人了,你那老不死的爹呢? 查理(制止):朱,不许这么没礼貌,跟着文明人不讲礼貌人家笑话。你的,去跟这位年轻人握握手。 (查理上前跟占河握手,又到桂花面前欲施礼,桂花不知所措。躲) 查理(笑):那就行中国礼 查理抱拳作揖,桂花还个万福。 朱老大(打量了半天桂花):占河,这位是你媳妇?听说是那个傻蛋县令的闺女?我挨了顿臭打,县令丢了官印,合着就便宜了鱼耕地那老家伙 查理(发怒):中国人的,不能不团结!争执的不要了,陈芝麻滥谷子。(对朱老大):你,莫不是真就那么在乎农村的土地? 朱老大(忙点头哈腰):洋大人,不是这么回事儿。我对现在干的差事儿相当满意,刚才不过是快乐快乐嘴。 (占河和桂花欲走,查理伸手制止)。 23日 庙会 远离戏台 (能隐隐约约听到戏台唱腔) 查理(对占河):年轻人,我要给你和你的漂亮太太拍照。 占河:洋牧师谢谢了,我们还有事儿。 桂花(拉占河、小声嘀咕):就照呗。我听爹说过外国有这玩意儿,出的人比镜子里还清楚。也好留个念向。 占河:我还听说这玩意儿能摄魂儿,会伤人阳气。 桂花:死脑筋,这查理天天挂着个相机,不还是人高马大的?你看那个头,简直就像,就像 (桂花忽笑) 朱老大:嘿,不就是照几张相,洋大人又不要钱。真是土老冒! 查理要占河桂花在大车旁摆好姿势,查理按动快门 9 (夸张地闪光、冒烟、声响) 24日,光山 。老陈家室内 陈老头:你婶子这个拙病,连开药带驱邪的,真是大好了!前年我就以为她活不过年了呢,没成想这会子比我都硬朗。 耕地:叔呀,你二老都是高寿的坯子。你老今年有七十了吧? 陈老头:七十四了。去年七十三的坎挺顺溜的就过去了。 耕地:叔,我这回来家不只是给婶子看病,还想求你办点儿事。 陈老头:啥事儿?只要不是保媒。保媒,我是跑不动了。 耕地:还就是保媒!叔,你那个大孙子圆房有小半年了。老二占江 陈老头:占江,今年也就十二吧? 耕地:哪儿呀!今年十五!个子比他大哥一点儿不矮。 陈老头(沉吟):有——倒是有一个,还跟我沾点儿亲戚,就是大点儿。今年二十一。 耕地:大六岁。也——不算大,大媳妇知道疼人儿。 陈老头:可有一宗,是个独生女儿。听说——是想招一个,要不的早出阁了。 耕地:招出去也行,我仨儿子呢。就是不知道家境如何? 陈老头:反正不比你家钱少。姓楚。孩子的老爹曾经是个朝廷命官,管过盐政。不知何故丢了官职,我也没问。来光山这儿落户刚三年,有一处大房院,一百垧好地。地都是亲门近枝儿倒给他的,老楚家也是一大家子。 耕地:那就更好。但不知人家能不能相中咱这样家庭。 老陈头:那还不能?谁不知你一剂药治好了李文广?李文广的儿媳妇,娘家就是老楚家的。 耕地(喜):那就更好! 25夜,鱼杖子。 【镜头】驴儿欢快的进村,耕地哼着不成调的小曲 【镜头】村街,一条狗赶紧靠了墙根儿 【镜头】村街,正玩儿捉迷藏的孩子们大呼小叫 【音】农村老娘们喊孩子回家的声音 【音】从地里干完活回来的老爷们互相开玩笑的声音 【音】偶尔打骂孩子的哭声 【镜头】耕地在院子外把驴牵到河边,饮驴 【镜头】耕地一边摸挲着驴,一边兴奋地自言自语 26夜,室内 耕地进屋。 鱼徐氏:赶紧,徐妈,倒上水。他爹,先洗把脸。可说了,咋瞅着你这么高兴?莫不是检着了金元宝?晚上吃饭了? 耕地:吃了。先别忙,来,上炕。可得好好坐一会儿。去,把孩儿们都叫进来。 占河桂花,占江,占海先后进屋。 耕地(兴奋):这回我可知道咋安置了!你们哥仨过来,听我安置。占河占老院,占海呢就占新院。我们将来跟占海过。 鱼徐氏:那,占江呢? 耕地(兴奋):我要说的就是占江!今个儿在光山老陈头家,托老陈头保了个媒,给占江。 10 光山老楚家,大户,独生女儿,说是要招亲。 占江:爹,我不是你亲儿子吧? 鱼徐氏:占江!这混账孩子,咋能这么跟你爹说话? 耕地:占江,老楚家比咱们家还有辙。 占江:爹,娘,有这么偏心的吗?说白了就是把我尅出去!打从小爹就瞅着我费劲。行,招出去吧,我压根就不是老鱼家人! 占江一甩门帘,出去。 耕地(不解):光山是好地界呀,要不的老楚家能在那儿落户?这个占江,我看是缺心眼儿吧? 鱼徐氏:我看你是偏心眼儿!你就瞅着占江费劲。 耕地(看占河):你说呢? 占河:主要还得看人儿。要是占江相中了,招不招亲倒是次要的。咱家也不是娶不起。 耕地:也对。可现在虽然有一星半个相亲的,绝大多数还是父母之命。哪能像你和桂花。 桂花:占河说得对!爹,要是占江根本就没相中人儿,也就用不着有下文了。 鱼徐氏:孩子说得对。没看洋人给这俩孩子照的相片吗?都啥年代了,相相亲也没啥了不起。 27夜,光山,老楚家。室内 楚父陈老头耕地三个人还在一块儿喝酒。 陈老头:占江还真说来着。临期末了害臊了,说啥没敢来。 楚父:是呀,有姑姑跟着还不行?倒不是我说自个儿家的女孩儿丑,我是觉着还是按老规矩办好。 耕地:是呀。让他娘跟他姑姑相相就得了! 三个人互相礼让,接着喝酒。 28夜,鱼家大院室内 陈老头:我觉着这么的就定下吧。看这人家,看这闺女,我可没说一点谎话。 耕地:这闺女只照一面,我倒没好意思细看。眉眼挺周正,多少有点儿胖。我觉着闺女还是胖一点好,富态,带财。我看行。 素梅:我细看了,确实挂福相。胖一点的闺女好生养,爱生小子。过了门能给老鱼家多添几个小子。 耕地:说是招过去。 素梅:那也是老鱼家的种。 鱼徐氏:占江长得就闷闷处处的,闺女还是瘦溜点儿好看。 占江(进屋,问):妈,是个大胖丫呀,我不干! 耕地(呵斥):没你说话的地儿!其实也不大胖,你妈说话玄。 占江:要不等两年再说?我才十五。 鱼徐氏:十五不小了。唉,就是怕你不中意。 占江:妈,是不是挺丑呀? 鱼徐氏:不丑。细端详挺俊的,就是有点儿胖。还有一宗,咱们家又不是娶不起。一寻思把占江招出去,我心里就不得劲儿。 耕地:有啥不得劲儿的?老楚家比咱还富,那份家产将来就是占江的。我也喘口气,老大老三一人一套房院。 鱼徐氏:你就 11 耕地(制止):别说了!老陈哥,选个日子吧。 陈老头:行。那闺女他爹说开春赶庙会时见过占江。一形容,就对占江这个大高个儿满意。 29晨,室内 耕地正准备往屋外走,占河桂花进屋。礼毕。 占河:爹,我娘说的也在理儿。咱们家又不是穷不起,干嘛要把占江招出去? 桂花:是呀爹。娘说,占江也这么认为,咱家是鱼杖子头一户,招出去多丢人呀!还有,占江一听说姑娘胖,没少找占河嘀咕。 占河:占江才十五,论说不急。咱这样人家娶媳妇,不说一定得漂亮,那也得 耕地(不耐烦):你们见过吗?那闺女长得挺好看!你娘稀罕瘦点儿的,咱家又不是楚王宫。 再说,这一招出去,占江一下就比你们哥俩都富,那还不是他的造化? 桂花:钱财是身外之物,我们乐意把我们那份给占江。我们也觉着要是贪图家业往外招,外人 耕地(怒,看占河):占河,你混蛋!你比桂花还大两岁,咋啥礼数都不懂?从古至今都是父母之言。你们看轻钱,那你给人家看病咋还要人家给的小米? 耕地出门,对进屋欲言又止的鱼徐氏看也不看。 耕地气哼哼进院,撁驴,上驴。出院扬长而去。 30日,鱼家大院 鱼徐氏亲自指挥着,下人们来来往往,布置结婚场面 耕地在院子里走来走去。 耕地走到鱼徐氏跟前。 耕地:咱们办的场面可不能比老楚家小,虽说招出去。 鱼徐氏:唉,老楚家一大家子,我怕占江受气呀! 耕地:在老楚家,我看亲家公是硬气人儿。 鱼徐氏:临走我问了占江,占江也没说啥。 陈老头骑驴进院,气喘吁吁的 陈老头:这可咋整?兄弟,弟妹,大哥这件事儿给办砸了! 耕地鱼徐氏:咋了? 陈老头:你们公母俩不是上午就走了吗?从吃完晌午饭,老楚家一大家子就吵吵,天黑前儿都吵成一锅粥了。最后族长出头 耕地:咋?都看着眼热了? 陈老头:可不!尤其是占江媳妇她二大爷,把小时大伙儿如何供他丈人念书,如何在那么穷的日子里中举,出去做官时大伙儿如何给凑的盘缠,全翻拢出来了。又揪扯着占江丈人出了事后,大伙儿又如何在家里替他置办家业…… 耕地:她二大爷咋这么上心?她大爷呢? 陈老头:她大爷就一个儿子,那老头仁义;她二大爷四个儿子,又都不会过。一听说招进了占江,拼命的架势都拿出来了! 耕地:那能咋地?占江他们一圆了房,这招亲。还是当着亲朋好友的面。 陈老头:唉!末了,她二大爷家的老三是长跪不起呀!说是无论如何将来他为他三叔养老送终。说侄男望女一大堆,让一个外姓人养老丢人呀!这不,族长发了话 耕地:族长咋说? 陈老头:当场发话,把这个侄儿过继给了占江的老丈人。 12 耕地:族长这个老王八蛋!我打官司,我他妈的告他们去! 31晨,鱼家大院 鱼家大院门口贴着大红喜字。 占河桂花跟着鱼徐氏忙着,占海跑来跑去。 耕地和知客在院子内一个八仙桌旁坐着商议,陈老头旁坐。 二蛋:叔,是说巳时准到吧? 陈老头:巳时到了! 外(喊):老爷,老爷!送亲的到了,有俩轿子,后面还跟着一辆大马车。 众往大门外迎。 32黄昏,鱼家大院,室内 地上八仙桌旁、炕上坐满了人。 鱼徐氏带着气喊掌灯,下人同时点起了好几盏灯。 耕地:昨个儿黑都没闲着!这不,得腾出大屋子给占江小两口住!占河桂花演着黑把东西都拾掇去了老院子。幸亏这会儿给长工们都放了假,这叫啥事儿呀! 楚父:亲家,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呀!我有亲侄儿。都怪我在外头这么多年,脑瓜子活泛了,寻思女孩儿和男孩儿都一样 楚母:可不是咋的,我们就这一个闺女。 鱼徐氏:亲家母,不是我说嘴。一开头我就不愿意招出去,我们家又不是说不起人儿 楚母:亲家母,你老这是臊我们呢!(流泪)我们老头就是恋家,依着我在城里买套房院,可他就是恋家!要不的,唉!我这个闺女,起小没少认字儿。要是个男孩儿,中个举人进士也说不定!(抹泪) 楚老三(对耕地):大爷,其实。咱们这儿的老规矩你老知道,有侄儿不能叫绝户。我叔有五个亲侄儿呢!你老说,这不是,人家笑话嘛 楚父:我二哥家这个老三,一直就对我好着呢。虽说也才十八,一举一动还挺稳重。就是不大爱念书。 耕地:一个侄儿一个儿呀。不像这姑爷,只是半拉儿。(对陈老头)要不是我也算是个大户人家,要不是怕说出去不好听,要不是怕坏了我二儿媳妇的名声,你说呢,老陈大哥!不是我争竞,你要是不说招亲 鱼徐氏(忙制止):他爹!(对楚父楚母)亲家,亲家母,这一会儿一出的,搁在你们公母俩身上也生气! 知客(外进,对耕地):老爷,我还真不知道咋个礼数。二少爷两口子拜堂? 耕地:在老楚家早就拜完了,还能老拜?(气呼呼地,对外面下人,喊)告诉占江两口子,就早点儿歇着吧!(对知客)你也回去歇着吧,明个儿甭过来了! 33夜,占江新房内,炕上 鱼楚氏:听说你大哥大嫂结婚时老风光了!都是一母所生。 占江:也没见你们家这么办事儿的! 鱼楚氏:占江!你小,还真不明白。没见爹不待见你?唉,要不的,就你们家这大家业,还能舍得把你招出去? 占江:姐,这我知道。 鱼楚氏(抹泪,笑):没事儿,占江!姐心疼你。有姐在,姐就得盘算着不能让你在老鱼家 13 受屈儿。 占江:我不能受屈儿。姐,你不知道,我也老奸了。 鱼楚氏(被逗笑):小破孩儿,你能奸到哪儿去?你看大哥,都走街串村的当看病先生了。听说,找他看病的人成是多了! 占江(不屑):就他?整个儿一傻蛋!我嫂子比他还傻。 鱼楚氏:嫂子?今个儿坐席,我看她坐不稳当的样儿,就是个刚长大的孩子! (熄灯) 34【字幕】四年之后 冬,日,鱼家大院,室内。 耕地:占海这孩子最灵,书念得好呀! 鱼徐氏:我看你就是偏心占河。占江你不管,也就罢了。可这占海,整天就是让他念书! 耕地:老娘们儿懂个屁!占海是念书的坯子,念书才是光宗耀祖的事儿!我寻思咱那阴宅,得应在占海身上。占河给人看病,那就是一门儿手艺,咋还说我就偏心占河?将来占海中了,能当个朝廷命官,咱们也能 鱼徐氏:拉倒吧你!朝廷?光绪光绪,谁知道还能续几年? 耕地:别瞎说!隔墙有耳,这可犯死罪。 鱼徐氏:死罪?屁话!你不是说琉球国都归了日本了吗? 耕地:你知道的还真不少。可有一宗,老佛爷是个聪明人儿,对琉球国这件事儿可一直没承认! 35夜,鱼家大院,正房室内 占江两口子带着海生(刚会走)、海勇(刚会爬)在炕上玩,占河两口子抱着海钦进屋。 鱼徐氏:也不咋,天天看这俩,咋就觉着海钦招人儿稀罕! 耕地:我还是稀罕海生。 海生:爷爷! 耕地近前,海生搂着耕地使劲儿亲了一口。 耕地:这大鼻涕浪淌的,整了我一脸! 众笑。 桂花(把海钦放在炕上):海钦,你也去亲亲爷爷。 海钦(看耕地,爬进鱼徐氏怀里):奶奶! 众笑。 鱼徐氏(叹气):你说人咋能不老呢?这脚跟脚的,都有了仨孙子了! 耕地:占河,就在老房院住着得了,还非得自个盖,盖得跟鸽子窝似的!这半年可住得惯? 桂花:惯!爹,窗户上安上了大玻璃,比咱们这屋安的玻璃都大,老亮堂了! 鱼徐氏:亮堂是真亮堂。占江,你住老房院,可习惯?不行也换换窗户。要依我就不这么折腾,就这院,你跟占海一人半拉还不够?你大哥觉着自个儿能挣钱,非要单盖。 鱼楚氏:是呀妈,就我们条件差点儿。 耕地(怀疑):你们?可说了,你娘家给楚老三说上人儿了? 鱼楚氏:说上了。就是这一宗,娘家我可是一点儿都指望不上了! 36日,鱼家大院正房室内 鱼徐氏:身子要是不得劲儿,就别去了。六十多岁的人了! 14 耕地:唉!这不是我那个小老弟李文广家吗?要是旁人,八抬大轿都不能去。 鱼徐氏:要不的,套辆车送你过去? 耕地:我只会骑驴!你不知道,我那老张大哥都七十多了,上哪儿还骑驴呢。不碍事儿。 鱼徐氏:我怀德大哥也七十了!可说他这人儿,囔囔包包的,还挺能活。就是上哪儿都得车送。 耕地:听说喘还不那么重了呢。 耕地往外走,鱼徐氏跟 鱼徐氏:要是贪黑你就在那儿住一宿。这么多年,我看你老是捉妖,连脉都忘了该咋号了吧? 耕地:这些年妖太多了,号脉解决不了啥事儿! 院内,二蛋将驴缰绳递上,扶耕地上驴。 37日,柴禾沟李文广家,室内。 文广(40多岁的壮汉):这屋忒窄巴了,比不得哥家。 耕地:贤弟!快不要这么说,这么说我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文广(外喊):树林,树林在吗?这孩子才五岁,腿就这么快。 耕地:你是说这回闹妖是孙子他娘? 文广:可不是!太阳一落山准闹病,连着有半拉月了。我是寻思着早点把哥请过来,可听说哥这半年净闹不自在 耕地:不碍事儿,头疼脑热的小毛病。你是说树林身下,侄儿媳妇就再也没坐住胎? 文广:可不是!树林身下小产两回了。你那个侄儿你也知道,啥也张罗不来,随你弟妹。 耕地:等下午吧。这会儿让侄儿媳妇先眯会儿。昨黑个儿又闹了一宿? 文广:可不是! 耕地(忽然想起样):贤弟,树林这名取得可不好,没气势。你要是再添个孙子,听我的,叫树森!树林里能长几棵树? 文广:中,中,叫树森。哥,你给取这名,是忒有气势了! 耕地:不是吹。你看你那三个侄儿,占河占江占海,那叫出去也像那么回事儿呀! 文广:那是那是。 38傍晚,太阳刚落天还未全黑。李文广家院内。 文广妻:大哥,你就凑合着住一宿呗,跟我们两口子一个炕,怕怎地? 耕地:弟妹,都二十多年了,你还不知道我的禀性?过几天就腊八,家里刚宰了几只羊。猪还没杀呢。 文广:哥,依我说你还是住下。刚才你侄儿媳妇犯病时说的话,我老觉着发瘆! 耕地:她不就说,你这个老头子,别人怕你,我可不怕你——让我一木剑打得妈呀一声,直 接撞开窗户纸跑了吗? 文广:可我从没听说过,还有敢跟哥较劲儿的妖精呢。 耕地:不碍事儿,孽障没有多大的道行。不行了,再这么唠下去天真的黑了。 文广文广妻(同时):那哥带点儿我们家蒸的豆包吧? 耕地:可不用!我就爱吃大儿媳妇蒸的豆包,她老爱往豆馅里加甜菜,吃着可口。还有,她碱使得好,稍微带着那么一点点儿的酸味儿 (耕地边唠叨边上驴) 39晚上,山路 15 【特】吃醉了酒的耕地在驴背上哼着小曲 【特】驴在一个岔路口摇着脑袋,走错了;耕地依然哼着小曲,没发觉。 【特】驴犹豫着,继续前行;耕地眯缝着眼睛,哼着小曲。 【音】风声 【景】镜头延伸至天空,天空堆满了星星 【特】驴背上,耕地打了一个冷战 【特】耕地睁开眼,迷惑地 【特】耕地掉转驴头往回走 【特】山路慢慢抬高,向上,盘旋着抬高 40深夜,接近山顶的山路 【特】耕地把驴栓在一棵树上 【特】耕地掏出手绢擦汗 【特】耕地迷惑不解的神态 耕地(自言自语):到家就三里多地儿,这是上哪儿了呢? 【特】耕地思索状 【特】耕地掏烟袋,装烟,点着了烟 【特】耕地大口吸烟,呛得一阵猛烈咳嗽 咳嗽声惊醒了草丛里的野鸡 几只野鸡大叫着飞起 【音】夸张的,野鸡飞起声 【音】受惊的驴猛地大叫声 【特】受惊的耕地猛一扬手 【特】挂在树梢上的烟袋 【特】耕地擦汗 【特】耕地安抚受惊的驴 41天蒙蒙亮,鱼家大院 【音】公鸡打鸣 下人开大门,往外拎尿桶 (院内)两个丫头正抱柴禾准备做饭 丫头甲:大冬天儿的,家家都两顿饭,就这个鱼老爷子定这破规矩,非三顿。多麻烦人? 丫头乙:你不知道,咱们家的烧酒师父干的是力气活,吃两顿扛不住。 丫头甲:东家不干活呢,咋也吃三顿? 丫头乙(笑):做活的都吃三顿,这饭可都是东家给的 【音】传来驴铃铛响 丫头乙:可怪了,老爷这大岁数了,咋还起这大早回家? 丫头甲:快去瞅瞅吧!这个李文广家也真是的,让老爷起这么大的早。 俩丫头出大门,看见正牵着驴的浑身湿透的鱼耕地。 二人(同时):老爷,你老这是咋了? 耕地(摆手,有气无力):鬼打墙,鬼打墙!快快,快扶我进屋。真,真,真,真他妈的要命! 16 42晨,鱼家大院正房室内 耕地躺在炕上,占河把脉。 占河:就是受了惊吓、又着了凉,还累着了。爹岁数大了,要是搁在年轻人身上不碍事儿。 鱼徐氏:能治好吗? 占河:娘!只能慢慢调理。我觉着还有个心态。要是爹坚持认为就是鬼打墙,这病根就出不去。 鱼徐氏:可不就是鬼打墙?要不的三里多地儿咋走了一宿? 耕地(醒,虚弱地):叫占江找找烟袋锅子,手边上没这玩意老不得劲儿了! 鱼徐氏:给你换一个新的得了。 耕地:烟袋锅是老紫铜。烟袋嘴儿可是块老白玉,叼着不咯嘴。 43腊八,日,鱼家大院正房室内 全家人聚在一起喝腊八粥 耕地在炕上靠被垛斜坐着,就着小炕桌喝了一碗腊八粥。 桂花:娘,我看爹见好。爹刚喝了一碗腊八粥。 鱼楚氏:要我说大哥的方子见效了。 耕地:是呀。只要不是妖精在捣乱,这病,我觉着好得也快。 占江:爹,你老的烟袋锅子找着了。 耕地:找着了?在哪儿? 占河(踩占江):爹,你老再喝点儿吧!烟袋的事儿不急,吃完饭再说。 耕地(犯困,哈欠):那我先眯一会儿。占江说什么来着? 占江:没说啥。爹,你老先睡吧。 耕地(自言自语):睡,睡。打从李文广家回来,这觉咋也睡不够了呢? 众轻轻笑,继续吃饭。 耕地打起轻微的鼾声。 44下午,鱼家室内 鱼徐氏坐在耕地身旁,耕地睡。占江入。 占江(轻声):爹又吃东西了没有? 鱼徐氏:还是上午喝的那碗粥,迷迷糊糊地直睡到现在。你看,这一觉还没醒呢。 耕地醒,咳嗽。耕地见占江,挣扎坐起。 耕地:又梦见你爷爷了。还有一大帮狐狸乱叫。 鱼徐氏:梦是心头想,好好养几天病就好了。 耕地:我觉着不行。浑身都难受,说不出的难受。(忽然想起)占江,你跟我说的烟袋锅子,是咋回事儿? 占江(看鱼徐氏):爹! 鱼徐氏:那,你就说说。不碍事儿。 占江:我派人去找,这些天一直没找着。昨个儿下午王四上山放羊,有一只败家山羊一个劲儿的往山上窜,王四就跟上去了。在山顶的一棵松树的树杈子上看见了这个烟袋。 占江把烟袋拿出来递给耕地。 耕地接过烟袋,表情复杂的 耕地(自言自语):我也没上山呀!再说,这头驴走平道走惯了,也上不去呀!这可邪了门 17 儿了,烟袋咋挂上去的呢? 鱼徐氏;当家的,别思虑了!那是迷路迷的,兴许就到山上去了。 耕地:不能! 【特】耕地气喘加剧 【特】耕地躺下,由于气喘一张憋得通红的脸 【特】耕地绝望的眼神儿 45夜,鱼家大院室内 占河背着药箱,气喘吁吁的进屋 占河:娘,今个儿看了一个重病号就贪黑了。我爹咋样? 鱼徐氏(抹泪):这不,把桂花、占江和占江媳妇、还有孩子们都叫过来了。打太阳一落山,你爹就眼瞅着一会儿不如一会儿了。 占河(疑惑):不能吧?我离家时摸那脉象,可比昨个儿好多了。 桂花:莫非那碗粥犯病? 占河:不能。粥不犯病。 占河把脉,眉头越拧越紧。 占河(无奈,轻声):咋回事儿呢?看这脉象,还是准备后事吧! 46夜,鱼家大院室内 【镜头】下人也一个个挤进屋 【镜头】鱼徐氏默默流泪,桂花鱼楚氏抽泣 【镜头】鱼徐氏忍耐不住大哭,孩子们加上下人哭成一片 【特】耕地睁开眼睛,嘴唇蠕动 【音】静。 耕地(虚弱地):他娘,他娘呢 鱼徐氏:我在这儿呢 耕地摸索着寻找,鱼徐氏把手塞进耕地手里 耕地(攥着鱼徐氏手):他娘,玉观音马上还给占河吧。有(伸出两个手指头)在,我还真不放心。咱们相需(濡)而沫二十多年...... 【特】桂花猛地站起身,捂着嘴向外跑 【特】桂花跑到院里墙角,又是泪又是笑 桂花(自言自语):这老爷子!都这时候了,还乱甩词儿呢! 47夜,室内 内大哭,桂花入。 【特】耕地气喘得更紧了 【特】耕地嘴唇蠕动 【音】停止。 【特】耕地伸出三个手指头 【镜头延伸】下人将占海推到耕地头前 耕地另一只手攥住了占海的手,占海害怕的 耕地:别怕,占海。(又叫)占河,占江。 占河、占江应,跪地听。 18 耕地气喘加剧,两只手松开。用力举起三个手指头。 耕地(大声):三点,给我听着!一、鱼家后代不得纳妾,纳妾损阴德!二、家产都归占海。 三、占海由占河监管,他娘和占江不得插手! 耕地说完,气绝。 众哭。 第四集完 第五集 1日。鱼家老院,室内 海生海勇正在炕上玩耍。鱼楚氏看孩子,占江坐在小炕桌旁喝着水。 鱼楚氏:占江,姐跟你说,现在改不了章程。你去给大哥拜一拜,还真能把咱撵出老院子去?再跟妈哭哭穷,啥都得一步一步来。 占江:姐,你看咱俩这命!你是个独生女儿,家产却让楚老三霸去了;我呢,摊上个好爹,只看我眼发青!仨儿子,不说平分,那也不能一点儿都不给呀! 鱼楚氏:也怪大哥大嫂显齐儿,凭啥要自个儿单盖院?让爹抓个由头,咱跟着吃挂捞! 占江:姐,等把房院的事儿稳下来,咱多置几垧地吧? 鱼楚氏:那可不中。买两垧先凑合着。地多了你娘觉景,寻思着咱不缺银子,以后的事儿该不好办了。 占江:姐说的对。 占海自外面进屋。 占江:你这俩侄儿,还最爱找你玩呢。 占海:二嫂,还有小点心吗?在城里做的玩意儿,就是比咱乡下人做的好吃。 鱼楚氏:有,有。你这个馋猫。没上大嫂那院儿? 占海:没有。大嫂老把我当孩子,招呼我就像招呼海钦。 占江:大嫂那张嘴跟刀子似的,你可得少招惹她! 占海:我知道!我又不傻。 2日,鱼家大院正房室内 鱼徐氏:今个儿你爹烧完了头七。你们都忙自个儿的去吧,甭管我。占海过完年还得上那个破学。 占江:娘,我爹的话我还记着,子不承父业。可我 鱼徐氏(气呼呼):这个死老头子!唉!可当着七老八小上上下下一大屋子人,就这么说了。要我说,还是找你大哥商量商量 占江:娘,其实你老是娘!这也不是谁传下来的规矩,先说了孝为先,可主事儿还得听大哥的!我也一样心疼老三,他才这么点儿。可我条件不好,又不会啥手艺。娘,这老房院 鱼徐氏:你住!老大当先生,好过;老三䞍受了家产。这仨儿子就苦了你一个!你说,手心手背都是肉,娘咬咬哪个手指头不疼?就你住,等你大哥出去看病回来,你跟他再说一声。你爹临没时交代了这个家让你大哥管。 3夜,占河家独门小院儿,室内。 鱼楚氏:大嫂,你看你这指甲,染得真好看。用啥染的? 桂花:就是院子里的指甲花儿。我把花瓣都收起来阴干了,啥时用啥时就用油捣碎了。你看,还真能染上色。染上色还不褪呢! 鱼楚氏:不加点儿别的? 桂花:多少加点儿盐。 鱼楚氏:你看你们这日子多好。能有这么多闲心,也不用种地。 桂花:是呀,我知足,打小我就喜欢咱村的风景。过了门儿你大哥四村八乡的行医,给啥的都有。银子、大铜子儿、高粱、小米,黏的笨的啥也不缺!我手闲着难受,整几亩地种菜,天收。我觉着日子老滋润了! 鱼楚氏:占江要是会一门儿手艺,我也就不愁了。 1 桂花:占江这几年老帮着爹拢账,咋还不让占江管家呢?我看爹那会儿也是糊涂了。你大哥 老不着家,这么大的家业他哪能管的过来?再说,你大哥也不是那块料! 鱼楚氏:咱家有管账的,占江也就是跟着瞎掺和。占江更管不了家,他打小脑子就笨,爹没少说过他。只是,(抹泪)爹一没,真不知道日子该咋过!爹在时从没说过分家,大家伙儿搅在一块过。爹留下遗言,大哥你们没事儿,可我们这一家四口咋过?占江啥也不会,我呢一个老娘们儿。要是不让我们住老房院,我们一家四口 桂花(劝):弟妹,还说你比我大好几岁呢,咋这没章程?爹临终时这么说,是怕将来占海没着落,才把家产都归占海。现在老房院闲着也是闲着,还能不让你们住? 鱼楚氏:七老八小一大屋子人呢。我们住,要是没经过大哥同意,人家还不说我们是赖着不搬? 桂花:净扯臊!咱家多和气呀,你说,咱妯娌俩这多年都没红过脸,你大哥要是拦着,我能干? 鱼楚氏(笑):这倒是。大嫂,我事儿多了吧? 桂花:没有。你啥事儿都想得周全。 4除夕夜,鱼家大院正房室内 大家围着一个大圆桌正吃年夜饭 占江:大哥,年夜下本不该提,就是我们住的老房院 占河:爹的话咱都听了,满屋子七老八小的都听了。你可以先住着,占海啥前儿想收,啥前儿再说。 占海:是呀二哥,那套房院是我的。大哥是监管,实际主人是我。就像当皇帝,大哥顶天是个摄政王,我才是皇帝。 占江(笑):可不,忘了三弟才是真正的主子!请问三弟 占海(笑):行!不过,啥时叫你搬你再啥时搬。 鱼徐氏:占海!哪有这么跟你二哥说话的?没大没小。 鱼楚氏:三弟的话在理儿。家业都是三弟的,当然三弟说的算。 占河:占海,你这么说话可不行。得懂规矩。这半个多月你看书了吗?转过年就十三了,还能叽里呱啦乱说话? 桂花:还有,占海。爹为啥把家业都给你一个人儿?就因为你是块读书坯子,将来要供你中举人进士,怕你会为钱财的事儿分心。 占海:得了得了,我又没说啥。连玩笑都不让开! 占河:娘,你看! 鱼徐氏:占河,都怪你小题大做。你爹在日也没这么说过占海。一个孩子,正是贪玩儿,又演着过年,咋还说上念书事儿了? 桂花:娘!鱼占河爱看书,——村里人都知道! 众笑。 5年初一,晨,鱼家老院正房室内 占江:昨个儿占海把我气够呛! 鱼楚氏:你也是。占海虽说的是孩子话,还真占理儿。 占江:都怪我爹这个昏君!我咋托生到这么个家了呢? 鱼楚氏:别不知足,比托生到小门小户强多了。 占江:强个屁!大门大户欺负人,更能把人气死!姐,你说,家业都给占海,凭啥呀?一个 2 十二三的小破孩儿,他能担得起?多少都该分点儿,当铺、烧锅、八十垧地,他消化得了吗? 鱼楚氏:有大哥嘛,操那门子心干啥? 占江:有占海那会儿,我都八岁了,当了八年的老疙瘩。娘是真心疼我,虽说爹看我不顺眼,可爹的意思里还有疼我的成分。打一添了这个小崽子,爹才半拉眼看不上我了!九岁那年我就管了俩月账,可爹这个昏君! 鱼楚氏:占江,听姐一句话。一会儿大伙一堆儿吃饺子,可不能挂像儿! 占江:姐!我搂得住火。 6晨,鱼家大院正房室内 一家人吃饺子。 鱼徐氏:今年冷清呀。 海生(哭):过年都是爷爷给放炮仗,我找爷爷! 海钦海勇跟着哭。 桂花:都别哭了,大过年的。娘,记着爹临终前说的二十多年的相需而沫 鱼徐氏(不解):啥意思? 鱼楚氏(忍笑):娘,是相濡以沫,说的是你们老两口二十多年的感情。海生!大年下的,别哭了! 鱼徐氏(抹泪,笑):可咋说了你爹,都啥时候了还不忘跩词儿。 占河:我都落下病根儿了! 占江:我想起一宗事儿。你说咱家三大摊子,都交给旁人管能放心吗? 占河:占江,这不用你操心。爹在时也这么管。城里用的是柴禾沟小叔的实在亲戚,村里烧锅在家门口。 占江:我可是为咱老鱼家好。 鱼徐氏:占河,要不的让占江帮着管管? 占河(坚决):不行!我爹没这么交代过。 桂花:让占江管也没坏处,爹的话 占河:住口!老爷们儿说事儿你老娘们儿插啥口? 鱼徐氏(生气):占河,我也是老娘们儿。 占河(赔笑):娘!我没说你老。 7日,占河独门小院儿家,室内 占河:海钦呢? 桂花:准让他老叔拖出去玩了。 占河:这么大孩子你也放心。 桂花:有啥不放心的?就是在这几个院子转悠。 占河:这几个孩子咋都不乐意在咱家玩呢? 桂花:现在的孩子老奸了!咱这屋没啥吃物。连海钦都不乐意在咱这屋呆,说奶奶二叔都比咱家强。 占河:要说小孩子 桂花:不用说小孩子,连大人也变。上回回娘家,我大哥就一个劲儿的说日本!老说什么明治维新,还说要去日本留学。 占河:我没着耳听。听说私下里倒腾着啥买卖在攒学费? 桂花:可不是!爹老骂他没出息,说科举是正途。那些出去留学的,净是些破落户! 3 占河:孔夫子早说父母在不远游,上日本能学啥?孩他娘,今个儿对占江是不是有点儿过了? 桂花:是过了。就算爹的话是圣旨,圣旨也还有下错的时候呢! 占河:爹的话可以从长计议。可爹的话不是咱们一家人听着,咱不能让人家说咱们不孝! 桂花:那你说,占江啥也没分着,连个老院子还能不让住? 占河:要是占海发了话,就不能让住。谁让我们都是哥哥,谁让爹就是这么说的呢?我也没分,这不挺好吗? 桂花:占江跟咱们不一样。你不是会给人家看病嘛。 占河:占江会算计,日子就算计着过呗。俗话说,算计不到才受穷,他受不了穷! 桂花:可还有句话,巧媳妇难为无米之炊。占江要是过不上溜来,在这鱼杖子,你这个大哥也一样抬不起头! 占河:那倒是。但有一宗,父命不可违! 8春忙,夜。鱼家大院正房室内 鱼徐氏:占河,你不用天天晚上过来,不用天天督着占海。 占河:妈,我白天老不得闲,只能晚上来。 鱼徐氏:占河,你天天四村八乡的看病,确实顾不上老鱼家上上下下一大摊子事儿!就说现在,都忙着种地。你爹在时,都是占江帮着督着伙计们干。长工好说,短工难管呀!我怕耽误种地,就让占海帮着督着伙计们种地了。占海是个孩子,占江我也不敢用呀! 占河(跪,内疚):娘!你老看看,咋就不说呢! 鱼徐氏(生气):这还用说?亏你还是农家子弟,没吃过肥猪肉,还没看过肥猪走? 占河:儿不孝!娘,打明个儿起,我就不出去看病了,先督着把地种完。 鱼徐氏:耽误你功夫,给你啥玩意你又不要! 占河:娘,我真不是故意的! 鱼徐氏:行了,起来吧,跪大半天了。既是这么着,我明个儿就让占海回学堂念书去! 占河:那,今儿晚上占海还没温书呢。 鱼徐氏:占海白天累够呛,这会儿睡了。要我说,你就让他睡吧! 占河:是。娘,那我走了。 鱼徐氏:二蛋,把大少爷多送两步,天儿黑! 占河出屋。 鱼徐氏(自言自语):唉,不在一个锅吃饭,就是不一样呀!种地还用说? 9日,晴。各块地里都忙着春播 占河(喊):占海,占海!咋还不回学堂? 占海骑着个小毛驴,两个下人跟着,正悠哉游哉各块地里逛。 占海:大哥,你忙去吧,娘叫我督着伙计们种地! 占河:不用你了!昨个晚上我跟娘说好了,你只管念书,剩下啥事儿也不用你管! 占海(小声,对二下人):真他妈的晦气!我才知道当东家比念书强多了,老大又不让我当! 二下人(小声):三少爷,回吧。念书是正事儿。老爷把家都托付给大少爷了。 占海(撇嘴):就他?整个一呆子!除了看看病,连初一和十五都分不清。 占河(喊):听见了吗?非想逼着大哥不是?打过了年儿你就不好好念书,这又找个由头 占海(打断):行了行了,我这就回去! 占海撅着嘴,骑驴一溜小跑,从占河身边经过也不下驴。 占河看着占海笑。 4 占河:这孩子,到底还是个孩子! 10夜。占河家室内 占河一身疲惫的进屋 桂花:他爹,我看你这是小媳妇拉硬弓,强撵着鸭子上架!这地哪有这么种的?过几天再种不完,可真影响收成了。 占河(无奈):咱们家也没种过地,我也就从没上过心。敢情地还这么难种,农民真苦。我就这么走走,天天都累得要命! 桂花:他们调理你呢! 占河:不能。都说是今年多下了一场雨,地嫩。别人家也没种完。 海钦(正在炕上玩,插话):才不呢!我二叔家两垧地种完了。 占河:那不是地少吗?咱们家八十多垧地呢! 海钦:二叔家就雇了俩做活的,奶奶家做活的都数不清了! 桂花:你看,这孩子都比你明白。 桂花抱起海钦,在他腮帮子上使劲儿亲了一口。 占河(生气):翠喜呀,快给我整点儿热水,我要泡泡脚! 桂花:翠喜就在屋,你喊个啥劲儿? 11夏日,鱼家大院私塾内 【音】蝉鸣。 占海两只眼睛直勾勾看着窗外,一位五十多岁的私塾先生正向他走过来,边走边叫他。 先生:鱼占海,鱼占海!叫你呢! 屋里孩子们都看着占海,先生拿戒尺使劲儿敲了一下占海的脑袋。 占海(急):哪个王八蛋敢打我? 先生使劲儿咳嗽了一声,占海忙起立。 占海:先生,你老别生气,我还以为 先生:鱼占海,你咋越来越混了?还学会破口大骂了!真是有辱斯文! 占海(笑):先生,别小题大做了。我问你,你念了这么多的书,到底是图个啥呀? 先生:占海,听话,别跟老师呛呛。你爹把你托付给我,就是让你好好念书。等将来好光宗耀祖。 占海:先生,你老都中秀才了!说是见官不跪,在我们老鱼家我觉着还是赶不上管家呢。再说了,就是中了举人又咋样?再说了,一个县又能考上几个举人?还净剃光秃呢!进士?更做梦了!先生,我现在啥也不念,也比当个举人滋润。我是方圆十几里地的最大财主,鱼杖子第一大户!你说 先生(打断):混账!鱼占海,不用说你一个财主,你就是皇上,今个儿我也打你。你以为我不敢打你?真气死我了! 先生举戒尺,占海跑,先生追。 占海跑进院,跑进正房鱼徐氏室内。先生竟然跟进。 内(呵斥):放肆! 12日。鱼家大院正房室内 鱼徐氏(生气样,指先生):你这个老头儿,怎么打人都打进内宅了?孔夫子就是这么教你 的吗? 5 先生(气愤):老太太,我不干了行不?进内宅,那你就免工钱吧! 鱼徐氏(缓和):老先生,占河占江都是你教出来的,咋就容不下一个占海。男孩子都淘气,也不只他一个。 先生:不是我容不下他。你老说,老爷在时这么待承过我吗?说我还不如一个管家!就是占江,也不过是脑子笨点儿而已。这老爷才过世多久,他就这么淘气?横竖都不好好念! 鱼徐氏:先生,你消消气儿。你也知道老鱼家这么大家业可都给了占海了,占海说的也不全错!你呀还得费费心,不能让外人看笑话。你看,都这么多年了,咱们不是一家人嘛!(假装威严)还不跪下!给先生赔礼。回去跟先生好好念,要不的,看你大哥晚上回来咋收拾你! 占海(跪):我错了! 先生:快别价!这不折杀我了? 13日,鱼家大院私塾内 【音】蝉鸣 先生:各位同学,现在开始讲典故。我先举一个例子,什么叫“郑伯克段于鄢”。占海,你来试着讲讲。 占海:“郑伯克段于鄢”说的是春秋时侯郑伯和他的兄弟段叔闹意见,郑伯把段叔当成了敌人,在鄢那个地方打败了他。 先生:还行,就是不详细。典故就这么讲。你们也可以说个典故让我讲。 占海:先生,我还真有一个典故,现在可否请先生讲? 先生:可,可!你说。 占海(思索样):朱夫子——生了九子。河南去三子,河北去二子,不知那四子何方去也?请讲。 先生(苦思):朱夫子——该不是朱熹?没听说他生了九个儿子。河南,河北,对不上碴口!鱼占海,你这是杜撰! 占海:典故说的是历史上的真事儿? 先生:是。 占海:那就不是杜撰! 先生:你讲! 占海:这事儿就发生在我们老鱼家,是历史上的真事儿!说的是我小时候,我们家老母猪生了九个小猪仔。以我们家大院前那条河为界,河南抓走了仨,河北抓走了俩。剩下四个是鱼老四挑到集上卖的,故不知何方去也! 众顽童哄笑,拍桌子,吹口哨! 14日,鱼家大院正房室内 占海匆匆跑进。 鱼徐氏:占海,今个儿下学咋这么早? 占海(上前揉搓鱼徐氏):娘!说了你老可不行骂我! 鱼徐氏:说吧说吧!不骂你。今个儿又惹祸了? 占海:娘!先生叫我们说典故。他说的我讲上来了,我说的他没讲上来,先生就急眼了!当场撂挑子就不干了。 鱼徐氏:这怪他自个儿,谁让他瞎逞能呢?就不行学生超过先生?占海,你说的是啥典故呀,能说给娘听听吗? 占海(忸怩):娘! 6 鱼徐氏:我又不是先生,还怕臊着我咋地?我又没文化,不会也不磕碜! 占海:娘!(小声)是这么回事儿...... 忽地爆发娘俩开心的大笑声。 15夜,鱼家大院正房室内 下人外入,立。 鱼徐氏:先生请回来了吗? 下人:禀老太太,这回是二少爷去的。先生刚安顿下来! 鱼徐氏:牵着不走打着倒退。占河呢? 下人:头两回大少爷没请动,受了二少爷几句话,赌气上邻村给人看病去了! 鱼徐氏:能耐不大,脾气不小。家里一大滩子事儿,他能管得了啥? 占江进屋。 占江:娘,先生回来了。 鱼徐氏:就离家两步远,咋没事儿还不照面儿了?有好几个月没来了吧? 占江:我们怕担嫌疑。 鱼徐氏:种地都耽误了。种地你内行呀,咋不上前儿呢?我也生你的气。 占江:有我大哥在!我搀搀和和的,不知道还以为我惦记这点儿家产呢。 鱼徐氏(叹气):唉!你大哥,我瞅着越来越呆头呆脑。你嫂子还说家里日子过得滋润呢!这要不是会看点儿病,全家还不得喝西北风去? 占江:当先生的百家求。我看,大哥让这帮老百姓都恭敬惯了,还觉着自个儿这是温什么又什么雅呢! 下人(大声):大少爷到! 占河进屋。 占河(气愤地):听说占海糟践起朱夫子了!用典故拿圣人开涮,他真是反了天了! 鱼徐氏:占河,别说得血乎不拉的!占海不过是淘气,哪有那么严重。要我说先生够呆的了,连玩笑话也听不出来? 占江:是呀大哥。再说了,一个先生,浑身只剩下穷酸气!占海跟他开开玩笑,他还上脸了?他要是会来事儿,打个哈哈就过去了。要是真有志气呢,躲的远点儿,干啥老在柴禾沟家里猫着?还找三遍!大哥,我损了他几句,这不就跟着我回来了?他得知道自个儿是干啥的! 占河:占江,就不能给他点儿面子?我看你这是混账! 鱼徐氏:占河,那我也是混账?明跟你说吧,我对先生也这看法! 占河(陪笑):娘!我没说你老。我爹的意思,占海爱念书,也心灵。寻思着让占海好好念,别为外物六子的事儿分心,将来中个举人进士也能光宗耀祖 鱼徐氏(打断):行了占河!我一个妇道人家可没这么远的思虑,大清国将来咋回事儿还闹不清呢!(喊)占海,占海! 内(应):老太太,三少爷跟管账的在一块儿拢账呢!我这就叫去。 16夜,鱼家老院正房室内 占海兴冲冲、蹦蹦跳跳进屋。 占海:娘!原来咱们家老有辙了! 占河:占海,你给先生赔不是了吗? 占海(往鱼徐氏身边躲):大——哥,先生也说中举人进士都是命呢。一个开开玩笑 占河:这是开玩笑吗?朱夫子,朱夫子也可以开玩笑?跟我走,到那屋给先生陪个礼儿去! 7 占海:不去!凭啥呀,我又没错!先生读书都读傻了,还怨我?朱夫子又不是孔圣人! 占河(气。用眼睛寻着了鱼徐氏的拐杖,顺手拿起):占海,跪下!看我不揍你? 占海(跪):大哥! 占河举拐棍,欲落。 鱼徐氏:住手!占河,你都把我气哆嗦了。占海不过是淘气,你就揍他?我还没舍得打一下呢! 占河(跪,哭):娘!敬先生是咱们的家风,打我爷爷那会儿就这样。 鱼徐氏:拉倒吧!你爹就让你爷爷吓出了病根儿,说话就想用词儿,闹了多少笑话!要我说,今晚儿不用管那老头子,明个儿上学占海对先生鞠俩躬,意思意思就算了。 占江:娘说的在理儿。对这个老头子,不能忒惯着! 占河:占江! 占江:我还有一肚子话没稀得跟你说呢! 占江摔帘子出屋。 占河气,起,呆立。 鱼徐氏:算了占河。你也累一天了,回屋歇着吧。 占河(憋着话生咽下去,应):是,娘。 17夜。鱼家老院,室内 占江进屋,俩孩子已睡。 鱼楚氏(小声):咋样?先生回来了? 占江(小声):回来了。大哥又惹了我一肚子气。 鱼楚氏:先憋着吧。等满一年下来,咱可有一屋子话说呢! 占江:姐,大哥要打占海。你说,为了一个先生!要就是打占海,我心疼啥?可为了一个先生,咋就把我气成这样? 鱼楚氏:毕竟,你跟占海是一奶同胞,打他咋还能不心疼? 占江:姐,不是。大哥像个唱戏里的官,一板一眼教训人,太讨厌了。占海把自己真当成主子了,更招人烦!都是爹,我好像是在哪个山沟里捡回来的,一辈子难出头! 鱼楚氏:占江,这事儿可急不得。等吧,等到秋收时候,大哥还得嘬瘪子! 占江:就是,这个家是那么容易当的? 鱼楚氏(轻声):睡吧,别把孩子们戳鼓醒了! 熄灯。 18耕地周年忌日,鱼家大院正房室内 徐怀德、张道士、李文广等耕地至交好友聚集室内,汪父、楚父、汪时楚老三等亲戚聚集室内。 鱼徐氏(对徐怀德):大哥,要不是你妹夫过周年,你还是不能来。多住几天吧! 徐怀德(喘):不行呀妹子,体格不行,家里人儿不放心。 张道士(哈哈笑):有句话说破罐子经摔打,七八年前老弟好像就不行了,这不现在还喘气儿呢?没事的,再喘个十年二十年的, 徐怀德(喘):我呀,能活到孟夫子的岁数就知足了! 文广:大哥真贪心! 众笑。 【音】外面传进来乱七八糟男男女女的吵吵声。 8 鱼徐氏:谁在外面吵吵? 下人进屋。 下人:老太太,大少爷跟二少爷撕巴起来了。这不,大少爷正拽着二少爷往这屋走呢! 张道士:不能吧?占河是个斯文人儿。占江闷闷楚楚的,还能跟他大哥撕巴? 鱼徐氏:这俩孽障!可气死我了! 19日。室内 占河气得已说不出话,正呆立。 占江:娘!大舅、张大爷、小叔,你们也评评,我不是瞎说吧?大哥咋不言语了?大哥管,那就是乱套! 占河:我承认这一年没管好,可没管乱套! 占江:你还说? 鱼徐氏:也是。收秋时候要不是把占江招呼过来,怕是秋也收不完! 占江:那照往年少打了四千多斤高粱、两千多斤谷子呢!娘你说,咱家的地大多一半儿都是租出去的。要不的,这还得了? 占河:我承认种地不在行,把租出去的地管管,没租出去的就忘了管。我也闹不清哪儿是往外租的,哪儿是自个儿种的呀? 占江:咱们家的长工你还不认得? 占河:那不还有短工呢吗? 鱼徐氏:算了算了,也不至于动手呀! 占河:也不光为了这事儿生气!占江跟占海一个劲儿的说念书没用!这是啥意思呀?还想着不让占海念书了? 占江:就是没用! 占河:你说让占海管也比我管强!占海还是个孩子,能为了这些俗务误了前程?家里事儿咱不能让占海分心,让他一心一意念书,念个二三十年,只不济也能中个举人不是?占海 占江:二三十年,你呆不呆呀!你问问汪时大哥,天津都让洋鬼子们分成一块儿一块儿的租界了,租界里已经不再归大清国管了! 鱼徐氏:占江,别瞎说!传嚷出去 占江:娘! 鱼徐氏:依我说,一味子让占海念书还真不靠谱。什么举人进士的,这年头不能老寻思这个,又不是什么太平盛世!亲戚朋友都在,借着这个由头,咱们好好合计合计下年咋办吧!反正,不能再像今年这样了! 20夜。鱼家大院正房室内 亲朋故旧,鱼家男女老少齐聚室内。 徐怀德:好了好了,咱们都议了一天了。今个儿我发话。(对张道士)可行? 张道士:行,行!你是耕地开手师父,又是娘亲。俗话说娘亲舅大,你说合适! 文广:你说。你说咋办就咋办! 徐怀德:刚才汪公子汪时贤侄说科举快要废了,我看还真说不定。要是像老辈子那样一科一科考,恐怕不合实际。 众点头。占河想说,桂花制止。 徐怀德:耕地的性子呢,上来一出是一出的。要是听过汪公子的分析,备不住就不会让占海 一个劲儿的念书了! 9 众点头。占江想说,鱼楚氏制止。 徐怀德:城里当铺、村里烧锅,都是咱自己人管事儿。铺子有十来年了吧?烧锅都有三年多了!占河可管过一回? 占河:没有。 徐怀德:耕地在时也没为这儿操过心。说了半天,就为了点儿地。 鱼徐氏:可不!就为了这点儿地! 徐怀德:占河,不是大舅看不上你,管地你不在行!咱农村地是根本,买卖是末业。根扎不住,咋还能治家?占海过了年十三,我听着占海能行。就说这地,占河,是不是比你还明白? 占河(不好意思):是。 徐怀德:管地占江是行家里手。对吧占江? 占江:大舅了解我。 鱼楚氏看了占江一眼。 徐怀德:我看这么的,既然科举是没影儿的事儿,占海这书不念也罢!就让占海当家。地的事儿有不明白的问问占江。 鱼徐氏(高兴):我看行。不过,为了防止说闲话,占江也不用管,就占海当家!占河占江都不用插手,各人过各人日子!老房院占江先住着。咱也是大家大业。占海行吗? 占海:行!老房院就给二哥了,我还有好多事儿得请教二哥呢! 众笑。 徐怀德:你看你看,这不就结了嘛!大伙儿要是没别的意见,就这么定吧! 占河:大舅,我还是觉着不妥。占海不念书哪成?就是不科举了,书也该念!他明年才十三 占海:我不念!就是整天把我绑在椅子上,也一样是瞎耽误工夫! 鱼徐氏:不念就不念。占海,别跟你大哥呛呛。占河,你也别说了,就照你大舅说的办吧! 21日。鱼家老院,室内 海生跟海勇打架,海生把海勇摁倒在地。 海勇大叫。 鱼楚氏(急进屋):海生,你咋打你弟弟? 海生:娘!海勇蔫巴坏。我汪舅打城里给我带来的小盒,他往里拉了一泡屎! 鱼楚氏(笑):海勇!你哪能这么干? 海勇:妈,大哥不给我玩。我没有。 占江进屋。 占江:乱哄哄的干啥呢? 海勇:爹,抱抱。 占江:多大了还让抱。海生,会背三字经了吧? 海生:会了。人之初性本善 占江:别背了!姐,这小子这玩意儿背得倒挺上心。 鱼楚氏:还能都像你?你背不上来,儿子还背不上来? 海勇(学):儿子还背不上来? 占江(疼爱的):去,滚蛋!(喊)丫头,把俩孩子领出去玩去! 丫头领海生海勇出屋。 鱼楚氏:占江,你又买了三垧地? 占江:在柴禾沟门儿那儿。 鱼楚氏:那也忒远了。近处的没有吗? 10 占江:近处?那就得从占海手里置了。 鱼楚氏:那可不行,占海是亲兄弟。唉,五垧地也够了,咱就这命! 占江:五十垧也不够!啥叫命,我还就不信!姐,不瞒你说,打小我就喜欢地。我见着地呀,那就像苍蝇见血 鱼楚氏(笑):别说了!这可真继承了你们家的家风,能这么形容吗? 22年关,日。鱼家老院 【镜头】占海骑着驴,后头跟着一个下人,走近大门。 【镜头】占海下驴,把缰绳扔给下人,进院。 占海:二哥,跟我进趟城咋样? 占江(内,应):那还不行?就怕人家说闲话! 占海:扯淡!二哥,咱俩上铺子里查查账去! 鱼楚氏(大声):占江,麻溜快去。教教占海咋查,别让人唬了! 占江出屋进院。 占江:那我也骑驴吧。 23日。去街里的路上 【镜头】下人牵着占海的驴,占海骑在驴背上与占江并排。哥俩在驴背上边走边聊 【特】占海认真听状 【特】占海思考状 【特】占江滔滔不绝说状 【特】占江点头 【特】占江摇头 【镜头延伸】驴儿开心的奔跑 【音】哥俩开心的笑声 24日,当铺内 占江指点着占海,正一笔笔对账查账 占江(表情难受):占海,你们先查着。我肚子疼。 管事儿:二少爷,让小五去药铺给你抓点儿药吧?后个儿过年了,也不知道药铺开不开门儿。 占江:不用了。我上老汪家瞅瞅去!汪时前两天还说他家备着灵药呢! 管事儿:能有啥灵药?二少爷,可别信西洋医。净顶药,治标不治本! 占江:我知道! 占江出铺子,骑驴而去。 25日,汪家 一处旧房院年久失修,显出破败样。 镜头摇至室内,汪父汪母正坐在炕上唠嗑,占江进屋。 占江(跪):汪老爷好,老夫人好! 汪父(下地忙扶):别价!多少年老皇历了?这一句老爷叫得我这不自在!咱们是至亲,你还是叫叔叫婶的好。 占江(起):这是老规矩,还是这么叫顺溜。 汪时,一个时髦大少,摇摇摆摆进屋。 11 汪时:嗬,是占江!啥风把你吹来了? 汪知县:你看占江多稳重。你也是当爹的人了,咋还张牙舞爪的! 汪时:爹!(拉着占江的手)爹,我让占江上我屋去。 汪知县:去吧去吧,年轻人儿能说到一块儿。 26日,汪时住的室内。 汪妻与占江施礼,对孩子 汪妻:海通,快叫二表叔。 海通:二表叔。 占江:哎呀哈,忘了给大侄儿 汪时:那不就见外了吗?领孩子上爹那屋去吧,我跟占江要谈事儿。 汪妻领海通出屋。 汪时:占江,你咋老捂肚子? 占江:肚子疼。 汪时:我这儿真有灵药,你用上一会儿就好。 汪时找出一丁丁烟膏样东西,让占江就着开水喝了下去。 汪时:一会儿准好!你先眯一会儿。 27日,汪时屋 汪时提溜一壶水进屋。 汪时:咋样,好点儿了吗? 占江:嘿,全好了!这是啥妙药呀,咋这灵? 汪时(小声):不瞒兄弟,这是大烟!老贵了。 占江:啥?大烟? 汪时:是今年上秋打从南边传过来的。不过,听说这玩意儿上瘾。我用过一回,过了几天就难受的够呛,说啥不敢再用了! 占江:你这儿咋有这药? 汪时:一个朋友。他说我交往多,可以代他私下卖点儿。唉,说实话,如果这玩意儿真那么害人,我也不能卖。你不知道,我得攒点儿私房钱。你看我家这条件,自费去日本留学,还不是白日做梦? 占江:为啥非要去日本? 汪时:你不知道,日本在跟咱大清国较劲儿呢!日本把琉球国都划过去了。我就是想去学学,小日本咋这厉害? 占江:老佛爷 汪时:指不上!二弟,你也帮帮我。不过,这玩意儿真的上瘾,街里都有因为吸这玩意儿倾家荡产的了!你自个儿可不能再用! 占江:知道呀大哥,我又不傻。 汪时:你得这么着(声音渐低) 28日(下午)。鱼家大院正房室内 【字幕】冬腊月,鱼耕地三周年忌日 鱼徐氏:你说这人真不禁混。才刚两年,汪家亲家亲家母就都相继过世了。我寻思我大哥能 来呢,听说前些日子也过世了!头七都过了? 12 张道士:可不是咋的!弟妹,还就我这个老道士,都七十六了,还能骑驴。这个徐怀德刚到七十! 鱼徐氏:大哥身子骨真硬!没啥病吧? 文广:他还真没啥病!道行深呀,一个劲儿的捉妖,还真积了寿了!你说老楚大哥公母俩,家里那好条件,还是病灾不断;一进腊月,都不敢出门儿了! 张道士:占海也十五了吧?瞅着比占河还高。 鱼徐氏:他们哥仨就占河矮,那俩都随他爹。都说爹矬矬一个,娘矬矬一窝。这也不准成。 张道士:也不全准。弟妹,占海孝服也满三年了,该虑恋着说门亲了吧? 鱼徐氏:这眼不前儿也没那么合适的呀?大哥有碴口吗? 张道士:真有!是我老闺女的老闺女,瞧这绕嘴!要是不怕差辈儿 鱼徐氏:不怕!我还就怕充大辈儿,不自在。 张道士:是沟北老韩家的,叫美芝,今年十八。要不是看耕地,哪能等到现在?耕地在时就虑恋过这件事儿。 鱼徐氏:大哥的老丫头我见过,那是真的一个俊!美芝也赖不了。 张道士:比他妈俊多了。弟妹,性格还好呢!要是中,就合合八字儿。趁着我还硬朗,把亲事儿定下来吧。 鱼徐氏:我听大哥的。 29【字幕】正月十五 晴夜。鱼家大院正房室内 占海赖着,众客人纷纷告辞。 鱼徐氏:占海,别害臊,可该进洞房了!新娘子还等着你进屋掀盖头呢。 占海:娘,我这心都跳到嗓子眼儿了。我跟她也不认识 鱼徐氏(笑):你平常大呼小叫咋咋呼呼的,这会儿咋这么磨叽。去吧,转过年来,你是个十六岁的大小伙子了,别跟个孩子似的! 占海(找):你看,二哥也走了! 鱼徐氏:占海!拿出点儿男子汉样儿来!老鱼家大当家的进洞房都发憷,还不让人笑话? 占海不情愿的出屋。 30月亮高高的悬在天空 【镜头】占海在月光下,由丫鬟领着向洞房走去 【镜头】占海进洞房,丫鬟们退出 【镜头】新娘端坐在炕上,头上盖着红盖头 【镜头】占海用手揭盖头 【特】新娘一张美丽的脸 31夜,洞房室内 占海:姐,你也忒俊了。 美芝:姐是你媳妇,看久了就腻歪了。 占海:不能。你可真比画上的俊多了。姐,我一辈子都对你好。 美芝:就怕你将来还会娶小的。 占海:姐,我发誓,我对着月亮发誓。 美芝:那就只许你对我一个人好。 13 占海:那指定的。 美芝熄灯。 (黑暗中) 美芝:占海,睡吧。 占海:我咋老觉着哆嗦? 美芝:唉!占海,别怕,姐在这儿(声音渐低) 32日,洞房外屋 丫鬟甲:小红,巳时都过了,少爷少奶奶还没起。 丫鬟乙:可不是!我老早起来就等着答应,更怕起晚了老太太生气。 丫鬟甲(小声):你听着了吗?(手指屋内):闹了五六回子动静。 丫鬟乙:小玉,你真讨厌,还学会听声了! 丫鬟甲:刚才老太太就派人传话,叫过去吃早饭。我支吾着说三少爷在这屋吃了。真怕老太太一会儿自个儿过来。 丫鬟乙:要不,再招呼一遍? 二人(轻轻地):少爷,少爷,都巳时了!一会儿都晌午了。 内(占海应):马上就起了。早饭做好了吗? 丫鬟甲:好了好了。少爷,我马上再给你老热一遍。 33日,洞房内 【镜头】一个丫鬟在炕上小八仙桌上摆好早餐,另一个丫鬟正轻手轻脚叠被褥。 【镜头】鱼韩氏已梳洗完毕。占海表情难受地,坐。 鱼韩氏:占海,咋地了? 占海:姐,肚子疼。 鱼韩氏:小玉,叫老四去把大少爷请过来,三少爷不舒服。 占海:小玉,让大少爷先去老太太屋吧,我俩一会儿过去。 小玉:是。 34日,鱼家大院正房室内 屋内只一个丫头伺候 老太太和占河聊天 鱼徐氏:占河,说实话。占海肚子疼,是不是夜里跟媳妇忒淘气了? 占河:是有点儿失于节制。也难免,一来新婚,二来 鱼徐氏:什么二来三来的!听你大爷说时我还挺美,寻思说个漂亮媳妇是好事儿。昨个儿我细端详了一会儿,忒俊了!我老觉着带着妖气。你说,一个人还有长得这么俊的? 占河:这是福分。张大爷是看得起咱家 鱼徐氏:拉倒吧!我看,就是个妖精。张老道一辈子捉妖,妖精们还能轻饶他?这是托生到他闺女家了!占河,要不休了算了! 占河:那还行?哪儿有刚娶进来就休了的!娘,你老这是迷信。 鱼徐氏:才不呢!我三十岁上嫁给你爹,啥事儿不明白?要不然你就瞅着。 占河:回头我再说说占海,让他悠着点儿。 鱼徐氏:我骂他一回了!这个没出息的东西,八百辈子没见过女人?我对这个狐狸精可忍着 呢! 14 占河:娘!关系得好好处,这不比在一块儿干仗强?娘,过一阵子就好了,他们这是新结婚。 鱼徐氏:我就看不上这样的。 占河:娘,你老消消气,我走了。告诉占海别急,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得慢慢来! 鱼徐氏:知道了!丫头,送送大老爷。 丫头:不是大少爷 鱼徐氏:还能老叫少爷?从今个儿起,都得叫老爷。孩子都满世界跑了 35日,鱼家大院,占海房室内 【镜头】妯娌仨在一块儿说话,三个孩子在屋地上正玩锤子剪子布。 【镜头】海钦输,手里攥着一个小玩具不撒手。 海生:海钦,你耍赖!哪回儿都是赢了就拿走,输了不给。 海钦:敢情你们俩的东西多。其实该分给我点儿才对。这把不算,你俩使眼色着。 海生:输了就输了,净瞎扯淡! 海勇(笑):二哥,算了。老大,要不的把我的给你? 海生:大娘,你们家海钦又耍赖! 桂花:海钦,好好玩,别耍赖!输了就输了,快给海生。 海钦:娘,那,我输了就没了。 桂花:没了让你爹再给你买! 海钦:骗人!上回从我姥姥家带回来的小点心,半道上都让我爹拉到病人家了。 桂花:乖,给海生。这回娘给你记着。 海钦欲哭状。 鱼楚氏:海钦别哭。海生,你是大哥,咋没一点儿当大哥的样子? 桂花:丫头,快把仨孩子领到当院玩去!都六七岁了,还这么淘神。 鱼楚氏:可不!海生都七岁了。 36日,占海房室内 鱼楚氏拉鱼韩氏的手。 鱼楚氏:瞧瞧这手!弟妹,不是我说,你咋长得比画上的还俊呢!真是闭月羞花,沉鱼落雁!我那傻兄弟,不得咋稀罕你呢! 桂花(笑):是呀妹子。你二嫂文绉绉的是个淑女,你是个美女。就苦了你大哥,娶进来一个泼女。 鱼韩氏(害羞,细声细气):二位嫂子真会开玩笑。我长得粗枝大叶的,又是小户人家 鱼楚氏:你这样长得要算是粗枝大叶,那我们姐俩可都得算是破马张飞了! 桂花大笑,鱼楚氏轻笑,鱼韩氏抿嘴笑。 俩丫鬟忍笑。 桂花(对丫鬟):你俩出去吧,我们姐仨说点儿体己话。 俩丫鬟出屋。 桂花:妹子,你大哥昨个儿给占海开了几副药。 鱼韩氏(脸红):我也说占海来着,可,我真怕占海生气! 鱼楚氏:那也不能由着占海,这事儿做多了会伤着老爷们儿。 鱼韩氏(急):这我知道!就是占海这个脾气,不由着他的性子就发火。我怕外面丫鬟再听着笑话。 桂花:那你也得想法子! 15 鱼楚氏:也兴过过新鲜劲儿就好了。 37晨,占海房室内 占海(边穿衣边说):姐,我觉着小肚子还是有点儿不得劲儿。 鱼韩氏:我说昨黑个儿不行,你偏说没事儿。这才过去两天。大哥不是告诉你至少得七天吗? 占海:我寻思没事儿了。看样子大哥的药是顶药,也不灵。我去找找二哥。 鱼韩氏:二哥又不懂医,找他干啥? 占海:二哥常进城,见多识广。兴许他有好法子。 鱼韩氏:还是找大哥。四村八乡的,咋就你信不着大哥? 占海:我起小就信不着大哥。 占海边说话边往外走。 鱼韩氏:占海,不吃了饭再走? 占海:回来再吃。我怕二哥事儿多,过一会儿找不着他。 38晨,鱼家老院,占江室内 占江(对鱼楚氏):快领着孩子上西屋吧!一大早就叽叽呱呱的念书,老也念不完! 鱼楚氏:我说,咱家的私塾停了三年多了 外,占海声进 占海:二哥在家吗? 占江(对鱼楚氏):快把孩子领走,占海找我有事儿。(应)在呢在呢!占海吧,快进来。 39晨,占江室内 占江和占海坐在八仙桌旁,丫鬟伺候 占江(对丫鬟):你出去吧,我们哥俩要谈事儿。 丫鬟出。 占海:今个儿早晨我又觉着小肚子疼。 占江:大哥不是给你开药了吗? 占海:开了,不大管事儿。我寻思你见多识广,就没点儿特效药? 占江(思索状):有——倒有点儿,还真灵。三年前你记着吧?头一回去城里铺子拢账,摽着我去,我就是肚子疼。 占海:是有这么回事儿。好像没用多大功夫你就好了。 占江:是呀,我就吃了一丁丁灵药。这不,我还带回了些。谁要是有个头疼脑热的我就给点儿,管乎! 占海:我咋没听说呢? 占江拿出一丁丁大烟膏给占海,让占海就着开水吞下。 占江:先眯一会儿。用不了半个时辰准好! 40日,占江室内 占海从炕上起。 占海:眯了一会儿,真舒服!二哥,好了。 占江:你看,不到半个时辰吧? 占海(下地,来回走动。用手拍拍肚子):嘿,真好了!二哥,告诉我这是啥药? 占江(小声):大烟。 16 占海:大烟?我听说过,这玩意儿会上瘾。念书时先生说南边林则徐就因为禁这玩意儿惹恼了英国人。 占江:我就用过一回,再没敢用过。 占海:二哥,你这儿还有这玩意儿吗? 占江:有。不过,下不为例!我怕你上瘾。 占海:我?放心吧二哥,我才不会上瘾! 41春夏间,日。山花盛开 【镜头】占海举着一张油纸伞,为鱼韩氏遮阴。两人出院。 【镜头】两人慢慢走到河对岸,隐没在花草树木之间 【镜头】(转)鱼徐氏在室内炕上透过玻璃窗口向远眺望 【镜头】海生海勇拿着半小篮子小鱼吵吵嚷嚷进院 【镜头】两个紧随孩子们身后的丫鬟紧着招呼 42日。山花盛开 【镜头】县城通往鱼杖子的山路 【镜头】桂花斜坐在驴上,抱着海钦 【镜头】占河牵着驴,一家人边走边聊 占河:我看,大哥真入魔了,非要去日本。 桂花:可不是!也不知道跟谁学的日本话,说的可溜了。 占河:你说,大哥去得成日本吗? 桂花:去得成。听说大哥攒够了私房钱。下个月再到什么地方考一考,如果过关,用不了上秋就能走。 占河:日本是东夷之地,给咱们上了多少年的贡了?大伙儿说的倭寇,有明一代就老是骚扰咱们,是个海盗国家。又粗鲁又野蛮的,到那地儿能学着啥? 桂花:你看,念书跟念书都不一样!没听大哥对你说,日本现在老强盛了? 占河:那是吹牛!咱大清国是多大地盘呀,小日本可差着远去了! 桂花(迟疑):还有一件事儿。你没觉着占海越来越瘦了?还真像城里咱见着的大烟鬼。 占河:你看出啥苗头了? 桂花:前几天我去占江家,正在西屋跟占江媳妇唠嗑,透过玻璃就见占海呵欠连天的进了院儿。等过了一会儿占海从东屋出来,我就觉着他特精神!这话我可谁也没说。我寻思你懂,其中肯定有事儿! 占河:当真?这就该是大烟瘾了!莫非占江偷着卖大烟给占海?按说不能,我得查问查问! 43日,鱼家大院正房室内 【镜头】鱼徐氏在炕上透过玻璃往外看 【镜头】占海举着伞和鱼韩氏进院 【镜头】【特】占海明显消瘦的脸 鱼徐氏(喊):占海,上我屋来这一趟! 占海进屋。 鱼徐氏仔细端详占海。 鱼徐氏:听说你媳妇有身孕了? 占海:是。快仨月了。 17 鱼徐氏:那她不该再这么缠磨你呀! 占海:没有。我姐没缠磨我。 鱼徐氏:啧啧,这牙碜!什么姐呀妹的,那就是个狐狸精!占海,你就不能长点儿志气?看你刚圆房几个月,就囚磨成啥样了?我瞅着来一阵风都能把你吹倒! 占海:我身体挺好的。妈,你老放心吧!你儿媳妇不是那样不知道心疼人的人儿。 鱼徐氏:还心疼人,看把我个壮壮实实的大小子都心疼成这样了! 鱼徐氏抹泪,占海起身往外走。 鱼徐氏:占海,你可得好好练练你这身子骨,年轻轻的。 占海(边走边应):知道了!又一个婆婆妈妈的。 44傍晚,饭后。鱼家老院 【镜头】占河敲门,入。 【镜头】(转室内)占江示意鱼楚氏把孩子带西屋去。 【镜头】下人领占河进屋。 占河(气):占江!你给我说说,占海这几个月,咋越来越弱? 占江(惊,立即镇静):大哥,这我上哪儿知道? 占河:占江,咱可是哥兄弟,一奶同胞。你可不能害占海! 占江:大哥,你这话就不对了!打爹没了这几年,我没处处照顾占海?啥前儿差过样?鱼家一大摊子事儿,从拢账、收租、种地、收秋,哪一件事儿我没上前儿?可说你,一个当大哥的,整天骑个驴四村八乡闲游荡,自由自在挣自个儿的钱。大哥,凭良心说,这些年我可是任劳任怨! 占河:你小声儿点儿。我没跟你说这几年,我就说这几个月。可有人见着占海蔫头耷拉脑袋的进你们院儿,出来就精精神神的了!我怀疑占海是大烟上了瘾! 占江(跳起):你怀疑?你凭啥怀疑?就凭个有人?就凭个有人你就进我屋里找不自在?就算你是大哥,可有一宗,得讲理!谁不知道占海娶了个耍瓜媳妇,就不兴在我屋里眯一眯养养精神?这真是的,莫名其妙! 占河:行了行了,我就问问。不是大烟上瘾就好。我可跟你说,现在城里可时兴了抽大烟扎大烟吃大烟!我昨个儿从城里回来,寻思着那些大烟鬼的摸样,心里就难受! 占江:行了行了,大哥。你是菩萨心肠!备不住早晚这大烟也会时兴到咱乡下来。 占河:啥世道!这么祸害人也没人管管! 占河起身,出屋。 45日,鱼家大院正房室内 鱼徐氏:你大哥真的这么着到你家大吵大嚷的把海勇都吓哭了? 鱼楚氏(抹泪):妈,我还能撒谎?你说这占海的身子骨咋能赖到占江身上呢?! 鱼徐氏:我倒是也听说过大烟,听说有人用它治个急症啥的,老管用了。这玩意儿是上瘾,但跟占海是两回事儿。占海就是狐狸精闹的!再说,占河也够浑的,占江跟占海这哥俩啥关系呀。嘿,还别说,占海对占江可比对占河好多了! 鱼楚氏:就是!要不的我咋会向妈说道说道?咱们老鱼家最和气了,可不能出啥误会。 46傍晚。晚饭后。鱼家大院正房室内 【镜头】鱼徐氏(脸部特写,扯着嗓子对外喊):把占江占河都叫来,把占海从屋里叫到这 18 屋来。 占海、占江、占河依次进屋。 鱼徐氏:我可看着你们哥仨,今儿个可都得跟我说实话! 占河:娘,我确实没啥凭证,我就是凭我当先生的直觉。我觉着占海就是上瘾了! 占海:娘,我对天发誓,我真没抽大烟! 占江:娘,我,我没有。 鱼徐氏:占江,占海可是你的亲兄弟! 占江:(发誓):是,娘,我没有。再说我也没处淘腾那玩意儿呀!(咬着牙)就算我手里有大烟,我也不能害自个儿的亲兄弟不是?你说呢,娘? 鱼徐氏:占江!我可是看着你长大的,知道你受的屈儿最多!这,娘心里有数。 占海:娘,我二哥对我好着呢,你老就放心吧! 47晨,鱼家大院正房室内 【镜头】鱼徐氏气愤愤地 【镜头】鱼徐氏用拐杖使劲砸地 鱼徐氏(喊):把占海媳妇给我叫来! 鱼韩氏战战兢兢,进屋。 鱼徐氏(坐炕。喝):跪下! 【镜头】鱼韩氏含泪跪 【镜头】鱼徐氏举拐杖,思索,又无奈地放下。 鱼徐氏:要不是看你有了身孕,肚里有了老鱼家的骨肉,我非打死你不可!算算你过门才几个月?把个壮壮实实的汉子囚磨个啥样儿?你说你知不知罪? 鱼韩氏:妈,我没有。占海这个样儿我也不知道是咋回事儿!我一遍遍让他找大哥看看,兴许吃几副药就好了。可他信不着大哥,他有病只去找二哥。 鱼徐氏:胡说!占海能有啥病?我是眼瞅着他长大的,打小就他身子骨好,人也最灵透。他爹把全部心血都放在他身上了,诺大的家业都给了他一个人儿,你咋还不知足?就说是年轻人儿,那就不能克制点儿?把你爷们儿掏空了,对你能有啥好处? 鱼韩氏:冤枉啊,妈,我真没有。 鱼徐氏:这明睁眼露的事儿,还嘴硬。小玉,过来给这淫妇俩大耳刮子! 小玉(跪):老太太,饶了三太太吧! 鱼徐氏:小玉,我的话你敢不听?你不怕我气急眼了把你卖出去? 小玉无奈,走过去打了鱼韩氏俩大耳刮子。 鱼韩氏倒地。 【镜头】占海闯入,跪。 占海(扶鱼韩氏,对鱼徐氏):妈,你这是干啥呀!你儿媳妇又没干啥错事儿。 【镜头】鱼韩氏倒在占海怀里哭 【镜头】鱼徐氏更气得直打哆嗦 鱼徐氏(无奈挥手):你们都下去吧!也没见过这么没出息的老爷们儿,好像八百辈子没见过女人! 第五集完 第六集 1日,鱼家大院正房室内 桂花、鱼楚氏陪鱼徐氏说话儿,三个孩子屋里屋外疯跑。 鱼徐氏:是得把仨孩子送学堂了。占海刚进学堂是五岁,海勇都五岁了吧? 鱼楚氏:是呀娘,海生都七岁了。 桂花:这仨孩子,一个比一个大一岁。可说了,我这好几年咋没动静了呢? 鱼楚氏:我是小产了俩,这两年也没了动静。 鱼徐氏:这样也好,孩子多了劳神。只有占河占江那会儿,我觉着可清静了。自添了占海,多操了多少心! 桂花:把占海媳妇也叫过来坐坐? 鱼徐氏:我才懒得理她呢,坐这门亲那叫个悔!光寻思找个漂亮媳妇,就忘了儿子会没出息。 桂花:我咋看占海媳妇都不像那样人儿! 鱼楚氏:我也是 鱼徐氏:那啥样人儿要是能看出来,王莽还能篡得了位?别说她了。桂花,明个儿让占河顺便寻个先生来,咱们家那间房子都闲了三年多了。选个日子开馆吧,让这仨孩子都进学堂。 2【字幕】初冬 日。鱼家大院正房室内 丫鬟(劝):老太太,不管咋说三太太都是您的儿媳妇,今个儿才生产三天。 鱼徐氏:不去!我一看她就烦。 丫鬟:你老总不照面,三老爷又老长在二老爷家。大太太挨着盯了两天,二太太就传出话来说她显齐儿,气得大太太今个儿也没照面。 鱼徐氏:老大媳妇就是显齐儿,占江媳妇说的没错。 丫鬟:前个儿大老爷去七十里开外一个啥地儿来着?看病,说昨个儿回来,今个儿也没回来。唉,这四乡八村的就大老爷一个先生。我听小玉说三太太早晨抽来着。 鱼徐氏:那是着了点气,不碍事儿。也难为你一个奴才,要不的我就去瞅一眼?唉!真是个孽障,不看这淫妇我也得看孙子。 鱼徐氏起身欲走,外面吵吵嚷嚷。 传来丫鬟的哭声。 外(喊):三太太抽风抽过去了! 3日。占海室内,小孩睡。 【镜头】鱼韩氏已过世,眼角残留着泪。 【镜头】俩个丫鬟抽泣,鱼徐氏惊愕。 鱼徐氏(用手试鱼韩氏鼻孔,哭):孩子,孩子,你可别吓唬娘! 鱼徐氏用眼睛寻。 鱼徐氏:占海!占海!占海呢? 小玉:回老太太,三老爷一大早就跑到二老爷家去了,要不派人找找? 鱼徐氏(思索样):别价!老四,你搀着我去。我非要看看占海去占江那儿干啥去了!都给我悄声儿的,别言语。这王八犊子!媳妇坐月子,他哪能连面不照?我还以为(鱼徐氏唠叨着下) 4日。鱼家大院 1 【镜头】西屋,鱼楚氏正坐在炕上从窗户玻璃往外看。大门被老四拔开了,老四扶鱼徐氏进院。 【镜头】鱼楚氏忙下地 鱼楚氏(喊):他奶奶来了!占江,快迎迎去! 【镜头】东屋室内,占海正用灯火烧着烟膏往鼻子里吸,听言大惊,忙收拾。 【镜头】占江赶忙帮占海收拾。 【镜头】鱼徐氏已进东屋,见正忙着的占江哥俩。 【特】鱼徐氏一张痛苦的脸 5日。鱼家大院,室内 占海(哑着嗓子,不敢正眼看鱼徐氏):娘。 鱼徐氏:还知道管我叫娘?我寻思你早就把大烟土叫娘了呢!占江,你可真是我的好儿子,我还处处维护你呢!瞧瞧你多爱你兄弟呀,瞧瞧,瞧瞧。 占江(跪):娘!我也是没办法。 鱼徐氏:是是,是,我知道。你们都没办法,都怪你们的娘!这老鱼家也不知道都造了啥孽,本来就要绝根儿了!我也是好命,非要跟老天爷争!一个老姑娘了还忍不住要嫁人,嫁给了你们这样的好人家,生了俩这么好的儿子!(抹泪) 占海(跪):娘!我错了。 鱼徐氏(摇着头,摆手):别跟我说,还是跟你媳妇说去吧!唉,可惜了,可惜了!(忍不住,哭)瞅瞅我这命,我这个老不死的,还整天骂这么好的儿媳妇!我有这个福分吗?(用手使劲儿顿着拐棍)韩美芝呀韩美芝,说白了你也是我给害死的呀! 占海:娘,你说啥? 鱼徐氏:说啥?傻孩子,我也能说啥?要不的我能到这屋来?你媳妇,死了! 占海(嘶叫):姐!(跳起来,一溜跟头着向着外面冲出去。) 6日。鱼家大院,正房室内 【镜头】院内搭着灵棚,占海接待来往吊丧的人。 【镜头】(延伸)摇至室内。 张道士:弟妹,这都怪美芝没福儿。你别怪占海了。 鱼徐氏:家门不孝,真是作孽呀! 韩父:老亲家母,也不能都怪占海。过了年他才十七(哭状) 韩母(哭):是啊,我们都不怪占海。 鱼徐氏:我老糊涂了,我可没少怪这个老儿媳妇!我也是作孽呀!(对外)占江俩口子来了吗? 外(应):二太太跟着忙呢,二老爷没敢过来。 鱼徐氏:占河,占河呢? 占河进屋。 占河:妈,我在这儿呢! 鱼徐氏:你不是当家吗?找人把占江给我捆来,让他在他弟妹灵前跪着!这个畜生,我恨不得打死他。真是的,他给占海扎大烟!给我打死这个畜生算了! 7夜。鱼家大院鱼韩氏棺材前 【镜头】被捆着的占江跪着 2 【镜头】院正中,鱼徐氏,张道士,韩父韩母坐 【镜头】几个丫头打着灯笼侍立 鱼徐氏:老四,拿出打朱老大那两下子,用扁担给我狠狠地削他。 【镜头】占海跪 占海:妈,人死不能复生,我姐她是病死的!你都让我二哥跪了一天了。我混账不假,可我大哥还当先生呢。你咋不处罚他? 鱼徐氏:你就是混账!等以后我收拾你。你大哥他没在家,还能怨着你大哥咋的?咋,你还替你二哥求情?你还有脸?你媳妇那么待成你,你咋连句话都没替她说过? 占海:妈,我不是不敢吗?再说,我觉得咱家大业大,抽两口还能把家败了? 鱼徐氏:你看你看,我咋养了这个不争气的儿子,分不出好歹不说,还一肚子邪理儿。这都是我给惯得呀!(哭)媳妇呀,你命咋这么苦呢,嫁了这么一个混账东西! 【镜头】众人劝 【镜头】占河跪 占河:妈,等办完了丧事儿再处罚他俩吧!这亲朋好友的都在,都闹了一整天了。这,这,这多让人笑话。 【镜头】桂花,鱼楚氏跟着跪 桂花鱼楚氏(同时):娘! 8夜。鱼家大院鱼韩氏棺材前 张道士:再不济还是我外甥孙女儿。不是看着耕地,哪儿能惹来这一场祸事?可活着的人还得活下去不是?弟妹,也不是我说你。老话说啥都得防患于未然。千里之堤毁于蚁穴,我心疼自己个儿的外甥孙女儿还是小事儿呢!占江这孩子,咋能是这个品性?但是,今儿个你处罚他,又有啥用?还让外人笑话。笑话咱老当家的没走几年就四分五裂了!弟妹,从长计议吧。嗨,等人都走了再说吧! 鱼徐氏:老哥哥,你这也算是在替这两个混账东西求情? 张道士(抹泪):那又能咋整?咱们岁数都大了,更要个脸面。先放过他们俩吧,把个丧事办完。 鱼徐氏(无奈):唉!怪不得人家都说老娘们儿不能瞎掺合呢。我还真对不起地底下的当家人!你说,活着时没觉着咋,咋才这么几年就觉得家要拆散了呢? 丫鬟扶着鱼徐氏,张道士等进屋,众跪在地上都没敢起身。 9日。鱼家大院室内 【镜头】占河俩口子、占江俩口子、占海都分坐在八仙桌旁 【镜头】炕上坐着鱼徐氏 鱼徐氏:占海媳妇的事儿也了了。论说少辈不让入祖坟,可咱们亏欠人家呀。占海,活着好好琢磨吧!到个七老八十,看你还有没有脸下去和人家并骨! 占海(跪):娘,我知道错了! 占河(跪):娘,你老还不知道吧,占海已把十五垧地都倒给了占江! 占江(跪):娘,地是我花钱买的,我没强跟占海要。 占海:娘,烧锅和当铺的买卖都有数儿,我不敢动这上面的钱。 鱼徐氏(指占海):你,你,就为了抽几口大烟?你说你抽了多长时间大烟了? 占海:刚十个月。 鱼徐氏:十个月?十个月你就踢蹬了十五垧地? 3 占海:这,这,这大烟忒不好淘腾。要是村里让公开种就不会这么贵了! 鱼徐氏:占江,这得感谢你对不?是你给他淘腾大烟对吧?我要是知道你是这样的人,一生下来就把你掐死算了!占江,娘是不是一直亏待你,跟你结了仇?可占海,他可是整天跟在你屁股后面,二哥二哥的叫着那叫个甜!打起小他就听你的话,他对你可比对你们的这个书呆子哥哥好太多了。你就是这么回报你兄弟?你兄弟哪点对不起你? 占江:娘!(打自己的嘴巴子)我是个畜生,我是个畜生行不?可你也得问问占海!不是占海央求我,我哪能干这个事儿?我不是也看着占海难受心疼他吗?不信你问问他。 占海:娘!是我央求二哥的。 鱼徐氏(看着占江):还赚占海的银子,对吧占江? 占江(单举一只手):对天发誓,我没赚!我啥钱淘腾的啥钱卖给占海,连工钱都没要。我买地是我丈人家的钱,还有我们这几年省吃俭用省下来的钱!我丈人就我姐这一个闺女,老偷着给她钱。他才不会把银子都给那个什么楚老三呢! 鱼楚氏(跟着跪):娘,买地的钱占江说的都是真的! 10日,鱼家大院 【镜头】鱼家大院内,鱼徐氏一个人坐在一张八仙椅上,呆呆的沿院子大门看着门外。 丫头(旁,轻声地):老太太,你老这么坐着有一个时辰了。 鱼徐氏:我乐意看孩子们溜冰玩 丫头:老太太,要不的我找几个人过来陪你老说说话? 鱼徐氏:我不想跟谁说话。 丫头:老太太,你老要是心里憋得慌,就打我几下。 鱼徐氏:我心里不憋得慌。我在想老头子。还是老头子英明,看占江看得准成。那多年,我白疼占江了。白疼了!作孽,作孽呀!你说,我咋还常替占江抱屈儿呢? 11【字幕】这一年过年,鱼徐氏没让占江俩口子进屋 12春忙,日。村外耕地内 【镜头】占海正在地头巡视长工们干活,鱼老四上 鱼老四:东家,二老爷偷种了了一亩大烟 占海:是吗?那咱们也种两亩 鱼老四:我不是这意思。我寻思二老爷种大烟的事儿,该不该禀报大老爷? 占海:我大哥?怕是不管用,都各人过各人的日子。 鱼老四:那老太太呢? 占海:别价!今年过年,老太太都没让占江两口子进屋。 13日。各个村头路口 【镜头】占河骑着驴,在各个村头路口走走停停。 【镜头】占河骑着驴,在地头跟农民交谈。 【特】驴儿沉重的铃声(放慢) 【特】占河一双紧锁着眉头的眼睛 【特】驴儿缓慢行走在山路上 【特】占河无奈忧虑的神情 4 14夜。占河家室内 占河进屋。 占河(轻声):海钦睡了? 桂花:睡了。要是每天早熄灯了。今个儿咋回来这么晚? 占河(叹气):我在各村都留意了一下,不知不觉就回来晚了。 桂花:你又不种地,留意个啥? 占河:哪个村都有偷种大烟的!唉,说是偷种,我看是没人管! 桂花:还哪个村?占江就种一亩大烟,听说占海也要种。 占河:啥?占海也要种?这可不行!占江咱管不了,可占海是爹托付给咱的,我不能不管。 占河披衣往外走。桂花急,又不敢喊,怕吵醒了孩子。 桂花(急,轻声):你这个老蘑菇!今个儿咋这么性急?明个儿早起过去不行? 占河(边走边说):不行! 15夜。鱼家大院正房室内 【镜头】整个鱼家大院各房各屋处于黑暗中 【镜头】鱼徐氏已睡,两个丫鬟在别屋,也睡。 【音】敲门声 【镜头】鱼徐氏醒 鱼徐氏:丫头,问问是谁?这么晚了还来敲门 丫鬟:谁呀? 占河:我,占河 丫鬟:老太太,是大老爷 鱼徐氏:把灯点上。啥事呀,明早说不行?都这么晚了。 占河:不行呀,娘。顺便把占海也叫起来吧,这个事儿跟他有关。 鱼徐氏(嘟囔):一个秀才能干成啥事?好好看你自己的病得了!(对丫鬟)去把三少爷叫起来。唉,不管是啥好话,这个老三都不会听他大哥的! 丫鬟:恩呀。 16夜。鱼家大院正房室内 鱼徐氏:行了,这占海也过来了,点灯熬油的。占河,你说吧! 占河:占海,你不知道在四村八乡你抽大烟抽出名了?都说你十个月抽进去了十五垧地!你知道在老百姓眼里,这十五垧地是啥意思? 占海:(跪,抽自己耳光):大哥,我知道自个儿败家!要不的我咋想种两亩大烟?我自个儿抽就够了。 占河:你还抽?你看你现在瘦成啥样了,跟城里的大烟鬼没啥两样!再抽下去我看你都活不 了了。 占海:你站着说话不腰疼!大哥,你哪儿知道上瘾是啥滋味儿?戒,戒,我能戒得了吗?我要是能戒,兴许就不会闪了我媳妇!(占海哭) 占河:戒不了也得戒!我这些天查了不少药书,琢磨着调出个方子。你只要一喝这药,闻着大烟味就恶心。我觉着这法子兴许让人能真戒了大烟! 鱼徐氏:占海,这一回你得听你大哥的!别寻思着抽了。要是你自个儿再种了大烟,我觉着 这大烟就真沾了身附了体了。你不戒了烟,恐怕再说媳妇都难。再说,小孩长大了知道自个儿的爹是大烟鬼,多丢人呀!听你大哥话,把烟戒了!更别寻思着种啥大烟了。 5 占海:那,也行。可有一宗,大哥,你那戒烟的药水啥前儿能配出来? 占河:我现在就能配出来!要不,我先配几付,你喝喝试试管用不? 占海:行,我是得戒烟!(往起站)这家伙,自打抽上了这玩意儿,我都没吃下过一顿饱饭! 17日。鱼家大院正房室内 媒婆:老太太,真的上心了!也不是哪个嚼舌头根的说三老爷抽了十个月大烟,抽进去了十五垧地!四村八乡都知道这事儿,俗话说好事不出门 鱼徐氏:小户人家也行。 媒婆:嘿,就连财主家的下人都说,这样一个败家子儿,多大的家业也不够他几年折腾的! 鱼徐氏:你没说他正吃他大哥给配的药,真不抽大烟了? 媒婆:说了,可谁信?没人信吃汤药还能戒大烟。都说咱们家惯的。要是真戒,那得扔个小屋里关他个一年半载的。吃几付汤药就能戒烟,连我都不信。(撇嘴) 鱼徐氏:唉,这个败家子儿 18夜。占河家 【镜头】满院子的桃花杏花海棠花 【镜头】(转室内)油灯下,占河一包一包配药。 桂花:占河,你这戒烟的汤药能管用吗? 占河:管用,占海用了十多付,听说现在不抽了 桂花:我听妈说占海整天魔魔悠悠的,一天在占江院外得张望好几回 占河:不是没再抽吗? 桂花:占海叫鱼老四看着他——自打开春,妈托人给占海说人儿。媒人前后找了十多个,人儿一个都没说成!占海可受刺激了!可说了他爹,配这戒烟药得花不少钱吧? 占河:本儿倒不大,可也架不住多呀!唉,就算积德吧,汤药还是不能收钱。 桂花:那今年是不是得紧巴点?我哥说今年要考到日本去。要是真考上了,咱们不得随点份子? 占河:不碍事儿。我这配汤药的事儿也能给咱们多拉几个主顾。只要病看准成了,还愁过日子? 桂花:那倒是。打小我就觉得你这个占河哥靠得住! 占河:(笑)那是,也不是谁都能娶知县老爷家的千金的! 桂花:(捶打):那你也没把我当千金待成! 19夏日。鱼家大院 占河牵着驴,在院外喊。 占河:占海,占海在家呢吗? 占海(应):在呢,大哥。 【镜头】占海打着哈欠出来 占海:大哥,我昨晚上喝多了。 占河:酒也得少喝。占海,你现在气色好多了。 占海:是呀,我觉着能吃饭了。 占河:占海,你是好样的!我今个儿来招呼你,是想让你和我一块进城玩玩去。我那个大舅 哥就要去日本留学了,是天津老家亲戚认识的一个日本人做的担保。听说要在日本呆三年呢! 占海:那你得等会儿,这是得去。顺便也得看看城里的当铺。 6 20日。城里汪家院内 本来窄巴巴的院子里也挤满了来贺喜的人。 【镜头】(转室内)汪时正对着占江海阔天空 【镜头】汪海通正跟海生、海勇打闹着玩儿。 【镜头】转院外,占河一家、占海入。 有人(喊):汪时老爷快接接,你妹妹、妹夫来了!三老爷也来了! 【镜头】汪时妻和鱼楚氏从西屋出。海生海勇海通从屋里跑出。 【镜头】海钦一下车就朝几个孩子跑过去。 【镜头】占河把驴缰绳递给一个捞忙的。桂花已下车。占海从另一辆车下。 21日。街里汪家室内 屋里挤满了人,桂花和鱼楚氏聊天。 桂花:弟妹,我指定能向娘替你们俩求求情。占江也真是,就是护着兄弟,也没有这么个护着法呀。 鱼楚氏:占江到现在 桂花:你要懂点医道,就不能这样了! 鱼楚氏:可不是咋的! 22日。鱼家大院 【镜头】大院内摆满了石锁、沙袋等。 【镜头】青年占海打沙袋、举石锁。 【镜头】奶妈怀抱着海山(占海子)。 【镜头】变化的四季 【镜头】转眼间会跑的海山。 【定格】大红喜字(大门上的大红喜字) 【字幕】三年之后 23日,室内 鱼徐氏端坐在炕上,占海小夫妻俩给她磕头。 鱼徐氏:好了,都起来吧。占海,领着你媳妇到观音面前磕磕。这么多年我可没少在观音面前发愿,终于见日头了。你大哥的戒烟汤,还有你大哥老丈人陪送的观音菩萨,都没少帮着你。你把心修好了吗?小海山三岁了,你还会有老二老三的,可不能再犯浑。之玉,你也跟着拜拜,要发重誓。 之玉:是,妈。(拉了拉占海)过去吧。 24日,室内。观音菩萨像前 占海夫妻俩上香,拜观音。 之玉:在观音像面前,咱们得发个重誓。俗话说浪子回头金不换,我可是把你当成金不换才嫁过来的。我们家虽说是小门小户,可也不能自己就跳火坑。你的名声我姐他们早就听着了,可我姐夫说这都三年了。我寻思寻思了觉得也在理,还不能让人犯个啥错了?我爹娘虽说都 去世了,可我也是个有主见的人。说句话你别不爱听。这是我姐说的。我姐说你这就像是婊子从良。为啥婊子从良基本都能好好过下去?就是人家经历的事儿多了,反而啥诱惑也不起 7 作用了。话糙理不糙,你说对不? 占海:理儿是这个理儿。可你把我比喻成个婊子,是不是 之玉:还是得长记性不是?就这还生气了。人家好歹不济还能弄俩钱呢,可听说你 占海:得得得!别说了。我发重誓就是。(起誓)我鱼占海这一辈子就对尹之玉好,坚决根除任何恶习。我一辈子绝不再沾大烟。不只是不沾大烟,还要遵从祖训,不纳妾,不去花柳之地。一定能够活出个样儿来。若违誓言,死无葬身地,天打五雷轰! 之玉:别说血糊丝拉的。占海,我姐总说我心高气盛,我就是一直不服气!听着。我也起个誓:我生是鱼家的人,死是鱼家的鬼。一辈子都会好好对待自己的爷们儿。菩萨作证,但又虚言,我也不得好死。 占海:行了行了。哪儿有刚结亲就生呀死了的,多不吉利呀! 之玉:那,咱们回屋吧。 占海:走吧。不过也没事儿。 之玉:咋? 占海:这尊观音像,是大嫂子的陪嫁。 之玉(生气,对着占海):鱼占海,你是不是嫌弃我姐没给陪送啥?你要是这样 占海(赶忙哄):不是不是!之玉,你也太敏感了。 之玉:以后你不许提这些刺激我的话。听到了吗? 占海:恩呀。我注意就是。 25日,柴禾沟李文广家,室内。 李文广:占河呀,一想起你爹这码子事儿,我就内疚。你爹救了我一条命,我却害了你爹一条命。这叫个啥事儿呀?降妖除怪,都是在做好事,咋能还受了这样的报应? 占河:叔!你老又乱说话了。这个事儿,就是天忒黑迷了路。 李文广:迷了路还能迷到山尖上去? 占河:叔!迷路还选地方?要是迷路还能选地方,那还叫迷路吗?我爹迷信了一辈子,你老可不能再迷信了。迷信害人呀!我爹就是因为迷信,咋也解释不开心病,郁闷死了。狐仙鬼怪的,一听一过吧。 李文广:还有个事儿。就是占海新娶进来的这个丫头。他姐夫我认识,就是个会过。蚂蚱腿都是肉。这孩子起小,爹妈都是遭瘟疫死了。一直跟着姐姐过。在啥家学啥人,你这走南闯北的,四村八乡的哪儿不熟? 占河:我这个弟妹不赖。占海这孩子,就得找个人好好管管。 李文广:占河,这就错了!自从你爹下世,你们几个谁也不咋来。你娘爱端着个财主的架子,我也不乐意去。不是一打小就瞅着你这人怪好的,我不跟你念叨这些事儿。叔我没本事,一辈子就这样了。可看事儿还算透亮。老韩家的丫头是一顶一的好人儿,可惜了。要是没这个比着,占海兴许还能忍忍。 占河:叔,这全都是我娘的注意。 李文广:鱼占河!这是个老爷们儿说的话吗?你娘在三年前,占海媳妇的丧事上,是咋说的?他后悔没听你爹的话,其实就是臊你呢!你是老大,是真正的一家之主,啥事你得拿主意。 占河(红着脸):叔,我又错了。可现在 李文广:那还能再说啥?看缘分吧。 26日,光山,村口 鱼占河下驴。 8 【镜头】渐渐地推出一个深宅大院。 鱼占河牵着驴走到院子前,打内出来一个家人。鱼占河把驴缰绳递给家人,跟着家人进院。 27日光山村,陈家大院室内 陈老乡绅(六十岁左右的老头子):你兄弟占江,那还是我爹给保的媒呢。瞅着也不赖。占江是个大个儿,这我知道。俗话说男人个儿小多计,女人个儿小多子。也不全准。占江那大个子,咋也不像这么有心眼的人。他媳妇更不用说了,大家主出身,又知书识礼的。要说你们家好处,你媳妇、占江媳妇,那都是官宦人家。 占河:占江媳妇是没说的。也都怪我爹,整天对占江看不上眼。可这么多年过去了,大叔你老都快六十了! 陈:我们老陈家是没法了,自从那一年出了一个跟戏子跑了的姑娘,这么多年都是不好不赖。全仗着老一辈一代一代往下传的家底。你们老鱼家不是,发旺得快。可有一宗,就怕败化。就是出了占海这个败家子,也够受的了。占河,听我的话,你得勒巴勒巴他。你爹置办起这个家业不容易。你爷爷虽说有点辙,可都打官司打没了。打官司不丢人,四乡八村的都理解。虽说屈死了你的那个娘,可没有这宗事老鱼家不就真绝了根儿吗?你说对不对? 占河:对着,大叔。可说是看病,不知道 陈:不急。就是我大孙子,起的大号是慕秋,我觉得不吉利。可咱说的不算呀,爷爷管不了孙子这辈呀!既然占个慕字,是老辈子留的字号,可后面拉的这个名,咱不得好好寻思寻思?人家姥爷说了,秋天是收获的季节。儿子又听媳妇的。都是洋人弄的,在个教堂里只讲平等,不讲尊卑。爱咋地咋地吧。小孩子能有啥病?不着急。占河,我听说了你这个弟妹,占海媳妇。你得访一访呀。咱一个乡下,二十好几了才嫁人,指定有问题。 占河:挺好的。媳妇死了都三年了,人家还是个姑娘。再说,当年我娘都三十 陈:那不一样!那会儿人都迷信,说你娘妨男人,没人敢娶。老尹家这个丫头,从小就没爹没娘,没啥教养。占河,你这个老大 占河(不愿意提这个事):叔!虽说没分家,也都是各过各的日子。各人有各人的缘分吧,咱们还是先看看小病号。 陈:好好好。来,咱们一块去那屋。 28陈家,室内 慕秋娘:鱼大先生,这孩子 占河:别说话,让我先号号脉。我号完脉了再看看舌苔,就把这个病状说给你们。你们听听我说得对还是不对。说得对呢就下药,说得不对呢那再请别人看看。看病不是个简单事儿,不准成说啥都白扯。你说这个理儿对还是不对? 慕秋娘:对着。 占河:弟妹,刚开始种大烟时候,我就寻思过戒烟汤。唉,都成笑话了。我不愿意夸口,看病也是缘分吧。都不用说话,让我号一会儿脉。 29陈家,室内 占河看完病洗手,慕秋母手里拿着方子。 慕秋母:大先生说得一点儿不差。我就纳了闷儿了,这么点儿的孩子咋还能肺热呢? 占河:人和人的脾气秉性都不会一样。从小看大,这孩子心思重。我们家海钦呆头呆脑的, 我察觉也是心思重。这跟父母的脾气秉性还真扯不上!我你们知道,我们家的你嫂子,那脾气更是个小胡同赶猪——直来直去的。咋也生了海钦那样的孩子?就是在这个上我倒不大相 9 信洋人说的那个什么遗传。 慕秋母:大哥有学问,不像我们这些只会看看庄稼的大老粗。大先生,老三家的孩子也三岁了吧? 占河(笑):可不。你没听说吗?占海 慕秋母:听说了听说了,成亲那天他爷爷跟他爹不是都去了吗,我还能没听说?要不是怕孩子闹,我还真想也带着慕秋去凑凑热闹了。 陈慕秋:娘,我可不去! 占河:为啥? 陈慕秋:都说了新郎官是个大烟鬼! 慕秋母:这孩子,找抽了吧?要不是看你整天咳嗽,非得凑你一顿不可!那是你鱼三叔。扎大烟是好几年前的事儿了,你一个孩子懂个屁! 陈慕秋:那(又把话咽了回去) 占河:一个孩子,说就说了。你们去张罗抓药吧,把个小病号照顾好。我去那屋。 慕秋母:大先生,要是没啥事就在这儿住几天。 占河(开着玩笑):我还敢没事儿?别出屋了,就这屋那屋的。我兄弟在街里开的铺子,生意可好? 慕秋母:看跟谁比吧。在光山这一亩三分地,那他就算是个好生意。大先生,你慢走。 占河:好好,好的。 30陈家室内 陈乡绅找了几个人陪着占河吃饭喝酒。 陈:日子过得真快。看你们老鱼家过日子,得有一颗好心!这一会儿嗖一下上去了,一会儿又嗖一下,让人担上心了!咱们陈鱼两家,来往了好几十年。摊上了那么个横事儿,你们老鱼家架模架样的当上了先生。就你爹当先生那些年,我们老陈家可没少为他担着心! 客甲:东翁,可不能这么说。鱼老先生看病,那可是个全才。捉妖也在行呀,不比柴禾沟的那个假道士差。 客乙:你是说那个张老爷子?他也过世了。背后讲究一个过世了的人,可要遭报应的! 陈:遭啥报应?都是无影无踪的事情。洋和尚不是常弄几个人下乡来,给你们讲什么科学吗? 占河:我还照过相呢!叔,要不是你侄媳妇,我还真不敢。听说这玩意儿能慑人魂魄。可你侄媳妇说了,人家法兰西的洋和尚最爱照相,长得人高马大的,比咱们大清国人都大一大圈呢。我寻思也对。你说,这都多少年过了?我寻思着科学也是有道理的。 陈:就是。来,咱们也别光顾得说话了。来来来,就从我这儿开始打通关。陈六子,快把酒筛上。 下人赶忙筛酒。 客甲:我听人说,教堂里的查理也喝酒呢。 客乙:可不!我听说喝得就跟咱们不一样。说是什么葡萄酒,路易啥啥的。 陈:那东西我也听说过,不稀奇。葡萄美酒夜光杯,都是从咱们新疆那边传过去的。咱们都不稀得喝了,嫌那玩意儿没劲儿。 众笑,哄哄着举起酒盅。 31陈家室内 陈:谁家说媳妇,都要讲究个门当户对。这是咱们国家的传统。老辈子传下来的东西,都是好的。你就说咱这屋里的家具吧,从工到料,哪一样不讲究?雕龙刻凤,那叫一个细致。你 10 娘也算个细致人了,为啥结了这样一门子亲? 占河:叔。咱们喝酒。 陈:别怪大叔都喝了几杯,要是换了别人家我都不稀得说。可你爹跟我爹那是啥交情?你爹,我的老哥哥,就死在了无知上!这你清楚。 占河:叔! 陈:我是不相信什么鬼打墙! 客甲:喝酒喝酒,我瞅着大先生好像不大乐意提这些个话。 陈:还能光捡爱听的说?占河,你跟你爹不一样。你不学捉妖,我就佩服你。孟夫子治国齐天下,国和家是一个意思。你爹没了之后你就得担起来,占海说啥媳妇,你脱不了干系。 占河:我娘瞅着好。再说,我一个大伯子。 陈:这就是你的不对!男子汉得有担当。你就是忒文弱了,还有些呆气。光是医道好,不中。 客甲(提议):东翁东翁,您老把我们这些人找来,就是陪着大先生好好喝酒的!你这酒,真香呀。 陈:这就是科学。是你大侄子让人从四川带过来的。俗话说川酒云烟,各是一方水土,全都有套路。占河, 占河:叔,叔,叔!我都记下来了。来,我敬你老一盅。 陈:好。我领了。 32陈家室内 陈:俗话说老儿子大孙子,老人家的命根子!老儿子啥样,你们都见着了。就是我这个大孙子,我也不惯着他。慕秋这孩子,早就请先生让他识文断字了。 客甲:可不。咱们老陈家就是耕读世家,遵从着孔老夫子的教诲。 客乙:虽说光山这地方偏僻,可以点也没影响咱们老陈家的名声。咱们老陈家 陈:不许拍马屁!你俩走一个。 客甲:说得都是实话,也是拍马屁?喝盅酒也算不得啥事儿,来一盅就来一盅。这就咋不醉人呢? 客乙:我瞅瞅这酒盅子。老哥,这酒盅也有年头了吧?瞅瞅这上面的花,跟咱们现在的不一样。 陈:也不知道是哪辈传下来的。咱们家用东西,都细致。占河,羊脂白玉的物件,我还就是在你家见过。要说你爹也算是个能人了,能给你攀上这一门好亲。可说了占河,我知道你是个大度人,家里啥都要自己挣。你咋不把这个羊脂玉的观音摆到店面上呢?街里的古董店,我看过。瓶瓶罐罐的,没啥好东西。 占河(不好意思):也不是。我爹在世时就让在家里摆着,还供着香火呢。 陈:唉,我知道了。这个占海也不是那块料,街里的铺子再这么下去,恐怕也难以支持了! 占河:占海也大了,都是他主事儿。 陈(摇着头):唉!也算是命吧。占河,老半天了,咱们爷俩偏一个。 33陈家室内 占河(醉意):我就是这样想的,到哪儿我都是这样说。古话说不为良相必为良医,我也算是个有志向的人呢!这么多年来,别看我岁数不大。你们说说,都说说。 客甲:大先生一直是个谦虚的人,东翁,我看这酒就到这里吧! 占河:川酒咋了,川酒咋了?也不一定就比我鱼杖子烧的酒好哪儿去!叔,叔,叔!你听我说,你也不能老长别人的威风,更不能瞧不起占海。你说占海,我还真不爱听。 11 陈:好好,好。占河,我也喝多了,你别往心里去。 占河:叔,我哪儿会往心里去?我不过就是不放心占海,可我又一点儿办法也没有(哭)。 客乙:你看你看,老哥,你说三国勾起人家眼泪来了!咱们还是散了吧。 陈:六子,快扶大先生到东屋歇着去! 陈六子:恩呀。大先生,咱们 占河:不用扶我,不用。我的酒量,那就是滔滔黄河之水,这算个啥? 34陈家,东屋内 占河(喊):来,来人。给我拿纸研墨! 陈六子(小跑着进屋):大、大先生,您说啥? 占河(打着酒饱嗝):拿纸,研墨。 陈六子:大先生,是要写药方吗? 占河(笑):狗屁!不看个病写什么药方?我是要你,拿宣纸,研好墨。老爷我要写字! 35陈家,东屋内 占河写字,陈乡绅站在旁边。 陈:字好,好字!就是董其昌的味儿忒弄了点儿。你又不想着考什么举人进士的,弄这字就俗了。小日本就爱写中国字,可现在看不上咱们大清国了。别看我不出门,也知道人家弄完了明治维新。你那个大舅子从日本回来了吗? 占河:还没,也快了。叔,你给写两笔? 陈:好。 陈写草字,龙飞凤舞的。 占河鼓着掌:好!太好了!叔,你说我也是满腹豪情呢,咋就写不出来你老的这种字体? 陈:骨子里的东西,不容易。你就是太内敛了,把骨头埋在肉里。什么不为良相必为良医了。那帝王和将军,就不能干吗? 占河:叔教训的是。我也该 陈(笑):你还是年轻呀。不高兴了吧?人生不是单行线。我寻思就你们家这些烂事,把你弄复杂了呢。闹半天你还是这么单纯。骨子里的东西呀。怪不得你看病比你爹强。你爹太杂了。可有一宗,你不如你爹能过日子。但是,你们老鱼家出了你这一个儿子,也还真是积了德了。就我这个儿子,毛笔字儿都写不成个儿。也难为他念了那么多年的私塾。就是做买卖还行。人都是三十六路精,三十六路傻。都各守本分吧。 占河:叔。这会儿酒劲儿过去了,我就此告辞。 陈:真告辞?反正我不把你当外人,你忙你就忙。今儿个我没少跟你说话,就一个意思。居家过日子真难,先治好家是正理。 占河:叔,我记住了。 占河收拾药箱,出屋进院。陈家的家人把毛驴牵过来,占河牵着毛驴出院。跟陈家道别。 36傍晚,鱼家占河院 占河推门,桂花迎上来。 桂花:当家的,你又出去了好几天。 占河:嗨。我这人后反劲儿,司马懿的马后课。占海结完亲,我心里倒不踏实起来。趁着出 去看病,跟咱们家近便的人家都走走。那小两口子咋样? 桂花:咋样?总是唧唧。占海的这个媳妇可厉害,娘也让着她。新婚第三天,娘让她下厨做 12 点儿饭,好像都生了气。我天天过去给娘请安,娘就是跟我叨叨几句。可能,过一阵子就好了。 占河:她大姐大姐夫,也都走了吗? 桂花:走了走了。孩子忒小,一个劲儿的闹。 占河:这些天你还没啥动静?咱们不能也会是个单传吧?海钦呢? 桂花:他能去哪儿?跟海生海勇在一块诈尸呗!当家的,这孩子就乐意长在他二叔家。你说这可真是奇了怪了。 占河:这有啥新鲜的?小孩子都这样,是属猫的,嘴馋。他二婶又不像你,整天笑眯眯的。 桂花:你嫌弃我性格不好? 占河:不是。我是说,对孩子 桂花:我要是再笑眯眯的,那海钦就真成了肉蛋了! 37夜,渔家大院鱼徐氏室内 占河桂花请完安,坐下。桂花给鱼徐氏装上烟,点着。鱼徐氏边吸烟边说话。 鱼徐氏:咋出去了好几天?好歹不济你也是个当家人。这些年我心里跟占江疙疙瘩瘩的,占海又这么不争气。唉,我老是梦见你爹,他招呼我早点儿过去呢。你说,你说。这老头比毛驴还结实,偏偏遇上了鬼打墙。他捉了一辈子妖,最后让妖给害巴死了。 占河:娘!我给你说多少回了,不能迷信。占海没过来吗? 鱼徐氏:一个院住着,倒觉得生分。有海山他娘这个事,我心里就不知道咋办。只要他们俩长远就好。唉,只要这个占海再也不扎大烟就好。旁的,我还求啥?别说啥光宗耀祖的事儿,就是把你爹辛苦了一辈子积攒下的这么点儿家业守住,我就知足了! 桂花:娘,占海媳妇也是嘴直心快的。 鱼徐氏:嘴直心快跟嘴直心快也不一样。你就嘴直心快,可招人待见。占海媳妇,是个吊眼梢,老抓尖了!认命吧!谁让占海把名声创出去了呢?磨合磨合,日子长了就好喽。 38夜,鱼家占江室内 鱼楚氏:占江,我说啥来着?这么着下去也不中,传出去名声不好。老鱼家哥仨,你这算哪门子事儿? 占江:小点声,别让那屋孩子们听着。几个孩子在一块玩得挺好,不隔心。姐,就是这个形势了,咬牙挺着。反正我坐定了鱼杖子的首户! 鱼楚氏:占海,他还那个啥不? 占江:不了。姐,我现在往外卖点儿这玩意儿,销路不是问题。这么多年我还真没再打占海的主意。毕竟我们俩是一奶同胞。娘对我咋样,我都不能转嫁给占海。大哥晚上回来了,明个儿你想着去大哥那个院跟嫂子唠扯唠扯。咱们跟娘的关系,也该好好地缓和缓和了。 鱼楚氏:你就是爱埋着头置办地!唉,树大招风呀。 占江:爱招啥招啥。反正,宁愿撑死,也绝不能饿死! 鱼楚氏(笑):占江,你这脾气也得改改。总爱走极端,也不是好事。 占江:知道。睡吧。 鱼楚氏把灯熄灭。 39日,占河院内 鱼楚氏大院外走进来 鱼楚氏:嫂子忙啥呢? 13 桂花:还能忙啥?就是洗几件衣裳。 鱼楚氏:嫂子就是忒干净,咱们一个农村。我见你总是洗衣裳。就这么老洗,衣裳都爱坏。 桂花:你大哥出去好几天,穿的衣裳都是泥,不洗哪儿中?他二婶,是不是海钦又在你们家里? 鱼楚氏(笑):他一个人孤,不去找那俩孩子找谁玩去?海山又忒小,他们跟他都玩不到一块。嫂子,那天,就是占海成家那天,我看娘对占江还挺好的。你们昨个去娘那屋,娘就没提占江吗? 桂花:娘提占江干啥?有没有啥事儿。娘早就说了,都是各过各人的日子,一个占海就够娘操心的了。娘提占江干啥?他二婶,我们就是说了一会儿占海两口子,没提你们俩。 鱼楚氏:都这么多年了。娘 桂花:当娘的都这样,她看着谁过日子不放心,才会老惦记谁。就说你们俩,不是也 鱼楚氏:我们俩不这样。我们俩待见海生,海生懂事。还有,嫂子。我寻思着大哥也在家。孩子们一个个都长得人高马大的了,咱们又是个大户人家,还能不让孩子们念书?这么大撒鹰可不是个事儿。娘也不能就至为他三叔闹学堂那回子事,一赌气就赌个没完没了的。占江不敢给娘说这个事儿。要是真弄私塾,嫂子你说得在哪个院儿? 桂花:你大哥在屋里,你说去吧。 鱼楚氏(脸红):嫂子你真是,我还能直接找大伯子问这事儿?孔夫子的书你没听过,男女授受不亲。 桂花(笑):我没念过这个!都啥时候了,还讲究这个?你大哥给妇女看病,摸了多少大闺女小媳妇的手腕子,又咋地了?真是老封建。中,你回去吧。到时候我给你大哥说。 鱼楚氏:那。谢谢嫂子。 桂花:谢啥,这有啥好谢的。不是还有海钦呢吗? 40日,占河室内 桂花端着空盆进屋,占河正在看书。 占河:我说留着翠喜给你打打支应,你偏不。 桂花:就两口人,还留个丫头,我可消受不起!当家的,海钦也大了,是不是该上学了? 占河:刚才老二家的来咱们家,就给你说的是这个事儿? 桂花:恩呀。 占河:这不用你们操心,我心里都有。桂花,我觉得肯定还有别的事儿。 桂花:真没有。就是顺便问问娘对占江还记不记仇。 占河:这才是她想问的呢。桂花,记不记仇,得看他们两口子是咋办的。世上哪有无缘无故的恨?海山他娘这个疙瘩,一时半会儿的解不开。张大爷的死也跟这有关系呀。 桂花:张大爷是够寿数了。人生七十古来稀,他都快八十了。占河,人不能总是老眼光。改日你得找大哥好好唠唠,让他好好开导开导你。 占河:大哥,他从日本回来了? 桂花:还没有。不过,也快了。 41日,村头,烧酒作坊 占海跟管事儿的俩人正在喝酒。 占海:哥,这酒还是赶不上街里烧的烧刀头。咋回事儿呢? 管事儿:掌柜的,你不能这么要求,你得跟四村八乡的比。鱼杖子的酒,就是在整个柴禾沟这趟川,也是出类拔萃。掌柜子,你不能拿你的嘴来比较这些乡下人,他们都喝过啥?再说, 14 不能再增加成本了。现在这个师傅挺好的,一颗心。掌柜的,哥比你也大个十几岁,在老掌柜手下都干了好几年了。 占江(溜达着过来):占海,喝酒呢?咋没叫二哥? 占海:二哥,这会儿来也不晚呀。你又看地去了?一个破地,老这么看个啥劲儿呀,也看不出花来。 占江:兄弟,二哥就是这个命,庄户人脑袋。二哥就是爱地,一会儿不看,心里就抓挠着难受。 占江坐下,伙计又拿过来一只碗一双筷子。 42日,村头,烧酒作坊 占江:要我就不搭这样的草棚子,反正也是费一回事。占海,守着烧锅,开个小酒店不好吗?四村八乡的人也不少,酒香又浓。 占海:费那劲干啥?连爹都没寻思开什么酒店。二哥,爹是啥脑瓜?我笨,就把这日子守下来,心里就知足了。 占江:这又是成了家的人了。你这样想,你媳妇能干? 占海:要不说呢!唉,都没法比。跟海山他娘。我就是忍呀,二哥。你说我才二十出头,这得忍到啥时候?(猛一下喝进去半碗酒,呛得直咳嗽。) 占江(拍打着占海后背):占海占海,可不带这样的。居家过日子,哪儿有锅沿碰不着饭勺的?你俩得慢慢磨合。占海,更不能拿海山他娘跟弟妹比。人都犯这病,拿那人的优点笔者人的缺点。占海,听二哥的,可得好好过。要不的你这么多年的功夫可全都泡汤了! 占海:二哥,我就是个命苦!(呜呜哭) 43日,村头,烧酒作坊 占江(厉声):鱼占海!不嫌丢人吗?呜呜呜地,还哭个没完了? 占海(停止):算了,不他妈的喝了。二哥,我回去了。 占江:那个,找个人扶扶你吧。 占海(冷笑):去他妈的蛋!谁能扶我?你说二哥,谁又能服我? 44日,鱼家大院 占海趔趔趄趄地进院子。 丫鬟(正晾晒衣裳):呀,是少爷。少奶奶,快出来,是少爷回来了。 之玉:少爷回来也至于大惊小怪的?没见我正忙着呢吗。(出屋,见占海,吓一跳)哟,这是哪门子事儿?跟谁喝的,喝成这样?(忙上前扶住占海) 占海:还能跟谁?伙计。(指着之玉)就你,你这样的,要是在从前,我正眼都不瞅你! 之玉(一下子眼睛里充满泪水):是,我一个小门小户的,还能入你老的法眼? 占海(用手胡啦着):不是!我鱼占海这么大家业,你怎么还敢数落我? 之玉(转笑):瞅瞅你,就是个孩子。好,不数落你,不数落你。我这不是为了过日子嘛。 占海:尹之玉,我就不懂得过日子吗?还用你一个老娘们儿 之玉:中中中,我明白了。你看,喝成这样。快进屋躺着吧,别让丫头们笑话。 占海:扯淡!我是鱼杖子头等大户,十二岁当家!谁敢笑话我,你说,谁敢笑话我? 之玉:中中中中,没人敢,没人敢!(扶占海进屋) 45日。鱼家大院 15 整个室内是新房装饰。 占海呼呼大睡,边睡边说梦话。 之玉坐在旁边,照着镜子。 镜子里的脸,渐渐地流出来泪水。 之玉(猛地把镜子摔在地上):这他妈的是什么人家?还寻思攀上高枝了呢!(趴着,呜呜呜地哭) 第六集完 第七集 1日。占海室内 海山在一边玩,整个室内依然是新房装饰。 之玉在做针线,占海逗海山玩儿。 之玉(忽怒):占海,你说你妈这个老太太有病不?那么多下人闲着,非让我给做顿饭! 占海:这不是老规矩吗? 之玉:什么老规矩?我昨个儿找管账的一盘问,说咱们家的地还有五十多垧了。没事儿净偷 着往外卖地,也是老规矩? 占海:你一个老娘们儿家不懂。我街里小当铺换成大当铺了,钱从哪儿出?一年的人情往来,手里不活泛可不行。再说,要那么多地有啥用呀。要不是怕妈知道了生气,五十垧地我也嫌多。 之玉(冷笑):怪不得听人家说鱼家老三是败家子儿呢!都怪我姐,也不打听清楚。哪有个老婆死了三年都续不上弦的财主?我说呢 占海:我续不续弦关你屁事儿?老鱼家可没跪着求你们! 之玉(把正衲的鞋底向占海脸上砸去):鱼占海!我刚过门没到半拉月,你就想踩巴我?看我不找老太太说道说道! 海山惊吓,哭。丫鬟赶紧过来抱走海山。 占海(指之玉):你,你。好男不跟女斗,你还在理儿了?你甭上老太太屋去。你要是把我娘气着,我可跟你没完! 之玉:没完?算了吧你,你以为你能有多大脓水?连个现成的家业都守不好!听说你爹还指着你光宗耀祖呢,我看,不把老祖宗整脱光了腚就不错了。 占海(气笑,又恼):得得,我不搭理你。 占海掀门帘出屋。 2日。鱼家大院正房室内 之玉:娘,在家时听说咱家有六十多垧地。昨个儿听管账的说,才五十多垧。 鱼徐氏:之玉,咱们妇道人家,别管这些烂事儿。这些事儿都该老爷们儿管。咱们好好享咱们的清福得了。 之玉:娘,话不能这么说。嫁汉嫁汉,穿衣吃饭。要占海不是啥过日子的人儿,这辈子我可依靠谁? 鱼徐氏:不能这么说,之玉。咱老鱼家不光有地,街里还有个当铺,去年才刚扩的店面。村里的烧锅还能赚钱。 之玉:那占海咋还倒地? 鱼徐氏:这事儿我再问问占海。之玉,听娘一句话,占海不是不过日子的人!手是散漫点儿,可也交了一大堆朋友。你说,你们的婚礼办得多排场?占海过了年才二十一。 之玉(冷笑):娘,我在娘家就听说老鱼家惯孩子,果不其然! 鱼徐氏(气,发愣):之玉,你这刚过门儿半拉月就跟婆婆顶嘴,你们老尹家就不惯闺女?三从四德,你老尹家没告诉你? 之玉(冷笑):娘,三从四德我是听说过,可我还听说过娇惯的孩子败家子儿呢!再说,如果这也叫顶嘴,赶明个儿谁也不要跟你老说话了。 之玉没等鱼徐氏说话,起身。 之玉(道个万福):娘,你老歇着吧。瞧这意思我得抓紧给你那个宝贝儿子赔礼去! 之玉出屋,鱼徐氏坐在炕上气得发愣。 1 3日。占河家 【镜头】一丫鬟手扶之玉,敲门。 丫头开门。 丫头(喊):大太太,三太太来了! 【镜头】桂花出屋,惊讶。 之玉(笑):大嫂,这不磕碜吧? 桂花:不磕碜不磕碜!也不知道谁定的章程,就知道拘着咱们老娘们儿,什么大门不出二门 不进的,都是扯淡!咱们女人也是人,串串门子有啥磕碜的,又不是外人家!那老爷们在大街上一说对了卤子,保不齐就上小酒馆喝两盅!你也不能老在屋里憋着,能憋出病来。 之玉:就是!不过,我还真不是怕憋出病来。我来还真有点儿事儿。 桂花:快进屋!有事儿也不能在当院唠扯不是? 桂花、之玉进屋。 4日。占河家室内 之玉:大哥又没在家? 桂花:他呀,一年都老不着家。这不,孩子也上私塾了,家里呀他就更不惦着了。天天都这样。 之玉:可不是!不过,大哥是好性子,名医!占海要是能赶上大哥一个手指头,唉! 桂花:咋?跟占海生气了? 之玉:也不是!打从过门儿,我心里就憋得慌。占海那个做派,那是个过日子人吗?脾气可不小。大嫂,人越没能耐脾气越大。你看我大哥,我就从没见你们公母俩红过脸儿。 桂花:哪有锅沿不碰着铁勺的!你大哥天天黑了才回来,吃完饭天就大黑了,该收拾睡觉了。哪有功夫吵嘴?咋也不能点灯熬油的吵嘴玩吧? 之玉(笑):大嫂真会说话。那,占海我俩还真是闲的。 桂花:呦,弟妹,我可没这意思!咋,你跟占海闹别扭了?至为啥? 之玉:闹了点儿别扭,也不至为啥。大嫂,我想让你再过问过问,地咋就剩五十多垧了呢?我听我姐说有六十多垧呢! 桂花:弟妹,地的事儿我一直没上过心。你看,我跟你哥基本都没地。五十垧不少了,一垧地有十来亩吧? 之玉:十亩。大嫂,你是城里人,我哥又当个先生,不知道我们庄户人家的苦。庄稼人,那地就是命根子!当铺和烧锅能有啥把握?买卖靠不住。 桂花:弟妹,咱老娘们儿享享清福得了,甭操这份心!弟妹,四村八乡的可都夸占海是个真爷们儿。你打听打听,谁抽上大烟还能戒呀!你大哥那会儿弄的戒烟汤,你也听说了吧?免费,可那些人不都是到现在还照抽不误?你得体谅占海,占海好面子,这不是啥毛病。 之玉:我知道。我就听了我姐说浪子回头金不换,把占海还真当英雄了。可你看,他除了整天吃吃喝喝,再不在院子里搬搬石头,没见他有旁的出息呀? 桂花(笑):男人整天在外面为这个家忙乎,女人能都清楚? 之玉(撇嘴):大嫂,我不爱听。昨个儿我听账房说,街里扩店卖地,娶我进门儿也卖地!我觉着这么地,早晚还得败家! 桂花:弟妹!你可不能这么说他。这是在捅他的肺管子! 5夜。占江家,室内 2 【镜头】占江鱼楚氏边脱衣服边进被窝。 鱼楚氏:占江,你看咱们跟大哥跟占海都不咸不淡的,八成他们都记仇了。 占江:不能。尤其是占海,街里扩店、娶媳妇都找了我。姐,咱家的地拢一块儿有三十垧了! 鱼楚氏:我就纳了闷儿了,你咋这么爱置地?看着地比老丈人都亲!可又说占海,好像跟地有仇。开着买卖都挣钱,少破费点儿就够花了,还至于老是卖地? 占江:占海能有啥远见,那就是一个纨绔子弟!从小我爹按读书的坯子栽培他,瞅着还有点儿意思。后来书再不爱念了,那还不就是一个废物?整天大手大脚,好像自个儿是邓通石崇! 鱼楚氏:之玉来了,兴许该会过了吧? 占江:他散漫惯了,之玉能管得了他?你瞧好吧,他俩少干不了仗! 鱼楚氏:你可别搀和,娘对咱俩一直有成见。 占江:我知道。三年前的事儿我能忘了?只是我一瞅着占海手里攥着那么多的地,心里就痒痒。 鱼楚氏(笑):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占江,听姐的,这事儿得慢慢来。 占江:论说,地是爹留下来的,我也是他的儿子!唉,你说娘也真是的,我都九岁了,咋还又添了个占海? 鱼楚氏:占江!越说越离谱了。这话要是传到娘的耳朵 占江:姐,这不就说给你一个人儿听吗?唉,睡吧! 鱼楚氏:睡吧! 鱼楚氏熄灯。 6夜。鱼家大院占海室内 【镜头】黑乎乎的室内 占海:我求求你别磨叨了行不?明告诉你,明个儿我还卖地!我他妈把地都卖了,你管得着吗? 之玉:怪不得人家都说你是败家子儿。 占海:人家是谁?谁能说我?谁敢说我?败家子儿能过这么红红火火的日子?四村八乡你也不访访,谁不知道我鱼占海是鱼杖子头等大户? 之玉:啧啧,丢人吧你!八十垧还剩五十垧了,给你爹丢人吧!鱼占海,你就不能向我保证打明个儿起再也不会卖地? 占海:凭啥向你保证?你又不是我妈。 之玉:你混蛋! 之玉猛地跳起下地,占海连忙出被窝。 “呯”一声,之玉顺手拿起柜上的一只瓷瓶向占海头上砸去。占海没躲利索。 占海(捂脑门):妈呀妈呀,脑袋出血了。尹之玉,你厉害,你厉害。 之玉:占海,你要干啥?你抱着铺盖想上哪儿? 占海(吼):我上牲口棚! 屋门打开,占海抱被子出。传出来之玉的哭声。 正房屋灯亮。 鱼徐氏:咋了?大半夜的也不消停? 占海(哭腔):没事儿,睡吧你老! 7夜。鱼家大院正房室内,亮灯 鱼徐氏(对外,喊):老四,看看占海咋了?要是打仗,就把他们两口子都叫这屋来! 3 鱼老四:是,老太太。我这就去看看! 海山扑在鱼徐氏怀里,睡眼惺忪地。 鱼徐氏:李妈,把海山抱你那屋睡去! 奶妈进屋抱走海山。 8夜。鱼家大院正房室内,亮灯 鱼徐氏:之玉,占海是你男人,你咋下得了这样的狠手?(用眼寻,问)可找着占河了? 丫鬟:老四找去了,估摸着该来了! 占河背着药箱进屋。 【镜头】占河检查占海脸上的伤口,并为其处理伤口。 占河:不碍事儿,没伤着骨头。别看血流了不少,是皮外伤。上点儿药就好了。 鱼徐氏: 能留疤拉吧?占海出去再咋见人? 之玉: 娘,脸留疤拉就没法儿见人了?那要是把家败化光了,岂不是更没脸见人了? 占海(吼): 就你这老娘们儿!我咋败家了?你简直就是个泼妇! 之玉: 你要是不败家,我能气成这样? 鱼徐氏:你老说占海败家败家的,你进鱼家大门才几天?你咋知道占海败家了? 之玉:有你这样的娘,我知道占海就得败家! 【镜头】占河忽然打了之玉一个耳光。 占河:不许你这么跟娘说话! 之玉(气急):你,你,你们老鱼家真欺负人!说出来得多好听!大伯子打兄弟媳妇耳刮子! 之玉哭着跑出屋。 占海欲跟出,占河制止。 占河:占海!别这么没出息!让她走! 9夜。鱼家大院 占海屋内传出来丫鬟的尖叫。 丫鬟:老太太,三老爷,三太太上吊了! 10晨。鱼家大院正房室内 鱼徐氏:你们两家都忙乎了大半夜,该回去看看孩子们了。 占河桂花占江鱼楚氏:娘,没事儿。就是搅了你老一宿没睡。 鱼徐氏:我岁数大了。要不的一宿也睡不了多少觉。(哭)死老头子,你要是晚走几年,何至于出这些烂事儿呢! 占河(跪):娘!都怪我。 小玉进屋。 小玉:回老太太,三太太睡着了。刚喝了一碗粥。 鱼徐氏:唉,也没见这样的,咬着一点儿错碴就没完没了!说到底也怪占海。唉,之玉这丫头,脾气也忒大了! 桂花(跪):娘!这事儿都怪占河。哪儿有大伯子打兄弟媳妇的? 鱼徐氏:你起来,桂花。其实也不怪占河,他是大哥。一家之主嘛!(对占江)占江,你说说你。要不是占海偷着向你卖地,哪儿有这些烂事儿?你当哥哥,看你弟弟手头紧了,你借他几块银子让他渡渡难关,何苦非要去置他那几垧地? 鱼楚氏(跪):娘!占海不是嫌丢人吗?别说借他几块银子,就是哪一个下人私底下议论, 4 伤了他鱼杖子第一大户的脸面,他都急眼! 鱼徐氏(无奈,摆手):算了算了,你们都回各屋吧!这回占海挨了一瓷瓶子,坏了个青花瓷瓶;之玉上了一回吊,拉折了一根紫檀木的窗户框!都扯平了。你们都回去回去,我困了。 众退,陆续出屋。 11日。鱼家老院室内 占海:大哥白天老不着家,我没地儿去。 占江(哈哈大笑):占海,我不是你哥?你闷,就找二哥。咱哥俩不跟大哥一样嘛,一奶同胞。你怕咋的? 占海:不是怕。我从你家大院往外一走,就会觉着耳边有人嚷嚷,说我没心没肺! 占江:咋?占海,记仇了?平心而论,你当家那年才十三,是不是二哥一心一意帮你?你娶了媳妇,染上了大烟瘾,这也不能,啊,占海。不能都是二哥的错吧?我对天发誓,大烟这玩意儿我也用过!要不的,敢给你用? 占海:别瞎说二哥。你用过,你咋不上瘾? 占江:嘿,你还别不相信! 占江从柜子里翻出一大烟样药膏,用针挑着,点上灯,往灯上一烫。“嘶”的冒了一股烟,占江吸。占江反复吸了五六口。 占江:咋样? 二哥偶尔也吸几口,可二哥没上瘾! 二哥哪能看出来大烟会把你祸害成那样? 【特】占海一双贪婪的眼睛 【特】占海跌进幻境,吸完大烟后美妙感觉 鱼楚氏从外屋进来。 鱼楚氏:呦,占海。啥前儿进屋的?我咋没看着呢? 【特】占海跳起来猛地去夺药膏 鱼楚氏忙把药膏拿起,好玄没摔倒。 鱼楚氏:占海!你二哥逗你呢!这是治咳嗽的药膏,大哥配的。不信你去问大哥!占海,这不是大烟! 占海(大叫):给我!给我! 占江(害怕):兄弟,别吓唬我。都怪我占海,刚才我是逗你玩儿呢! 占海(大吼):给我!给我! 鱼楚氏(小声):占江,你说就是个普通的药膏子,给他点儿没事儿吧? 占江:也兴没事儿?你看,占海多吓人,再不给得吃了咱俩。 占海(大叫):二嫂! 占江:好好好。占海,你先闻闻味儿,这可真不是大烟膏! 12春忙,日。街里通往鱼杖子的山路 【镜头】盘着辫子,身穿西装的汪时坐在马车上 【镜头】几个孩子好奇的跟在马车后,边跟着边起哄 【镜头】山路两旁,正在种地的村民们好奇的眼神儿 【镜头】漫山遍野盛开着的花 【镜头】清澈透明脆声奔跑着的河水 【镜头】树枝上蹦蹦跳跳吱喳乱叫的鸟儿 13日,占河家室内 5 汪时溜达着进屋,对跟进的桂花摆手制止。 汪时:妹夫!我就知道,一农忙了你准闲着!咋样,看我变样了没有? 占河:呦,是大哥!脑袋顶上盘辫子,是变了。你啥时回的国?咋没在大地方谋个差事?我以为你还在日本呢! 汪时:都怪你老丈人,忒守旧。 汪时抢上一步跟占河握手。占河握了一下,不习惯的松开。 占河:大哥,外国人不干农活吧? 汪时(吃惊):啥意思呀占河? 占河:就说这些整天握锄杠的乡民,要是也时兴握手,跟你一见面,嗬!就你这细皮嫩肉脆巴骨头的,握一下,还不得把你的五个手指头都齐刷刷攥折了? 汪时:哈哈哈哈!(指占河)你呀你呀。 14日。占河家室内 占河汪时边喝茶边聊。 占河:你说的维新、共和我都知道。就说共和,在周朝就有了,叫周召共和。不是啥新鲜玩意儿。 汪时:你说的不对!你说的那是啥黄历?现在人家现代化国家的政体所说的共和,那叫国会,那叫选民直选!再不像日本的君主立宪,也是共和的一种,首相负责。共和嘛,各阶层共同合作建设国家,说白了就是民主! 占河:民主?啥叫民主?你是说不要皇上了?日本不也是天皇说的算吗? 汪时:那不一样!日本主事儿的叫首相。虽说是天皇任命,那是走过场。首相是选举出来的! 占河(不耐烦):大哥,那是外国。咱大清国的老百姓都知道个啥?你说选举,谁知道咋选,选谁?咱君君臣臣的听喝听惯了!就像这中药,也一样是君臣佐使才能治病。那君就是君,臣就是臣! 汪时:妹夫,我咋瞅着你像个古董? 桂花:大哥,别难为你妹夫了!我也觉着你说的那一套跟咱们不搭界!可说了,大哥,爹娘现在身体可好? 汪时:都不大好。唉,没成想三年多就老成这样!尤其是爹,喘得厉害,我瞅着连夏天都够呛能过去! 占河:可不是!我配的药越来越不灵了!我看,爹是到寿数了。 汪时:我可不信。我觉着就是条件不好。你看人家日本的老头儿老太太 占河(打断):大哥,快停停停!你咋啥都住日本身上扯,一提日本话就 没完没了? 汪时(叹气):唉,妹夫。真没想到你落后到这种地步! 桂花:大哥,就别老说日本了!我叫丫头赶紧上菜,你们哥俩好好喝几盅! 占河:去,把占江占海都给我找来! 15黄昏。占河家院外 【镜头】占河三兄弟正目送汪时上车。 汪时:妹夫,你过来一下,我还得再跟你说几句。 占河走过去。大哥 占河:大哥,还说日本? 汪时(笑):不了。(小声)占海真的戒烟了? 占河:那还有错? 6 汪时:我看不像。喝酒时你没注意,他那双眼睛贼亮贼亮的! 占河:大哥,净瞎扯!占海打小俩眼睛就亮。 汪时:妹夫,占海真的不大对劲儿!不瞒你说,当年为了攒够留学的钱,我偷着卖过大烟!占河:真咋的?大哥,这可是损阴德的事儿。 汪时:嘿,别说了!占海,你得留心点儿。至于说到阴德,你可真是个呆子!你信不信?说 不定哪天,政府还会号召种大烟呢! 占河:大哥!你是真醉了。不过,你卖大烟的事儿,可不能跟第二个人说。磕碜呀! 16日。鱼家大院 【镜头】一辆气气派派的大马车沿山路向鱼家大院走来 小红(兴奋):太太,是少爷他大姨家的马车! 之玉:真咋的?我姐来了?快,快,快去迎迎去! 17日。鱼家大院正房室内 小妹母:大娘,你老瞅瞅,这又给你老添了这么多麻烦! 鱼徐氏:孩子,这说哪儿去了。一个实在亲戚! 小妹母(叫过来小妹):小妹,跟你大姥姥见个礼儿。 鱼徐氏:别价别价!一个小孩儿,用不着。海山,这回你可有伴儿了!这小丫头,长得这叫喜兴。快,跟你小哥哥玩去吧。海山,好好玩,别跟你表妹打仗。 海山:知道了奶奶。 鱼徐氏:这个,叫小妹?几岁了? 小妹母:嗯,叫小妹。三岁。 鱼徐氏:海山五岁。看这俩孩子在一块儿玩得多好,多般配! 之玉:娘! 鱼徐氏:你看你看,我没说啥。 小妹母:大娘,之玉在家是老闺女,起小脾气就大。要是有个眉眼高低顶撞你老的地方,你老千万得担当点儿。 鱼徐氏:我这老儿媳妇挺好的,快言快语。我还真不待见三脚踹不出个屁的主儿。我喜欢老儿媳妇这样的性格。 之玉:姐,你看了吧?你该放心。你该多想想你自个儿。男人有火气,女人也该多少有点儿火气。你说你,天天像个受气包。等哪天我姐夫打听着你在这儿,你不得还是麻溜跟他回去不是? 小妹母:唉,老王家也是单传,也难怪你姐夫!你说我,自打生完这个丫头,肚子咋就再也没动静了呢? 鱼徐氏:小妹他爹也真是性急,你们这才多大岁数!那,就为这打的仗? 小妹母:可不是咋的。大娘你老说,这事儿能只怨我一个人儿吗? 之玉:谁让你这么窝囊,啥事儿都不知道纷争纷争。 小妹母:是怪我。大娘,那我就先上那屋去了。你老也该歪在炕上歇歇吧! 鱼徐氏:没事儿,我还没觉着累。那好,你先过去吧,坐了大半天马车。我可知道坐车的滋味儿,就这破山道,真能把人的胯骨颠散了架! 小妹母:没事儿,车把式赶得慢。那,我们走了。 之玉和小妹母出屋。 7 18日。鱼家大院外,河边 【镜头】海山正拿个笊镰在河里捞鱼 【镜头】小妹把手插进沙子,正拍小沙窝 小妹:表哥,你看,我正在给燕子做窝呢。 海山:别吵吵,鱼都让你吓跑了! 【音】河对岸传过来放羊娃唱的小曲儿 海山:你听,是小六子在唱歌呢! 小妹:小六子是谁? 海山:小六子就是小六子! 【镜头】鱼老四趟着水,手里捧着啥,大踏步又小心翼翼地过河 鱼老四:少爷,你看!我给你逮了一只鸟儿。 【镜头】鱼老四把一只小山鸡放在河滩上。小山鸡蹦蹦跳跳着跑,像家鸡一样叫 海山:老四,这是一只小鸡! 鱼老四:不是。今个儿上山,一不小心踩到野鸡窝上了。我就捉了这么一只小山鸡。 小妹(哭):表哥,表哥,快把小鸡放了! 老四:这个小妹妹是谁? 海山:我表妹。老四,把小鸡放了。 鱼老四:是,少爷。小公主,你为啥哭呀? 小妹:野鸡妈妈找不到孩子,该着急了! 鱼老四:这孩子,真仁义!好好好,我这就放了它。 【镜头】鱼老四又捧着小山鸡跑过河去 19日。鱼家大院院外小树林 小妹母:妹子,你看,这俩孩子玩得多好!等以后你有了自个儿的孩子,可不能亏成了海山! 之玉:不能。可说了,姐。(脸红)我咋还没怀上呢?占海,别看我刚过门儿那段老叽叽,那事儿还行!最近也不咋了,老是不行! 小妹母:岁数小,莫不是太频了? 之玉:不是!七八天来那么一回,就像是应付差事儿。我心里老怪自个儿脾气大,一进门儿就闹得全家不消停。可我,现在也想开了,不跟他叽叽了,还净给他陪小话呢,他咋还不行了呢? 小妹母:莫不是他出去找女人?这街里也近,这春那院的也多 之玉:不会!这三年没续弦都没听说他嫖过。要是他好这一口,我也不能嫁给他! 小妹母:这倒是。那,到底是咋回事儿呢?没跟你婆婆念叨念叨? 之玉:你这个傻大姐,这事儿还能跟老婆婆念叨? 小妹母:让他找你大伯子!守着先生,还怕闹病? 之玉:他才不找他大哥呢!他宁愿找他二哥。 小妹母:这为啥? 之玉:瞅他大哥费劲呗!算了,咱别扯这个了。姐,这刚住半个月,你就要走?我姐夫 小妹母:他是不好意思来接!(轻声)怕你老婆婆骂他。唉,我也想家了。 之玉:想姐夫了吧?再呆几天,要不的我姐夫也不知道锅是铁打的! 小妹母:那还行?妹子,你可得跟占海好好过,你婆婆又待见你。你的命够好的了!这大家业,手大点儿就大点儿吧。俗话说吃不穷花不穷,更别为点儿地打叽叽!城里人都没地,人家咋过的? 8 之玉:我知道!我不就是心里老觉着没底儿嘛! 小妹母:你要是老跟占海闹,我才会觉着心里没底儿! 之玉:我不闹了,姐。就是占海那事儿 小妹母:得得,这事儿还能当饭吃?你姐夫有时也会。算了,招呼俩孩子进院吧。这玩大半 天了,着了凉可不是闹着玩的! 20晨。鱼家大院院外 【镜头】小妹母领着小妹已上马车 鱼徐氏(柱拐,大门口立):小妹她娘,再住几天不行?咱们娘俩刚处上热乎劲儿,你说,不说我舍不得你,海山也舍不得呀! 海山(拽鱼徐氏衣襟,对着小妹):小妹,下个月再来,我带你逮蚂蚱去! 鱼徐氏:你瞅瞅你瞅瞅,俩孩子都玩出感情来了。海山也孤,他仨哥哥都上学堂了。唉,就是从学堂回来,也不乐意带着他玩! 小妹母(抹泪):大娘呀,你老进屋吧,外面风大。我们这一来一呆就呆了半个多月,真的该回去了。家里也有一大摊子事儿呢,呆久了也不放心。 鱼徐氏:唉,那你们啥前儿再来? 小妹母:这还不容易?你老快回吧。之玉,你扶着海山他奶奶进屋吧。 之玉:姐,让赶车的慢点儿!回家别再老窝窝囊囊的了。我姐夫再欺负你,我让占海收拾他! 小妹母(笑):我知道。 【镜头】车走,大家直把车送没了影儿。 鱼徐氏:占海咋没照面呢? 之玉:他一大早就急三火四的出去了。(轻声)我也没敢问。娘,咱回屋吧。 21夜。鱼家大院 【镜头】开满鲜花的鱼家大院 【音】夹杂着牛羊马驴的叫声 【镜头】(转占海室内)熄灯 占海室内,黑暗中,占海与之玉在炕上被窝里对话。 占海:这咋又不行了呢? 之玉:没事儿,占海。可能这些天你太累了。 占海:咱们有好长时间不咯叽了。唉! 之玉:就剩下这么点儿美中不足。你说,我刚过门儿那俩月,老干仗,可你还真行!这会儿不打了,咋就?不会是外头真有了女人了吧? 占海:你寻思呢?不说我们老爷子留的遗训,就说我打光棍那几年,那街里可到处都是花柳地。你可听说过我有啥男女的事儿? 之玉:那倒没有。占海,明个儿找大哥看看吧,这不丢人! 占海:我知道不丢人。大哥?我还真信不着。唉,等等吧,听说街里有西洋医。到时候再说吧! 22晨,占河家 【镜头】大门敞着,之玉急匆匆进院 【镜头】(转室内) 桂花:你是问占海的病吧?你大哥出门走了。 9 之玉:昨晚上占海一个劲地唉声叹气,我真担心他的病! 桂花:占海的病你大哥看过,没事儿。 之玉:我听他唉声叹气的,就知道他这病不好治!大嫂,你说吧,刚过门儿时是跟占海打过死仗,可现在也不打仗了!他有啥病我都不嫌弃他。 桂花: 真没事儿,之玉。 之玉(掩面,哭): 你就告诉我不行?占海还年轻,啥病不好治?你老这么吱吱唔唔的,这要是占海哪天闪了我,我该靠谁? 桂花(犹豫):真的之玉,也许我不该说。你大哥也不让我说。之玉,我说了,你能原谅占海 吗? 之玉: 他一个病人,我有啥不能原谅的?快说吧大嫂,我昨个儿一宿都没合眼。再等一会儿我就疯了! 桂花(吞吞吐吐): 那,我就说。占海,他,他只是抽多了大烟! 23傍晚。鱼家大院占海室内 【镜头】八仙桌上摆着丰盛的饭菜 【镜头】之玉坐在炕沿上抹泪。 【镜头】小玉小红侍立,一声不语。 【镜头】占海精精神神的进屋。 【特】占海一双特别明亮的眼睛 24夜,掌灯。占海室内 【镜头】占海坐在饭桌旁,之玉亲自给他满了一盅酒 【镜头】占海不知所措,把酒盅碰翻 【镜头】占海忙用衣袖擦洒在桌上的酒水,丫鬟上去用抹布擦。 【镜头】之玉又重新满上,双手将酒捧给占海。 【镜头】占海将酒一饮而尽。占海想说话 【镜头】之玉跪。 之玉:你要真能戒了大烟,叫我当牛做马都行!我把一生都给了你了,我可不乐意嫁一个大烟鬼! 占海(哭):说这屁话干啥?我扩店面,大办咱俩的婚事儿,不就寻思着咱老鱼家啥前儿都不能倒了秧?没成想就为了几垧破地,你白天黑夜的跟我闹!还把娘都刮扯上了 之玉:我知错了。那不是我心高吗?你也不能用抽大烟折磨自个儿呀! 占海(喊):是我想抽大烟吗?四年前的事儿我能忘了?可我,可我,我控制不住呀! 之玉:三年都控制住了,这咋又控制不住了? 占海(哭着,小声):之玉,说起来丢人呀(声音渐低)…… 25晨。占海室内 之玉:占海,你别拦着我,我这就去告诉老太太! 占海(跪):之玉,求你,求求你!我怕娘吃不住劲儿。我发誓,我这就戒!指定戒! 之玉:能戒得了吗? 占海:能,能。之玉,能呀!就是说啥不能让娘知道,娘吃不住劲儿! 26夜。鱼家老院占江室内 10 【镜头】室内熄灯,传来清脆的敲门声 室内占江(喊):谁呀?都这么晚了 占河(应):我! 【镜头】(转室内)掌灯。 鱼楚氏:是大哥,麻利点儿,快起来。大哥这么晚来,是不是娘闹病了? 占江(边穿衣边说):不能!要是娘闹病,该占海来。我踅摸着,是不是占海跟大哥说啥了? 鱼楚氏(已穿好衣):占海今年又犯了大烟瘾,不是没从你这儿淘腾大烟吗? 占江:没有是没有。可有一宗,占海倒没少找我,想卖地。 鱼楚氏:可不能再置他地!娘别又以为是你使坏! 占江:咱鱼杖子,除了咱们家,谁又敢从占海手里置地? 占江出里屋。客厅灯亮,丫鬟已起,沏好了茶放在桌上。 27夜。占江客厅。 占河:占江,我来可不是想跟你吵。我真气坏了! 占江:大哥,你是说占海抽大烟的事儿? 占河(笑):你倒是不傻!过去的事儿咱就不提了。我就说说占海又犯大烟瘾的事儿!占江,赶明个儿,你敢不敢跪在爹坟前起个誓?你还有没有哥们儿意思?你就不是爹的亲骨肉?占江,你缺不缺德,占海也是你一奶同胞的兄弟! 占江:鱼占河,你说谁缺德?咋占海一有事儿就赖上我?要不是我敬你是大哥,就凭你说这话,我就能让下人把你撵出去!你信不? 占河(用手猛一拍桌子,茶水洒):占江!不用你狡辩!我问你,占海他是不是因为你当他的面抽大烟,他才失了控? 占江(哈哈大笑):大哥,不错!不过我当时就说是逗他玩的,我没抽大烟。那中药膏子是你配给我的,说我咳嗽了就剋一点儿就水吃。他在我这儿,我就抽这玩意儿。至于他咋又抽上了大烟,我上哪儿知道? 鱼楚氏进屋,对占河施了个礼儿。 鱼楚氏:大哥,你也消消气。我听着这屋声挺大,你们哥俩千万别打起来。占海那事儿我作证,占江确实是开玩笑。就是也不说啥来着,就较上劲儿了。占江逗他,说他就是没刚儿。依我说他就是没刚儿,有刚儿哪能又上瘾呢? 占江:是呀大哥。 占河:弟妹,你不知道,占江哪能这么开玩笑?娘要是知道了占海又抽上大烟,同时知道了占海就是在这屋开始的。占江,你说就算我原谅你了,娘能饶得了你吗? 鱼楚氏:要不说呢大哥,我们要是知道那天不能这么开玩笑,那还能逗占海?可巴了的,事儿已经出了,还是别让娘知道吧!等哪天占海戒了,这事儿也就过去了。 占河(用手指占江):要是你还给占海淘腾过大烟,今晚上这套说词儿可就一句都没用了! 鱼楚氏: 大哥放心,占江没这么混! 28晨。鱼家大院 【镜头】之玉头脸不洗地举着一张纸向院子里跑 二丫鬟(内,喊):太太,太太! 【镜头】之玉哭着闯进鱼徐氏屋内。 【镜头】奶妈刚给海山穿好衣裳 【镜头】丫头正跪在炕上给鱼徐氏梳头 11 【镜头】之玉进屋,跪 鱼徐氏:奶妈,快把海山抱走。可巴了的,这又咋的了? 之玉(举纸):娘,你老看看这个! 鱼徐氏(笑):这孩子,我又不识字!这谁的信让你急成这样?孩子,站起来慢慢说,没有 过不去的火焰山! 之玉(哭):娘!这是休书,占海把我休了! 鱼徐氏(吃惊):啥?占海把你休了,凭啥?就说是不生养,这过了门儿才半年多,也不至为呀!我进鱼家都三年了才怀上你大哥! 之玉:不是,娘。不至为这个。占海,占海他,他,他不行。 鱼徐氏:他不行?咋不行了?有房有地又有买卖,咋不行呢? 之玉:不是。占海他在晚上,在炕上不行。 鱼徐氏(恍然大悟):啊这回事儿。他不行是他的毛病呀,咋还休了你? 之玉:娘,就为了我常说他。 鱼徐氏(叹气):之玉,不是我给占海挣口袋,你是忒咬尖儿了!男人不行,你不能老说他。你越说他他心里越发沉,那就更不行了!这么一说,你也 之玉(急):不是,娘!我说他是让他戒大烟! 鱼徐氏(惊愕):啥?再说一遍,你说占海又抽上大烟了? 之玉:是呀娘!要不是占海非休我,我还不说呢! 鱼徐氏:你咋知道占海又抽上大烟了呢? 之玉:娘,是这么回事儿。 鱼徐氏示意,之玉起,对着鱼徐氏的耳朵(声音渐低) 29日。鱼家大院正房室内 【镜头】占海之玉皆跪。 鱼徐氏:占海,快给你媳妇赔个不是,把休书扯了。咱老鱼家啥前儿有这规矩,还反了你! 占海:我就是休她,说啥也不跟她过了! 之玉哭。 鱼徐氏:你抽大烟的事儿,我是得找占江算账。你跟娘下个保证,以后别再沾那玩意儿不就结了?娘是你的亲娘,媳妇是你的好媳妇。之玉这孩子,除了厉害点儿,那还有旁的毛病吗?人无完人,你别生在福中不知福! 占海(哭喊):娘,不是!我真的戒不了大烟!我,我,要是之玉还跟过门儿时那样,我就。可娘,我,我,是我配不上之玉!我就是想让她跳出火坑,再找个好人家嫁了吧! 占海跳起来向屋外猛跑,下人没拦住。 【镜头】占海向大门外跑去 鱼徐氏(刚反应过来):哎,老四!快找人把占海追回来。顺便看看占江两口子在吗?把他俩都给我叫来! 30日,鱼家大院正房室内 【镜头】俩下人劝说着之玉,之玉让丫鬟扶着从室内出。占江两口子从门口入跟之玉打一照面。之玉没施礼,鱼楚氏嘴欲动,又止。 【镜头】鱼徐氏坐在炕上。 【镜头】占江鱼楚氏行跪拜礼,欲起 鱼徐氏(喝):都跪着!不许起来! 12 鱼楚氏(眼睛里一下噙满了泪水):娘! 占江:娘! 鱼徐氏:占江,你,你可把娘气死了!你爹是偏着占海,可你的日子不也过得挺好的吗?你咋就把占海当仇人一样待成?这好几个月了,你还真好意思当个没事儿人似的!好呀占江, 你也抽大烟,你不会上瘾,当着占海的面!现在占海要家破人亡,你趁心了?好不容易说上了人儿,才刚半年。好呀占江! 占江:娘,这可不能怪我!我不过是跟占海开开玩笑,都怪占海没刚儿! 鱼楚氏:娘,你老就是冤枉占江!这么多年,为啥坏事儿都怨占江?占海自个儿不争气,跟 占江有啥关系?占海他是脚底下的泡,自个儿走的!那要是占江跳石崖子,占海也跟着跳?娘,你老就是偏心! 鱼徐氏(气急):好好,你们可真是一对好夫妻! 占江:就是。娘,你老这仨儿子,那还就得数我!老三不用说了,就是大哥,他也不行! 鱼徐氏(盛怒):滚!都给我滚!我咋生出了你这么一个阴险毒辣的东西!早知道你这样,真不如一落生就掐死你! 占江:娘,后悔了吧? 鱼楚氏(掐占江):占江!别说了。娘,你老自个儿寻思寻思,我们走了。 占江鱼楚氏起身,扬长而去。 下人们呆立。 鱼徐氏(指下人):滚!都给我滚! 31日,鱼家大院正房室内 鱼徐氏(虚弱地,对外):李妈,李妈!把海山带过来。 奶妈带海山进屋,鱼徐氏对奶妈挥挥手,奶妈退出。 【镜头】鱼徐氏怜爱的拉着海山的手 【镜头】鱼徐氏边抹泪边自言自语 【镜头】鱼徐氏下地,拿起拐杖 【镜头】鱼徐氏拄着拐杖出屋,大院空无一人。 【镜头】海山瞪着一双害怕的眼睛,手拽着鱼徐氏衣襟,跟鱼徐氏走出大门。 32日,乱跑的占海 【镜头】占海从山路上折回 【镜头】占海趟水过河,走向鱼家老院 【镜头】占海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烟膏揉搓着 占海(自言自语):鱼占江!我今个儿就死在你家,看你狠还是我狠! 33日,鱼家老院 【镜头】失魂落魄的占海进院,下人接应,占海不理。 【镜头】占海直进东屋 占海:我二哥呢? 下人:老四把二老爷公母俩找走了。兴是上老太太屋去了。 占海:你们,都滚出去!我要在屋里眯一会儿。 下人退出。 【镜头】占海习惯性的点起了灯。 13 占海(自言自语):说是吞大眼膏肯定就死!唉,反正要死。还是先他妈的过完瘾再死吧! 【镜头】占海把大烟用针挑着放在灯上烧,边烧边吸 【镜头】一个劲儿的吸 【镜头】占海倒在炕上 【特】一张扭曲狂乱的脸 【特】一双圆瞪着的眼睛 【镜头】占海在炕上昏死过去 34日,河边 鱼徐氏坐在一块大石头上。 鱼徐氏:跟你大姨家的小妹在一块玩,开心不? 海山:开心。奶奶,咱们就在河边玩么? 鱼徐氏:不的。咱们在河边坐一会儿。奶奶记得生你大爷的时候,正发大水。奶奶在屋里听着这水呀,轰轰的。心里一着急,你大爷就落生了。 海山:我大爷是因为你一着急,就落生了?那我大爷是从哪儿落生的? 鱼徐氏(笑):胳肢窝!这孩子!啥都问。 海山(扬起胳膊,看自己的胳肢窝):奶奶,你骗我吧? 鱼徐氏:你爷爷就跑到雨水里去了。他在雨水里跑着,一边跑一边喊,我有儿子了,我有儿子了,我们老鱼家不绝户了!可把我欢喜的。要不是我身子虚,我都想跑到雨里跟你爷爷一块喊两嗓子。 海山:奶奶,你那会儿比现在还虚吗? 鱼徐氏:我现在咋虚了,你咋知道? 海山:就你主怪棍! 鱼徐氏(摸着海山的头):好孩子。你会想奶奶吗? 海山:不想。 鱼徐氏(惊讶):为啥? 海山:你天天都在跟前,我咋想呀? 鱼徐氏笑了,站了起来。 鱼徐氏:好好好,好孙子。走,好孙子,咱们再到别处看看。 35日,山路 海山:奶奶,咱们这又是想去哪儿呀?你今儿个咋这有劲儿呀? 鱼徐氏:走不动了吗?走不动就让奶奶背着。 海山:不是。奶奶,你走路还拄着拐呢,我还用你背?我要是再长高一点儿,我就背着你了。你说对不?奶奶。 鱼徐氏:对对,对。海山,你可真是奶奶的好孙子。 海山:那你也得告诉我去哪儿呀,奶奶。 鱼徐氏:不去哪儿。咱们就是看看庄稼。这满山遍野的庄稼,奶奶还真是舍不得。 海山:奶奶,庄稼有啥好看的,还舍不得呢。奶奶我想回家。 鱼徐氏:不乐意跟奶奶在一块吗? 海山:不是。奶奶,我怕你累着。你累着走不动了,我背不动你。 鱼徐氏:这孩子,真怪招人待见的!放心吧,我是大人,还能让你背着?咱们再走走,你看这庄稼的味儿多好闻呀。 14 海山(使劲儿闻了闻):可不!奶奶,那咱们继续走吧。你累了就说一声。 36日,山路边 海山:奶奶,我看你是真的要走不动了。 鱼徐氏:我还行。这又算什么?你爷爷整天四乡八村的给人看病,那得走多少路呀。 海山:奶奶,你说我爷爷跟我大爷他俩,谁牛逼? 鱼徐氏:小孩子可不行说脏字。当然还是你爷爷厉害。 海山:我大爷还会配戒烟汤呢。 鱼徐氏:不管用。孩子,你爷爷那才是真厉害呢。不说咋置办起来咱们的家业,就是医道,你大爷哪儿行?你大爷就是养家糊口,他没啥本事。你爷爷就不同了。你爷爷在世时,你爹念书。你爹念书最灵。唉,我想你爷爷了。 海山:我咋不想我爷爷呢? 鱼徐氏:你都没见过你爷爷的面,咋想你爷爷?你爷爷过世时,你爹才十三。 海山:那,跟我大哥差不多? 鱼徐氏:别提你二大爷那一家人。 海山:为什么呀。 鱼徐氏:你不懂。反正,今儿个不许你惹奶奶生气。 海山:奶奶,我知道。我指定不惹奶奶生气! 37日,山路 鱼徐氏拄着拐杖继续吃力地走,海山紧随 海山(哭了):奶奶,奶奶,你这要去哪儿呀?都这么半天了。 鱼徐氏:乖孙子,那你就别跟着奶奶了。找着家了不?奶奶去找你爷爷去。 海山:奶奶,我怕! 鱼徐氏:别怕!爬上前边的高坝埂,就能看见你爷爷了。 海山:奶奶,奶奶,我要回家。 鱼徐氏:你先等一会儿。你在道边儿先等会儿,等会儿有在地里干活的长工回去就把你领回家了。哪儿也别动,就在这儿等着啊!奶奶登上这个高坝埂子,就见着你爷爷了。 海山(大哭):奶奶!奶奶! 【镜头】鱼徐氏狠心的将海山的手掰开,把海山推搡在地上。 【镜头】鱼徐氏吃力的往高坝埂上爬 38日,高坝埂上 【镜头】鱼徐氏站在高坝埂上,能够一眼望见鱼耕地的坟墓 【镜头】(延伸)长满蒿草的鱼耕地坟墓 【特】鱼徐氏拄着拐杖站在坝埂顶上 【特】鱼徐氏老泪纵横的脸 鱼徐氏(喊着):鱼耕地,我找你来了!都多少年了?你也不接我。我跟你生了仨儿子,个个都不省心!鱼耕地,你这老不死的,你再不找我我都把你忘了!真的鱼耕地,我活够了,活够了!你昨个儿说的那个不考举人就考进士的鱼占海,现在可有出息了!我对不起你呀鱼耕地,我得到你身边好好跟你唠扯唠扯! 【镜头】鱼徐氏一脚踏空 【镜头】(延伸)鱼徐氏从高坝埂顶上直滚下去 15 【特】鱼徐氏滚动的身体 【特】鱼徐氏带起的土块石块 【特】已落在坝埂底的鱼徐氏身子猛地一挺 【特】鱼徐氏圆瞪的眼睛 【特】鱼徐氏张大的嘴巴 【音】海山大哭的声音(带着大山的回音) 海山(哭,往坝埂上爬,狂喊):奶——奶,奶——奶! 39日,河流 鱼杖子村边那一条河流欢快奔腾着 40日,群山 墨一样绿色充满画面,各种鸟儿欢快着此起彼伏的鸣叫(持续) 41日,站在高坝埂上的海山 海山(哭着,狂喊):奶——奶,奶——奶! (山谷回音,久久回荡) 第七集完 第八集 1日,鱼家大院占海室内 小红小玉奶妈围劝之玉。 门房(老头儿,敲屋门):三太太,三太太! 奶妈(开门):啥事儿呀,老王头儿?这么敲门! 门房:我看着老太太带着海山少爷出大门了!海山拽着老太太衣襟,一个劲儿的哭。 奶妈:你也没拦拦? 门房:拦了,拦不住!老太太小脚走得那快,我哪儿敢上前儿呀! 奶妈:咋整!赶紧派人追去呀! 门房:屋里外头就这几个人,派谁呀?三太太得有人陪,我这个老头子也跑不动。你呢,是个小脚,也撵不上呀! 奶妈:不是有私塾吗?瞅你这笨的!海生少爷他们哥仨都是大孩子了,先让他们各回各家瞅瞅。老太太除了这两家,还能去哪儿? 门房:也是!我咋麻爪了呢?我这就去私塾。 2日,鱼家老院占江室内 占江:多大时候了? 账房:三老爷进屋,有一会儿了!我们看他气得那样,都不敢上前。我也在外面侯着来着,啥时昏倒在炕上的,还真说不准! 鱼楚氏:不知道是抽成这样呢,还是吞了大烟泡! 占江(用手试占海鼻孔):喘气呢!我看,不碍事儿。要不你在家,我上那院找找大哥。 鱼楚氏:占江,我可害怕!要是有个万一,我一个妇道人家 占江:姐,你咋这胆儿小?要不的,咱俩去找大哥,让管账的看一会儿。 账房(跪):二老爷,饶了我吧!我可不敢看着!要不的,我去找大老爷?也不知道大老爷出没出门。 外(海生海勇喊):爹,爹!我奶奶来咱家了吗? 满头大汗的海生海勇跑进屋 3日。占河家,院 海山(边哭边喊着,进院):大爷!大爷!我奶奶死了!我奶奶死了! 占河桂花齐从屋内出来 桂花:这孩子,跑了一身汗,别瞎说!(抱起海山)慢慢跟娘说,奶奶咋了? 海山(抽泣,害怕):大娘,大娘,我奶奶生气了。我奶奶跟爹生气,跟娘生气,跟二大爷二大娘生气。奶奶就死了。 桂花:乖,慢点儿说,奶奶现在在哪儿? 海山:在,在爷爷坟的对过高坝埂上。不,不是。奶奶从高坝埂上又骨碌下去了,奶奶真的死了。 占河、桂花(背着海山)急出院子,向高坝埂方向跑。 桂花(对丫头,边跑边说):在门口望着点儿。见着人就麻烦他去找二老爷三老爷,让他们直接去老太爷的坟地! 4日,村街上 【镜头】迎面跑来的海钦 1 海钦:爹,我奶奶,(忽见海山)咦,海山!奶奶呢? 海山(桂花背着):二哥,奶奶死了! 占河:海钦,快跟我们一块去,你奶奶八成真的不行了! 5日,占河家,院。 【镜头】占江鱼楚氏带着海勇进院 丫头:二老爷,大老爷他们叫你们赶紧去老太爷的坟地,说老太太可能过世了! 【镜头】占江鱼楚氏惊呆样 鱼楚氏:丫头,到底是咋回事儿?你快说说 丫头:我也说不明白。是海山少爷来学说的。大奶奶背着海山少爷跟大老爷一块儿去找老太太去了! 6日(近正午),鱼徐氏过世处 【镜头】占河用手试鱼徐氏鼻孔,用手翻了翻鱼徐氏眼睛 占河(跪地,放声大哭):娘!你老这是至为啥呀! 桂花海钦海山都跪,哭声一片。 【镜头】气喘吁吁的占江鱼楚氏海勇走近 占江(抢上一步,跪地,哭):娘!都怪占海这个逆子!要不的,咋会害得你老寻了短见? 占河:占江!你说清楚点儿,这事儿咋扯上占海了? 【镜头】海山跳起,猛地跑到占江身后,用脚踢他。 海山:二大爷,你撒谎!不许你说我爹的坏话! 【镜头】海勇跳起来去打海山 【镜头】桂花忙抱起海山 【镜头】鱼楚氏忙拽住海勇 鱼楚氏:你多大了?还犯浑?海山是个小孩儿,你这几年书白念了? 占河:都别闹了!海勇,你腿快。去地里把鱼老四找来。让他多带几个人,先把你奶奶抬回家去! 海勇:是,大爷!我这就去! 【镜头】海勇飞跑着跑出画面 7日。鱼家大院正房室内 【镜头】李文广楚老三汪时王小妹之父占河三兄弟等齐聚室内。 李文广:这屋里都是咱家里头人儿。我嫂子过世,还是由占海身上起。占海,你说说。 占海(跪,哭):大爷,是我混蛋!我心里头想清楚了,鱼杖子我是一天也呆不下去了!之玉呢,我还是那话! 小妹父:妹夫,咱俩是连襟,论说不该多说话!你休了之玉,老太太也不能复生。谁道你了,刚结婚半年多就过不到一块儿?这四村八乡,就是小门小户的,也没个说休就休! 占海:姐夫,我是想活一天算一天。我谁也不想拖累! 小妹父:海山咋办?让海山跟谁?跟你? 占海:给我!啥人啥命,我养活海山! 李文广:占河,还是你劝劝占海吧! 占河:唉,咋劝呀,这不一打墓地葬完了我娘回来,大伙儿就劝!就快晌午了,他还是这个 心思。 2 小妹父(气急,往外走):老王,车套好了吗? 老王:刚才你老吩咐,就套好了。 小妹父:快走!我一会儿也不想呆!叫上二小姐跟小红小玉,快上车,立马离开老鱼家! 【镜头】小妹父气哼哼出屋。院内之玉小红小玉已坐在车上 【镜头】大车带着风冲出鱼家大院 占河(追):哎,哎,海山他大姨夫,大哥!咋的也得吃了饭再走呀,饭马上熟了! 小妹父(头不回):吃啥饭?不噎死我们,那饭也得从肋巴上下去!算了吧,早知道(声音渐远) 8夜。鱼家大院正房室内 【镜头】众人聚集吵嚷 占河(举手下压):小叔,大哥和老三,先听我说几句。老鱼家出的这码子事儿真让人笑话了!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今黑夜个都是家里人,我琢磨有些事儿非得说明白了! 李文广:你是一家之主,你说吧。大伙儿都自有公断! 占江(跪):小叔,你老得让我先说几句。 李文广(忙扶):快起来占江,你说吧! 9夜。鱼家大院正房室内 【音】吵成了一锅粥 李文广(大声):别嚷嚷别嚷嚷,一个一个说!我没见你爹养了你们这样的仨儿子! 占江:小叔,你说公道话。我爹当初把家业都留给占海,让大哥当家。占海才十二。大哥当了一年的家,光地里就少打了六七千斤粮食。这要是放在小门小户,那不得立马就玩完了?没法子,我娘只好让占海独立门户,不念那些烂书了。占海才十三。大哥,我说的不差吧? 占河(气得说不出话):对,对,你接着说。 占江:占海十五那年订了亲,这几年日子过得咋样?我那儿也有一大摊子烂事儿,爹呢也没交待给我啥!论说,占海的事儿我可管可不管。这不就因为是亲兄弟吗?大哥只顾得四村八乡看病挣自己的一份家业。我也有自己的一大摊子,可我说啥了吗?管地,管铺子,还管烧锅!一样一样手把手教占海,看着占海成人了!我说的对不对? 占河:对,对,那几年你是这样。 占江:不是我挑理,这些年我人前人后忙乎,图过啥没有?等转过年正月占海结了亲,就,就出了没完没了的烂事儿! 占河:那你就说说这些烂事儿!占海有今天,你敢说你择落得开? 占江:我咋就择落不开?大爷,小叔,你俩评评理。占海一娶上媳妇就不学好,染上了大烟瘾。我承认地倒给我了。可有一宗,地不倒给我,别人儿谁可敢要!谁不知道老鱼家是头等大户。 占海:二哥!你拍良心说,那年我才十六。要不是你跟我说什么灵药,哄着我上了瘾,我能有今天吗? 占江:占海!我要真有那么坏,那几年我就教你学坏了!你问问汪时大哥,那会儿我就把大烟当成了灵药!你吃大哥的药不管事儿,我看着你忒难受,给你就用了一丁点儿。当时没告诉你是大烟吗?末了你上了瘾,这也能赖我? 占海:就算这一回不怨你,可今年个儿我又抽上了这玩意儿,到现在咋也戒不了,还不是你? 你弄大烟膏自个儿抽,招摆的我又抽上了! 占江:放屁!那是大哥给我配的咳嗽药!你问大哥! 3 占海:那你当时咋不说是咳嗽药? 占江:是不是咳嗽药你还闻不出来? 占海:我闻不出来!我要是能闻出来,我还能再抽吗? 【镜头】占海从椅子上跳起来直奔占江 占海:鱼老二!今个儿我要跟你同归于尽! 【镜头】众起,忙分别按住占海,占江。 10夜,鱼家大院正房室内 占河:占江,反正今晚上已经撕破脸了。当着家里人的面,你就直说吧!你到底想干啥? 占江:想干啥?我不想干啥!我就是气不忿儿!他鱼占海不配独享祖业!说了俩媳妇,一个让他气死,一个让他休了。他,他,他啥都不配! 占海:你配,就你配!可惜了你,爹眼睛里没你!爹活着时就看透了你,看透了你的狼心狗肺! 占河:占江,占海配不配也不是你说的算。我也不稀得说你,俗话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你要是不怕遭报应,你,你就可着自个儿的性子干! 占江:报应?我又没干亏心事儿。我置地也是光明正大,我爱地,咋了? 占海:行,你爱地!明个儿把地都倒给你,你就在地中间摆口大棺材,到黑夜个儿就躺在你的大棺材里看着你的地吧!省着哪天得暴病没了,会后悔少看了几眼地! 李文广:占海!咋这么跟你二哥说话?不管咋的也得有个尊卑! 11日,鱼家大院正房室内 【镜头】下人们正在忙忙乎乎往院里屋里搬东西 【镜头】(转室内) 鱼楚氏:唉,虽说闹得这么大,惹这么多不痛快,咱们也算称心了! 占江:可不是!烧锅就给了占海二百两银子。我下家早找好了,一转手就卖了三百二,赚一半还多呢! 鱼楚氏:占江,你这个二哥是不是有点忒黑了? 占江:别,别这么说。姐,要说黑,我爹才真黑呢,都没把我当儿子。没把我当儿子,我还怕啥? 鱼楚氏:地都倒给咱们了,这可是大事儿。四村八乡的还不得指指点点? 占江:怕啥?咱不是都给他银子了吗? 鱼楚氏:嘿!要不是大哥帮着争竞,说是这些银子你都不认掏! 占江:也不能这么说。大哥不也占了老房院了吗? 鱼楚氏:咱们老房院都多少年了?论价怕是赶不上咱这套房院的三分之一!可大哥给的银子,是咱这套房院的一多半! 占江:那他乐意!听说他还抬了账,他傻吧!他寻思这么地能救救占海,没门儿!你信不信,就占海现在瘾这么大,那就是个无底洞!街里铺子?折腾不了几年呀!占海这个人,没囊没志的,说不定到时候还回来。到那时咱家大业大,从手指头缝里漏出点儿接济接济他们爷俩,四村八乡的就都得说咱们是大善人! 鱼楚氏:也别把占海看扁了!只是,唉,要是占海能再说上个人儿,海山就不至于跟着他遭 大罪了! 占江:说人儿?他说梦去吧!我是一点儿也不可怜占海。只是,苦了海山喽! 4 12日。街里当铺内 占海:都听明白了?我街里家离当铺有一箭之地,管事儿的还得像原来那样管事儿!你们,有啥事儿还是别找我,找管事儿的! 管事儿:三老爷,你老放心!这铺子都几十年下来了! 占海:我的性子大伙儿都知道,让我在屋里我也坐不住!你们别攀我,看我老不在铺子就不像从前我在村里那样上心。虽说表面上我现在就这一个买卖,可七亲八故人情份往那事儿也多了去了,也不能啥事儿都跟你们念叨不是? 管事儿:三老爷说的对!三老爷,你老该干啥就干啥,铺子里的事不用你老操心。这父一辈子一辈的。老太爷在世时我就这么支应着,现在连少爷都快念私塾了。你说三老爷,这都多少年了? 占海:这就好,这就好。行了,你们都忙着吧!我走了。 管事儿将占海送出店外。 13日,街里大烟馆 占海逡巡在大烟馆外,手在长袍口袋里捏数着银子 皮条:这位老爷,里面请呀! 占海:别。咱先说清啊,我想先问问 皮条:老爷,你老站这儿,我一时半会儿还真说不清楚!这不是伺侯的套路不一样嘛!你老得先进去瞧瞧。觉得行我们伺候着,觉得不行我们也绝不敢拦你不是?你老说,要是不能保证让你老从心窝子里往外透着舒坦,你老还能再来?这街里烟馆又不是只我们一家! 占海:成。我告诉你,本老爷有钱!有钱就有势,你可听好了。要是让本老爷不高兴,那你们就得等着吃好果子! 皮条:这说哪儿去了?你老瞧好吧。老爷到! 皮条引占海进烟馆。 14深夜。心满意足走出大烟馆的占海 【音】街头依然零星着一些小曲儿声 【镜头】(街景)标着“书苑”“丽春院”“藏春馆”字匾的小楼集中这一条街上。家家门前都挂着成对的大红灯笼。 【镜头】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妓女和暗娼在街上走来走去 【镜头】混混闲汉恶少醉鬼三三两两乱撞 【镜头】三三两两的男人女人勾肩搭背,三三两两的进入各个买春楼或者隐入黑暗之中 占海(自言自语):真他妈的傻!说什么媳妇?漂亮娘们儿不多的是吗?还常新常换。活着,什么叫情份?不就是个玩嘛。 【镜头】一车夫停在占海身边 【镜头】占海上车,问话。车夫拉着车飞跑 【镜头】车子陷落在成片的红灯笼,成片的黑暗之中 15初冬,晨。占海家 【镜头】占海家,独门独院,院内。奶妈正给海山洗脸 海山:娘,天都凉了。 奶妈:不怕的少爷,树叶还没落净呢。屋里你爹正睡觉。 门房,一个老头儿,走多来搭讪 5 门房:天儿凉了,老爷 奶妈:老爷又是后半夜才回来的? 门房:可不是!这就不错了,进院还问了问少爷!老爷还在屋睡呢? 奶妈:可不是!老爷黑天白天都不着家,也不知道都忙些啥。我说都没人信,海山有时好几天见不着他。 门房:可不。赶老爷醒了少爷兴许正在哪儿玩,还没等招呼过来老爷又没影儿了! 奶妈:少爷也真可怜!起小就是奶奶带大。他奶奶 海山(听到奶奶,哭):奶奶,奶奶,我找奶奶! 奶妈(忙哄):别哭少爷,千万不能哭!你这一哭要是让老爷听着了,老爷又该发火了! 海山哭停。 奶妈:还都怕老爷发火。你说,老爷是不是常在铺子里呆着? 门房:我有个侄儿就在咱铺子里当伙计。他说没咋看着老爷去过。唉,刚来那一阵子,老爷身上还没啥酒味儿。就打前几天开始,老爷回来还常喝醉了呢! 奶妈:那,深更半夜的? 门房:那到没事儿。哪一回老爷来家都有人送。 奶妈:只是可有一宗,老爷不好色。你看,老爷也不买几个年轻点儿的丫头使唤使唤,就我一个老帮婆子做饭带孩子。 门房:这倒是真的。就是这个院子太冷清了。我也纳闷,老爷不到三十吧? 奶妈:啥三十,满打满算才二十三!就是显老。唉,女人可伤透了老爷的心。海山他亲娘,后来的这个。唉,你说,老爷有这么多的钱,咋就,唉唉, 门房:人的命天注定。就像你和我,这都是命! 16日。占海家 【镜头】占河牵着驴,打听到门外,敲门。 门房:你老是? 占河:我叫鱼占河。 门房:啊,是大老爷!你打听到这儿了?唉,三老爷昨夜个回来晚了,这会子可能还没起来。少爷让奶妈背着出去买菜去了。大老爷,要不你老先侯着,我去叫醒三老爷? 占河:不用。我是他大哥,我就直接进屋了。 门房:大老爷,别价!三老爷前两天新买了一个丫头,我得通报一声。 17日。占海家室内 占海:大哥,你咋来了,咱们不是分家另过了吗? 占河:占海!咱们是亲兄弟。 占海:我跟谁都没看出来亲兄弟的意思! 占河:占海,(示意丫头出去)你听我说 占海(笑):丫头,听着吧,不背人儿。大哥,你说我啥都信着二哥,还不都至为你?要不的,我也成不了大烟鬼。 占河:我是整天都不着家。 占海:爹把我交给了你,你都管了我啥?头一年就让地少打了六七千斤粮食! 占河(惭愧):占海,我不懂得地。是得怪大哥没尽到责任。 占海:现在我知道了,你是个好人。但我还是不愿意见你!你就是个呆子,呆子!!!呆得就像你配的戒烟汤!哈哈哈哈哈,戒烟汤,真他妈的笑话!你上大街上看看吧,看看有多少大 6 烟馆?你能干得了啥?我一见你就来气!我就是不想像你一样呆头呆脑才不念书。可我不知道,打我不再念书是开始,我就更早地成了一个比你还呆的呆子!呆子!呆子! 丫头(害怕):老,老爷!你要不要再吸一点儿? 占海(疯狂地):滚!滚出去!(指占河)还有你,你也出去!我不用谁来登我的大门儿,不用!不想让海山见着老鱼家任何人,就包括你!大哥,我不想让海山看见你!海山一会儿该回来了。 占河:占海,其实我还想告诉你。原来我以为汪时大哥能常来看看你,大上个月他们搬天津去了。你看,离家都半年了,你。那天是都不痛快,可也不能结仇。我也发憷来,可我毕竟是你大哥! 占海(冷笑):那天就领你的情了!大哥,还说那个汪时呢。我早就听占江说他在六七年前就倒腾大烟卖!假洋鬼子,狗屁!唉,算了。(无力)大哥,求你,你走吧!我昨个儿回来晚了,还得再眯一会儿。 18日,街里 蘑蘑悠悠牵着驴在街上转的占河牵着驴,转悠到当铺门前。 管事儿(从当铺跑出):大老爷!唉,其实我还是叫大少爷顺口!(攥着占河手)你说老一辈少一辈的,又有你小叔这层关系。让我说一声占海,唉!也不照个面!我耳朵里听得多了,你们又闹成这样,唉!听天由命,听天由命吧! 占河:占海脾气还大!寻那回死,没死了,老娘没了!你老费心吧,叔。我心里这叫乱。想呆会儿再去占海家,心里又突突;想这么回家,又不甘心! 管事儿:听我的大少爷。回吧,回吧,谁也管不了!还有一双眼睛呢,那要是再传出话来,唉!过自个儿日子吧,占海要是回不过这个劲儿来,神仙也救不了他! 占河摇着头,骑上了驴。 管事儿:好好过自个儿日子吧,不用惦记!你放心,只要铺子在,占海就没事儿! 占河(作揖):拜托了! 【音】驴铃叮叮当当,越来越声小 19夜。酒楼包间内 【镜头】占海大剌剌地居中坐,围坐着妓女、张五李七王六之类。 【镜头】老五如厕,歪歪斜斜回包间,误入占海包间。 老五(惊觉,抱拳):对不住对不住,我进差屋了。(看见占海,惊讶地) 咦,这位老爷,我咋看你这眼熟呢? 占海: 你不是鱼杖子村西头的老五吗?我起小就认得你。 老五: 你老是? 占海: 我叫鱼占海。 老五: 哎呀,是鱼家三老爷。小的给你老见礼! 占海: 免了,咱都在外面混!还跟朱老大呢? 老五: 嗯呀,混口饭吃呗。 客甲: 朱老大?噢,知道了。三老爷,冤家易解不易结,这位老叔,上桌喝两盅? 老五:我是得敬三老爷一盅。 老五敬酒,众客跟着打哈哈。 占海: 朱老大现在做啥买卖呢?还寻思着上农村去置地吧? 老五(不好意思地):可别说了!朱老爷常念叨,这辈子干的最傻一件事儿,就是跟你们老鱼家 7 干那一仗。鱼老四真下死手,这不,逢着阴天下雨,朱老爷腰腿准疼!(众笑,老五也笑)朱老爷现在住外使钱呢!可说了三老爷,当然了个你老是大财主,那也备不住需要万一临时打个短不是?你老言语,你老言语,保证 占海(打断):这朱老大可不记仇? 老五:记啥仇呀,都八百年前的事儿了!查理牧师天天教我们念圣经,我们信教的人从不记仇。现在朱老爷靠着洋人天天赚大把的银子,对农村那点儿破事儿早忘了。 占海: 那就好,都怪鱼老四下手重。说起来这些过节跟我可不相干,对不五哥?如此,(沉吟) 那,我过去跟朱老爷喝盅酒? 老五: 那敢情好!(作揖)诸位小老弟有偏了,三老爷去去就来。 众: 客气客气。我们就不过去敬朱老爷,都请三老爷代劳了! 19日。占海院 【镜头】占海打着哈欠出屋进院 【镜头】奶妈择菜,海山在院子里玩 奶妈:老爷,你老说少爷都六岁了,是不是该让他上私塾? 占海:唉,念不念书?还有,我也没工夫接送! 奶妈:老爷,你老忙你老的。接送孩子的事儿,包在我身上。 占海:你能找着地方? 奶妈:嘿,老爷!我在老鱼家呆六年了。你老没记着?我们家就在城西门住。那不是至为爷们儿下乡回城,半道遇上劫道的了?爷们儿没了,我一个妇道人家养不活孩子,就把孩子送了人。然后赶着三太太生海山少爷,就到了老鱼家,这才有容身之地! 占海(不耐烦):行了行了!就上城西门的那个私塾吧! 20晨,占海家外屋 【镜头】奶妈把海山收拾得干干净净,边往海山身上背书包边唠叨 奶妈:咱们见着先生要懂礼貌。先拜孔夫子。孔夫子就是挂在墙上的长着一大堆胡子的老头儿,是文化人的祖宗。咱老鱼家的不行跟外人瞎得得。别跟旁的孩子打仗。 海山(大声):知道了!娘,你忒罗嗦了 奶妈:小声点儿,丫头在你爹屋里呢,可不能吵醒你爹。老爷天天忙得不住个闲,可不能惊了他的觉! 海山(小声):娘,大清早就起炕,这会子日头都忙出来了,他咋还不起呀? 奶妈(假装生气):咋还攀你爹?记着海山,咱可是大户人家! 海山:知道了娘!咱不是一块儿上学堂吗?就不能把话留着点儿在路上说? 奶妈:在路上可不敢老说话儿。城里比不得乡下,这乱马樱花的。再说,那些拉车的也没个规矩,拉着车嗖嗖的跑。前个儿咱娘俩买菜,你不是看见了?一个小孩子正在街上玩,让飞跑的车子刮倒了。 海山(点头):是,是呀娘。快走吧,我都急死了! 奶妈:走,走,这就走。这孩子,我看你就像你奶奶,忒性子急! 21日。街上 【镜头】奶妈拉着海山在上学的路上 【镜头】街景:新开张的大烟馆,写着“出兑”字样倒闭的店铺 【镜头】鱼家当铺探头探脑的伙计 8 【镜头】变化的四季:街边铺前的树,叶子绿了、黄了、枯了 【镜头】奶妈领着八九岁的海山,渐旧的着衣 【音】晨,叫卖;黄昏,叫卖。交替着(配画面)蹦蹦跳跳的海山,一张欢快明亮的脸 22夜。街上酒楼包间内 【镜头】占海大剌剌居中坐,围坐着妓女、张五李七王六之类。 占海(忽叹气):唉,来来来,再喝一盅! 妓甲:鱼家哥哥,院也不是都那么好走动的!咱们交往好几年了,我才敢说。要是钱真的那么紧,哥哥就少到院里走几回呗! 张五:小妹儿说的是。哥,不是兄第们说,这些年哥没少帮扶大伙儿。当铺生意不是还行吗?少去几趟院里,就没这些烦恼了。 占海:院里可以少去。可我这烟瘾越来越大了!要是在先,我觉着可以维持。一者现在各村种大烟的多了,虽说贩出去的也多,烟价确实涨不起来;二来呢,我一直有固定的主儿,就是烟真的涨了价,他给我不也得优惠点儿不是? 王六:哥,我觉着你气色不好,真不好。我记得哥今年刚到三十! 占海:哪儿呀,我才二十五。 妓乙:哥,你老家大业大,手头紧点儿是暂时的。 占海(又喝下一盅酒):唉,妹儿,我今儿个就索性说实话。我带进城里的银子,到今年开春就花光了!这不,我把家里的古董都贱卖了!也想着动动当铺里东西,管事儿的忒死性,话一笸箩一筐的没完没了。我真觉着越来越没法了! 李七(试探性地):哥,咱城里最大的往外放钱的主儿朱老大,不是跟哥挺熟吗? 占海:朱老大?我们老鱼家跟他有过节。 张五:嘿,就那点儿破事儿,多少年了!你说,这活人还能被尿憋死了?咱又不是还不起。俗说话借来的钱花着扎肉,你先把这段难关渡过。哥又不耍钱,以后少抽几口,少逛几趟窑子,这不就结了吗? 王六:要不的,哥,赶明个儿我们哥几个去朱老大那儿先探探话?多了咱不借,先借个一百两二百两的,你说可行? 占海(沉思):唉!也行。那,哥几个就先试试。我是觉着太磕碜了! 23夜,鱼杖子鱼家大院,室内 【镜头】孩子室内。 海勇:哥,你见了吗?爹上个月买过来的丫头杏儿,长得老耍瓜(漂亮)了。 海生(笑):你说你不好好念书,也不学记账,脑袋瓜里净装这些乱七八糟的! 海勇:哥,要能让我自个儿说的算,我长大了说个耍瓜媳妇就心满意足了。 海生:真没出息。你没听说过“丑妻近地家中宝”吗? 海勇:还有下句呢,“要想门前站,还是俊的好”。 海生:更胡扯了,谁家媳妇没事儿老往门前站? 海勇:那耍瓜人儿,自己在家里看着不也舒心吗? 【镜头】转占江室内 鱼楚氏(喊):那屋,咋还不止灯?都啥前儿了?这俩小子,都到说媳妇的岁数了,还是没 个人样儿。天天叽咯叽咯的,啥前儿不睡! 占江:可不,姐,咱睡吧。 鱼楚氏:唉,海山也有八九岁了吧?打上了城里,一趟鱼杖子没回。我说占江,占海是真跟 9 你结仇了。 占江:管他呢,各人过各人日子。 24.晨,鱼杖子。鱼家大院,占河家室内 桂花:海钦快成人了。跟你一样,整天就爱看个古书。 占河:一样吗?我看不大一样。他干啥都精心。天天放学回来不温习功课,总是找咱们家的老账房先聊一会儿。 桂花:可不。唉,要说也是,老账房这会子跟占江干,还干得挺有劲儿! 占河:父一辈儿子一辈儿。人家拿自己的工钱,谁管主人家的这些烂事儿?可说了,咱们有两年多没进城了吧? 桂花:两年多?都快四年了!自打大哥家搬到天津,你就去了一回。回来气得那个样儿! 占河:咋能不生气?我晚上老做梦,梦见娘在我身边哭。你说占江也真是的,起小占海跟他可比跟我亲!占海是伤透了心,连我也恨上了。 桂花:占江犯这病,人为财死。你看占江,把这八十垧地拾掇的,年年牛马羊的,可劲儿置! 占河:我就是担心占海。等上秋农忙看病的人少了,我真得进趟城,这老发憷也不是个事儿不是?你说海钦,是咱家的儿子,我咋瞅着随他二叔呢? 桂花:净胡扯!海钦精细点儿,那还犯病?都像咱俩似的,就不行变变?唉,你说,生完海钦都多少年了,我咋就不再生了呢?不行你给我调调方,我这两年成是想孩子了! 占河:调啥呀,再过几年直接当奶奶得了!吃不愁穿不愁的,还调啥方呀。 桂花:拉倒吧你,当奶奶,我觉着自个儿还像大闺女呢!你说,你给调不调?你要是再不让我生 占河:咋?还有别的想法? 桂花:那可没准儿。鱼占河,你兄弟都生气了,他在招呼你呢! 【音】院传进屋毛驴高亢的叫声 桂花:你听你听。 占河(外走,笑):这个老娘们儿。得,想生一大堆孩子,可有你后悔的时候! 25日。街里占海家,院内 【镜头】奶妈哭,丫头哭 奶妈:你说老爷。我在鱼家呆了九年了,你这是为啥呀?把房院卖了,你老在哪儿安身?难不成还去租房子?人口也不重,咋这家说没就没了呢?谁不知道 丫头(打断):大婶,你这还行呢,我咋整?爹娘把我卖进这个院子,我就没寻思有这一天。我除了侍候老爷,也不会干别的事儿呀。出了院门,闺女不是闺女,媳妇不是媳妇,哪门子的事儿呀!我也没干过啥粗活,莫不成也得走丽春院那条路? 奶妈:丫头,可不能这么胡说八道的,你这才十八,一朵花还没开全呢!就是找个人家当下人,也不能寻这条路。 丫头:老爷要出去租房子,我都跪下了,求他把我也带去!可他说院子太窄巴。唉,我还真没下决心跟了老爷。老爷心眼挺好,也不害人,可他也忒败家了! 奶妈:可不!门房老头一大早就走得没了影儿,海山还傻乎乎地上学去了!听说买房子都不过午,一会儿买家该来了!我听说老爷为了多卖几两银子,屋里大件基本没动,总共才拉走 了一马车东西。唉,说铺子黄了我还不信呢。这才几天?咱们这一家子就拆散了! 丫头:大婶,我跟你走行不? 奶妈:行行行!我天天上街买菜,街上的人认识的老多了。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你也别抹 10 泪了,拾掇拾掇走吧! 【镜头】奶妈丫头各背一个包袱走出院门。 【镜头】大门外一个胖绅士和几个家人冷冷地看着鱼家院落 【镜头】从人力车上下来的占海一步步走近。 绅士:都妥了吗? 占海:妥了。进院清点吧,该留下的都留下了。押着的五十两银子? 绅士(掏):这不,全在这儿了!占海,要不是看那个什么老五跟你是同乡 占海:老哥,啥也别说了! 26下午,街西私塾外 【镜头】占海在街边焦躁不安地走着,嘴里嘟嘟囔囔含糊不清地骂着 【镜头】从私塾里往外跑的孩子 先生(内喊):小心点儿车,别瞎跑! 占海(看见跑出的海山):海山,海山! 海山:爹,你咋来了? 占海:海山,咱们搬家了。来,跟爹上车。 【镜头】一人力车在占海身边停,占海带海山上车。 【镜头】人力车飞速地消失在大街深处 27晨(上午),街里。占海原来家,院外 【镜头】占河在院外下驴,上前敲门 【镜头】下人开门,喊状。胖绅士出 占河:咦,这位先生?你老是占海啥亲戚? 绅士:啥亲戚?我是鱼占海的买主,他这套房院卖给我了。你是谁? 占河:我是鱼占海的大哥鱼占河。 绅士:没听说过。 占河:那,你老知道占海 绅士:不知道不知道!我刚买了几天,这会子正忙呢,还真没工夫陪你说话。你呀还是自个儿上街上打听打听吧。 28上午(近中午),街上 【镜头】占河牵着驴,边走边打听 共分四组镜头。 【镜头】组一:小摊前 占河:老板,请问,你老知道跟前有个开当铺的鱼占海吧? 摊贩:知道,但不认得。那个当铺现在归一个什么朱老大了。 占河(吃惊):朱老大? 摊贩:那还有假?原来跟着老查理,现在跟着小查理,专放高利贷!当铺老板我不大认识,说是个大烟鬼。还爱嫖,爱吃花酒。听说为人还算和气,那顶个屁用!也是听说,借了朱老 大的高利贷,还不上,就拿当铺顶了。 占河:那你听说他搬哪儿去了吗? 摊贩:搬哪儿?不知道。原来住哪儿我都不知道!这年头,抽大烟败家的,逛窑子败家的, 11 耍钱儿败家的,都多了去了,谁上心这类闲事儿? 占河:那,谢你了!你忙。 摊贩:不谢,不谢。走好。 【镜头】组二:教堂前 【镜头】占河敲教堂大门,内出仆人 占河:请问,朱老大可在教堂里? 仆人:这位先生,今天不做礼拜,朱先生没来。你等做礼拜那天再来吧。 占河:请问,你可知朱老大住哪儿? 仆人:先生,你是不是找朱先生借钱的? 占河:啊,是是。我是找朱老大借钱。 仆人:那好,我告诉你。朱先生家在(声音渐低) 【镜头】组三:朱老大家院外。是一个独立小楼,套着院墙。 占河(敲门):朱先生在吗? 门房(开门):这位先生,找朱先生啥事儿?你预约了吗? 占河:我急用钱,就没来得及预约。 门房:那好,你跟我进来吧。 【镜头】组四:朱老大家室内 朱老大:情况就是这样。占河呀,我可不是谋算他那个铺子。你也看了,而今不比往昔。都怪占海自个儿不争气。你说,我能至为一个占海坏了行规吗?欠债还钱,没钱抵物,天经地义! 占河:那,你不能不知道占海现在住哪儿吧?他那套房院没卖给你的教友? 朱老大(起誓):占河!房院卖给谁我真不知道!我没那么坏,占河。铺子抵给我是差点儿钱,我意思是回鱼杖子跟你们哥俩谁的先挪借点儿,别这么急卖房院,也能多卖点儿不是?这占海,他还真有刚!要不你上街西私塾那儿找找?他那个小子在那儿念私塾。 占河(无奈):那,好吧。我再出去找找。 【镜头】占河走到大门口,朱老大往外送。占河上驴 占河(驴背上忽回头):朱老大!我再叫你一声朱老大!你相信报应不? 朱老大(没反应过来):啊,报应?相信,相信。 【镜头】朱老大回屋。进屋,猛然想起似的 朱老大(自言自语):嘿,这他妈的鱼占河,骂我呢!我咋没听出来呢? 29下午,街西私塾外 【镜头】私塾先生出 占河:先生,我是鱼海山他大爷。海山多长时间没来了? 先生:七八天,八九天了吧?我这儿学生多,又来又走的,准日子我可记不清。 占河:那你老知道他们家现在住哪儿吗? 先生:不知道。我记得那天是他爹接他的,车跑的那快!打那天起就再也没来。唉,念了三 年书,刚把字儿写出个个数来,就不念了。这孩子念书笨,真是你们老鱼家的孩子? 占河(笑):那还有假?他爹是老三,我们就哥仨。唉,你忙,我过些日子再来。 先生:你甭来了,指定不能再念了!还是上别处问问吧。 12 30黄昏,街西城门下 占河看着城门楼,呆呆地站着。驴亲昵地用嘴拱他。 占河长长吐了一口气,上驴。 【镜头】摇摇欲坠的太阳。 【镜头】黄昏染红的驴和驴背上占河的背影儿。 【镜头】太阳忽的一下就消失了,画面一片黑暗。 31除夕,夜。鱼家老院室内 海钦看书,占河桂花包饺子。 占河:你说,妈活着时年过得多热闹呀。咱们几大家子,还有下人,十几号人顿顿得吃两三桌。你看看现在,这年冷清的 桂花:那你还让保姆回去过年? 占河:人家不也得过年嘛。(转眼圈)我一见着保姆就想起海钦他三叔,也不知道他们流落到哪儿了。唉,也白瞎了海山他那个奶妈,在老鱼家呆了好几年,也流落没了。你说,街里就这么大点儿,我咋找不着他们呢?就说海山,不也得上街跑着玩玩啥的,咋一回也碰不着? 海钦:爹,你就是看三国流眼泪,替古人担忧!也不虑恋虑恋家里,我看见欠条子攒下好大一摞子了,也不上心! 桂花:这孩子,念你书得了,净咸吃萝卜烂操心!你爹 【镜头】桂花忽恶心,捂着嘴下地就往外跑 【音】桂花呕吐的声音 桂花回屋 占河:他娘,莫不是害喜了? 桂花:这个月都过去半个月了,还没来。 占河(笑):哈哈,这回海钦有伴儿了!海钦,你娘再给你添个小弟弟,你高兴不? 海钦看书,假装没听见。 桂花:海钦大了!要不是念书,快该说媳妇了。 32雪。街里,一个破旧平房院落,室内。 【音】呼呼的风声 【镜头】占海手颤抖着包饺子,海山擀皮儿 占海:过了年你就十岁了。俗话说小子不吃十年闲饭,可算能把你养的活了! 海山:爹,大烟你老就少抽几口行不?等过了年我找个人家当伙计去。你要是不抽这玩意儿,我就能养活你! 占海:好孩子!我也寻思哪天能戒了,可我戒不了!(哭)海山,没事儿,爹手里还有六十两银子呢。爹不会都抽光了的! 海山:都是大烟把你害了。爹,你千万得忍着点儿,尽量供上捻儿。等我再长大点儿,就能供得起你抽大烟了! 占海:真是爹的好儿子。不让你念书,你可怨爹? 海山:书呀,我一天都不乐意念!要不是怕你老生气,我早就不念了! 占海:唉。连你奶奶过世都好几年了!咱也不给你爷爷奶奶上坟,还不是怕见人?孩子,大 烟是毒药,你长大了可千万不能沾。沾上就没完。你看我,唉!其实,咱们家也有那么多亲戚呢,没脸走动。 13 海山:可不是,爹。我娘让你撵走时,我都想求情!奶奶没了,你老也差一点儿,把我吓坏了。我寻思着只要爹高兴,可不能再惹爹生气!其实,娘挺好的。还有奶妈 占海(哭):别说了孩子,大过年的!好好擀皮儿吧,爹还给你买了好几挂鞭呢。 33晨。街里,家家户户贴春联 【镜头】雪花飞舞,朔风劲吹 【镜头】冻死在街头的乞丐和狗 【镜头】穿着厚厚的棉衣,来来往往互相作揖拜年寒暄的居民 【镜头】(延伸至)占海租住的平房 【镜头】海山点鞭炮 【镜头】海山哈着手往屋里跑 (镜头转室内) 占海:快,海山,上炕吃饺子! 海山(跪):爹,儿子给你老拜年!不管,不管过啥日子,儿子都不怨你老。爹,祝,祝,祝你老身体健康,祝咱们家在新的一年里指定翻身! 占海:好,好,好呀海山。好孩子,快上炕吃饺子吧。 34【街里】在鞭炮声中,雪化了,树绿了 35夏。街里 【景】街,两旁整齐的绿树。树下,三三两两下棋、玩麻将的闲人 【景】(延伸)新开张的大烟馆丽春院,醒目的招牌和皮条,飞跑的车夫,肩挑手推的流动商贩 【音】蝉鸣,吆喝声 【景】(延伸)(摇至)占海租住的平房破院 【音】传出哭声 【镜头】(转室内)炕上躺着皮包骨头,奄奄一息的占海 占海(吃力):海,海山,别哭!海山,别哭。我还剩了二十两银子。我寻思今个儿抽最后一回,就过量了。我觉着是过量了,海山,你还记得当铺管事儿的不?找他,他还在当铺,当铺用的还是老人儿。记着,二十两银子一个也不许动,留着给你的!你告诉管事儿的去找领破炕席,随便找个地儿把我埋了就得了,听我话你才是孝子!千万别入祖坟,也别告诉你大爷二大爷。 海山:爹!你别吓唬我。你没事儿,没事儿! 占海:你脸离我远点儿,我,我憋着一口气呢,别喷着你!等你长大了也有了儿子,可千万不能啥都惯着他。海山 【镜头】占海吃力地把头歪向背对海山那侧,猛呼一口气,身子一挺 海山(哭喊):爹——爹——爹—— 36日,鱼家大院院内 【镜头】崭新的棺材,灵棚前,占江跪着 占江(痛哭):三弟,三弟,三弟呀!二哥是个畜生!二哥对不住你,三弟。二哥打起小就 爱地。不分给二哥家产,二哥还能承受;可不分给二哥地,二哥这心里天天像针扎似的!二 哥趁心了!占海,占海,二哥给你做了口好棺材! 14 占河:还说啥呀,占江!人死不能复活 占江:海山,海山呢?二大爷把你当亲儿子养,海山 海山:你做梦去吧!要不是管事儿欠灯,我宁愿随便找个地儿把爹葬了!爹说这才是孝子。爹说了,你们不能让我爹入老鱼家坟地! 占河:你娘埋在那儿,你爹得跟你娘并骨 海山:我娘?我奶奶早就说过,要不的我娘都不至于死! 占河:海山!这哪儿像个小孩子说的话?不管咋说,你都是咱老鱼家的骨肉。啥前儿都是血浓于水。 海山:你的话我听不懂!反正,我也不会呆在你们鱼杖子。 占河:那可奇了。你不在鱼杖子呆,还能上哪儿去? 海山(思考):哪儿去?反正,我有地儿去。这就不用你操心了! 占江(站起,走近):海山,我的好侄儿,二大爷 海山(打断):你躲远点儿,我不想看你! 37雨。鱼家老院 【镜头】门吱呀一声开了,又轻轻关上 【镜头】背着包袱的海山,跑过村街,趟过河水 【镜头】(延伸)海山在山路上跑 【特】在山路上拼命奔跑的海山 【特】刷刷刷向后倒去的庄稼 【特】越来越亮的天空 【特】升在天空中的太阳 【远景】另一个山村,隐隐约约一处大房院 38日。 【字幕】王杖子 【镜头】门房领着海山从大院门口往屋里走 【镜头】小妹出屋门,惊讶 小妹(喊):娘,娘!我表哥来了,是海山表哥! 39日,室内 【镜头】小妹父母坐在八仙桌旁。海山立,小妹靠着墙看。 王父:唉,海山。要说咱们是实在亲戚,你也怪可怜的。可你爹,也太,唉。不说了。你娘听着你爹过世的准信儿了才又走的道!你不知道,你娘今儿个过门才五天 海山:大姨夫,我不找我娘,人家也一家一计的。我就想留在你家给你当个长工使。别看我才十岁,我长得个儿大!让我干啥活都行。 王父:外甥,别这么说。都实在亲戚,我让你干活,别人不得笑话我? 海山(跪):大姨夫!你老就收下我吧,我死也不回鱼杖子!你老让我干啥活都行。 小妹(见状也跪):爹,你就收下表哥吧!咱们家有三头牛还没人放呢,就让表哥放牛呗。 王母:当家的,论说我一个妇道人家,不该插嘴。收下吧,海山怪可怜的。 王父(无奈):海山,起来吧。反正我也没儿子,就拿你当儿子养了。我的家教可严,俗话 说玉不琢不成器。你白天放牛,晚上再给你大姨大姨夫打打支应,你看行不? 海山(喜,磕头):谢谢大姨夫!谢谢大姨!谢谢小妹! 15 小妹:嘿,表哥,我你就不用磕了! 众笑。 40晨。鱼家老院室内 占河:他娘,别急别急。兴是海山不见这件事儿让你上了火,动了胎气了。呀呀呀,他娘,莫不是要生了? 桂花:疼,真疼。他爹,你说可能是个双棒,这可咋整? 占河:海钦,快骑我的驴找接生婆去!你娘要生了。 海钦边答应边往外跑。 41上午。鱼家老院 【音】传出孩子响亮的哭声 内(喊):是龙凤胎!是龙凤胎呀先生!先生,你这是看病积德,生了龙凤胎!鱼先生,是龙凤胎! 42月圆夜。鱼家老院室内 【镜头】李文广楚老三韩父(海山亲姥爷)王父占河占江,吃着小点心,唠闲嗑 占河:要不是正赶着俩孩子满月,还真聚不了这么全。 李文广:可不是咋的!占河,还有一事儿,要不的你也学学捉妖?四村八乡的再也没有像你爹那样的人了。唉,这老张道士一过世,难不成捉妖这门功夫就失传了? 楚老三:叔,不能这么说。听说韩四那功夫不在老张大爷之下。 韩父:韩四?可别扯了,哪能跟我老丈人比?他是我一个叔伯兄弟,东撞西骗的,赶不上我老丈人的皮毛!我老丈人那是真正的道家功夫。(对王父)他大姨夫,海山在你那儿可好? 王父:好,好。我管的严,正揉磨他的性子。海山哪样都好,就是粗鲁。我晚上叫他跟我们在一屋睡,也是这意思。 占河:小妹呢? 王父:我开春时就让她另居一屋了。我寻思着,得揉磨海山几年。我是怕他长大了会随他爹! 占河:唉!这孩子就是倔,该接回老鱼家才对。天天在你家,让你操心,我还真不落忍! 王父:这说哪儿去了?一个实在亲戚。我就小妹一个独生女儿,也是给她做个伴儿。还有一宗,海山放牛,也不白吃闲饭。 占江:大——哥,你给孩子取的名儿,男孩儿叫海峰,还凑和。女孩儿叫美丽,我听着忒别扭了!人家都叫个枝儿花儿啥的,哪有直接叫美丽的? 李文广:二侄子,我觉着挺好。占河,我儿子生的二孙子,叫树森,还是你爹取的名儿。树森才五岁,长得比老大树林就有气势多了!叫美丽好,长大了一准耍瓜。 楚老三:我大嫂子长得就漂亮,孩子还能差哪儿去?这可是老鱼家三枝儿见着一个姑奶奶,叫美丽好。 王父(附和):对,对。叫美丽好。 韩父:这名儿文明,一听就有文化! 43日(下午),山坡。牛,和海山 【全景】已收割的庄稼和未收割的庄稼 【景】金黄色的杨树柳树 【景】清亮的河水,晴朗的天空 16 【景】(延伸)牛儿吃草,海山检石子往远处扔 【镜头】(山下摇)正在上山的小妹。保姆提着饭篮子 长工(玩笑):哎,姑奶奶。一个给放牛的送饭,你咋天天都亲自去? 小妹:啥放牛的?他是我表哥,亲戚。 长工:亲戚?也是八竿子戳不着的吧?亲戚咋不供他念书?听说这小子有三年的私塾底子呢。 保姆:他大哥,你就别逗了。这个海山,一见着带字儿的都头疼,还念啥书?东家是他大姨夫,待他可不薄。你看这饭,东家吃啥他就吃啥。 长工:那我们呢?我们不也是东家吃啥,就让我们吃啥吗? 保姆:那是这几天割地干活累。你们说,平常能这样吗? 长工:平常?平常我倒没许会儿。不过,要我说海山可不轻快,我看他天天上午都没精神儿。 保姆:那是小孩子觉多。小妹姑奶奶也这样 小妹:可不!我觉着我的觉也比大人多多了! 44日(下午,近黄昏),山坡 保姆:海山,慢点儿吃,不急。 小妹:我看表哥吃东西像老虎。 海山(笑):你见过老虎啥样? 小妹:没有。就看你吃东西浑身都长劲儿。 保姆:这个小姑奶奶,真会夸人儿。海山,我们上山时候大老远的,看你扔石子,那要夯谁呀?可不行跟旁的孩子打仗。 海山(笑):不是。我是练劲儿。不瞒你们说,我还天天翻跟头呢! 海山站起来,拍拍身子上的土。 海山:你俩看着,我这就翻几个跟头。 小妹:别价。刚吃一半饭,这一翻跟头,还不得把饭都折出去? 保姆:海山,先吃饭!这孩子,性子咋这急。 小妹:看,火烧云了。 保姆:天黑得真快!明个儿赶放完牛一堆吃得了。 小妹:我娘说了,小子长个儿,顶到饭点儿会耽误长个儿,得多吃一顿。表哥,你看,山下家家都做饭了。 【长镜头】陆陆续续出村进村拿着割地家伙的村民,家家升起的袅袅炊烟 45日。街西私塾大院 【镜头】几个工人正换字匾 【镜头】横匾“国立渝州学堂” 【镜头】墙上告示,众路人挤看 路人念:兹新政日久。为与时俱进,迎合世界潮流,开启民智,本国立学堂并请中英法名教共同执掌。特招收有识学子进学。本学堂教授算学,地理,英文等课程。望众奔走相告,名额满为止。开学日期为明年春日,即光绪某年,西元一千九百零四年二月二十日。校长 周济人 路人甲:省城打多前儿就有洋学堂了,咱们这儿是落后。 路人乙:得了吧!没听说省里洋学堂都招不上人?这年头,吃饱了就不赖了,谁还有闲钱念 书?何况是洋学堂。 17 路人甲:听说洋学堂毕业可啥也不会干! 路人乙:可不!毕业就失业,好像是学了一大堆本事儿,都给那些人赶账了!蘑米还用碾子呢,就学着要造火车! 路人甲:火车?啥叫火车? 路人乙:我没见过。我就是听说有这门儿课。 路人丙:我听说好像在开平那儿开了一条铁路。 路人甲:铁咋能铺铁路?铁路是啥样的一个路呢? 路人丙:我们街坊有个在省城念书的孩子给我看过图,就是铺铁轨。车轮子在铁轨上走。 路人甲(摇头):那哪儿行,铁轨上还能跑车?一拐弯儿不就得把车给甩出去? 路人乙:老哥,洋鬼子的玩意儿,都邪门儿! 46夜。鱼家大院正房室内 【镜头】占江和鱼楚氏正准备熄灯睡觉,外喊。 杏儿:谁呀,老爷睡了。 海生:是我。我要跟爹说几句话。 鱼楚氏:这孩子,啥话不能赶白天说呀?非得到黑儿。杏儿,让他进来吧。 海生进屋。 占江:海生,啥事儿不能白天说呀,非得黑夜儿 海生:爹。我也是刚听狗子从城里回来说的,说县里也有洋学堂了。 占江:是吗?那敢情好。要不我也想着开春让你进省城。这回好了,离家近了。 鱼楚氏:还是省城好吧?就怕 海生:我听说省城里的洋学堂忒多了,都闹不清哪好哪坏。这个学堂是新办的,那咋也得立个名声吧?要是不好好办咋能办得下去?我觉着赖不了。 占江:在理,在理。你说啊,海勇要是有你一半的脑子。唉,他就知道混! 海生:他心里还惦记着早点儿说媳妇呢! 占江鱼楚氏笑。 鱼楚氏:也好。出息一个得了,也不能个顶个儿都出息了。早说媳妇抱孙子也好。 占江:海勇就是没出息,整天迷迷糊糊地 海生:可不,海勇脑袋里就是空! 47晨,鱼家老院室内 桂花:他爹,你看这俩孩子睡得多香! 占河:眼瞅着长个儿了。这俩孩子,可比海钦小时好哄多了。要不的,大人得累成啥样? 桂花:可不。起先我寻思着得请俩奶妈呢,一个就够了。 奶妈进屋。 奶妈(轻声地):招呼我呢? 桂花(笑):你看,她耳朵多尖!出去吧,俩孩子正睡着呢。 占河:我想起来了。昨个儿听人哄嚷,街里办了一个洋学堂。 桂花:我探过话。海钦跟你一样,就对看病感兴趣。他说过完年他都十七了,想跟你四村八乡的当个先生。 占河:唉,你看这局势,越来越坏了。村村种大烟,也没个人管管。老百姓都穷成啥样了? 这往后,老百姓越来越舍不得花钱看病了! 桂花:可有一宗,现在学医道的不也是越来越少吗? 18 占河:那倒是。有钱人都看洋医去了。 桂花:你给人看病,穷人多还是富人多? 占河:穷人多呗。 桂花:那还怕啥,多少年都这么下来了!你是怕海钦当不了一个好看病先生? 占河:那倒不是。海钦心灵,医道是不会太差。我是怕,医者仁术,讲医德难呀!我呀, 打起小看着海钦就抠缩。 48太阳刚刚升起。鱼家老院,占河正撁驴往外走 【镜头】海钦匆匆进院,拎着半口袋小米。 占河:咦,今个咋没上早课? 海钦:老师早上有事儿,免了。爹,前个儿我在柜上看见一张欠条,上写柴禾沟李苦瓜欠药费小米二斗。天没亮我就去了,你看,这是小米。 占河:李苦瓜家里困难。前两天我翻着了欠条,正琢磨哪天给他呢。省着他心里老惦记着,该不好意思找我看病了!海钦,咋没听爹吩咐就随便去讨账了呢? 海钦:爹,俗话说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去了也没说啥,我就问病治好了吗?人家说好了。我拿出欠条,他说快过年了。我说都快过年了,人家就给了。 占河:海钦,你哪样都好。你看人家困难成那样,你咋还下得去手? 海钦:爹!要是都下不去手咱们一家咋生活?这又添了弟弟妹妹,添了奶妈。爹,咱老百姓的日子一天不如一天了! 占河:那你还要账?知道老百姓都挺苦的 海钦:苦,谁不苦?爹,我还跟海生一块儿去佃户家收过租子呢。反正干啥有干啥的规矩,想赖账可不行。朱老大借给我三叔高利贷,都把我三叔逼死了。可那,能怪人家朱老大吗? 占河:你混账! 桂花急忙从屋里跑出来。 桂花:你们爷俩吵吵啥?孩子都给吵醒了! 海钦:娘!(举小米)我收回来了二斗小米,爹还骂我! 桂花:那也不能跟你爹顶嘴!没大没小的 49日(上午)。鱼家大院私塾室内 海钦悄悄地走上自己的座位 先生正坐在讲台上打瞌睡 先生:鱼海钦!你咋这前儿才来? 海钦:我干正事儿去了。哪能像你,就装着点儿子曰诗云春秋八股。咋了? 大大小小的学生们起哄。 海生:先生,你老不是让我们做文章吗?都打断我思路了。 海勇(从桌子抬起头):谁呀谁呀,老这么吵吵!我做梦抓的鱼都吓跑了。 众学生拍桌子,吹口哨 先生(举戒尺):谁想来一下? 肃静,众学生都端坐。海钦站起来 海钦:先生,我错了。我跟我爹说今天不上早课,替我爹忙了一早晨的活儿。求求你,别告诉我爹! 先生(长嘘一口气):这不就结了?你在尽孝,我也不是那么不好说话的。现在啥局势我还 能不知道?凑合着念吧!海钦,你坐下,咱下不为例。 19 50日(下午)。鱼家大院私塾散学 海生海钦在前面走,海勇追。 海勇:二位大哥,等等我呀。 海钦:老迷糊,我俩寻思着你磨蹭着想去先生家吃蹭饭呢! 海勇:狗屁!我是刚睡了一大觉,怕出来猛了受风寒。 海生:得得得!我说海勇亲老弟,你老还真会保养。这一天你得睡多少觉呀,怪不得这张脸越睡越大! 海勇:老哥,你可不能说我脸大,娘的脸比我的还大呢!仔细娘听着了会捶你。你不知道娘最怕啥?一个是胖,一个是脸大。 三个人哈哈大笑。 海生:老弟,过完年一开春,我就去洋学堂了。你就跟我做个伴儿呗? 海勇:我跟你俩做了十年伴儿了。十年寒窗,狗屁一筐。二位老兄就饶了我吧! 海钦:应该说是我陪了二位,又是兄又是弟的。我是兄也陪弟也陪。海生大哥,你老自个儿进城单刀赴会去吧! 海生:咦?海钦,你也不去? 海钦:不去。我跟我爹学看病去。将来嘛,我也会置些地,像我二叔那样。 海勇:像我爹?得了吧,天天算,白天东看西走的也不住个闲,多闹心呀! 海钦:那,你想干啥? 海勇:我嘛,有二三十垧的地就知足了。娶个耍瓜媳妇,生几个孝顺儿子。 海生(羞他):胡子还没长呢,就想说媳妇! 51晨。鱼家大院 【镜头】正套车。鱼楚氏边整理海生衣襟边唠叨 占江:海勇,海勇呢?这孩子,他大哥头一天去洋学堂,他也不出屋送送。 海生(笑):他呀,还在枕头岭上做美梦呢! 鱼楚氏:这也不随谁,整天这么能睡。 占江:随你呗,姐。你就是觉多 鱼楚氏:我觉多,可我灵透呀。你看海勇 【镜头】鱼楚氏忽见海生在偷笑 鱼楚氏:海生,你笑啥? 海生(淘气):没啥。爹到现在,人前人后一直管你老叫姐。 鱼楚氏忽然脸红。 海生:爹,你看,娘都脸红了! 鱼楚氏(亲昵地捶海生):死孩崽子!咋还开你娘的玩笑呢? 52晨 【镜头】马车沿着刚刚化冻的河水岸边,沿着山路向街里跑去。太阳升起 车夫欢快的歌谣(音)王二姐坐高楼开始思夫,一天里在墙上划那么一道;眼瞅着冬来了春又去了,一笔笔划出了院墙可那个人儿呀,咋还看不着?…… 【镜头】占江鱼楚氏站在大门前眺望马车,那马车在山坳处转了一个弯儿,一下就不见了! 第八集完 第九集 1早春,日。鱼家老院 【镜头】一村民手拿一封信来到鱼家老院前 村民(喊):屋里有人吗?天津来信了。 内(应):有,有人。 奶妈出,接信回屋。 2夜。鱼家老院室内 海钦(念信):亲爱的大姑大姑父 桂花:哎呀,这叫啥词儿,真牙碜! 占河:天津那地方洋人多。唉,就跟着洋人学样吧! 海钦(继续):有一事儿想跟大姑父大人相商。近来洋教堂给教民种痘治疹子,奇效。我父亲觉察此事对大姑父大人大益,真诚希望大姑父大人能亲自来一趟考察一番!乡村出痘多有亡故者。此法不惟赚钱增誉,更积阴德。 占河(眼睛大亮):真咋的?快给我看看。 占河看信。 桂花:要是真有这好法子,乡下得少死多少孩子! 占河:可不是。就说海峰和美丽,也还没出痘呢!我得去 桂花:就是咱们家没马呀,骑驴那得啥前儿能到? 占河:跟占江借借吧!可巴了的,借匹马还能费劲儿? 3日。天津,街里 【镜头】一处独立的别墅 【镜头】(延伸)占河在弯弯曲曲的街上走着。牵着马,边走边打听 【镜头】(拉近)路人看他拿着的信封,边看边指点 【镜头】(近)占河冒汗的脸,好奇的眼睛 【镜头】汽车黄包车飞一样从他身旁掠过 【定格】别墅大门前,占河敲门 4日。汪家别墅室内 海通:大姑父,咱可不是吹啊。咱老汪家是天津坐地户,那洋人要是没有我们这帮子人扶着,那还不全都是瞎子?教堂里那些牧师,咱熟!打前几年闹拳民,洋人把老佛爷那么一收拾,嘿,还不是 占河(打断)海通!隔墙有耳。 海通:怕嘛,这是租界!租界你懂吗?大姑父,您了现在来天津,那可真能开眼!要不是各路洋人,天津能发展成现在这样?赶明个儿,我领着你老人家看看人家的大银行。好家伙,那才叫气派!那叫个结实!那叫个洋气! 占河:我就想学学种痘。 海通:好办,这事儿着嘛急?啥前儿学啥前儿把您了带过去不就结了嘛,嘛难事儿!只不过,有个规矩,得入教! 占河(沉思):这 汪时:妹夫,洋人种痘,一种一个准儿,预防。这玩意儿安全,一劳永逸。就是洋教 占河:入教,其实也没啥。唉,要真有那么神,我就入教! 1 海通:这不就结了嘛!大姑父,还有一宗,有个叫信夫的日本人也是我哥们儿,开着大买卖。您了闲着也是闲着,要不的,我把我这个哥们儿给您了引见引见? 占河:日本?那就免了吧。我就是学种痘,交那么多人干啥?再说,现在台湾朝鲜都让日本人占着,那个琉球国估么着都给人家了 海通:嗨,这跟你有嘛关系?人家老佛爷都不说啥,咱一个穷老百姓。何况,日本人跟咱长得一样,听说 占河(摆手):我还是先学种痘吧。 汪时:海通这孩子,就是性急。他心眼好,是个热心肠。其实,乱七八糟的人,他还真不交! 占河:海通这也不大呀,交往这么广?海通,你可有二十? 海通:大姑父,算您了说对了。我今年就是二十。 5日。鱼家老院室内 占江:大哥,你说海通有个结拜的日本大哥信夫在做大买卖? 占河:别信这话。我就是一听一说。海通还是个孩子,他经历过啥?那个日本人一哄,他就上了道。结拜个日本人,早晚他得后悔! 占江:大哥,我可不这样想。海生念的洋学堂,其实也学不出啥来。我寻思着让他上大城市历练历练。要不的,让海生去天津,投奔他大舅,你看行不? 占河:这,我心里还真不乐意,又怕你往旁处想。大城市哪儿有根呀!我给你地址,要不的,你自个儿写信问问?这信也快,二十多天就到了。顶多俩月,你就能收着回信儿。 占江:行。我回去就让海生写信。(对着那屋喊)姐,咱们回家了。 鱼楚氏(应):知道了占江!这屁股还没坐热呢。我听着嫂子讲说天津的新鲜事儿,又想起了从前。唉,这些年可把我憋屈的! 【镜头】占江鱼楚氏出屋,杏儿和另一个丫头跟出。 占河桂花回屋。 桂花(笑):看人家占江,都多大岁数了?还一口一个姐,多甜呀! 占河:拉倒吧,我听着肉麻。可说了,咋看杏儿有点儿肿眼圈? 桂花:唉!我也不信。她说海勇缠磨她。这咋可能?兴许是她自作多情呗 占河:也备不住。我是觉着海勇眼睛不像海生眼睛那么清亮。 桂花:海钦呢? 占河:海钦,有一股子这哥俩谁都没有的精明劲儿。 桂花:那,海峰?对,海峰忒小,看不出来。你在家呆好几天了,明个儿出出门儿吧。咦,咋那屋好像有孩子哭声? 桂花风风火火出屋。 6日。柴禾沟,李文广家 文广:贤侄,要说现在是真能耐,栽个花儿就能管那么大的事! 占河:洋名叫种痘。都是这些教民,栽花栽花叫顺口了。 文广:叫栽花好,比种痘强。要说现在人是能耐!树林出过了。你往树森胳膊上这么一栽,就行了?你比你爹能耐大多了! 占河:小叔。说实话,栽花用不了啥本钱,我想免费 文广:打住!你要是免费,就没人敢栽了!要我说,你不如这样。先从大户人家开始,多收点儿银子,你这栽花可就推广了。谁花钱不心疼?谁又不想人前人后显摆显摆?都跟着富人学样嘛,下一步,那找你的人才会多。你再看着办。 2 占河:我还真得琢磨琢磨。别说,小叔,你脑袋瓜子还真好使! 文广:那不是吹。占河,干啥不能太实诚,得随缘。还记得你整的那个戒烟汤不?教训! 占河:那,我就试试看? 7日。柴禾沟,老陈家,室内 【镜头】一处大院。来回走动的下人们好奇又兴奋的嘀嘀咕咕。 【镜头】(转室内)坐满了男女老幼 陈老乡绅:小鱼先生,我们家跟老鱼先生是父一辈,这可真是父一辈子一辈了。栽一个花要二两银子,都赶上绑票的了!你也忒黑了吧?我想,家里各房的孩子都栽,还有管家账房,这十六个孩子呢!天津那儿教民 占河(打断):大爷,不能这么说。十六个孩子也不过三十二两银子,你老真那么在意? 陈(哈哈大笑):哈哈哈,贤侄还挺会说话!好,那就这么地吧! 陈老太太:都排好队,一个一个来。这家伙!都别吵吵,快把顶棚吵翻了! 8黄昏。柴禾沟老陈家室内 陈老乡绅主位,占河挨着。周围坐着管家账房私塾先生等人。 陈:贤侄,你酒得喝深点儿,不能赶不上我这老头子能喝!贤侄呀,说句实在话,你若不要三十两银子,我还犹豫呢! 众笑。 陈:贤侄,你得知道我们有钱人的心情,就怕别人说抠缩。你说,我这不也是做功德吗?哪年都往庙上布施个千八的。这功德比上庙强。 占河:就是。大爷,你老这些年的家业越来越大发了! 陈:不瞒你说,我家有保家仙,是黄大仙。不像你们老鱼家,七上八下的,寻思着都不踏实。要是不信保家仙这个事儿,你问问在座的各位? 众(附和):是呀是呀,那玩意儿老邪乎了! 陈:要说看风水,看仙,捉妖,除了张道士就是你爹。可惜呀,他们都故去了!张道士晚年眼睛基本看不着啥了,可能是泄天机遭了天谴!他儿子孙子日子过得都不好。你们家呢,折了占海一枝儿。依我说,你不学风水跟捉妖啥的真就对了。你说你知道了天机要是不说,心里也痒痒不是?不如不知道。 账房:老爷,你老的见解真高!天不佑无福之人,要不你老真有造化呢! 管家:老爷,有件事(看占河) 陈:占河不是外人。 管家:其实,也没啥。前两天我去街里,听说光山上聚了一帮胡子,专门抢大户。咱们是不是也做做准备? 陈:这事儿你早该禀报呀! 管家:我怕吓着你老,也就迟疑着没敢说。 陈:那你现在咋说了? 管家:这不是肚子里有酒了嘛。俗话说酒壮怂人胆!(众大笑。) 9夜,柴禾沟。老陈家大院 一道闪电,数声闷雷,稀里哗啦下起雨来。 一个蒙面人翻墙而过,轻轻地开了大门。 六七个蒙面人,有拿刀的,还有拿铳枪的,快速的跑进大院。 3 门房被放倒。狗狂叫。 几个人直奔正房,把正在炕上睡觉的陈老爷揪起来。 灯亮。 蒙面甲(用刀逼着):老东西!快拿出两千块银元,否则要你的命! 陈:好汉,真拿不出这么多现钱。钱都压在地上了。 蒙面乙:少废话!要不是知道底细,能跟你要两千?咋不要三千,不要五千呀?你要想活,就麻利的 陈(喊):管家,管家,快把那两坛子银子拿来! 管家领着四五个家人上。因有陈老爷作人质,都不敢靠前。 管家献上银子,蒙面丙丁各抱一坛。众匪挟持陈老爷往门外撤。 门外。各蒙面人牵好各自的马准备上马撤。其中一蒙面人的蒙面忽掉,恰好一道闪电。 陈:啊,你不是 蒙面甲把刀向陈老爷脖子上猛地一勒。血喷,陈老爷倒地。 众匪骑马远去。 一个女人(凄厉的,狂喊):老爷,老爷! 天空,又一声炸雷。雨继续狂泻 10晴,晨。鱼家老院室内 桂花:哎,他爹,你说的可当真? 占河:那还有假?就前几天我上他们家给十多个孩子栽花来着,谁想就遭了这一劫?老陈大爷可能是认出了其中一个贼,。唉,要是他装装糊涂,这一劫不就过去了! 桂花:这个家听说是四分五裂了!你说,有的人就是盛不住话,听说你最近就常犯这毛病!能栽个花就把你能的,好像无所不能。前两天我听人说你现在不止栽花,不止看各科的奇病怪病,还净说人家生死,断人家能活几年几月几天呢!神仙都断不了人的生死,你咋就能? 占河:你不懂。有这样一部奇经神脉的书,钻透了就能断! 桂花:你真能断? 海钦(从外屋进,问):爹,今个儿你老出门儿带我不? 占河:那,你拾掇好了?我觉着你也老大不小的了,得学着自个儿出去单挑儿。还有,你的驴跟我的驴老走不到一块儿。 11日。村街,扛着锄头三三两两来回走动的村民 几个村民碰到一块儿聊天。 村民甲:老哥,你说现在劫道的咋成灾了?前个儿老王的儿子从远处回来,半夜就遇见劫道的打了一闷棍。给打死了。 村民乙:你说哪个老王? 村民甲:王大嘴。 村民丙:嗨,你还不知道?那个劫道的就是老王!老王把包裹拿回家,打开一看,里面有儿子的照片。当时就傻了! 村民甲:真咋的?能这么巧?老王不是个老实人吗? 村民乙:他抽大烟!一听捎信说他儿子回来,他高兴的什么似的。寻思着做几宗大买卖好给他儿子接风。你知道不?他儿子在天津卫混得老好了,在外国人开的银行里干事儿。 村民丙:那他也不缺钱呀! 村民乙:就是这!他怕儿子看自个儿忒不成气候。其实,他儿子是提前回来了。要不,哪能 4 这么巧? 村民甲丙(同叹):作孽,作孽呀! 12晨。鱼家大院正房室内 杏儿侍候鱼楚氏洗脸。鱼楚氏忽见杏儿眼睛肿。 鱼楚氏:杏儿,咋了? 杏儿:太太,没咋。就是,就是 鱼楚氏:跟前儿没人,有啥话你就说把! 杏儿跪。 杏儿:太太,你老行行好,找个人家把我配出去吧!我怕。我怕哪天 鱼楚氏:杏儿,起来慢慢说。 杏儿:是。(杏儿起)太太,三少爷劲儿可大了!我知道他是主子,说是跟奴婢闹着玩,奴婢也不该恼!再说 鱼楚氏:又是海勇?杏儿,要不是我们老鱼家不许收小,就把你先收了房又何妨?看样子海勇是真得意你!唉,算了,等我跟老爷说说,把你配出去吧。也是,万一出了丑咋整? 杏儿跪下磕头。 杏儿:谢太太!求太太别跟外人说。我怕名声弄坏了,到婆家受气! 鱼楚氏:放心吧!这孩子,人长得俊,心性一点儿也不狂荡。只可惜生在了穷人家。 13夜。鱼家大院正房室内 鱼楚氏:占江,你说海勇也不上学,整天闲逛。是不是给他寻一门亲?也老大不小了。 占江:那哪成?海生还没定呢,这得有个先后顺序 鱼楚氏:杏儿这孩子求我着,让咱们给她踅摸人家。 占江(惊愕):咋?这丫头疯了吧? 鱼楚氏:不是!可能是海勇闲得没事儿,撩拨她来着。杏儿奸着呢,知道跟海勇不会有结果,生是不着他的道儿。也算是积德吧,要是等海勇真做出来,咱们家可就丢人丢到家了! 占江(笑):这个海勇!不过也是啊,我像他这么大,姐都过门儿了吧?好吧,不过杏儿这一出去,得把海勇闪够呛!咳,要我说,街里洋学堂也是瞎扯淡,不如让海生回来算了!我还想接上汪时大哥这个碴口呢! 鱼楚氏:我看行。你没看吗?海勇恐怕废了!让他经由长工、经由点儿账,他可经由了? 占江:经由个屁!嗨你瞧,姐,我又说脏话了。海勇还跟鱼老四笑话咱俩呢,说咱俩是守财奴!你看找他唠嗑的人儿,鱼老四本来就缺心眼儿。 鱼楚氏:都是惯的!不是我说,要是哪天把家业都给了他,我看比他三叔强不了多少!不过,可没见他有啥大毛病,不抽不赌不嫖,还整天笑眯眯的 占江:那是傻。你看他那一双眼睛,年轻轻的咋一点儿都没神儿呢? 14日。洼店,村街 占河骑着驴在街上慢悠悠走着 村民甲:鱼先生,今个儿咋没和小鱼先生一起来呀? 占河:你说海钦呀,他上柴禾沟了。 村民乙:鱼先生,离家近的道你咋不去呢? 占河:我呀,我屁股沉,离家多近当天也得贪黑。 占河下驴,牵着驴走。 5 占河:我上哪个村看病全都得贪黑!这不,现在兵荒马乱的,怕摊上劫道的。家里不放心呀。我呢脸皮放厚点儿,不论到哪个村,就赶谁家住谁家了。 村民甲:那,今儿个住谁家? 占河:孟老五。可说了老哥,孟老五家住哪儿? 村民乙:好找,就挨着老任家。老任家不是跟你们有亲戚吗?咋不住他家? 占河:是亲戚,庄亲。我跟孟老五对劲儿,有两三年没见着他了。可说,是老任家的前院还是后院? 村民甲:后院。后院的后边。我带你去。 15日。洼店孟老五家 村民甲:老五,老五,鱼先生来了! 一个正在拉锯的汉子闻声站起,作个揖。 孟老五:喝,是大哥!稀客,你要是再不来,我还以为你把我忘了呢!你先上屋歇着去,我得干完活。晚上喝酒时可不行耍滑,文化人不讲究,那多丢人! 占河:忙你的去吧,就是话多!少说两句还怕把你当哑巴卖了?干活悠着点儿,我看你拉锯直晃荡! 众大笑,几个村民带占河进院,进屋。 16中午,孟老五室内 正吃饭,老五往外走。 占河:你看,哪有客还喝着主人就走的? 老五:拉倒吧,你还用陪?外头这点儿活我放不下。 孟妻:大哥,别管他,你们喝着。老五就这脾气,干不完活叫他吃饭,老费劲儿了! 占河:老五,悠着点儿。你晌午没洗脸吧?我瞅着你气色不大好。 老五:得得得,就你们当先生的,瞅谁都像有病! 村民甲:鱼先生,别管他。老五脸上除了土就是锯末子,脸色还好的了?没事儿,一顿能吃仨高粱面饼子呢! 众笑。 孟妻:就不行匀两天干?仗着大哥不是外人儿。当家的,晚上可得陪大哥好好喝两盅。 老五:老孟家人还能不知这礼数?都是孟夫子的后代。天底下能挑出孔孟家不知礼数的,不是吹,一个都没有!我不是怕明个儿下雨嘛。大哥,我明个儿陪你好好喝。 村民甲:行了,快去锯木头去吧,鱼先生不是外人儿。 孟老五出屋。 占河:这叫能过!不过,弟妹,他这样可不利于养生。 孟妻:嗨,大哥!可巴了的,一个高粱面脑袋,能喂饱肚子就阿弥陀佛了。一个庄稼人,还懂什么养生不养生? 众笑。占河嘴蠕动了蠕动,没说出话。 17晚饭后,孟老五室内 屋里挤满了大人和孩子,孟妻掌灯。 村民甲:这孟老五,吃完饭就出去了!晚上也没赔先生喝酒。你说说,孟老五脸也顾不上洗,衣裳也顾不上换,哪就差这一天了?明天一定下雨?龙王爷跟他打招呼着? 众人笑。 6 孟妻:反正大哥也不是外人。要是把大哥当外人儿,老五也不能这样。大哥,你老也早点儿歇着吧,明个儿下雨,你也走不了。明个儿让老五好好陪你喝一天玩一天! 村民甲:拉倒吧嫂子!还喝还玩呢。就说今个儿,看了六七个病人,还栽了四个花,都把老五家当太医院了! 村民乙:可说了,得叫老五进屋呀。老五,老五! 老五从外面挤进屋。 老五:就来就来。大哥,你再等会儿。 村民乙:你这人真是,人家鱼先生这么忙,你就顾的在外面锯你的木头!也不说进来打打支应。哎,你往外轰轰人儿,该安置先生歇了! 老五:别价!我还没让大哥瞧呢!大哥,我就是觉着浑身没劲儿,浑身都堵得慌。 众笑。 占河(笑):我不给你看。 老五:你不给我看,我就不让你睡觉! 众笑。 占河(假装迟疑):那,就给你看看?你得先洗洗脸。你看你一脸土一脸灰一脸锯末子的,我得先看看你的脸色呀! 众人大笑。孟老五答应着出去洗脸。 18夜。孟老五家室内 孟老五进屋,占河看了看他的脸色。 占河:咦?老五,把手伸出来。我还真得好好看看。 占河号脉,沉思。 占河脸上开始出汗,摇头。无奈的摇头。 占河:唉,兄弟。你拉木板子干啥呀? 老五:做家具。 占河:算了,家具做不成了!我看,还是留着自个儿用吧! 老五(出汗):大,大哥,你不是开玩笑吧? 占河:咱俩谁跟谁?又当着一大屋子人!贤弟,我不说也是这样。你体内长的瘿肿把气脉都堵死了,也就仨月的事儿。我给你开点儿药,就是缓解一下疼,治不了命!唉,你说你!这以后,该吃吃,该喝喝吧!活呢,就别干了! 19中秋,日。村里村外地里都是成熟的庄稼,占河骑驴走在洼店的村街上 村民甲:鱼先生,这又是要上哪儿呀? 占河:光山。 村民乙:那个村子你还敢去?山上就住着贼! 占河:不碍事儿,贪黑我就在村子里住了。你们说,贼也仁义!光山村里就从没遭抢过。 村民甲:可不是!兔子不吃窝边草嘛。对了,我忘了告诉你,孟老五前儿个过世了! 占河(叹息):得这拙病也是命呀!他干活不惜力,啥事儿又爱在心里憋着,多硬棒的一条汉子!不行,光山的事儿急,等他过头七我再去看看吧! 村民乙:啥急事儿?莫不是去给郑蝈蝈看病?那小子,听说肚子硬得像块铁似的,鼓得像一口大锅。 占河:看病不能光看表面。这郑蝈蝈的病兴许还没事儿。二位忙罢!我也不下驴了,得抓紧赶路。 7 村民甲乙(同时):你老忙着,你老忙着!等有空来家里坐坐! 占河:好,好。 驴儿越跑越远。 20日。鱼家大院 海生进大门,头上披散着。门房惊愕。 门房(向内,喊):老爷,大少爷回来了! 海勇从屋里跑出来。 海勇(笑):爹!我大哥把辫子剪了! 21夜,鱼家大院正房室内 占江:洋学堂整天教啥?不是只教咋让你们剪辫子把? 海生:爹!我想多学点儿东西,没工夫侍候这一脑袋头发。再说,教堂 占江:那是洋人!咱不是!咱是大清国的人!你说,剪了辫子你就多学东西了? 海生:也没有。爹,知县衙门里都有剪辫子的了。再说,连朝廷都不管! 占江:朝廷不管,不是还有家吗?村里人不得咋指指点点呢!书没念咋样,倒跟洋人学样了!你大爷去了趟天津,回来也没说剪辫子! 鱼楚氏(笑):得了得了,占江!我瞅着挺好,一个大老爷们,拖着个辫子!洋人都管这叫猪尾巴!海生,娘托人给你订了一门亲,是张店老张家的。家道还殷实。他家仨闺女,顶数老丫头俊。 海生红着脸出屋。 占江:你看,剪辫子都敢,一说提亲还害上臊了!海生,你给个话! 海生(外,应):你二老看着办吧。我回屋睡觉去了,学校管得紧,觉老不够睡! 海勇(做个鬼脸):这美事儿,要我就再听一会儿。娘,你偏心眼儿。大哥是个学生,我不是。我整天在家 鱼楚氏:这小子,也不害臊!等你大哥结完了亲,就给你订。 海勇(边出屋边嘟囔):啥呀,还是当大哥上算! 22晨。鱼家老院室内 占河翻柜,翻出一大包欠条。占河一张一张翻看,眉头越拧越紧。 奶妈桂花在照看正在炕上爬来爬去的海峰和美丽。美丽扶着墙学走路。 奶妈:你看,还是丫头比小子好养活。小姑娘都会学着走了。 桂花:可不是。我说当家的,一大早翻这些烂账干啥? 占河:没事儿。自打海生订了亲,我心里就发慌。(向外,喊)海钦! 海钦(进屋,答应):爹,啥事儿? 占河:我寻思让你收收账。现在刚收完秋,你别死气白脸的!没了人性,咱这医名儿就没了。 海钦:我知道!爹,你也忒心软了,咋攒了这老多的烂账? 占河:那有啥法儿?老百姓穷呗!唉,我寻思你也老大不小了,得琢磨着寻门亲事儿。 海钦:爹,要是为说亲,干脆就别要!爹,要账跟说亲没关系。自古都是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就是啥事儿没有,这账也得该要就要!俗话说人善被人欺 占河:扯哪儿去了?就让你要要账。 海钦:爹。我现在会看病,也会栽花。从没有过啥欠账。 桂花:海钦,你爹是你爹,你是你!我看,你还是跟你爹好好学学,尤其是做人。四村八乡 8 的,谁还没个儿手松手紧?哪能光看着钱,看着那点儿小米? 海钦:行,我知道了。那,我走了。 海钦出屋。 桂花:这海钦,说了半天话,也不说稀罕稀罕弟弟妹妹! 占河:男孩儿跟女孩儿不一样。男孩儿都木。 桂花:要我说,是海钦这孩子心里根本没有弟弟妹妹! 23日。鱼家老院室内 汪时、桂花占河、李文广夫妇拉家常,占江夫妇进屋。 占江(见文广):小叔,你老啥前儿来的?咋没上那屋去? 文广:占江,你这一成了鱼杖子头等大户,我还真不敢去了! 鱼楚氏:叔,这可把我们臊死了!就是多置了几亩地,啥大户呀?可说了,叔,婶,咋没把树林树森哥俩带来呀? 文广:他们都上私塾,没敢招摆。 汪时:这家伙,我可是好几年没来了!又是天津,这老远来你们老鱼家。咋地,怕上家去咋的?够着想说话也不搭理我,嘛事儿呀! 占江:呦,大哥。给你老请个安吧? 众大笑。 外面哄哄嚷嚷,鱼老四跑进。 鱼老四:各位爷,我是鱼老四。(对占河)你去瞅瞅吧。说是光山的郑蝈蝈,骑个驴,老神气了!后头跟一大堆人,驴前头俩人打着锣,还有俩人抬着匾。我听人念是什么生什么死的,都快进咱们这个院儿了! 众笑。占河下地。 占河:走,都出去瞧瞧去。 众人都从屋里陆续跟出。 24日。鱼家老院 院子里站满了村民。郑蝈蝈,一个清瘦的中年人,下跪。 郑蝈蝈(跪):鱼先生妙手。我特地请人写了“起死回生”的匾送给鱼先生,救命大恩难报! 占河(跪一跪还礼,前扶):快请起!言重了,言重了! 汪时(旁言):妹夫,你们这礼数也太嘛了!现在朝廷推新政,都时兴行西礼,意思意思得了。这又跪又拜的,我好像回到周天子的天下了! 众大笑。 郑蝈蝈:这位老爷,我们穷乡僻壤的,忒闭塞了。不过,我觉着老祖宗的礼数也不赖。你老就说这汤药吧,也是老祖宗传下来的,不也起死回生了吗? 鱼老四(喊):挂匾! 占河(制止):先慢着!那个,老四,把匾先拿小屋去吧。老郑哥,你老屋里请! 郑蝈蝈:鱼先生,免了。我们不进屋了。你家有客人,我们改日再来。 25夜。鱼家老院室内 汪时:现在是袁大人主事儿,他老人家在天津练了那么多年的兵。现在,天津更繁华了! 桂花:听说袁大头是 占河(打断):莫谈国事!这么多年我都看透了。我看,只要能平平安安过日子,管他呢! 9 老百姓永远是老百姓。 占江:大哥,海通真有这么大能耐? 汪时:那可不!别看我出了几年洋,还真赶不上他!这叫长江后浪推前浪。海通,不是自个 儿孩子自个儿吹,还真行! 占江:大哥,你说,我也觉着洋学堂学不了啥玩意儿。我想不让海生念了。大哥,也让海生去天津闯荡闯荡,可行? 汪时:那咋不行?现在洋学堂,说白了就是骗人,毕业就是失业。上它干啥?就是白扔钱。虽说不差钱,那好钢不也得用在刀刃上不是?海通路子野,他在天津,那是脚面水平淌!让海生上天津,你一百个放心! 占河:大哥,大哥,我看这事儿得从长计议。 汪时:妹夫,不是我说你!就你这性格,也就当个乡医,干不了啥大事儿。 桂花:大哥,这么说你妹夫我可不爱听! 众大笑。 26夜,月下。河边 海勇一个人正呆看河水。 海钦骑着驴走近。 海钦(喊):海勇,一个人傻站着发啥呆? 海勇(惊):嘿,吓我一跳!二哥呀,咋这晚才回来?吃了吗? 海钦:吃了,还喝了点儿酒呢! 海钦下驴,把驴栓在树上。 海钦捡起一块石头,向河里扔去。 海勇学样,也捡起一块石头向河里扔去。 海勇:二哥,你说小时候多好! 海钦(笑):我看你就是闲的。你要像我这么忙,哪还有闲工夫叹气? 海勇:大哥定亲了。杏儿嫁人了。 海钦:杏儿,咋说嫁人就嫁人了? 海勇:这谁知道,以为我逗她呗。嗨,我没顾上跟我娘说呢!嗨,就是说了也白扯,门不当户不对的。你说我娘他们咋这势利眼?还都是守财奴。天天到晚除了银子就是租子,别的话都不会说了!娶媳妇就是娶媳妇,又不图她的嫁妆。唉,要是生米给做成了熟饭,估计全都得认了!可这个杏儿,他不让我上手,我也不能强来不是? 海钦(笑):一个丫头。再说,男子汉不虑恋顶门立户过日子,整天想媳妇,真没出息! 海勇:那还能要啥出息?不愁吃不愁穿的,还不用干活计。不是我说你,二哥,你咋一点儿玩的心气儿都没有呢?天天忙忙乎乎,把自个儿都变成老头子了! 海钦:那是我有理想。我有奔头,有志向。我现在挣的钱我娘一文不要,这都是我将来的基础。不瞒你说,我爹说欠账要回来也都归我呢!海勇,我就喜欢钱,喜欢当个富人的感觉。我看着二叔,觉着浑身都带劲儿! 海勇:你也忒俗了!我看,你是完了,没救了! 海钦(笑):你才完了,没救了呢!怪不得我二叔啥事儿都找大哥商量。 27月下。鱼家老院 海钦开大门。 占河(内问):是海钦回来了?咋这晚才回来? 10 海钦:是,我在外面喝了点儿酒。你老全都睡了吧?我回屋了。 占河:回吧!你等会儿再睡,我过去要跟你说几句话。 占河出屋进海钦屋,海钦进院跟着占河进屋。海钦点灯。 占河:都忙啥呀,这么晚才回来。 海钦:看病,栽花。这几天主要是要账。爹,你给我的那些条子我都清了。粮食我还不要,这不,也慢慢折成银子要回来了!人家还管饭呢! 占河:没难为人家吧? 海钦:没有!就只有一户人家耍赖。那个老婆子给我跪下了,气得我给了她一脚。她立马就起来了,拧打拧打出去,都没用半个时辰,回来就把账结了! 占河气,举手打了海钦一个耳光。 占河:混账!那是谁家?万一出去借了高利贷,你不是把人坑了吗? 海钦(委屈地):爹!你老真是个昏君!我三叔都那样了,人家朱老大还那样呢!要是照你老这样,不定哪天咱们家就得揭不开锅! 桂花(内,轻声喊):嗨,你们俩!都把孩子吵醒了! 从正房屋里传出来哄孩子声和孩子的哭声,占河狠狠瞪了海钦一眼。 占河(小声地):儿呀,爹就顾得教你医道了!你真得好好学学人道,得学学咋做人!明个儿把钱给老太太送回去! 占河摔门帘出屋。 海钦嘟囔着,熄灯。 28晨。鱼家老院正房室内 占河(对奶妈):你去,那屋把海钦叫过来。都啥前儿了,还不过来吃饭? 奶妈答应着出屋。 桂花:他爹,我听你一宿没咋睡。 占河:可不是。可把我气的!海钦这孩子,哪能这么讨账,我这么多年的名声 奶妈(进屋):老爷,少爷一大早就走了。那屋现在没人儿。 占河:你看你看,他还真勤快!怕是挨揍吧? 桂花:唉,你是得好好说说海钦了。咱们说要回来的账都归他,是寻思着反正你也要不回来。哪成想他是这么个要法!这孩子真是掉钱眼里去了,将来不说把四村八乡的乡亲都得罪光了,就是这弟弟妹妹,我看也怕是不能动钱!这还了得?再看看他那个派头,比他二叔都牛哄,真怕比他二叔还狠!还有,整天摇头晃脑的骑个驴,见谁都不下驴! 占河:可不是。咱俩也没少说他呀。 桂花(朝鱼家大院努嘴):莫不是跟那院学的? 占河:不能。就说海勇,还在那院长大的呢!真是越来越大度,啥都不当好的。听说还背着占江两口子,上街里偷着给长工买好东西吃呢! 桂花:可不!前些天他偷着给做活的买烧饼,回来他娘都闻着烧饼味儿了,他还不认账呢! 占河:要说孩子可没处看。小前儿那样,大了这样。海勇越长越厚道,也敦实。你看海钦,精瘦精瘦的,瞅着就奸! 29夜。鱼家大院正房室内 占江戴个花镜正巴拉算盘算账,鱼楚氏坐在炕上做针线活。保姆旁站,海勇喝茶。 占江:你喝水声小点儿行不?这账又算差了。 鱼楚氏:这孩子!你爹眼睛都花了,也不帮帮你爹。 11 海勇:爹,不是有账房先吗? 占江:还能啥事儿都靠别人儿?这人呀,他得时刻觉着有双眼睛盯着他。要不的,说不定又会整啥猫腻! 海勇:爹,人算不如天算。你老这是有福不会享,免不了最后白捞忙! 鱼楚氏:这孩子,哪儿有这么跟你爹说话的!整天吃粮不管酸,还老说风凉话。 海勇:那,要是不爱听风凉话就给我找个人儿,我天天说给她听不就结了吗? 占江:又来了!莫不是还没忘杏儿那档子事儿? 鱼楚氏:就是,一个丫头。 海勇:人家皇上还有娶杀猪匠的闺女当皇后的呢!咱们算个啥人家,这么装大! 占江(怒):放屁!你再说一遍?整天游手好闲,兜里都不能有钱!有俩钱就给那帮长工们打酒买烧饼,你寻思我不知道?一个丫头,长得精瘦,一点不挂福相。再说,人家杏儿也不乐意呀,人家是主动要往外嫁。看你那点儿出息,别丢人了! 鱼楚氏:不能学学你大哥?你大哥比你才大两岁,整天虑恋着咋把家业干大。你可好。除了爱跟做活的在一块儿瞎混,再不就是爱看个小闺女。整个一下流坯子! 海勇:那又咋了?没听人说,大丈夫难免三妻四妾!这可好,搬来个祖训,还把纳妾跟阴德扯一块儿去了!要不的,你们不乐意杏儿,先纳了做妾也行呀。赶你们瞅顺眼的,再往家娶! 占江大怒,拿算盘向海勇砸去。海勇急躲,算盘在墙上碰个粉碎。 保姆(前,挡):少爷,快跑! 海勇飞快的跑出去。 占江:徐妈!咋哪次我要揍他你都拦着?就不怕把你辞了? 保姆:老爷,你老消消气。你老把我辞了,我也得这么干。我在老鱼家是看着三少爷长大的,我就瞅着三少爷仁义。 鱼楚氏(笑):你说,就海勇这道号的,也有人这么得意儿。 占江无奈的摇摇头,捡起碎了的算盘。有些心疼的苦笑了一下。 鱼楚氏:占江,不就是一个算盘嘛!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30正午。鱼家大院正房室内 占江鱼楚氏正午睡。 门房(外,喊):大少爷回来了! 鱼楚氏(睡眼惺忪,推占江):占江,醒醒。我咋听着是海生回来了? 占江:不能吧?还得过俩月才放假呢! 二人起。刚坐稳,海生进屋。 占江:咦,还真是你!你咋回来了? 海生:爹,不念了!不是开矿就是化学,没点儿用!再就是洋文,我寻思学成了也行。天津我大舅,那时候都出国留过洋了,咱不行上回欧洲?嗨,说了让人笑话,这都快一年了,天天上课还是窝头柿子! 鱼楚氏(笑);窝头柿子?这是啥话,一年就学一句这个? 海生:可不是咋的!今个儿头节课就是窝头柿子,我脑瓜子就疼。一下课我就回屋收拾了东西。爹,管他呢,反正我不念了! 占江:不念也好,一个窝头柿子,瞎耽误工夫。再说,毕业就失业,还不如趁早自个儿闯闯。 鱼楚氏:就是。没完没了的也不知道为啥念,你老爷那会儿是奔个举人进士,现在朝廷一会儿一出的,不念了!唉,这么念下去,都耽误我抱孙子了! 12 31冬日,雪。鱼家大院室内 各屋摆满了酒席,下人们屋里屋外忙乎着上酒上菜上饭。 正厅主桌,占江夫妇占河夫妇、张父张母在同一张桌。 占江:都是海生主意,把父母都请到一张桌儿。咱们赶不上形势。大哥,你说,这男女同席,可是开天辟地吧? 占河:占江,你脑子忒落后了。我去海钦他大舅家,人家啥前儿都这样。 占江:那不是大城市嘛,咱这穷乡僻壤的还能比了?听说,人家那儿结婚还都坐汽车呢!那多气派?哪像咱们这儿。大哥,我到现在都不知道汽车长得啥样! 张父:别说汽车,就咱们街里我都十多年没去了!海生念的洋学堂,到现在我也不知道是咋个洋法。 鱼楚氏:亲家,我跟你说吧,就是学了一年的窝头柿子! 张父:啥?弟妹,你再说一遍。 鱼楚氏:就是窝头柿子! 众大笑。知客进屋。 知客:东家笑啥呢?这屋真热闹。二老爷,就这么多屋子还全都坐满了!要是撂到旁人家,还真得嘬瘪子了!可说了,外头的雪下得挺大。 张父:雪大好。你说是吧,亲家。这有讲,结亲那天,下多大雪,就有多厚的财! 知客:对着呢!我也听客人们都这么说。 32夜。鱼家大院,洞房内 屋内,各墙角都点着大红蜡烛。海生喝茶,示意丫鬟退。鱼张氏整理被褥。 鱼张氏停下手,若有所思。 【镜头】(回忆)街上新开不久的澡堂子门前,停着马拉的轿车。丫鬟和鱼张氏掀轿帘下车。 鱼张氏:小芹,澡堂子到底啥样儿?要我说在家烧点儿水洗洗得了。就我娘事儿多。 小芹:都到地方了,快进去吧。 鱼张氏和小芹进。小芹在前台付完账,二人进更衣室。 鱼张氏在更衣室妈呀一声,扭头就往外跑。 前台:咋了,小姐? 鱼张氏(脸通红):小芹,快走!咱不洗了! 鱼张氏和小芹慌慌张张出澡堂门,上车。 【镜头】(切回洞房)鱼张氏噗嗤一声笑了。 海生(把水吐了出去):咋?笑啥?(看自个儿身上)没系差扣子吧? 鱼张氏:没有,我没笑你。我说给你听听。哎,你在街里去过澡堂子吗? 海生:那还没去过?都开业半年了。我呀,差不多一个礼拜就去一趟,离我们的学堂近。咋了? 鱼张氏:就在前几天,我娘非让我去。哎呀妈呀,我一看,那一帮女的都脱得光不出溜的,吓坏了!我还以为一人儿一个屋呢!多不好意思,没敢洗。 海生大笑。 海生:这傻丫头!那,等一会儿,你就不害臊? 鱼张氏:你不是我男人嘛,你看我我还害臊? 33夜。鱼家老院,敲门声 桂花(向外,喊):海钦,出去看看是谁? 13 (镜头转海钦室内)海钦点灯,嘟嘟囔囔起。 海钦:也不雇个门房,回回让我开门!(没好气)谁呀?我都睡了! 海勇:我!这么晚了还能有谁?大腊月的,还睡懒觉,也不说找地方玩会儿。大哥让我 叫你过去,咱们哥仨看会儿牌。 海钦:白天怪累的。行呀,(向内)娘,我去大哥家玩一会儿。 桂花:把门留个活杈,回来别咚咚咚的敲门。你弟你妹惊醒了不好哄。 34夜。鱼家大院海生室内 海生哥仨玩牌,丫鬟侍候着倒水。鱼张氏坐在炕上做针线活。 海钦(忽叹气):大哥,还是你们哥俩命好呀! 海生:咋了海钦?咱们老鱼家的医道都传给你了,你这么大岁数就能当先生挣钱。我们哥俩还都羡慕你呢! 海勇(瞟了一眼鱼张氏,眼光转到牌上):二——哥,知足吧!我都不知道整天干啥,可也没学会像你这样叹气! 鱼张氏(笑着接话):要都是像你,天底下就没忙人了。那还不得个顶个喝西北风? 海生:可不是!海钦,我还想求你办件事儿呢。听说大舅家海通大哥可能耐了。那你就帮我问问,你说我去投奔他咋样? 海钦:啥?上天津卫?想不到你平时不言不语的,心更野。就说投奔他去,那也得有事儿干不是? 海生:那当然。我想好了,咱们家不是开过当铺吗?我小前儿就对这玩意儿上心。我想要是开个古董店,连收带卖,指定赚钱。 海钦:玩古董?这玩意儿水可深了,整不好 海生:嗨,没事儿。我找个行家当帮手。你就是帮我问问行不行就得了。我就是在天津得找个落脚的地方。还有,我还怕欺生。 海勇:二哥,想不到大哥还挺奸。 鱼张氏:老三还挺会骂人。 海勇:大哥,我说的是真话。 海生:是,是。我兄弟啥前儿说过假话? 众大笑。 35过年,晨。银装素裹的鱼杖子 村街上爆竹声此起彼伏,一帮孩子们正跑着唱儿歌。 【画面】孩子们边跑边唱:新年好,新年到 小子门闹着放花炮 丫头们穿上了红棉袄 老太太门牙都笑掉 【镜头】三三两两拎着野鸡野兔的村民进村。 36晨。鱼家老院正房室内 占河:也不知道海山咋样了。 海钦:爹,前些日子,我在王杖子见着海山了。长得高高大大的,都像个大小伙子了!就跟我应付几句,不回来。 桂花:这孩子怕是记仇了。哎,美丽,又闹喳啥? 14 美丽(挣扎着下地,朝海钦):大哥哥,抱。 海钦(高兴):好,抱抱。这个小妹妹,还挺会来事儿。 占河:哎,他娘。你说,要是早给海钦说个人儿,现在也该抱孩子了不是? 海峰看着海钦抱美丽,撇嘴欲哭 桂花:你看你看,海峰这小子还争怀呢! 奶妈:饺子都煮好了,都赶紧上桌吧。等一会儿,二老爷那屋还过来拜年呢! 占河:快快快,赶紧吃饭。 海钦:等一下,我出去先把炮仗放了。 海钦把美丽交给奶妈,出屋。院外想起了炮仗声,和村子里的炮仗声连成了一片。 37日。鱼家老院正房室内 占江夫妇带着海生两口和海勇进屋拜年。 下人们也互相笑着拜年。家人们闲谈,下人们都退出。 鱼楚氏:大嫂,海生八成是上学上的心野了,老惦记着要上天津开古董店。 桂花:古董店可不是那么好开的。那个,那个,(问占河)孔夫子说啥来着? 占河: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 桂花:对呀弟妹。咱们可得给孩子拿好章程。虽说海通认识一个什么信夫,那可是东洋人,跟咱们隔着十万八千里呢。不像咱们的实在亲戚。 占江:大嫂,也不能这么说。你看街上那些信洋教的,有谁跟查理沾亲带故?外国人不认这个。日本,东洋人嘛,我估计也不会认这个! 占河:占江,谁知道了,反正我也不敢深说。你大嫂还担心着海通呢。说是东洋人不可靠,怕他哪天吃了信夫的亏。 桂花:可不是。不过,我们给搭个桥没事儿。进城做买卖是大事儿,何况去的是天津这样的大城市!那得虑恋好了。 海生鱼张氏:大娘,我们真虑恋好了。(鱼张氏)要是可行,我们两口都去,打算天一暖和了就走。 占江:是呀,把钱都预备好了。怕不够。怕不够,去年冬还卖了几垧地呢! 占河:卖地?我咋没听说?卖给谁了? 海勇欲言,海钦使眼色制止。 桂花:海钦,使啥眼色? 海钦:没有。是海勇想让我帮着说两句话。 桂花:那倒不用。海勇,别把大娘的心眼看扁了,大娘不是小心眼儿。唉,既然你们都商量妥了,那就去吧!在大地方呆着,你娘比我有经验。 鱼楚氏:这些年把我憋屈坏了!嫂子,我跟占江都寻思,哪一天海生他们在天津站住脚,我们把家都搬去! 海勇:娘,别管我。我可不去! 38日,晴。鱼家大院 杏儿两口儿。 杏儿男人,一个农村后生,手里拿着野鸡野兔,敲门。 门房:老爷,老爷!杏儿两口子来拜年了! 39日,晴。鱼家大院正房室内 15 杏儿男人立,杏儿斜坐在炕沿。占江坐在八仙桌旁,鱼楚氏炕上坐。保姆端着洗好的水果,端着糖块瓜子花生之类让杏儿两口吃。 鱼楚氏:杏儿,我也没个女孩儿。往后就把我当亲娘待成。我可是一直把你当亲闺女。 杏儿:是。自打进了老爷家,老爷一家都没把我当外人儿。我起小没爹没妈,就是在老爷家这些年是享了福了。 杏儿男人:是呀老爷。杏儿一直念叨老鱼家的恩德,这不初三该回门吗?我说初三来会不会,杏儿非要今儿个来。 杏儿:真的,我还真想叫你老一声娘,就怕高攀不上。 海勇,不知何时进屋。搭言。 海勇:娘,你就认了吧! 杏儿忽脸红。 鱼楚氏(惊吓):这孩子!蔫不出溜的,进屋咋不言语一声呢?行呀,杏儿。我认你这个闺女。 杏儿下地,跪拜鱼楚氏,跪拜占江。 杏儿男人跟着跪拜。 杏儿(不好意思):拜见二哥。 杏儿男人也随拜。 海勇(脸色忽变,对占江):爹,我得去看看我二哥,他说找我有事儿。 海勇不等占江回答,扭身出屋。 杏儿男人尴尬地 鱼楚氏(圆场):姑爷,别理他!杏儿知道他二哥的脾气。咱们唠咱们的。 40日,晴。鱼家大院外,河边树林 海勇站在一个树旁,用手使劲儿捶打树干,哭。 河面上一帮孩子正滑冰玩。其中大点儿的一个孩子发现了什么似的 孩子(喊):哎,快看!鱼家的胖少爷正抱着大树哭呢! 众孩子哄笑。 海勇跑出树林,捡石头砸那帮孩子。孩子们一哄而散。 海勇(嚎叫):妈了个巴子,滚!老子乐意哭,你们管得着吗?滚,滚,啊呸! 41【字幕】刚过完年,海生就带着新婚不久的妻子去了天津。桂花吧羊脂玉的观音菩萨像送给海生,让他留作镇店之宝。 42青苗初长的时候,日(上午)。王杖子,山野 【镜头】(延伸)从山底向山顶直推,一层一层绿了的庄稼。山路旁的花树,绿树。层峦叠嶂着的绿山。放牛放羊娃们从这山向那山,彼此高声呼喊着 【音】群山激荡着稚嫩的回音 【平摇】几只正在山沟里啃草的牛 【平摇】站在沟坎上的海山 海山(大声,两手卷成喇叭状):嗨嗨嗨嗨 大山的回音:嗨嗨嗨嗨 【特】高大结实的少年海山 43日(上午)。海山放牛处 16 三三两两干活的村民经过 村民甲:小子,你不是鱼杖子的鱼家小少爷吗? 海山:别瞎说!我姓鱼,可我不是什么鱼少爷,我是牛将军! 村民乙:喝,这小子挺牛呀! 村民丙:海山,看样子东家对你不赖。瞧你这大个子,今年十五了吧? 海山:狗屁!我十二。 村民甲:十二?你说说,看人家咋长的。还真像那么回事儿。 村民乙:哪回事儿呀?武将?拉倒吧!海山,你咋不栓牛呀? 海山:我的牛就是我的兵,可听话了。栓它干啥? 村民乙:海山,咱们爷俩说。老王家过日子老抠缩了,你可得看好了牛。 村民丙:就你闲吃萝卜烂操心!海山是老王家的姨表亲,外甥! 村民甲:一个续的。再说 村民丙扯扯村民甲的衣襟,三个人说说笑笑离去。 44日(近中午)。海山放牛处 小妹呼哧带喘跑上来。 海山:你天天往山上跑啥? 小妹:看你偷不偷懒。 海山:一个丫头,天天找小子玩,我都嫌磕碜。 小妹(脸红):你不是我表哥嘛!你要这么想,明个儿我就不找你玩了。 海山:不逗你玩嘛,还当真!看,我给你做了个柳鼻儿,我吹吹你听。 海山把一个小柳鼻儿递给小妹,自个儿从衣兜里又拿出了一个柳鼻儿使劲儿吹。 小妹跟着吹。 小妹:你慢慢吹吧,我该回家了。 海山:咋刚到就走?回去,更好。我也该吃饭了。 小妹:都怪你!我给你带点儿好吃的,你还秃噜秃噜跟我娘说。我娘告诉了我爹,这不,好吃的也带不出来了! 海山:我带饭呢,也不稀罕好吃的!你看,这么着我长得更壮! 海山目送小妹下山,坐在地上。 海山从怀里拿出干粮和咸菜,大口吃起来。 海山(自言自语):啥好吃的,饱了就得了呗!这个王老头,瞧这个抠缩劲儿,我还不稀罕! 吃饱了的海山喝了几口水,然后躺在山坡草地上,睡着了。 几头牛从沟里爬上来,吃草。慢慢的,进了地开始吃庄稼。海山甜甜地睡着。 45中午。 在山上地里干活的村民们纷纷下山,整个画面充满了村民们的欢声笑语。 两个长工看见了正在地里吃草的牛。 长工甲:我说,牛进地了。咱们轰轰牛,把海山叫醒了。 长工乙:别管他!这小子,前两天我跟他闹着玩,他还骂我! 长工甲:别价,大人还跟孩子一般见识?这要是让东家看着 长工乙:你猪脑子呀?就前儿个咱们在海山跟前儿讲了东家几句怪话,他回去还跟东家说了!这回,也该让他长长记性。 长工甲:瞧我这记性!反正他们都是亲戚。咱就看东家咋处置吧。你说,海山会不会挨揍? 17 长工乙:你真是闲吃萝卜烂操心,打又打不到你身上!麻溜回去告诉东家去! 长工甲(笑):那又得多吃好几口苗。得看看王老抠门那个难受样!不过,咱得想好了说辞,别最后怪到咱俩头上! 长工乙:快走吧!说辞?就不行边走边商量?等海山醒或者牛出了地,咱俩不就成了瞎扯了 吗? 俩长工跑着下山。 46中午。王家。 俩长工呼哧带喘地跑进院。 长工甲(喊):东家,我俩进庄了往山上一瞅,咋像是牛进了咱家的地。 长工乙:麻溜地,快去吧东家!多叫几个人,咋没见着海山呢? 王父从屋里急出进院,往山上看。 王父(心疼的):你们俩快去呀!愣着干啥?海山,海山呢?哎呀我的地!这不是要命嘛!快,快,跟我一块儿上山! 长工们从自个儿屋里跑出,跟着王父往山上跑 村街,回家的村民,也跟着返回往山上跑。 47中午。山上地里 众人轰牛。 王父呼哧带喘地也上来了。 没有人去叫海山。王父走近仍在呼呼大睡的海山。 王父举起拐杖对准海山的脑袋猛地一下,海山噌地一下跳起来。 海山:是他妈的这么大胆?敢打小爷爷我? 王父:畜生,畜生! 海山(愣怔):咋了?大姨夫,是你打我? 王父:除了我还能有谁?你们俩过来,把这小子给我捆回去!张六子,你这几天替海山放牛! 48夜。王家正房室内 丫鬟侍立,王母立。小妹呜呜哭。王父像一头兽,在屋里走过来走过去。 王母(小声):他爹,告诉他们别打了!不管咋说,海山也是个孩子。何况,他没爹没妈的 王父(大叫):我就是打就是打!这兔崽子,牛吃庄稼还有礼了?跪下给我陪个不是,央求几声,我也能消消气!你看看,他一句话都不说!我就得打,非打到他告饶不可! 小妹(跪):爹,求求你饶了表哥吧,我给你跪下还不行? 王父:起来!你哪儿有这样的表哥?他寻思着没让你改口就自以为是,还表哥!跟他爹一样,穷骨头一个! 王母:他爹,你听。海山最后这声不是好叫唤,可别出人命!他爹,快叫他们住手!就不说咱们还是亲戚,就两方世人,把海山打个好歹的,我也跟你没完! 王母急匆匆出屋。边出屋边喊。 王母(喊):都给我住手!这帮兔崽子们,死老头子让你们打几下,你们就真下死手? 49夜。王家杂物棚 跟着王父王母过来的小妹,看着刚放下来的海山,脸上都是血。海山一只脚已经肿的穿不上鞋子。 18 小妹吓晕了。 王母(抱住小妹):小妹,小妹!王德,你这个老王八!这要是小妹再有个好歹的,我就跟你拼了! 50深夜。王家院内 一长工站在正房屋外。 长工(小声地):老爷,老爷。咋处置海山呢? 无声。 忽地刮起了风。天空划过一道道闪电,几声炸雷从遥远的天边直刺过来。 良久。 一个苍老的声音从屋里传出。 王父:把这小子扔牲口棚吧!就让他跟牛住一块儿。 51深夜,牛棚 老长工吧马灯拧亮,在铺着干草的地上躺着海山。 老长工把一个大马粪包(一种块菌,风干后用来止血)揉碎,裹在海山脚上。把自己的褂子脱下来撕成布条,为海山裹脚。 海山:没事儿的,爷爷。过两天就好了,我体格壮。他们呀,打不坏我! 老长工(抹泪):东家是吩咐了,可他们也不能这么下死手呀!都怪你小子忒犟,平常不会来事儿。要不的,跟东家近便的几个长工再求求情,也不至为 海山:爷爷!我才不要谁求情。给这个老家伙求情多丢人呀?我天天晚上侍候他们,洗脚,掖被窝,早晨倒痰盂倒尿盆,白天放牛。谁管我困不困?爷爷,就这么折腾我,我也照样长这么壮! 老长工:孩子,要我说你在这儿恐怕也呆不下去了!你想呀,这么打你你都没告一声饶,老爷子心里能不结仇?依我说,虽说你岁数小,可个子大!投军去吧。就你这性格,适合当兵。我听人说过你们老鱼家坟地,出武将。你当兵准行! 海山:可,爷爷,我上哪儿去找他们呢? 老长工:离咱们这儿有个几百里地,叫什么敖汉旗?有一条道能直通那儿,走不差。那儿驻着一支军队(老长工连说带比划,声音渐低) 52半夜。牛棚 外面的雨仍然在下,但已经变成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柱子上的马灯一闪一闪,老长工已躺在地面的干草上,发出了响亮的鼾声。 海山瞪着眼睛,吃力地站起。 海山轻轻地、吃力地、一瘸一拐地往院内,往大院门口走去。 门房正传出来沉重的鼾声。海山轻轻拔出门扠,开门;又轻轻带上门。 【画面】广阔的连绵起伏的黑暗,在淅淅沥沥的雨声中。渐行渐远的海山。 【特】海山雨泪血痛交织的脸 【特】一瘸一拐坚决向前的海山 海山(边走边自言自语):报仇!报仇!报仇! 第九集完 第十集 1【字幕】五年之后 秋闲,日。鱼家老院正房室内 【画面】由进一步破败的老院向屋内推进。屋内,桂花正翻箱倒柜找东西,海峰美丽屋里屋外正跑着玩儿。 占河:放大面儿呀!这玩意儿,没人儿拿。 桂花:放大面儿上了,咋没了呢?海峰,海峰,你没在柜里乱翻东西?没发现一个纸包? 海峰:没有,娘。打你说了,不让我乱翻乱动,我就没翻过柜。 美丽:娘,我也没翻过柜。 占河:你啥前儿没翻了? 桂花:我记着还是海钦结婚前呢。就是海山跑的那年冬天,我不是给你找出了两张单子?该让海钦要的账,单子都给他了。这些死账,你不提,我也没想起来。也是,海钦结婚不久媳妇就小产。跟着不久又怀了孕,我整天心都到嗓子眼儿了。总怕媳妇再有个闪失。终于抱孙子了,出了满月,才想起来。也是,咋这两年不咋欠账了呢?有这样的条子我往一块儿拢,也不至于找不着不是? 占河:丢不了,你放心吧。要我说,海钦拿走的时候多。我是想把这些账再检检,真要不上来的,毁了算了!天天像个包袱似的! 桂花:等海钦回来问问他吧。他爹,海勇的儿子都仨月大了,听说海勇还是不爱着家? 占海:净瞎操心。把海钦管好就得了。 桂花:海钦,咋管?在外人儿眼里,都夸你生个好儿子呢!看病从不赊账,有点儿钱就攒着。听说,在外头从来没下过馆子! 占河(笑):这孩子,过日子心劲儿大! 2夜。鱼家老院正房室内 海峰美丽已经在炕上睡觉。占河桂花坐在炕上,海钦坐在地上的八仙桌旁。 桂花:孩子奶够吃不? 海钦:够。娘,那些欠账单子我拿去了,我承认。不瞒你老说,这些欠账我都要回来了。要的还都是现钱。这些钱我可没花一文。要不的,你老等会儿,我把钱给你老拿过来? 占河:我说呢,好些人见着我不像原先那么热情了呢! 海钦:爹,咱给人看病花功夫,配药还得花本钱。旁的咱不说,药钱咋也得给吧? 桂花:海钦呀,看病可不能看成是完全做买卖!你说你给人家看好了病,人家一着急又受了病,那不 海钦:话不能这么说,娘。 占河:海钦,说实话,你觉着能自个儿养活自个儿不? 桂花:他爹!娶进媳妇才两年多就想分家?人家会笑话。 海钦:反正,如果我要回来的账都归我,家里啥东西我都不要了。分家就分家。 占河:别啥也不要。咱们地少,我留两亩做菜地,你娘种菜上瘾。剩下地给你。厢房你那屋东西归你。在这个院你就住着,这几间破房子,你呀不一定相中。你再盖房院我可能帮不上你了,你弟你妹都小。 海钦:我也不用你老帮。我今年上秋就能盖上房。 桂花:不急。哪有上秋盖房子的?盖房都开春儿 海钦:说差了!其实我真等不了了。在这个院子住的,可把我憋屈坏了! 1 3日。鱼家老院 占江手里掐着信,和鱼楚氏慢悠悠地进院。 (转室内)占江进屋,见占河。 占江:大哥,今个儿没出去? 占河:净废话!啥前儿见我收秋时出去看过病?就说这病,闲时人多忙时人少,长个病还分时候?有钱人感个冒就像长了瘤子,没钱人长了瘤子也像感个冒!啥叫个病呀,哎?你手里攥着啥?莫不是连封信都念不下来吧? 占江:看你说的!大哥,是海生来信了,也想让你瞧瞧。别说,我真得好好感谢嫂子。 桂花:谢我干啥?我又没添本钱。 鱼楚氏:大嫂,还说没添本钱呢,你把那个玉观音都给了海生了!咋还说没添啥本钱? 桂花:弟妹,玉观音不是送给他的,就是借给他镇店用。我寻思着天津是个大地方,要是没啥真东西,还不得让那些人瞧扁了? 鱼楚氏:大嫂,要不是有你老人家的娘家这门好亲戚,海生能有这命?一有这个玉观音,店里就老招人儿了。还净有问这个羊脂玉的观音的,海生说个天价。他们这行就是怪了,有这么一件好东西,(笑)就寻思都是好东西!大嫂,海生的古玩店都开始赚钱了!他还说要是这么继续下去,再过一年半载的就能在天津置套房院。 占江:大哥。不瞒你说,我把宝都压在海生身上了。要是海生盖房院不够钱,我还寻思着再卖几垧地呢。 占河:别价!你这是咋了?当初为了地,嗨,咱不说地!海勇也结亲了,你们也不能只顾着一头不是? 鱼楚氏:大哥,你看我俩过来为啥没叫个丫鬟跟着?就是怕下人们笑话。海勇都是有媳妇的人了,听说。嗨,是听说。他倒是不抽不赌,可就,唉!不少往外头的女人身上花钱,管不了。 占江:姐,咱别说他。反正,等海生在天津站住了脚,咱们跟海生过去。眼不见心不烦。就这个家呀,海勇他爱咋地咋地! 桂花:别把道上的话当圣旨,我瞅着海勇仁义。媳妇脾气也好。再说,在乡下住惯了,街里都乱马樱花的,天津咱能呆得惯?别到时候后悔了没处去。 占河:海生站住脚是好事儿。至于你俩,那得虑恋透了!盖房的事儿你俩别管,海勇不生气,不是还有媳妇呢吗?再说,给海生的够多了,海勇大咧。要是换旁人家,还不见得打多少仗呢! 桂花:就是,你看海勇媳妇多好的性格呀。至于卖地,那可再也不能了! 占江:唉,卖吧。这几年老闹土匪,我们在乡下也住够了! 4日,庄稼地里 海钦在割地。三三两两来回经过的村民,好奇地看他。 村民甲:不简单!小鱼先生,你咋还下地了? 海钦:反正也没病人,闲着也是闲着。 村民乙:小鱼先生,你这干活的把式就不对。这么割地是下死力,还不得把人累死?来,你看看,我割俩下你看看。 村民乙割地做示范。 村民甲:小鱼先生,你这地咋多了呢?这是 海钦:我跟我爹分家了,又从我二叔那儿倒了两垧。 村民乙:哎呀妈呀,那还不雇人儿? 2 海钦:不是心疼钱嘛! 众笑。 5夜。鱼家老院海钦屋内 炕上睡着孩子(四五个月大)。 鱼蒋氏边张罗着让海钦换衣裳,边埋怨。 鱼蒋氏:我寻思着嫁个看病先生,没成想嫁了一个庄稼汉!你说你弄了一身臭汗回家,何苦?雇俩人能花几个钱? 海钦:老娘们懂个屁!等咱地多了雇人儿,谁跟咱们耍熊,咱们跟傻子似的,还不得像当年咱爹?种庄稼这一套,咱要是全懂,那他们可就敢? 鱼蒋氏:要我说当好你的先生得了,不愁吃不愁穿的。那财还能都让一个人儿得了?人这一辈子 海钦:住口!往后你就知道了。为啥四村八乡的都恭敬二叔?还不因为二叔是个大财主? 鱼蒋氏:咱爹威信更高吧?四村八乡的。我爹不是至为对你爹钦敬的五体投地,咱们才做了亲吗? 海钦:那不是也听说了我会过不是?你爹喝多了酒,那回,说美中不足就是日子不大富裕。是不是有这话? 鱼蒋氏(笑)你记性还挺好! 海钦:还跟你说件事儿,二叔还想倒地。这一回,要倒给我二十垧。 鱼蒋氏:啥?二十垧?他疯了?咱刚分家那会儿连苗倒给咱两垧地,我都觉着二叔不正常。二叔平时不是这样人儿。你说那是感谢咱娘,为海生大哥的事儿。这又是为啥?二十垧?不是做梦吧? 海钦:昨晚上我把订钱都给二叔了,二叔找的中人。上冬,我把地钱都给他! 鱼蒋氏:你也疯了吧?不是留着明年盖房吗? 海钦:置地是气势。一家伙我有了二十多垧地,这是啥意思,啥意思知道不?盖套房院算个蛋事儿,钱不够,找人抬点儿账就得了。 鱼蒋氏:抬账?跟谁抬? 海钦:柴禾沟的陈秋子,洼店的任占义。 鱼蒋氏:老任家兴许能帮点儿,老陈家指定不行。听说,老陈家大前年遭了抢,各房全都分家另过了,没了元气。 海钦:听他们胡扯!他小儿子陈秋子,有血性!领着一个大侄儿,把陈老爷认出来的那个贼全家都杀了。贼头儿害了怕,晚上往陈秋子住的院儿扔了一大堆财宝,还留了封请和信呢! 鱼蒋氏:吹吧,都没边儿了!你咋知道这么清? 海钦:我跟陈秋子任占义都拜了把子! 6深夜。鱼家大院 海勇踉踉跄跄进院。 砸门,门房开门。 门房:我听奶妈说,少奶奶又哭了。说孩子 海勇:看好家得了,谁让你这么多废话? 7深夜。鱼家大院,海勇屋内 外屋,睡眼惺忪的丫鬟侍候海勇洗漱,海勇顺势拧了一下丫鬟的脸蛋儿。 3 丫鬟(小声):少奶奶,我回屋去了! 鱼陆氏(内,应):去吧去吧。我说,当家的 海勇进里屋,依然醉眼迷离。 鱼陆氏:你看孩子烧的!要不的,你去你那院儿找找大爷?吃海钦二哥的药,没咋见效呢。 海勇:病去如抽丝,哪有那么快?唉,这都啥前儿了?明个儿再说吧,我忒困了。 鱼陆氏:再困这也是你儿子呀?你听,哭的声儿都变没了。叫下人去找也行呀! 海勇(在孩子脸旁听):嗨,我听他是睡着了。 海勇倒头便睡,立刻响起了鼾声。 8天蒙蒙亮。海勇屋内 海勇醒。鱼陆氏坐着,怀抱孩子哭。 海勇:咋?一宿没睡? 鱼陆氏:还睡呢!就你没心,你看看这孩子 海勇看孩子,孩子已经抽上了 海勇:哎呀妈呀,你咋 鱼陆氏:看你睡得那死,我哪儿敢?我怕,我想喊人来着,又怕惊动他爷爷奶奶,怕爷爷奶奶嗔着咱大惊小怪的。呜——,他爹,你看这孩子 海勇:都抽了!怕是不行了。你别急,我这就去把大爷叫来! 9日。海勇室内 占河:不行了,都没气儿了。抱出去埋了罢! 鱼陆氏抱着孩子一个劲儿哭。 鱼楚氏:海勇!哎呀,也怨我!我的大孙子呀,可心疼死我了! 占江:前几天听说孩子感冒,没成想。你说,嗨,这在咱家 海勇:我。嗨,你们都别说了! 10日,雪。河边小树林旁 桂花:他爹,回去吧。下雪了。 占河:你们回吧,我一个人儿想在河边呆一会儿。 桂花:人死不能复生 占河:你啰嗦啥?没见老天爷都哭了吗?我是个狗屁!挺好的大孙子,咋就没过来看一眼?我是个狗屁! 桂花:这是拉忽了,不是故意的。 占河:都给我走,让我一个人儿呆会儿!烦不烦呀,你们!拉忽?这是人命! 11残雪。与鱼家大院相邻的一大片空地 海钦领着一个风水先生拿着罗盘勘测。 风水:好阳宅,好阳宅呀!能出做官的 海钦:能保住家业就不错了。先生,说我家阴宅发小枝儿,那就是我三叔那枝儿吧?可你瞧,三叔三婶都没了。就留下一个儿子,现在也不知是死是活。做不做官我可不想,只要保住家业,不犯啥病我就知足了! 风水:病指定不犯,一点儿不犯!说起你家阴宅,那不是张老爷子在世时看的吗?他老人家在世时,这四村八乡的叫一号!东家,你说的发小枝儿现在还看不出来,海山不是还没信吗? 4 兴许就发在他身上。 海钦(指占江院):先生,那个院子是我爷爷亲自选的,都说发在孙子辈上。你看看?海勇,就那样了。海生,做了好几年买卖才捎回来五十两银子,也玄!去天津想发财,真不是咱这平头百姓该想的。 风水:东家,时候未到,一切得从长计议。俗话说种瓜得瓜种豆得豆,是丝毫不差的。 村民三三两两从空地前走过,海钦和他们一一打招呼。 一大车石料拉进来。一个赶车,两个跟车。 跟车的:东家,啥前儿开工呀? 海钦:先生看了,开春化冻了就开工。 12冬,纷纷扬扬下着雪,日(下午) 占河骑在驴上进村,一帮孩子都在河冰上玩儿。美丽坐着冰车,海峰推着。孩子们吵吵嚷嚷。 占河在河边下驴,站着笑眯眯的看。 美丽发现了占河。 美丽:爹,爹! 海峰:爹。 占河搂过来俩孩子。 占河:你们看,我给你们买啥好吃的了? 占河从怀里掏出两个烧饼。 美丽(兴奋):大烧饼! 海峰:爹,你真好! 占河:都拿进屋吃去!这戗风冷气的,咋也得让你娘热热。要不的,吃完了肚子疼。 13雪,日(下午)。鱼家老院正房室内 占河领着俩孩子进屋。 桂花:这俩孩子,下这么大雪还出去疯去!他爹,一年一年过的真快。我觉着刚跟海钦两口子吃完年夜饭,这又要过年了!还有,人家海钦都搬那院儿住去了! 美丽:那我咋觉着老慢了呢?娘,夏天都没给我做短褂,一个三哥家生孩子还把你忙够呛! 海峰:娘就是瞎忙,也不管人家用不用帮忙!赶上秋,我哥又生了,娘没给我做夹袄。我们 同学都笑话我了。 占河:别跟他们比这个。海峰,你可乐意上学? 海峰:不乐意!我就乐意看人家干木匠活。我哥家盖房子打家具,一大堆烂木头,在木匠手里没几天,就变成门窗桌椅和漂亮的箱柜了!就像是变戏法儿。 桂花:莫不是你想要当个木匠?这孩子,得好好念书。长大了还是跟你爹学医道吧。 海峰:我才不学医呢。我大哥才分出去几天呀,我又看见了爹的欠条。就是当厨子也不学医。 占河:学医多好呀,受人敬重。 海峰:敬重能当钱使吗?哪天要都是欠账了,上哪儿挣钱去?不如厨子木匠。当厨子婚丧嫁娶都得请,谁听说过有欠厨子钱的?当木匠更不用说,能用得起木匠就不差工钱! 占河桂花哈哈大笑。 占河:他娘,还有一件事儿,我才从城里听说的。说是上秋前南边就革命了。不知是阴历还是阳历,我闹不准,十月,宣统爷退位了。现在咱是中华民国。 桂花:中华民国?是袁大头? 占河:听说民国选了孙中山当总统,不知咋的又让袁大头当了。我也闹不清。只有一宗我闹 5 清楚了,说民国了全都得剪辫子。 桂花:几个孩子早就剪了,就你和占江没剪。 占河:唉,反正不到万不得已,我是不剪呀。 桂花(笑):一个大老爷们儿,对个辫子还有这么大感情! 占河(叹气):你懂啥! 14除夕,日。雪。鱼杖子 一村民敲着锣,在村街上边走边嚷嚷。 敲锣人:各位乡亲听着,现在是民国了!保长有令,各家不得再贴宣传帝王将相的春联。咱们是民主国家了,春联上不准写反动词儿! 一帮孩子跟在敲锣人屁股后面嚷着:当,当,民主 总统来做主 人民大家国 村村收烟土 敲锣人追孩子们,孩子们一哄而散 敲锣人:这帮兔崽子!等我找着谁编的词儿,我非他妈的上乡公所报告去!这还了得?太反动了! 15夜。鱼家老院正房室内 俩丫鬟,一个擀皮儿一个包。桂花要上手,海钦制止。 海钦:娘,今年不用你老。这个月,俩丫鬟就在这屋了。我那屋就烧烧炕,不开火了。 桂花:我说海钦,用不了俩人儿吧?这刚盖完房子 丫鬟:老太太,我们俩也用不了多少银子。 海钦:没规矩!娘,一个看孩子,一个拾掇屋做个饭啥的,得俩人。咱们是大户。娘,明个儿我也给你雇个丫头使唤?你老 桂花:得了得了,我可没那么金贵!就做个饭,拾掇拾掇屋,有啥活呀?再说你妹子都能打支应了。你爹我们也不养牲口,一年就喂一口猪。年年就那头驴是个牲口,有啥活呀?要我说 鱼蒋氏:娘,看看这孩子,要冒话。 桂花(笑):哪有这么点儿就冒话的?你忒心急了。我说他爷爷,是不是该给孩子起个名儿呀? 海钦:海勇的孩子也没起。论辈占个“守”字,守啥呢?守业?忒俗了。守国?名儿忒大了。 守地!我看叫守地好。 占河(笑):拉倒吧!你爷爷叫耕地,他叫守地,不行,不行,这不乱套了!起名儿不急,念私塾时再起都不晚。 桂花:没听说还有那么大才起名儿的。哎呀,我咋想起海山了呢? 占河:海山明个儿就十八了。都该说媳妇了。 海钦:可不是!爹,你说他咋一点儿音信也没有呢? 16晨。鱼家大院室内 占江一家围在一起吃饺子。老妈子丫鬟上菜上饭。 占江:听说了吗?你大爷这么多年都一个使唤人都没用,海钦用了俩丫鬟。 海勇吃饭,假装没听见。 6 鱼楚氏:海勇,这个肉蛋!你爹跟你说话,你咋不答言呢? 海勇:听见了,用了俩丫鬟。我说爹,说人家干啥?咱们家老大,去年不也给你老捎回来五十两银子了吗?不比海钦二哥有能耐? 鱼楚氏:海勇!跟你爹说话不许带刺儿。老大,老大,老大不是你大哥吗? 海勇:本来嘛,到天津有六年了吧?五十两银子 占江:你还别不服气,五十两咋了?这就是个开头。你大哥说了,一上秋这天津就多了很多 大佬,也就是有钱人。去年五十,今年兴许就五百!你大哥铺子经过这么多年经营,那在天津也能叫上一号。他还就比你有出息! 海勇:爹! 鱼陆氏:他爹,听爹说。今个儿是大年初一,别跟爹顶嘴。 鱼楚氏:就是,海勇。你看你摊上一个多好的媳妇。我看,打从今个儿起,你得在家多陪陪你媳妇 海勇:知道了! 海勇放下饭碗往外走。 鱼陆氏:吃饱了吗?这么急着走? 海勇:给我大爷拜年去。 鱼楚氏:那不带上你媳妇? 海勇:可别价!孩子才六七个月大,可别抖搂着。 鱼陆氏(笑):娘,你看,他都知道疼儿子了! 鱼楚氏:是呀,你那个孩子撇了时,海勇偷着哭了好几场呢!来,奶奶看看我的大孙子! 占江(对老妈子丫鬟):你俩也上来吃吧,吃完了好拾掇家伙。等一会儿那些庄户来拜年,看着破破匝匝的,多磕碜! 17日,由远及近 【镜头】两匹战马由远及近飞奔而来。渐渐看清一个挎着盒子枪,一个挎长枪。着奉军军装。 【镜头】正干活的村民们看见两匹马渐近,惊慌。议论 村民甲:我说老六,来两个挎枪的兵。咱们躲躲吧? 村民乙:干你的活吧,躲啥?咱一个穷百姓,他们招惹咱们有啥用? 村民丙:干活干活,千万别瞅。听说这些兵可凶了。你不瞅他没事儿,你一瞅,他急眼了兴许就说你瞪他。要是给你来一枪,打死了也是白打。 村民甲:那,咱赶紧躲 村民丙:躲?更不行!你一躲他还不见得寻思啥呢,说不定举枪就来一下子!你说,你躲得过枪子吗? 村民甲:妈呀!那,那,那我就只剩下哆嗦了! 18日。鱼杖子,河边 桂花领着美丽正在冰面上溜冰玩。 美丽:娘,你看,来俩骑着马的兵,简直奔咱俩来了。还都挎着枪呢 桂花:真的?呦,可不是。我的腰,哎呀我的腰,快着把手扶我起来 桂花美丽站起身,海山二人已经到跟前下了马。海山点着脚牵马走近 海山:大娘,哎呀,是亲大娘!我是海山。 桂花(揉眼睛):海山?哎呀真是海山!美丽,这是你四哥海山!你三叔家的海山! 桂花搂住海山哭。 7 海山:大娘,我这不是挺好的嘛! 桂花:我是高兴的。海山,你脚咋了?走路咋还点脚呢? 海山:我大姨夫打的。没事儿,冲锋的时候我跑得慢点儿,弟兄们没人说我耍滑。大娘,我老能干了,现在是少尉连长! 士兵:大娘,我们连长有个外号,叫拼命三郎 美丽:哥,啥叫连长? 19日。鱼家大院 占江正在院里看见了河边桂花海山等人,往外就跑。 占江:海山!海山!真是海山! 占江搂住海山痛哭,海山轻轻拍着占江胳膊。 海山:二大爷,二大爷,你老别这么哭,哭得我凄凄惶惶的 占江:海山,我的好侄儿,你二大爷对不住你,更对不住你爹呀!(哭)这些年我住这院子,心里老是不安生。海山,你回来了,你回来了。你回来了好。海山 桂花:别说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了,海山刚进村你就。(抹泪)他二叔,你看海山这孩子,真结实! 占江:海山,你走两步,让我瞅瞅。 海山来回走,占江心疼的嘬牙花子 占江:海山,你的脚 海山:我大姨夫打的。 占江:是老王家那个老王八蛋吗?让我侄儿落残疾了。这还得了!海山,二大爷明个儿就上老王家去。不能轻饶这个王八蛋! 海山:二大爷,明个儿你老是得去一趟。不过,不是去打仗。 占江:不打仗,莫非是请客? 海山:对。你去问问他闺女嫁人了没有。要是没嫁人,我这回回来就把她娶了。 桂花:倒是没听说小妹许配人家。不过,海山,这么地是不是忒粗鲁了? 海山:娘,这粗鲁啥?我枪林弹雨这么多年,心里就惦记着小妹。把大姨夫的仇都忘了! 士兵:大娘,我们连长说的对着呢!要不的,能抓着四五天的功夫往家跑? 20日。河边 鱼楚氏、海勇夫妇、老妈子(抱着孩子)、丫鬟都出来跑至河边 海勇(对海山肩膀来一拳):海山!这老大个子,比我高一头!要是在路上还真不敢认 鱼楚氏:跟你爹摸样一样!(抹泪)海山,你记仇不? 海山:看二娘说的!都是一家人 鱼楚氏:海山仁义,当了武将了。你爷爷那会儿说咱家阴宅发小枝儿,出武将,真应在你身上了。海山 桂花:弟妹,咱别老在这儿站着呀,一大帮妇女,让人笑话。 鱼楚氏:这嫂子,你不裹脚都不怕人笑话,背着我大哥跑也不怕人笑话。这老了老了,面咋还嫩了呢? 桂花:去!我不是怕海勇媳妇面嫩吗?要不的,也不能老在这儿站着。海勇,你大爷去柴禾沟了,快麻溜给我找回来。另外,先上海钦家问问你二嫂子海钦干啥去了,也顺便找回来。柴禾沟你得亲自去,说老四海山回来了! 海山(笑):大娘,你可是没变,说话还是这么快。 8 桂花:哪儿呀,真老喽,连你小弟小妹儿都九岁了!你爹没那年,他俩刚出生(抹泪) 海山:娘,看你!我这不是一点儿也没耽误长吗?二大爷,二娘,咱们快走吧。我看河对面那几个干活的老往咱这儿瞅,瞅着这俩挎枪的吓得直发愣呢! 众笑,说笑着往鱼家老院走去。 21日。鱼家老院正房室内 鱼家男人们聚在一张大桌上喝酒。 海钦的声音从众多声音中挤出来 海钦(大声):咱们老鱼家可是能文能武!经商的也有了。咱爷爷打下的基业到咱们这辈儿,那可不知能翻几番了! 海山:大哥在天津站住脚了? 海钦:站住了!我表哥海通跟一个叫信夫的东洋人拜了把子。有他罩着,大哥的古玩店就是脚面水平趟! 占河:海钦,别瞎嘚嘚。日本人啥心性,咱能摸得透吗? 海山:小鬼子可霸道。大帅有好多事儿都得让着他们点儿。小鬼子在东北也开了老鼻子买卖了。没听说自打在旅顺口打败了老毛子,之后就没人儿再敢惹他们了吗? 海勇:要我看大哥傻,真傻。信夫怀着啥心眼儿还不知道呢。海通也不是跟咱们一块儿长大的,我瞅着他这个人挺滑。 占江:海通可不滑,是不大哥?你大舅更不能糊弄咱。海山,你大哥已经开始挣钱了,去年捎回来五十两银子。前一阵儿来信说今年更能好。只有一宗,你大嫂到现在还没怀上呢! 占河:就是忒远。要不的把把脉调调方,用不了几个月准能治好。没法儿,咱是鞭长莫及。 海山:大爷,你老不是去过天津吗? 占河:可别说了,我可真怕了!就那一次学栽花,我真好几回差点儿没走丢了。后来都不大敢上街了!你可说了,一个街,咋一疙瘩一样呢?现在一寻思,心里还发憷! 22夜。洼店,任占义家室内 陈慕秋,陈伟,任占义几个小年轻的在一块儿喝酒。 任占义:秋子哥,咱们这样的大户人家去投军,我觉着不值。俗话说好铁不捻钉,好汉不当兵。你咋能有这心思呢?现在兵荒马乱的,说不定啥时候会打大仗。 陈慕秋:乱世就得当兵。今个儿老鱼家把鱼老爷子一找走,我心就长了草。海山才念几年书?岁数比我还小呢,现在就当上了连长!我听说连上就有文书,我投奔他,那还不能弄个文书? 陈伟:是呀小叔。我也想跟你一块儿去。 任占义:伟子,你今年 陈伟:十七。我就爱当兵。听海勇三叔说 客甲:依我说,这事儿得斟酌。一打起来,子弹可不长眼睛。 陈伟:真打起来,老百姓就能安生?我看遭的祸害更大!人就是死也不能死得憋屈。再说,只要活下来,那就是建功立业,真正能光宗耀祖。我们老陈家招那回土匪,还不是家没有握枪杆子的?要不的,他们可敢! 陈慕秋;就是。就说我跟伟子一起横,那帮贼不也就老实了吗?老弟,这年头当顺民没前途! 任占义:我娘就我一个儿子,我不去。我这条命不是我自个儿的。你俩既然这么执迷,今个儿的酒就当兄弟给你们爷俩饯行吧! 客乙:陈家少爷,你跟鱼海山说了? 客甲:老七,你真没见识。现在部队都红了眼珠仁儿的在招人呢!你俩这一投军,准得把鱼 9 海山乐得屁颠屁颠的。 陈慕秋:还有呢,我们爷俩都骑马去。那是白给部队送去了两匹好马,海山能不欢迎我们爷俩? 众:那是那是。 23夜。鱼杖子,海钦家室内。 海钦海勇海山士兵四个人围桌喝酒。 海山:我们部队上的规矩,士兵是不能跟长官同桌喝酒的。这就是到家了,规矩破了。 士兵(起立):谢谢长官! 海山:我在家由丫鬟侍候了。放你几天假,就别侍候我了。 士兵(站):谢谢长官! 海勇笑。 海钦:你笑啥?这叫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这位小老弟,你说对不? 士兵(站):是,老爷! 海山:行了行了,回话别老立正了!坐下起来坐下起来的,把我都整糊涂了!记住,这是在家,咱们就是亲兄弟! 士兵(欲站,忙坐):是,大哥。 众笑。 海勇:小兄弟,想当初海山也不过 海钦(忙打断):海勇!快点儿,再给小兄弟满盅酒! 24深夜。鱼杖子,海钦家室内 海山:太晚了太晚了。明个儿还有事儿呢。我看就这么地吧?俩丫头累得都顶不住了! 海勇:可不是。这俩丫头使唤的。一会儿这屋让上菜,一会儿那屋让看会儿孩子。你看 海钦:这不是规矩嘛,咱也没亏待人家。 海山:规矩?他妈的,我想起来了,我大姨夫就这么使唤我来着! 海钦(忙笑):兄弟喝多了! 海山:多?没多!二哥,我告诉你,别觉着花了钱就把人使唤的上天入地!我大爷可是个厚道人儿。 海钦(尴尬)那是那是。这不你来了嘛。要不的 海山:撤!三哥,你说我二大爷非要去王杖子,他干得了这事儿吗? 海钦:兄弟,你听二哥说。那也不能你自个儿亲自去,这不合礼数。还有,明个儿陈秋子爷俩来。 海山:陈秋子,还爷俩?这个老的不会是老头子吧? 海钦:哪儿呀,比我还小点儿呢。我们哥仨拜把子,老大是我,老二才是陈秋子。还有个老三,叫任占义。 海山:那,今个儿更该撤了。 海勇:俩丫头,撤桌。几个哥哥都该走了。 海钦(责怪):海勇!咋跟丫头还逗呢! 25晨,海钦家 门房:谁呀,这么早就敲门。 门房开门,陈氏叔侄牵着马进院。 10 门房:二老爷,柴禾沟老陈家爷俩来了! 海钦出屋进院,敲了敲海山住的屋窗户,士兵出屋。 海钦:起了吗? 士兵:刚起来。(叫)连长 海山:别叫了别叫了,这个陈秋子。 海山出屋,士兵主动跑到院门前站岗。海山眼睛一亮 海山:好马,真是两匹好马!嗨,你就是陈秋子? 陈慕秋:属下贱名儿陈慕秋,至亲兄弟才叫在下陈秋子。 海山(楞):文化人儿?忘了,可二哥说了。抱歉,慕秋兄(举手抱拳)。 陈慕秋(抱拳还礼):鱼长官,多有打扰。属下愿为长官牵马坠蹬! 海钦:兄弟,这个是我三叔的亲儿子,太酸了!海山没念过几天书,再拽下去他可听不懂了! 众笑。 海钦:请! 陈慕秋:长官 海山:拉倒吧!你是客,你先进! 26晨,海钦家,室内 海山:我二哥昨个儿唠你们爷俩来着。你为你爹报仇的事儿,真让人佩服!这个,陈伟,那 年你多大? 陈伟:十三。 海山(一拍桌子):好小子!有志气!十三就不怕了?唉,我那年投军才十二,人家不收呀,就在伙房混口吃的。后来打仗了,长官一看,我还真不含糊!(笑)要不是挨那通揍,我上哪儿有那个胆儿,那是好几百里地呢!还他妈的瘸着一条腿。 陈伟:那回也是多亏我小叔。白天我瞄着那个贼回家,傍黑装一个要饭的去他家闹。趁乱我小叔就进院猫起来了。那个贼还不知道咋回事儿呢,骂骂咧咧找家伙往外撵我,我小叔从墙根底下一家伙跳起来,朝心口就给了他一刀!那个娘们儿刚出屋,我怕她喊,顺手一刀就把她捅死了。要不的我俩就走了,那个小崽子跑出来说认得我脖子上的这块黑记,让我等着。我一害怕,就斩草除了跟! 陈慕秋:唉,都怪我没拦住!一个孩子。可那会儿陈伟也是个孩子。也都知道他家是做贼的,官府稀里糊涂就过去了。直到现在,我还常梦见那个孩子!唉,陈伟那会儿也是个孩子! 海山:都是些伤心事儿,唉!别说了,这年头,不狠点儿还真不行! 海钦:对呀,要不的他们爷俩咋非得投军呢! 27日,鱼家大院正房室内 鱼楚氏:提亲的事儿你去合适吗? 占江:现在不好好表现表现还行?这么多年,我不知道梦见多少回占海!就为了心里恨爹,把占海命搭上了。唉,现在说啥都晚了。 鱼楚氏:王小妹他爹的脾气你不知道?还有那么多的过节!当初他小姨子让占海休了,就气得连饭都不吃!后来添上海山去投奔,又把海山打跑了。你说,他哪能把闺女嫁给海山?我看悬 占江:今非昔比。到啥山上唱啥歌。现在海山顶不济还是个连长!再说,年龄也相当。一个十八,一个十六。还能说啥? 鱼楚氏:连长,比芝麻粒还小呢。再说这年头老打仗,那连长不就是得带头往前冲的炮灰嘛 11 占江:不许说不吉利的话!多大的官也得一点一点往上熬。海山才十八,官路长着呢!小妹她爹也不傻。海山能熬上个将官,老丈人还不是跟着沾光? 鱼楚氏:还不知道是驴年马月的事儿呢!现在人眼皮子浅,就看眼前这点儿事。要我说既然他大爷也张罗去,就让他大爷去得了! 占江:姐!这回我可不能依你。 占江往外走,院里下人已备好了车。 28日,山上地里 村民们各在自个地里,边收秋边唠嗑 村民甲:看见了吗?陈秋子上鱼海钦家去了。 村民乙:小声儿,这么直呼其名。对过那片地就是鱼海钦家的。 村民丙:怕啥。谁给鱼海钦打溜须,末了也不会少收他一粒米!他跟他爹不一样 村民乙:可不!就说他拜的把子,任占义还行。陈秋子可跟他一路货色! 村民甲:那你说得不对。 村民丙:咋不对?陈秋子多狠呀,一门三口! 村民甲:替他爹报仇还算狠?要说他那个侄儿才真狠。听说那年才十三,一杀两命。一个妇女,一个孩子。 村民丙:十三,也是一个孩子。我都十六七了,还不敢杀鸡呢! 众笑。 村民乙:这陈秋子准是想跟刚回村的鱼海山干。听说是大帅部下,靠着蒙古了。这一来,老陈家更没人敢惹了!小贼没人敢惹,大贼更没人敢惹! 村民丙:虽说大帅是做贼的出身,可人性还不赖! 村民甲:快都干自个儿的活吧。咱们是看三国流眼泪,替古人担忧。安分守己过自个儿的日子,爱咋地咋地!就是这民国,我也是给人家拜年时才知道的。上村里打那个大锣声,我都没听着! 众笑。 29正午。海钦家室内 陈氏叔侄在一个屋里正午睡。陈伟做梦 【回闪】深夜,一个小孩儿慢慢的把刀从胸口里拔出,对着陈伟笑。小孩儿用手摸着陈伟脖子上的胎记,嘻嘻地笑。 带着恐怖的音响 从地上慢慢往起爬的青年妇女,双手使劲儿掐着陈伟的脖子 妇女(缓慢地说):不许动我的儿子,不许动我的儿子 小孩子依然嘻嘻笑着,举起了刀 刀尖猛地向陈伟胸口扎下去 陈伟(惊醒):啊,啊,放开我! 陈伟浑身大汗喘息着,陈慕秋被惊醒 (回到现实) 陈慕秋:伟子,又做梦了? 陈伟(哽咽):嗯呀,叔!那天你也杀了人,你咋就不做恶梦呢? 陈慕秋(轻轻拍打):大侄儿,你还小呀!都是叔把你害了。本来就不该带你去。 陈伟:我不怪你,不是为我爷爷报仇嘛!再说,那个贼的老婆孩子都认出咱俩了,不杀不行! 12 陈慕秋(叹):这世道!民不举官不究,啥都明镜似的,也不能靠官府!你说你爷爷没那会儿,咱家财多大,可还是没办法靠官府报这个仇! 30正午。占河家室内 桂花:我说当家的,你说你也不出门,也不睡午觉,来来回回在这屋走绺,要干啥呀?天大的事儿又能咋的?天塌下来还有个高的顶着呢! 占河:你说海勇是不是欠灯?上柴禾沟找我就得了呗,把陈秋子勾出来了!秋子他爹跟咱们家可是过命的交情,都好几代了!你说,年轻人咋就这么冲动呢? 桂花:人家想去投军,兴许是好事儿。 占河:啥好事儿?你没看这世道?现在袁大头当总统,还不知道南边的孙中山服不服呢!老袁这边听说也不知分多少个派了,都乱套了! 桂花:俗话说乱世出英雄 占河:乱世还出冤鬼呢!还有这个海山,那还能想娶谁就娶谁?占江这回,指定得吃个大窝脖! 桂花:你还是大爷呢,咋不去? 占河:嗨嗨,我去没准儿还行!可占江非抢着去,说多了他跟我急眼! 桂花:我看占江变了呢。 占河:占江起小不坏。年轻时办事是有些变态,那是受刺激了。 桂花:你不也受刺激了?你还受猍獃刺激了呢,也没见你咋样。 占河:人和人能一样? 31黄昏。占江家,海勇室内 海钦海勇海山哥仨和士兵四人正围桌喝酒。 海勇:海山,真一口酒都不喝了? 海钦:别着急。我二叔办事你放心。 海山:有啥不放心的。我二大爷去,是先礼。要是她那个混账爹不同意,我还有下一步。 海钦(笑):下一步?咋也不能把人家闺女绑去!海山,陈家爷俩走了,你表个态。 海山:有啥可表态的,我都跟陈慕秋说明白了,他当文书,陈伟下到班里。实话跟你们说,兵荒马乱的,谁乐意当兵?我还能咋表态? 海钦:这就好这就好。海山,真一盅不喝了? 海勇:我这兄弟,就在二哥家喝酒,三哥家就不喝了?你不知道,昨晚上咱们在二哥家那通喝,二哥都吃不住劲儿了! 海钦(认真地):那哪儿能?酒咱有的是,可劲儿造! 32天擦黑。鱼家大院 马车声。 马车从虚掩的大门直接进院,车把式急刹车 鱼楚氏赶忙出屋。 鱼楚氏:咋赶的车?都快进屋了! 占江(跳下车):可气死我了!这个老混蛋,老王八!咱们老鱼家哪儿受过这! 鱼楚氏:你消消气儿。丫头,快扶老爷进屋。 占江(甩开丫头的手):不用!我才多大岁数?我不老,自个儿会走! 鱼楚氏(笑):快五十了,还像个孩子! 13 33天黑。鱼家大院,海勇室内 丫鬟刚开始掌灯,桌子已拾掇干净。哥仨正在桌旁喝茶。 海山:听马车进院了 海勇:等会儿,别一点儿也沉不住气。我爹还不得进屋吃口饭? 海山:我可是个急性子 海山刚起身,占江已风风火火闯进。鱼楚氏丫鬟紧跟 占江(大声):海山,你大姨夫是个混蛋!把我骂出来了,气死我了! 海山(猛拍桌子,茶碗震掉):什么?他敢欺负我二大爷?勤务兵! 正在院门口站岗的士兵赶紧跑进屋。 士兵:是,连长! 海山:去,备马! 海钦(堵住门口):兄弟,回屋,别去! 士兵:二老爷不知道,军令如山倒 海钦:我的令才是军令! 海勇:海山,消消气吧!(笑)是你的就是你的,急啥?要我说,把大爷找过来好好商量商量,明个儿再说。海山,你不是说还有下一步吗? 海钦(笑):兄弟,别去了,我都气懵了!二叔,你老也别生气,我早就料到会有这一步。 34夜。鱼家大院正房室内 一下人带占河桂花进屋。 占河(笑):海山,我跟你大娘真的都要睡了。真这么急?明个儿早晨再议不行? 占江:就大哥觉多,咱可就这一个侄儿没说人儿了! 占河:净扯,海峰说人儿了? 众笑。海山不好意思。 海山:大爷,我怕大姨夫明个儿起早躲出去。 占河(玩笑):看急成这样,多帅的小伙呀,还怕说不上人儿?你震碎了一个茶碗,那可是上等瓷儿。 占江:别逗海山了!都知道你这性格,旁人这么说海山该嗔心了! 桂花:嗔心了他还敢跟他大爷急眼?不是我说,海山,我还真服你这个劲儿!老爷们儿嘛,就得有火气 占河:看,你还拱火。 桂花:搁谁不生气?他还上脸了,还把彩礼给扔了出来。咱们老鱼家的脸面,不光是鱼杖子,就是整个柴禾沟,谁敢这么对咱们?当年我爹还是个知县呢,他算啥 鱼楚氏:就是。想当年海勇他姥爷 占江:得得得,姐,这不是添乱嘛!咋你也上来讲家史了?海山,你说,你想咋办? 海山:我嘛,我明天还是带着彩礼去(声音渐低) 35晨。山路 海山和士兵骑着马,开始减速 士兵:连长,你们老家的山咋这老大呀,我听说只有南方才会有这样的大山 海山:扯淡。皇上相中的地方,你知道不?你知道避暑山庄建哪儿了吧? 士兵:就是路不好走。 海山:空气好山水好人更好。不瞒你说兄弟,在我大姨夫家那两年其实挺开心的,都怪败家 14 牛!我大姨夫抠缩,心疼地里的苗呀!兄弟,我耍横你可不许帮腔啊,那是我大姨夫! 士兵:行。那我就劝 海山:更不行!你一劝,我还能震住我大姨夫吗?你就瞪着眼睛啥也别说,干瞅着我大姨夫就行了。 36晨(出太阳)。临近王杖子 海山:下马! 士兵下马,俩人牵着马走。 海山(笑,指着曾经放牛的地方):兄弟,看了没?就是那儿。我整天放牛,闲了扔石子儿,翻跟头拿大顶。放牛是个磨人的活呀,把我憋出了一身的劲儿! 士兵:连长,你撇手榴弹老远了,那可不是吹。 海山:你嫂子。我是说赶明个儿,那还不是你嫂子?老上山陪我说话,听我吹牛。你不知道,我大姨夫——也就是我丈人,就这一个闺女。那他还能不拿拿架?你把这出戏帮我演足了就成。 士兵:是,连长!保证完成任务! 37晨(太阳升起),村边 村边地里收秋的村民。中有老王家的俩长工,看见了走近的海山和士兵 长工甲:这位老总,我咋瞅着眼熟呢? 海山:老王哥,忘了?我是鱼海山。 长工甲扑通下跪。 长工甲:饶命吧,鱼——老爷,我不是故意的! 海山(忙扶):起来起来,只是干啥?论年齿也大我十几岁,还当着这么多乡亲的面,哪能说跪就跪? 长工甲不敢起。 士兵:快点儿,起来!把我们长官惹急眼了,让你吃枪子儿! 长工甲赶忙站起。 海山(笑):老王哥,瞧你这样,牵着不走打着倒退的。啥话都不能跟你好好说,非得耍点儿横才管用! 长工甲(尴尬):海山——长官,要不的,我先去给你通报一声? 海山:别价!我还怕你把我大姨夫吓跑了呢。 长工甲(忸怩):那——哪能。你老二位也找着家了,那我就忙着割地了。 海山:你忙。我要是不走,兴许晚上还找你喝两盅呢! 38晨(太阳升起)。小妹家室内 王父斜靠在炕上。王母小妹老妈丫鬟围着 王母:他爹,早晨吃点儿药好点儿了吗? 王父:好多了。这就是气的。你说鱼占江那老混蛋啊,要是占河我就不生这大气了!占海要不是他,最后能那么惨?坑了她小姨不说,还添了海山这么个仇人 小妹:爹,你咋说表哥是仇人呢? 王父:不是仇人,那我打他两下,还能跑得没了影儿?这一回来没露面,倒想算计我闺女来了! 王母:他爹,就是你心术不正。海山起小就对小妹真心。 15 王父:那也不行!这几年谁知道他变成啥样了?再说 一下人进屋。 下人:老爷,我看见有俩当兵的进牛棚了,还挎着枪。我寻思莫不是想偷牛?可大伙儿都胆儿小,全不敢照面。 王父:哎呀,准是海山那混小子!我得躲出去 39日(上午)。牛棚 海山士兵正跟老长工说话,士兵把一包银子交给老长工。 海山:兄弟,别肉个囔囔的,赶紧先到大门口把门堵上。万一我大姨夫躲出去呢?你得把他们都请进屋里,谁也不许出去!我嘛,再跟老爹说几句话。 士兵:是! 士兵小跑出去。 老长工:海山,真没想到你这么出息!你看那个小孩儿,你规矩得多好呀。让干啥干啥。你也才十八吧? 海山:是。 老长工:我记着是十八。你十八就当连长,那有那么多比你大的,可服你管? 海山:服。部队有纪律。要是谁都不服谁,那还不乱套! 老长工:你还给我钱?咱不沾亲不带故的。唉,海山,你真是好人呀,还惦记着我这个老头子! 忽听门口传来吵嚷声 海山:大爷,咱们改日再唠,我得瞅瞅去。 老长工吃力站起,睁着一双昏花老眼,摆手 老长工(轻声):去吧,去吧! 40日(上午)。小妹家大院门口 士兵身子堵在门口,站着,端着枪。 王父;这是我的家,这是我的家!我犯啥法了,还不让我出门? 士兵:大爷,你老别怪我,我这是执行命令! 王母:他爹,咱进屋吧! 王父:偏不!我看谁这么大胆子,敢在我们家下这样的命令! 海山走近,对着士兵,喊 海山(喊):哎,勤务兵,干啥吓唬我大姨夫?(快步,跪)大姨夫,你老消消气,不孝儿子给你请安了! 王父:请安?我可担不起!再说现在是民国了,废除这老礼了,我更担不起。还有一宗,你不是我儿子! 海山(没趣儿,自个儿站起):大姨夫,我大老远的跑过来瞅瞅你老,你老这不是要出去躲我吧? 王父:那哪能,我出去真有事儿,躲你干啥?再说,我也不知道你来呀!咋着,当上官儿了?屋里请吧。 海山:谢谢大姨夫,还让我上屋。勤务兵,咱不是给我大姨夫还带着见面礼呢吗,从马上卸下来,都给我搬屋去! 41日,外屋 16 王父:别价,我可不要 海山:大姨夫,你老要是跟我客气,我就跟你老急! 王母:海山,跟你大姨夫进里屋吧。我给你俩烧点水。 海山王父进里屋。 小妹从另一屋忙跑出,站在王母身边。 王母:这海山,脾气忒大。怕不? 小妹:怕他啥?一个表哥。 王母:不怕就在这跟我一块儿听听声。这要是真打起来,咱可不能让你爹给气着了! 小妹(笑):娘,不能啊! 42日。小妹家里屋室内 王父海山在八仙桌旁坐,丫鬟端茶递水 士兵挎枪在海山旁立。 王父:海山,我是你大姨夫。你就让这个挎枪的出去,我瞅着眼晕! 海山:没事儿大姨夫,这孩子的枪里没子弹。我怕你老揍我,到时候没人儿拉架。 王父:海山,说真的,那会儿打完你,我真后悔了。让我看看你的脚,真落残了? 海山:没事儿,只要你老不嫌弃。 王父:你是我外甥,我还能嫌弃你?海山,(转眼圈)你真没记仇? 海山(笑):没记!大姨夫,我还给你老带回来药了呢。 士兵把药都堆在八仙桌上。 王父:你知道大姨夫能有啥病?咋带回来了这老多的药! 海山:我是不知道才这么带的!这不,治腰疼的,治胃疼的,治心口疼的,反正应有尽有 王父(疑惑):这是为啥? 海山:我怕一会儿气着你老。 【镜头】(转外屋)小妹笑。 小妹(嘀咕):这个土匪,就这么气我爹吧!要是把我爹气个好歹的,看我以后咋收拾你! 丫鬟:小姐,你一个人嘀咕啥?又笑啥? 小妹(脸红):没啥。死丫头,又没让你当收税官,管那么多事儿(税儿)干啥? 43正午。小妹家里屋室内 海山:大姨夫,说一千道一万,三天之内必须过门儿!因为我还忙着回部队 王父(冷笑):我还没同意呢,过啥门?你先回部队吧,我今个儿不舒服。再说 海山(急):大姨夫,刚才你老不是说可以考虑吗? 王父:可以考虑和答应是两码子事儿。 海山(急,掏枪,把枪往桌上一拍):大姨夫,你老耍我是不? 王父(站):咋?鱼海山,你还敢给我掏枪?你给我出去! 海山(气急,忽笑):大姨夫,这把枪我是想给你老用的,里面还顶着火呢!(往王父手里塞枪,边冷笑)大姨夫,接着?要不你老就打死我,要不三天之内就给我送人! 王父吓得哆嗦,不敢拿枪。 海山拿枪,气得往地面一甩,“呯”一声,枪走火了。 【镜头】(转外屋)王母一下吓瘫了,尿水顺着裤脚流出来 小妹僵住笑,忙上前搀住王母。 王母(掩饰):没事儿,没事儿。 17 44正午。小妹家里屋室内 王父跌坐在椅子上,一声不发。海山还在嚷嚷 海山(大声):大姨夫,过三天要是见不着人,我这把枪还会走火! 小妹挑帘风风火火疾进,到海山面前,对准海山“啪”一个大耳光。 海山停止说话,楞呆呆看着小妹。 小妹(哭腔):死人!你要是把我爹妈气个好歹的,我跟你没完! 海山(嗫嚅着):我,我,我只是 小妹:那也不行!他们也是你爹你妈! 王父(缓了口气):小妹,也别怪海山了。我这也是,就怕海山心不诚,误了我闺女的终身 小妹:爹!这样还不心诚?都快闹出人命了! 海山下跪。 海山:爹! 小妹跟跪。 小妹:爹! 第十集完 第三十八集 1夜。山上。一轮明月 守进:一轮明月照山岗,多好的江山都瞎了。国军这帮王八蛋,张店自卫队溃灭的多惨。王八蛋,王八蛋!你们说说到底有多惨!你们都是聋子吗? 头目甲:队、队、队长,你老总这这这也不中呀。身体要紧。 守进:我这颗好头颅,到底会让谁砍去?爹呀,爹。你老人的头周年,儿子还不知道有没有福气给你老人家过呢!爹呀,爹!(跪地上)你说说咱们爷们儿,为啥就这么样的爱咱们的这疙瘩地儿呀,爹!除了这疙瘩地儿,又能去哪儿,去哪儿?可这块地儿也不再养活咱们了,爹。都让穷鬼们分了,都他妈的分光了,爹!爹,爹,你老就最后保佑儿子一回吧,让儿子出半点儿气儿子也死而无憾呀,爹! 头目乙:队、队、队长,实在实在 守进:闭嘴!再敢扰乱军心,看我不毙了你。 头目甲:去,你小子总是惹队长生气。队长,还有一只野鸡呢,都炖好了。 守进:给弟兄们吃吧。今儿个八月节,啥也吃不上。咱们抢着割的那点儿粮食,能支持多长时间? 头目甲:队长。咱们都是些生小伙儿,哪个人一顿不得吃二斤多?咱们费劲巴力的弄得这些粮食,能顶着过年就不赖了。咱们现在选的这座山,区小队是没辙。可要是有重武器 守进:今儿个一定要吃好喝好。穷鬼们过节,咱们就不过节了?告诉弟兄们精神点儿,国军怂,那也只是咱们这儿的国军。国军的大部队很快就要从东北干过来了。大家都精神的。刚才我想起了我们老爷子,上来了难受。现在好了。弟兄们,咱们喝酒去! 2黎明,天微微亮 守进带着几个人下山。 守进命令几个人沿路站立担任警戒,自己走到海钦的坟地前,跪下。 守进:爹,爹呀。你老受了一辈子苦,一个儿子的济也得不上。爹,没天理呀,没天理。穷鬼们都欢天喜地,过八月节呢。我娘一个人在家,我都不敢去看她。爹,我看看你老,你老也别挑儿子的眼。儿子没啥本事,就是想着把个家业弄下去。爹,共产党不给咱们爷们儿活路呀,儿子说不定哪天也就扑奔你老来了。爹,儿子绝对不会向共产党低头,你这个仇,儿子就是到阴曹地府,也要给你老人家报! 传来两声枪响。 守进赶忙站起来,猫着腰,迅速地跑 边跑,那几个人影都拢在守进身边,几个人迅速往山上跑。 后面,区小队李武带着人追击。 其中,一个人影儿倒下了 又一个人影儿倒下了 只有四个人影儿,消失在茫茫的大山之中 李武:还是让他们跑了。 区小队队员:队长。 李武:撤吧。咱们出击的忒快了。 3【字幕】一直到腊月,鱼杖子都处在其他任何一个村都没有的平静之中。 4腊月,日,雪。鱼杖子 1 一大队豆包队迅速包围了村子,各个出口都站上了人。 豆包队化整为零,挨家挨户开始抢粮食,抢开始蒸了的年糕豆包…… 到处都是鸡飞狗跳的叫声和孩子们的哭声。 5日。雪。鱼家大院正房室内 几个豆包队把海勇和鱼陆氏都捆了起来 豆包队甲:咱们总队长最膈应的就是这个胖子。(用手端海勇的下巴)老东西,你他妈的真能活!快说,旁处还有没有藏着的粮食? 海勇;连菜窖都翻了,还能有啥地方能藏? 豆包队乙:老东西,我真他妈想揍你! 豆包队丙:别节外生枝。总队长说要讲究一个快字。这就是撞上区小队,也够咱们喝一壶的! 豆包队甲:快,快,扛上粮食、装好豆包和肉,快跑! 6日,雪。鱼家老院 豆包队把搜出的粮食和刚蒸出的豆包以及冻肉都拢在一块儿往外运,顺手把驴也牵走了。 占河:我这么大岁数,你们也来抢?抢吃的倒也罢了,咋还牵走了我的驴? 队员甲:大爷爷,这是我们总队长的命令。鱼杖子要家家不拉。别说谁家在鱼杖子住,咱这是没远没近!你老说,这家拿了那家不拿,合适吗?你们给共产党交公粮,积极着呢!给国民政府的自卫队拿点儿咋就心疼了? 占河:看在我这大岁数的面子上,咋也得留点儿。家里还有孩子。 队员乙:那还能不留?我们自卫队也都是仁义人儿。 外面飞快地跑进来一个自卫队员。 自卫队员:快点儿!磨蹭啥?队长说了,顶数鱼杖子这趟收获大!麻溜快走吧,咱的人都出村了! 7晨。鱼杖子村街,扩音喇叭 广播(农会主任声音):乡亲们,前几天咱们鱼杖子遭抢,已经上报给区里。豆包队昨天让咱们区小队给堵上了。经过激战,他们已经逃窜至满洲国时制造的无人区里!县委张书记也给咱们五区发来了慰问电。好了乡亲们,我先说这么几句,下面转播咱们渝州县特大新闻。刚才区里打电话,要求咱们要特别注意收听这个特大新闻! “东方红‘前奏曲,之后,一个兴奋地声音 广播:(女)渝州县人民广播电台,渝州县人民广播电台,(男)现在报告特大新闻,现在报告特大新闻。(女)就在昨天深夜,即公历一九四九年元月二日,阴历一九四八年腊月十一,反动的国民党中央军已经全部从省城逃窜了!(男)这意味着全省在经历了两年零八个月的与人民痛苦分离之后,又重新完整地回到了人民的怀抱!(女)其实,全省各县,尤其是南部各县,早已在一年之前,就开始陆陆续续回到人民怀抱。(男)比这更早的,是我省委,省军区所在地…… 8夜。鱼家老院正房室内 占河:这回全省都解放了。咱们的困难人民政府不能不管。 海勇:大爷,我家现在也改了,尽量喝粥。我盘算着咋也得让它接上捻儿。 鱼陈氏:我们家有老人和孩子。 海勇:弟妹,你说你嫂子我俩岁数还小?俗话说没有吃不了的苦。政府更困难。咱们交的公 2 粮都站不住脚,直接就运上了前线。豆包队祸害咱们这一回,搞不好,转过年就得有饿死的! 占河:不能吧。饿死人的事儿,在咱们这村,就满洲国刚开始时有过一年。我觉着到时候区里会下来救济粮。 海勇:我也相信政府能下来救济粮!关键问题是救济粮啥时下来?断几天粮就会出人命! 桂花:海勇,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现在区里大布告到处贴着,说是勒令豆包队赶紧投降。按广播说的,形势一片大好。咱鱼杖子是个意外,守进他要是知道就把他们制止住了!当年那么困难,也没听哪个村饿死人。共产党更不能让人饿死! 海勇:大娘,你老说的一样都不对!前几天抢咱们村的豆包队,就是鱼守进!共产党不让饿死人不假,可有句话,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占河:抢咱们村不能是守进,没人儿看着有守进。就是咱们村跟守进干的,也没人儿看着。也兴是从旁的县流窜过来的呢! 鱼陈氏:还真没准儿,爹!你没听有个豆包队对你老说,他们要一视同仁,才一户不拉地抢吗?我二嫂子家也抢了。 占河:我就是因为你二嫂子家也抢了,才断定指定不是守进干的!守进这孩子我最知情,他孝顺。他不会连他娘都抢! 9【字幕】1949年初夏,正如海勇判断的,鱼杖子村开始断粮。 10日。阴,鱼家大院鱼蒋氏室内 翠云:娘。都断粮了,我爷爷那屋。 鱼蒋氏:这是正义没在屋我跟你说,豆包队腊月抢粮食,就是你大伯子。这我还能看不出来。咱们家挨不着饿,全仗着你大伯子交待好了的,可不是什么天意。云儿,你别傻。咱们家一天十二个时辰都有民兵监视着,你一举一动都在人家的眼皮底下。只能是各屋各命,不是我心狠。 翠云;爷爷奶奶全都八十多了,爷爷身体又不好。 鱼蒋氏:你爷爷都快奔九十了,我又有啥法?老实呆着吧。经历多少事儿了,可不能再冲动。粮食,现在是命根子。咱们要是有粮食,一露头就得让他们没收了。咱们是被管制的地主,这你还不清楚?那样的话咱们一家三口都得饿死。咱们娘俩还是其次,正义可是你的命根子! 翠云:那咋整?都断粮了。我五婶子那屋还有孩子。 鱼蒋氏:你五婶子,那就更别寻思了。你五叔当贫农团主席,对咱们咋样?该说好说的,都不如那屋你三叔!云儿,顾各人吧,谁也救不了谁。 翠云:娘呀,我还是不甘心! 11日。阴,鱼家老院正房室内 占河:真的断粮了。海峰媳妇,你不能惯着守美。得啥都吃。俗话说三日水八日粮食,这不是瞎说的。守美要老实呆着,保持体力。三天不喝水人就得死,咱们水有得是。 桂花:这一辈儿就一个丫头,又惯到哪儿了?你这个老头子,就是重男轻女。 占河:不是这回事儿。守美本身就不抗饿,还挑挑拣拣,这哪儿中?我是怕 鱼陈氏:爹你啥也不用怕,政府不能不管咱们。爹,现在是新社会。 占河:饿死人还能分啥社会?政府再好,也得容工夫。我寻思着挨饿知道那个不能就咱们一个村。政府下救济粮也得有段时间。就是一个村一个村的往下分,咱们也得等到轮到咱们村之后才能分到家。我跟你娘过日子 桂花:别说了。我担心的不是守美,是你! 3 12夜。鱼杖子 已经开始有饿死的嚎哭声 13晴。日(上午)。鱼家老院 西厢房传出来鱼陈氏凄厉的哭喊声。 海勇拄着棍子出西厢房屋进院,慢慢地、摇着头出院 海勇(自言自语):老鱼家这是咋了?守字辈就这一个丫头,还饿死了!唉,救济粮,救济粮!说好了今儿个下来,咋这时候还没下来? 14日(上午)。海钦家正房室内 翠云:我听着爷爷那院传出来哭声了,是我五婶子的声儿!娘,会不会是哪个孩子饿死了?守志,还是守美? 鱼蒋氏(厉声):别瞎猜疑!离咱家这老远,还能听出是你老婶子的哭声? 翠云:娘!咱们都是一家人。要是那院真饿死了人,咱们可就不只是见死不救,还,还, 鱼蒋氏:还啥? 翠云:还跟正义他二大爷一样没人味儿! 鱼蒋氏(“啪”打了翠云一个大嘴巴):没人味儿,没人味儿咱们这家子也都饿死了!自卫队在咱家就是象征性的拿了点儿,过完年还在大黑夜扔进咱院里一袋子粮食。要不的咱们家就得最先饿死。咱家是地主,全都得靠自己。政府即使拨下来救济粮也不可能有咱们的份儿。 翠云:娘! 鱼蒋氏:你前脚敢往外拿粮食,后脚农会的人就会跟进来。非得把家里藏的这点粮食都搜光了不可。那个时候,你的善心就会害咱们一家三口人的命。我死了没关系,你还年轻。就是你不怕饿死,你也没权利葬送正义的命! 正义:奶奶,你别骂娘了。我出去啥也不说,这个事儿我听你的。 15日(下午)。鱼杖子村街,扩音喇叭 广播:各位村民请注意,村农会通知,村农会通知。区里的救济粮已经运到村部了,区里的救济粮已经运到村部了。请各家派人拿好家什,现在就去村部领取救济粮。各家派人拿好家什,现在就去村部领取救济粮。 16日(下午)。鱼杖子村部 许多已经领好救济粮的村民不肯散去。农会主任出屋,对院子里的村民还不快走感到迷惑。 农会主任:大伙儿快回去呀,家家都等米下锅呢! 村民甲:我就是想问一声,啥时围剿豆包队? 农会主任:县大队咋安排的,我上哪儿知道?再说,围剿豆包队也用不着你们。 村民乙:我是民兵,民兵可用得着吧?不是至为豆包队,咱们村能饿死这么多人? 村民丙:要不是不相信豆包队也会抢咱们村子,咱村里能饿死好几十口子人?今个儿上午,鱼海峰的独生女儿也饿死了!主任你说,这孩子可是鱼守进的亲叔伯妹妹,跟自个儿的亲妹妹有啥两样?你说他用烙铁烙他姑刚一年多点儿,妹妹又饿死了!这个王八蛋,他有人性吗? 众村民(纷纷):剿灭豆包队,剿灭豆包队!为死去的亲人报仇!为死去的亲人报仇! 农会主任:都散了都散了,乡亲们都散了!我马上联络受灾最重的、受豆包队祸害最重的几个村,联名给县委写信,强烈要求他们立即派县大队剿匪! 4 17日(下午)。鱼杖子村部 农会主任:乡亲们呀,我们已经答应大伙儿了,联名写信。散了散了。 村民甲:我们还有个要求。 农会主任:说吧。 村民甲(气愤地):主任不是我多想,那个鱼海钦家为啥就一个也没饿死?(转向群众)乡亲们不觉得奇怪吗?地主家老的老小的小,一个都没饿死。贫下中农饿死了!我们强烈要求,再去搜一搜他们家! 村民乙:凭啥还让他们住大房子?把他们撵到窝棚住去。 村民丙:不处理这个地主家,我们不能走。腊月来咱们村的那个豆包队,准就是鱼守进的!我们从死门关上又走了一回,我们怕啥?打倒地主分子! 众(跟着喊):打倒地主分子! 村民丙(喊):人民政府万岁! 众(跟着喊):人民政府万岁! 18(下午)。海钦家正房室内 鱼蒋氏:妈呀他们喊口号呢? 翠云:不能吧? 鱼蒋氏:你侧耳听听。 翠云侧耳听,点了点头。 翠云:唉,咱们家不能就这么一直被打倒下去吧? 鱼蒋氏:麻溜的,可了不得了。翠云,快去当院搬梯子。 翠云:干啥? 鱼蒋氏:你傻呀?喊完口号,这帮人就会过来搜粮食。只要是搜出了粮食,咱们娘仨就得饿死! 翠云(哆嗦着):娘,真的吗? 鱼蒋氏:快去吧! 翠云:哎。 翠云赶忙搬过来梯子,鱼蒋氏把粮食拿出来,两个人拿出吃奶的劲儿,终于把粮食都藏在房梁里面。 娘俩累瘫在炕上,喘着气。外面传进来嘈杂的脚步声 19(下午)。海钦家正房室内 农会主任领着一大群村民进屋。 农会主任(对两个民兵):搜。 两个人迅速地搜了个遍,啥也没搜着。 农会主任:你俩咋直出汗呢?孩子呢? 鱼蒋氏:孩子出去了,我俩这是饿的。有一口粥也都给孩子喝呀。主任看在咱们都是乡亲的面上,也给我们发点儿救济粮吧! 农会主任(眼睛询问俩民兵,俩民兵摇摇头):不是看在鱼老先生的面子和老主席鱼海峰的面子,今儿个绕不了你们。我代表鱼杖子全体人民,对你们宣布。你们从明天开始,必须搬出这间屋子。你们三口人还想占着这大房子?咋一点儿也不自觉呢? 鱼蒋氏:那,主任。我们住哪儿? 农会主任:明个儿告诉你们。 5 鱼蒋氏(挣扎着下地跪倒):看在咱们乡亲一场,你现在就告诉我们娘俩住哪儿吧。我们俩都饿得发昏,到时候搬不过去又会误解我们娘们儿赖着不搬呢!主任 农会主任(眼睛询问人群,不时有群众点头赞成):好——吧。你得感谢咱们鱼杖子人民宽宏大量。那我就告诉你们,搬到西厢房去住!正房和这个大院子,我们都有别的用场。乡亲们,咱们走。 众人随着农会主任一个一个都走光了。 翠云下地扶起来鱼蒋氏。 翠云:娘,为啥你老还要给这个晚辈下一跪?明儿个就明个儿呗。 鱼蒋氏(哭着):傻孩子,明儿个,粮食咋办?咱们今儿个还得费点儿劲儿,把粮食藏到西厢房去! 20晨。街里,县委办公大院,县委书记办公室内 县委书记(听着电话):给我接大队长。什么,还没来?同志,不要以为全省都解放了,咱们这儿就太平了。啊?来了。叫他接电话。大队长,农会主任们的联名信可都在我这儿呢,你马上过来一趟。不行,必须的,马上! 县委书记放下电话,气呼呼地 县委书记:秘书,秘书! 秘书(推门进):书记同志,啥事儿生了这么大气? 县委书记:啥事儿?你先看看这封联名信。 县委书记气得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县委书记:不要以为进了城,乡下的土匪就自动消失了!我,我有罪呀!年前豆包队为啥能在各个村得手?就是因为我们警惕性不足,准备不充分,行动太慢!你马上通知各个区,开一次电话会议。我们一定要在庄稼未长起来之前,干净彻底的肃清匪患! 大队长:报告! 县委书记:进来吧,我等着你呢。这次剿匪,一定要干净彻底,不能留一点儿尾巴!尤其是五区。来,咱们先看一下地图。 21日。光山,深处。 守进带着自卫队正在一个大山洞外的空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休息。守进百无聊赖地坐在洞口,嘴巴里叼着一根草棍儿。 几个头目凑到守进身边,有两个头目掏出了烟袋。几个人边吸烟边聊。 头目甲:才他妈抽几天洋烟呀,就开始了吃苦。我寻思,能帮着国民政府打天下,吃点苦也值了。这可好,整个省都丢了! 头目乙:咱们总队长说了,失掉了的地盘还能再夺回来。美国人不能丢下国民政府不管。 头目丙:这家伙,这就是一个疲劳战术。县大队仗着他们人多,装备也比咱们强,就不分白天黑夜地撵咱们。咱哥几个就是因为佩服总队长人品,要不的,这么整天吃苦受累的还挨老百姓骂,图个啥呢? 守进:图个啥?你们说图个啥?说呀,说呀!弟兄们,你们坏就坏在都没啥文化,就看表面 现象。共产党搞的这个土改,笨寻思寻思,它长得了吗?分完了地你看着是差不多了,可有会过的,有不会过的。那会过的将来还会富,不会过的将来也还一样受穷。那咋办?还能再重新分配一次?还能老这么折腾的找齐儿?你们看着吧,慢慢大伙儿就都得变成穷鬼!谁能过谁挨批,闹不好还要去坐牢,这,这是啥世道? 头目甲:我觉着不能这样吧。那要真是这样,老百姓还能那么拥护他?老百姓骂咱们是搜刮 6 队,讽刺咱们是豆包队。可对县大队和区小队,看叫得那个热乎! 守进:闭嘴!这要不是你跟我这么多年了,我都怀疑你是共产党的探子!你咋能把共产党的宣传当成是真事儿呢。我告诉你,共产党一向嘴甜心苦,我已经看透了。要不的,我亲姑姑,亲叔伯大哥都在那边,我还能这么坚决地反共? 众头目:啊,可不。总队长,就凭这,我们也特别佩服你老的革命意志呀! 头目乙:总队长,这个地方挺僻静,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找到这儿。总队长,要是这块地方也失去了,可还能往哪儿再撤? 守进:这儿就是光山。这个地方要是失去,咱们可就真的没活路了! 22日。阴,小雨。光山深处 站在山尖拿着望远镜瞭望的自卫队员大喊起来。 瞭望者:队长,队长!远远的山底下,有一大帮人正搜山呢!往咱们这个方向上来了。 守进:别慌,等一下我看看! 守进带着几个人呼哧带喘地爬了上去,接过了望远镜。 望远镜内,清楚地看到搜山队伍。其中竟然还有很多的妇女和孩子。 守进大怒。 守进:他妈的,连妇女和孩子都上来了!我们手里拿的是烧火棍吗?弟兄们,传我命令,给我迅速出击!我要主动出击! 喽啰甲:这,这,这忒危险了!总队长,你老千万不能意气用事! 守进:我们窝囚在这里等死才真是危险呢!谁他妈说过,进攻就是最好的防守?弟兄们,我们要打一个打胜仗。然后进攻共产党的区公所,下一步光复县城!中央军做不到的事情,我们要做到! 23日。阴,小雨。半山腰树林内 守进带的自卫队已经迅速进入阵地埋伏好。 由区小队、村民兵组成的搜山大军正往山上走,里边还混杂着一些自动加入队伍的老百姓。 【声音】(喇叭喊)妇女和孩子都给我马上回村去!这是打仗,知道吗?这是打仗,不是仇恨就能解决问题的!你们这些妇女和孩子会拖住大伙儿的后腿。区小队,区小队,区小队快点儿跑到前面来,区小队快点儿跑到前面来。注意安全,注意隐蔽! 搜山大军渐渐逼近,区小队们都端着枪,一步一步靠近。 守进:传我命令,给我——打! 24日。阴,小雨。半山腰树林内战斗场景,我方。 区小队被山上的火力压制住,都趴在地上,冲不上去。 那些妇女和孩子都在区小队的掩护下跑得没了影儿。 还有比区小队更多的民兵都躲在安全位置,拿着大刀长矛在焦急地等待冲锋命令。 区小队长:通信员。 通信员(忙爬过来):队长。 区小队长:咋县大队还没上来? 通信员:县大队在邻山上正搜着呢。刚才通信儿了,他们从敌人的侧上方冲过来! 区小队长:好!这下能从根上拔掉这个兔崽子了!传我命令,给我顶住。只要不让这帮兔崽子冲下来,坚持就是胜利! 7 25日。阴,小雨。半山腰树林内战斗场景,敌方。 头目甲:队长,咋办?咱们冲不下去呀! 守进:咱们别这么使笨劲儿了。悄悄地,一点一点往下挪。弟兄们,注意隐蔽着往下挪。等到了合适位置,听我命令,咱们给他来个突然攻击,准一下就能把他们冲垮了! 守进带着自卫队,边开枪,边悄悄地往前挪。 从树林的侧面上方,突然枪声大作。能明显地听出重机枪的声音。 喽啰们(远,喊叫):哎呀妈亲!是县大队主力,是县大队主力! 自卫队们忽地一下都站起来,拼着命地往山上跑。 守进:不要乱,不要乱!听我命令,听我命令! 树林里响起冲锋号声,区小队和民兵们都站起来往山上追击。 26日。阴,小雨。半山腰 到处都是追击豆包队的人。县大队区小队在前面拿着武器冲锋,后面跟着拿着长矛大刀的民兵,再后面还跟着一些五花八门的老百姓。 大家边跑着追击,边喊着口号 众声(混合风声、雨声、雷声):消灭豆包队,保卫胜利果实!消灭豆包队,为死难的乡亲报仇! 27日。阴,小雨。大山深处崎岖的山路 一路狂奔的守进带着十几个残兵败将 头目甲:咱们跑得可比县大队快多了,马上就快到山洞跟前儿了! 守进:别说话,快跑。咦,咋就剩这俩人儿了? 头目乙:可不是咋地。刚才我腿一软,都差点儿没跪在地上举枪投降。可我一看着你飞跑的样子,身上就来了精神。总队长,我们都是你的生死弟兄。 守进:我鱼守进有你们这帮兄弟,死也值了!快,快,大伙儿快进山洞。留两个警戒的。要注意把所有的痕迹都弄干净了。 喽啰(应):是。 28日。阴。光山,深处。 先是一些县大队冲了进来。渐渐地人越来越多,都聚集在山洞外面的空地上。 县大队队长:我判断,这帮土匪都进山洞了。再往里还能往哪儿跑?这帮王八蛋,忘了光山是咱们打游击时的老根据地了!他们还敢往这儿跑?同志们,注意隐蔽,把山洞给我包围了! 29日。阴转多云。山洞内 守进正往身上绑手榴弹,几个头目带着剩下的喽啰正悄悄地往洞口挪。 传进来刺耳的督促投降的声音。 【音】你们赶快出来投降吧。投降还有一条活路。如再不投降,我们就往里扔炸弹了! 守进发现了正往外挪的人群,大吼了一声 守进:啊!都回来!咱都是生死哥们,不能向共产党投降!(跪,绝望)国民政府,我操你八辈儿祖宗!连一帮土八路都干不过呀!没天理,没天理呀(拉弦)爹—— 众匪:妈呀,队长疯了!队长疯了! “轰”一声巨响,巨大的气浪猛地冲出洞口,把四五个自卫队员顶了出来。 8 30日。晴。山洞旁 县大队、区小队、民兵、随后赶上来的老百姓。 大家蹦蹦跳跳,互相拥抱,欢声雷动 人群中,一个声音响起,紧跟着大家呼应 独喊:共产党万岁! 众应:共产党万岁! 独喊:拥护民主政府! 众应:拥护民主政府! 独喊:消灭蒋匪帮,解放全中国! 众应:消灭蒋匪帮,解放全中国! 31晨。鱼杖子,村外山路 广生夫妇(中年)带着从大到小的六个孩子正往村里走,跟三个村民迎面碰上。 村民甲:你们?哎,这个汉子,咋瞅着你这像鱼占河老爷子家里的人呢? 村民乙:呀,那咋跟鱼海峰长得那像?你是 村民丙:这位大哥,你老笑啥。你咋不说话? 广生:我是鱼广生。 三人(同时,惊讶):啥?你是鱼广生? 村民甲:就是堵着打老何卫队的鱼广生?就是带着红枪会一次就干掉二十多个鬼子的鱼广生?就是 广生:是,就是我。我回来了! 三个人扭身就往村子里跑,边跑边喊 三人(喊):乡亲们,乡亲们,那个鱼广生回来了!失踪了十好几年的鱼广生回来了!带着耍瓜媳妇,还有一大堆孩子回来了! 广生(笑):你看你看,也不说帮着咱们拿拿东西! 格日乐(汉语有点生硬):就是。当家的,没想到你在你们村里,名声这么响!他们说的都是真的吗? 广生:真的。 格日乐:那你咋从来没有说起来过?孩子们,你们的父亲曾经是个大英雄! 广生(不好意思):别听你娘瞎说。唉,爹我这个人,年轻时当过胡子头。 32日。晴。鱼家老院 一大群孩子在院子里追逐玩耍。广生带回来的、兴奋的孩子们,时不时还说上几句蒙古话。 跟他们玩耍的守志时不时被逗得哈哈大笑。 鱼陈氏跟格日乐站在屋门口看着。鱼陈氏忽然用手捂住了嘴,大颗大颗泪珠往下直滚 格日乐(关切):老婶子,你没事儿吧? 鱼陈氏(陪笑):没事儿。我落下毛病了,就是时不时的老想哭。守美上午没的,救济粮下午就到了! 格日乐(轻轻拍打鱼陈氏肩膀):没事儿的,老婶子。没事儿的。我生了四个丫头呢,你看着哪个好,哪个就归到你屋里去! 鱼陈氏:我看着个个都好。 格日乐:那可不行!我就给你一个。 鱼陈氏(笑):看你这小心眼儿。招呼孩子们上屋吧。这要是正义再过来,整整八个,够一 9 张桌了! 33日。晴。海钦家厢房室内 正义哝叽着要走,鱼蒋氏阴沉着脸 翠云:我广生三哥一家子都回来了。娘,守志都过来找了好几遍了。今儿个头一天,咋也不能等人家来吧!那多不合适! 鱼蒋氏:我不是至为把咱们撵到厢房,心里不得劲儿。咱们这几口人住哪儿不行?我是心里真打憷! 翠云:事儿不是早就让爷爷说开了嘛,关起门来咱们啥时都是一家人。还有啥打憷的? 鱼蒋氏(吞吞吐吐):云儿,你带着正义去吧。我,我真怕见着你老婶子的那双眼睛!我,我没法不想守美! 翠云:娘!没事儿的,都过去了。唉!正义,你自个儿去吧。奶奶一个人在家里害怕,娘得在家里陪着奶奶。 正义:哎! 正义忙下地,没等穿利索鞋,边提着边往外跑 鱼蒋氏:正义,慢点儿,小心别卡跟头! 34正午。晴。鱼家老院正房室内 占河(兴奋):喂,喂!把那小八仙都安置好了吗?好家伙,广生,你小子真行!小子我不理会儿,一家伙添了四个丫头!可真把我乐坏了! 广生:大爷爷,丫头比小子还乱!整天唧唧嘎嘎的,哪像小子?说话声儿还高呢。加上他们的娘,好家伙,我都不敢说话。 占河:那是气脉足!有你这个土匪爹,都赖不了!广生,管你叫一声土匪,你不生气吧? 广生:不生气,我还挺爱听呢。大爷爷,我们那会儿可只是杀富济贫,你老啥时候听说过我祸害过老百姓? 占河:也不能这么说。守进他们,没人儿发钱发粮的,人活着咋也得吃饭不是?净是些富家子弟呢,唉!再说富户也都给分没了,抢公粮他们又没有那个胆儿。唉,也是一帮怂人呀,一帮混蛋!你说,你直接就上我这屋,广生。你三叔还没见着呢吧?跟你爹是亲哥俩。他奶奶,要不叫个孩子过去找找,他三叔咋还没来呢?每回没有这么磨蹭呀! 从院子里传进来海勇的咳嗽声。 占河:你三叔。我说,快上菜,海勇来了。 海勇进屋,广生马上站了起来。 广生:三叔!小时候我放狗咬你,你没记仇吧? 海勇(发愣):啥?八百年的事儿了,我上哪儿还记着这!广生,咋一见面也不问个好,就 直接说这事儿了呢? 广生:三叔,这个事儿我一直憋在心里,就是找不着个机会给你老道个歉! 占河:别说了别说了,都一家人哪有那么多的歉与不歉的!海勇,快坐下,今儿个咋过来晚了呢?广生,你给筛酒,咱们喝着。 海勇:大爷,现在我心里还打鼓呢。我寻思咋没照面呢?是不是记仇了?广生,那时候你小,咱们家招了一次兵灾,把你娘吓坏了!其实就至为这,你娘才离开咱们老鱼家。唉,(看着一脸茫然的广生)这些事儿,你咋都不记着了呢? 35正午。晴。鱼家老院正房室内 10 午饭进行中,农会主任带着村会计进院 农会主任(喊):是鱼广生回来了吗?这家伙,要是早些年,我这么喊他还得挨收拾呢! 占河:广生,是农会主任来了。(喊)快上屋,我们也是刚吃。 农会主任:正吃饭呀,那我们 占河:别整那虚头巴脑的了,这不是饭点儿吗,还能赶不上吃饭?进来,这又不是鸿门宴。你要不进屋,以后就别来了。 农会主任(已进屋):闻着酒咋这香?一路过门口,就觉着走道这脚发沉。我还寻思咋回事儿呢,会计就过来了。会计说,主任,得问问鱼广生是要落户呢,还是呆几天还回他们那个什么乌旗。我寻思对呀! 占河:行了,你那个跟班,也快入座。 会计:大爷爷,是在街上打的酒吗? 占河:街上?你得问问,谁能造出这样的酒来?先喝一口尝尝,这是广生从草原上带回来的,说是有六十五度呢! 36正午。晴。鱼家老院正房室内 广生:这次回来就不走了。 农会主任:证明都开过来了吗?得带着证明才能入户口。因为你们那儿是老解放区,需要出个证明。 广生:都带来了。我们那儿一解放,我就天天盼着咱们家乡解放。今年开春我才得到准信儿,说家乡真的解放了,心里就跟长草了似的。孩子他娘在草原呆习惯了,是真不乐意走呀,到了没拗过我。旗上的人说要是呆不惯就再回去。我寻思呆不惯也得慢慢呆惯!这可是我的根! 会计:听主任说你去了敖汉旗,说是从鱼主席那儿听来的。咋,不是? 广生:开始是,后来又走,往北走,走到了西乌旗。走到那儿的时候刮羊毛风,差点儿没交代了。兄弟,多亏我当过几年土匪,还能让这点子小风给灭了?瞧,我就不管四七二十一,大踏步就走进了一个毡包里。 海勇(笑,打个酒嗝):是夸张,三七都变成四七了!广生,我有点高,这酒劲儿忒大。广生呀,要不是你娘脾气那么犟,还能让你流落得后来当了胡子?唉,别提了。不能再提了。我对不住你,广生。我自个儿喝一个! 海勇端起酒,自个儿喝了一个。 占河:海勇,不怨你!那都是你娘糊涂,你娘忒心疼你大哥了,就恨上了你嫂子!唉唉,这些事儿,还说他干啥?来来来,咱们喝酒,喝酒! 37夜。鱼家老院正房室内 桂花:这些孩子就知道个玩儿。 占河:不玩儿干啥?一个放暑假,还不好好玩玩儿?广生,一整天我都没好意思问,这会子眼着你媳妇在那屋跟你三婶五婶闲聊,我问问你。 广生:啥呀,大爷爷? 占河:你媳妇比你小不少吧?还是蒙古人。人长得好看不说,脾气这个爽快,都快赶上你大奶奶年轻时候了!广生,你咋娶的这么一房好媳妇? 广生(不好意思):也没啥。就是我老丈人看着我顺眼,说他有三个女儿,让我挑。我哪好意思呀,就挑了这个老三。 众人哈哈大笑。 海勇:广生,想不到你还这么幽默。我跟你三婶子,那可是包办婚姻。哎,广生,下午农会 11 主任的意思,你拿准章程了吗? 广生:三叔,我还是去咱们那院儿住东厢房。那是咱们家的房院。我二叔那个正房,让农会安排吧。 占河:嗨,主任的意思,要把村部搬进你二叔那个院儿。村部就占正房。我老觉着,你二婶她们就在村部的眼皮底下 海勇:大爷,尊重广生的意见吧。再说,咋论广生也应该住我们那个房院! 占河:那到是。 38日。海钦家院内正房 门脸竖着“中国共产党鱼杖子村委员会”和“中国共产党鱼杖子村农民协会”两块崭新的牌子。进进出出的村民、民兵、和村干部们。 (转室内)村会计正为广生登记 村会计(念):户主鱼广生,配偶格日乐。(忍笑)广生哥,你还想天天乐咋地?叫个隔日乐! 广生:去,这是个译音!你小子净往歪处想。改个名儿得了。 村会计:不行,都报上了。这个名儿挺好的,我逗你呢。(念)长女鱼正花,(笑)次女鱼 正红,长子鱼正威,三女鱼正月,四女鱼正美,次子鱼正猛。好家伙,广生哥,你也忒有才了!花红月美威和猛! 众村民哈哈大笑。 广生(挠头):找个文化人起的名,还是个前清秀才呢!这玩意儿整的。 村会计:广生哥,成分在那头都定了,是雇农。还改不改? 广生:小子,你别老逗我。逗急眼了小心我把你摔散架了! 众村民哈哈大笑。 39日。海钦家院厢房,室内 正义正在炕上,趴在窗户玻璃往外看 正义:娘,我看见我三大爷进村部了! 鱼蒋氏(眼泪立马流了出来):我说了吗,他们不会进咱屋里来。怕咱们成分高,守进又是豆包队的头子。唉我的守进,想一下心都疼!你说人老了有啥用?我这是死晚了,心里的苦都尝遍了!要是前几年死了,临终前还能含着笑呢!现在这叫过的是啥日子? 翠云:娘,俗话说“没有吃不了的苦,只有享不了的福”。那些福就不该咱们享。你老千万得想开点儿。正义,别趴窗户上瞅了,上那院找你那些哥哥弟弟姐姐妹妹们玩去! 正义:不去,不去!我三大爷都不过来看我奶奶,我才不去呢! 翠云:你这孩子,跟你有啥关系?你在家净添乱。 正义(大声):我三大爷瞧不起咱家,我才不去呢! 广生:谁瞧不起了?你三大爷是这样人儿吗? 随着话音,广生已走进屋。 翠云(脸红):三哥,你别见怪。这孩子不懂事儿。 广生(大大咧咧的):我一个土匪头子,哪儿有那么多的讲究?二婶儿,我记得你老年轻时气管不大好,这次回来给你老带回点儿药。这玩意儿叫什么虫草,润肺效果老好了。一天吃几根就行。 广生从怀里掏出一大包子虫草,打开包。大家看。 正义:妈呀,这是啥玩意儿呀?这玩意儿能吃?是一根根顶着草棍儿的大虫子。 12 鱼蒋氏(拉着广生的手):孩子,真难为你!这么贵重的东西,这么贵重的东西。正义,你爷爷当了一辈子看病先生,都没舍得给我用过这味药。云儿,你不知道吧,你爹当了一辈子先生,很多草药我也都认识。这玩意儿俗名叫虫草,大号叫冬虫夏草,只在高原地界才长。 正义:虫草?一个小虫小草还能金贵? 翠云:这世上金贵的东西,并不都是黄金白银。嗨,我说了你也不懂。正义,好好念书,等你长大了,就一切全明白了! 40日。鱼杖子村外小河 孩子们都在河里玩耍 守志:正猛才五岁。正月,你领着正猛在岸上呆着,别下水。 正月:凭啥让我看孩子?你说凭啥呀?再说,这个小破河刚没脚脖子,有啥不能下水的? 守志:不是怕凉着吗?要是回去拉稀,我娘该骂我了! 正花:没事儿呀小叔叔。我们那儿的水比这凉多了。 正美:大姐,我们那儿的水还比这儿大多了呢。那家伙,从这岸看到对岸,得有七八十米呢。 正威:你咋知道的?你量过?你知道一米有多长吗? 正美:我是听爹说的。 正红:就是,我也听爹说过。小叔叔,正义咋不跟咱们玩儿呀? 守志:他们家是地主。正义在学校就不合群,他就爱走单蹦。 正花:小叔,那你得多找他玩儿,咱们是一家子。 守志:他脾气还犟呢!要是像我这好脾气,不是啥事儿都好办了? 传来鱼陈氏越来越近的大声呼喊 鱼陈氏:守志,守志!快家去,快家去。你爷爷犯病了! 41日。鱼杖子,村街 广生正在村街上走,迎面碰上一个中年村民。 村民拉住广生。 村民:广生,我跟你说个事儿。这些天我观察了,你是个能成大事儿的人,还能老窝着?民兵大队长要不干了,——前几天农会主任批评他工作不得力,把头年腊月豆包队的事儿翻出来,说得狠了点儿,他就撂挑子了!要我说,你干合适。 广生:现在不是战争年代了。没听喇叭上说吗?政协会都开完了。老蒋也就是西南还有点儿地盘,也用不了多久,就得被咱们解放军给解放了。你说,我真不知道该干不该干。 村民:那就干!你要不好意思,我串动串动农会主任,让他召集大伙儿开个会,在会上我们选你。广生,干吧! 广生:再说吧。哥,我回去还有点儿事。这不刚上完街里看了我姑,一进村就听人说,我大 爷爷犯病了! 村民:老爷子没事儿。他这么大岁数了,这几年老是犯病。广生,鱼主席现在咋样? 广生:别提了。唉,她现在就是个名誉主席,实际在家已经呆了快半年了。一个人儿在街里住,多孤独呀。老哥,我寻思把她接到鱼杖子来,她不干。 村民:是吗?我头回听说。她还不到五十呢吧?咋就回家了呢?鱼主席的口碑可真是没挑。 广生(小声):老哥,千万别往外说,我姑怕给乡亲们添麻烦。她得了痨病,也就是肺结核,天天空咳。我姑怕传染给旁人。老哥,(叹气)我姑怕是没两年活头了,瘦得不成个人样。(自言自语)这一辈子,这一辈子 广生自言自语着“这一辈子”,也没搭理那个村民,低着头,自顾自走了。 13 42日。鱼家老院正房室内 刚吃完药的占河靠在被垛上斜坐着,右手搭在左手手腕上,闭着眼睛听脉。 桂花(小心地):吃完了? 占河点点头。 孩子们静悄悄地站在地上,一动不动地盯着占河。 占河微笑着,睁开眼睛,向守志招招手。 占河:守志,拿着木梳给爷爷梳梳胡子。 桂花:啥?梳梳胡子? 占河:嗯呀,梳梳胡子。一个老爷们儿,胡子可比头发重要多了。 桂花:守志,那你就快去吧。快去给你爷爷梳梳胡子。 守志拿着木梳上炕,给占河梳胡子。 占河(看着地上站着的孩子们,笑):花红月美威和猛,有点儿意思,有点儿意思呀!女孩儿那是花红月美,男孩儿那就是威和猛。这个广生,不亏是见过世面的,琢磨的透呀! 桂花:老头儿,我看你这会儿好多了,有心思分析事儿了嘛! 占河:是好多了。刚才我又给自己复了一遍脉,应该准成。你去把人都叫来,包括那院儿的 海钦媳妇,云儿和正义。 桂花:能都来吗? 占河(生气):咋不能都来?家里有啥脱离不开的?就说我快死了,你去跟他们说。谁不来他可就没机会后悔了!告诉那院儿的,这两天就在这院儿睡,不用来回来去的跑了! 桂花(嘟囔):咋还又发脾气了?正花,你过去叫你四婶一家;正威,你回去叫你三爷爷,还有你爹和你娘。 正威:我爹上街里了。 桂花:上街里了?旁人不还在家呢吗?快去。你爹他从街里回来一看家里没人,自个儿就会上这院儿来了。 43日。鱼家老院正房室内 占河:都下午了。中午饭都吃了吗? 众:都吃了。 广生:我们吃中午饭时你老正睡觉,没敢打扰你老。大爷爷,你老先喝碗粥? 占河:不用,不用。我先说完话再吃饭。人都齐了? 桂花:都齐了。 占河(清清嗓子):上午我给自己把了好几遍脉。我也是看了一辈子病的先生了,我的医道你们都信不? 众:信,信。 广生:咋能不信。 翠云:爷爷,你说吧。 鱼陈氏:我给你老倒碗水去。 占河:不用。那不忙,我得先把这个事儿宣布完了再说。该喝粥喝粥,该喝水喝水。大伙儿听着,再有三天,我就要过世了。 桂花(泪水一下子涌出):老头子,你可别吓唬我们! 占河:咳,谁都得走这一步。守志,你奶奶能得着你济,我是得不着了。就是见不着守得,守得我们爷俩最对脾气。说这干啥,说这干啥!我这么大岁数了,又没得啥暴病恶病,这是喜事儿。海勇,你说呢? 14 海勇:是,大爷。 占河:在这个大家里,我觉着自个儿越来越像是个主角了!广生随他娘,有刚性。现在孩子一下子多了这么多,要不的我看着只有守志和正义,这眼睛得多难闭上呀!广生,真得谢谢你。你性子不绵软,我喜欢。 广生:大爷爷。 占河:我脑子不好使了,得边想边跟大伙儿说。这几年我身体不大好,脑子就特别爱琢磨事儿。你们说咱一个草民,一根儿草,咋还老爱琢磨国家大事儿呢?我想就这几天了,不拘是谁,总要有个人在我身边陪陪我。我就是想说话,我把想说的话说完了,兴许也就真的死而无憾了!海勇,你懂不? 海勇(泪,使劲儿点头):懂,懂,我懂! 占河:咱们老鱼家,只有海勇是个聪明人儿。可惜了,可惜了。这要生在盛世,就他这个脑子,兴是能干出点儿大事儿!你们听明白了吗? 海勇:大爷爷,你老真是高抬我了。我,我,我这辈子净干荒唐事儿了! 占河(点了点头):好了。海峰媳妇,给我端碗粥来。就是你腌的那个小菜,来一小碟。我就爱吃你腌的小菜。唉,海峰有福,你没福。唉唉! 44夜,村街 农会主任村会计正往鱼家老院奔。 村会计:主任,你刚从区里回来都没站站脚,明个儿再去不行? 农会主任:不行。不是听那个老爷子说他还有三天时间吗?后个就是第三天。 村会计:有这么神吗? 农会主任:咋没有?那年那个拉锯的壮汉,就是老爷子给断的寿! 村会计:那个壮汉兴许是被吓死的。——这个事儿我也知道。不过,我还是有点儿不信。 45夜。鱼家老院正房室内 占河靠着被垛慢慢睁开眼睛 占河:哎呀,又眯了一觉。你们都回各屋睡觉去吧,我不说了,后个我才过世。呦,是农会的人来了。 农会主任:大爷爷,(指心口)我这里不是个滋味儿呢!论说你老,都八十六了吧?我还是心里有点儿不是个滋味儿。咱们村男人们活过六十的都是少数,可我心里(哽咽) 占河:干啥!一个大老爷们儿。听着,我问你点事儿。你说,咋想就咋说。你是在组织的,你比我清楚。你说,共产党为啥就成了事儿? 农会主任:一是有坚定的信仰,不怕牺牲;二是密切联系群众,依靠群众,一切为了群众。 土改就是个例子。三呢,国民党忒腐败了,又横征暴敛。还有,还有,(挠头) 占河:这些都对。我总结,就一句话,尊天道!共产党就是尊了天道! 农会主任:我不明白。共产党反对反动的天命论。 村会计:我也不明白。 占河:我说的一点儿也不反动。不信你就琢磨琢磨这个理儿。现在咱们中国是不是差不多都是农民?那城市人能有几个?就是有,根儿也都在农村。咱农民不能没有地种,不能没有粮食吃。让农民都能种上自个儿的地,这就是尊了天道!换到旁的国家,比方说苏联,就不能这么干! 农会主任:大爷爷,我可头一回听人这么说。好了,你老先休息吧,我们走了。 农会主任走到院门口,叫住送出来的广生。 15 农会主任:等过几天就开会,要你当民兵大队长——过去叫民兵连长。我得跟你交代交代。老爷子爱咋说咋说,家里人听了可得掌握分寸。别天道天道的跟外人说,小心有人抓你小辫子! 广生:我知道了。谢谢主任。 农会主任:谢啥,往后咱们还得在一块儿共事呢! 46晨。街里,裁缝店内 裁缝:按你给的尺寸,这个人有点儿偏瘦。多大岁数? 广生(挠头):昨个我们村农会主任说他八十六,我记得是八十五。 裁缝:这么大岁数做这式样的?这个中山装,他那么大岁数穿不好看。他是干啥的? 广生:老中医。 裁缝:除了鱼杖子有个叫鱼占河的,我就没听说过咱们县还有这么大岁数的老中医。我估摸着, 广生:就是鱼占河,他是我大爷爷。 裁缝:真咋地?是他让你来的?我爷爷那辈儿困难,老先生没少给我们家的人看病。唉,有 时候还不要钱!后来都不好意思了。只是到满洲国以后我们家搬到了街里,才渐渐的不找老先生看病了。这个尺寸量得准不? 广生:准。 裁缝:我都想他了,挺好的一个老头,那叫有耐性。老爷子可硬实? 广生(停了停):他自个儿给自个儿断寿数了,说是寿数就到明天。昨个晚上想起了非要穿着中山装走,我听说 裁缝:这还用说啥?(小声)不瞒你说,我们不做这个。(大声)你今天中午来取吧,指定能给你赶出来! 47【字幕】鱼占河在他预言的那一天早晨过世了 48【字幕】汪桂花一直活到了1959年。 49【字幕】鱼守旺在文革时期受到冲击,为了表明立场跟任玉华离了婚。精神受到极度刺激的任玉华回到了渝州县,在县城里沦落成了神经兮兮的乞丐 50【字幕】鱼守平战死在密云,鱼守和牺牲在天津。 51【字幕】只有鱼守得,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末,以离休的某军分区司令员的身份回过唯一一次家。这时李翠云已经过世。而鱼正义,直到他离开鱼杖子,也没露面。 第三十八集完 全剧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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