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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剧本名：20集电视连续剧《调皮的鱼》第一集 |
| 【原创剧本网】作者:秦婴 |
| 专业代写小品、相声、快板、三句半、音乐剧、情景剧、哑剧、二人转剧本。电话:13979226936 联系QQ：65211703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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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集电视连续剧—— 《调皮的鱼》 第一集 一 “寒舍” 晨 鲁逸（３７岁）在生一个锈烂的铸铁炉子。 （镜头显示低近的报纸糊成的顶蓬已有几处破烂。床铺在离门最远的墙角，上方的墙上挂着与床同大的横幅，上面是潇洒遒劲的行书：“得大自在”。落款：释程子。另一面墙壁正中有一张黑底金字匾额，上刻“寒舍”，落款仍是释程子。炉子在屋中央，周围是一圈炉灰。匾额下方是一对百孔千疮的沙发，沙发前有一张矮桌。门后有个肮脏不堪的小便桶。屋里光线昏暗。砖铺的地面潮湿又起伏，垃圾散布……） 炉火熊熊。 鲁逸打开门，释放屋里的烟。 鲁逸把刚刚烧热的水倒入盆中，洗脸。 二 院中 晨 鲁逸提着个没盖的铝壶出来（脸净了些，头发也光了些），经过院子，往房东屋里走。 三 房东屋里 鲁逸进时女房主正在逗一岁多的小孩玩。 女房中：“打水。” 鲁逸“嗯”了一声，接水（水流很小），招逗孩子。 外面有少女脆甜的声音：“鲁老师——” 鲁逸去推门。 四 院中 晨 柳青青（１８岁）在菜窖口的铁板上天真地甩动两条胳膊得意地轻跳，使铁板在脚下发出有节奏的铿锵声。 鲁逸从房东屋中探出头来：“这儿呢。”回身。 青青小鸟一样飞去，落在提着壶出来的鲁逸面前，边随着鲁逸的进步往后退边快活地：“程老师说，如果您没事的话，让您过去呢。” 鲁逸：“有事吗？” 青青：“可能是让您写一篇什么文章。” 鲁逸：“什么文章？” 青青：“不知道。（得意地）不过我知道有３００块钱的酬劳。” 鲁逸进“寒舍”。 五 “寒舍” 鲁逸把水壶放在地上。 青青立在门口，在鲁逸背后用嫌厌的目光扫视屋内，不肯进。 鲁逸掀开炉盖，依依不舍地看了看直往烟筒里钻的火焰：“由它去吧。”抓起床上的大衣，突然转向青青（她脸上的嫌厌迅速变成甜甜的笑）：“程老师跟谁在家呢？” 青青：“我出来的时候就他自己。” 六 程亦萱家 青青推开门，扑入：“来了！” 鲁逸随后跟入。 程亦萱（５８岁）迎到客厅门口：“快来，有笔小买卖，不用费多大功夫就能挣３００块钱，干不干？” 鲁逸：“那还不干。” 两人在客厅对面坐下。 青青在旁边装裱字画。 程亦萱：“我的一位同学的弟弟因为凭职称需要一篇发表在省级报刊上的文章，来找我代劳，并且负责发表。我说：‘我帮你找位大手笔，保证气派不一样。’人家一听，马上拿出５００块钱。我说用不了那么多，留了３００。怎么样？这可是实实在在３００块钱。一篇八、九百字的杂文用不了你两个小时吧？” 鲁逸不好意思地笑：“这不太好吧？” 程亦萱以为他有什么想法，认真地：“怎么不好？怕玷污了自己？——别清高了，吃饱肚子要紧。” 鲁逸：“不是那意思。” 程亦萱：“那是什么意思？” 鲁逸难于启齿地：“这不等于……” 程亦萱把桌上的三张佰元钞票往鲁逸面前一推，打断他：“好了，快动手吧，午饭前差不多能完成。我负责发表。” 鲁逸拿起钱：“那我就不客气了。”抽出一张，对青青：“青青，别干了，这是中午的酒菜钱，麻烦你给咱操办操办。” 程亦萱对青青：“别尽着花。酒不用买了，买两条死鱼，再买点蔬菜就行了。花光了鲁老师揭不开锅可得找你。” 青青顽皮地：“行，我保证给鲁老师找回１０块。”往外走。 程亦萱慌忙拦：“不能不能，最多只能花３０。” 青青笑而不应，一扑，荡开程亦萱挡在腹前的手，哼着小曲离开了。 程亦萱正要跟鲁逸说话，青青返回来：“为什么要死鱼？” 程亦萱：“因为我们是佛家子弟，不可杀生。” 青青：“您是佛家子弟？” 程亦萱：“那还用说。（指自己书法作品的落款）释程子。俗人有姓释的吗？只有释迦牟尼才姓释呢。” 青青：“可是人家和尚都不吃肉呀——” 程亦萱：“我们又不是和尚。” 青青：“您不是佛家子弟吗？” 程亦萱：“佛家子弟不一定都得是和尚。” 青青知道辩不过：“那要是没有死鱼呢？” 鲁逸抢先：“你不会让卖鱼的帮你杀死吗？死脑筋！” 程亦萱笑呵呵地：“是呀，不走脑子。”又正色：“不过我说的可是真的。万一没有死鱼我们可以不吃吗。装什么得象什么。” 楼梯上传来玎玎和王苓的嬉笑声。青青忙去开门。 王苓和玎玎进。王苓手中捧着个塑料袋，里面有水、在一条小鱼。王苓叫着：“让开让开。” 玎玎学着王苓的声音：“让开让开。” 屋里的人忙让开一条路。 两人跑到客厅窗前，王苓抓小鱼往窗台上的鱼缸里放时，小鱼从她手中跳落到地上。王苓“哎哟”了一声，说：“小家伙，这么调皮。” 玎玎“咯咯”地笑起来，看着在地上蹦着的小鱼，尖声叫着：“调皮的鱼！调皮的鱼！快抓住它！” 王苓抓住小鱼：“抓住了。”放进鱼缸里：“看你往哪跑。” 玎玎学着妈妈的声调：“看你往哪跑。”“咯咯”地笑。 小鱼受惊似地在鱼缸里来回乱窜，把里面原有的鱼也搅乱了。 七 另一间屋子 鲁逸伏案写作。 程亦萱推开门：“电话，北京的。” 鲁逸猛起，窜出。 程亦萱伏案看鲁逸所写的。 八 客厅 鲁逸放下电话。 程亦萱在旁边坐着：“书商？” 鲁逸：“对，出我上一本书的小白。他说有人能搞到书号，不过人家要先翻翻稿子。” 程亦萱：“你要去？” 鲁逸：“我主要是怕把稿子寄丢了。我已经跟小白说了，坐今天下午５点多那趟车。——能不能在你这儿给我拿点钱？” 程亦萱：“行，多少？” 鲁逸：“有３００就够了。” 程亦萱去另一间屋里取来５００块钱：“给你５００。那篇稿子还往完写吗？” 鲁逸：“当然。已经受人钱财了，岂有不完成的道理。”起身去写稿子那间屋。 程亦萱：“要不剩下的由我代劳吧。” 鲁逸：“不用，一会就完。” 九 丰州火车站、站台 傍晚 鲁逸穿军大衣，肩挂退色的帆布挎包，一手按包，一手提着个水杯，奔向硬座车厢门，尽力往上挤…… 十 车厢里 有一半座位空着。 鲁逸在临窗的一个位子坐下。 一会儿，当他身边的座位坐下一位大姑娘时，两个男青年带着一对老夫妻过来，蛮横地对鲁逸和他身边的大姑娘：“你们俩让开！这儿有人了。” 姑娘被来人的气势吓得赶紧站起来，让在一边。 鲁逸恼怒到了极点，扭脸瞪着对方，憋着脸，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对方更加蛮横地：“听见没有？让你起来呢！” 另一矮个青年对同伴：“别吵，别吵。”又对鲁逸：“这位子我们占了，要坐就掏十块钱。” 鲁逸无奈地：“我有票。”说着掏出票来展示。 矮个儿：“没号吧。所以请你让开。” 鲁逸：“你们有号吗？” 矮个儿：“这位子是我们占的。” 鲁逸：“这位子是公用的，你们有什么资格占？” 另一青年把矮个儿拨在一边：“别跟他废话。”威胁鲁逸：“你让开不？” 鲁逸霍地立起，显示出自己的高大，同时把手中的水杯尽力往茶几上一摔（杯倒，茶水倾在鲁逸军大衣上）：“不让你能怎么样？” 这时，乘警出现在车厢一端。 两个青年悄悄安顿了他们的顾客，迅速离开了。 列车缓缓起动。 鲁逸坐下，扶起水杯，收拾茶几上的水和茶叶。 鲁逸在摇动的车箱里欣赏自己的稿子（镜头转到稿子封面，特写：死宅。一只大手翻开稿子）。 列车徐徐进站。 鲁逸仍在翻看稿子。 两青年从鲁逸身边走过时，身材较高的一个用力往他头上拍了一掌。 鲁逸在惊痛中抬头看时，青年已到了车厢门口，正扭头用嘴形无声地骂他。 鲁逸脸上混杂着痛苦、难堪、无奈和无处发泄的恼火…… 十一 列车硬座车厢 夜 昏黄的灯光，过道里挤满了人，有站、有蜷缩坐的。一切都在颠簸着。响着有节凑的车轮声。 鲁逸在一个座位上歪头打盹儿，由于三个人的座位上坐着五个人，他不得不侧身耸肩。 一个抱膝坐在过道的人被经过的人踩了一脚，发出“呀”的一声。周围的人睁眼一瞥，重又合眼入睡。 车窗外漆黑，偶尔有星点的灯一闪而过。 鲁逸面前的茶几上坐着一位十七、八岁的青年，抗不住困意，缓缓倒向鲁逸，两个脑袋相撞时，一同惊醒、龇牙裂嘴…… 四 北京火车站、广场 凌晨５点４０分 灯火辉煌，拥满着各式各样急于离开北京的人。 鲁逸随人流出来，融入广场的人群中。 穿过人群，到广场边沿，立刻被出租车司机和旅店工作人员围住。他不住地摆着头、口吐“不”字，不敢有丝毫犹疑状。尽管如此，他的衣袖仍然常常被人拉住。 他敏感地一一甩开，加快步伐往前走。这些人机器一样把目标转向鲁逸身后的人。 在以后很常一段路程中，鲁逸仍然不断地受到零星的骚扰。骚扰者个个都贼头贼脑的，象走私犯。 十二 街上 夜色 店铺几乎都亮着灯。行人不多。 鲁逸放慢了脚步，显示出乏困状。 他在一家很小的饭馆前站住，看里面墙上的价目表。终于推门而入。 十三 小饭馆内 服务员端来半斤饺子。 鲁逸吃了一个：“这是昨天剩下的吧？” 服务员（没好气的）：“这么早，谁顾上给你包新鲜的。” 鲁逸开口想理论，又忍住了，憋着气，边吃边偷眼瞪服务员。吃下一半时，又换出一脸谦卑相：“有饺子汤吗？” 服务员：“没有。” 鲁逸：“开水呢？” 服务员看着鲁逸，犹豫了一会儿（大概是见他太可怜了），才去从锅里舀了碗开水给他。 鲁逸喝完了水，递出碗去：“再来一碗。” 十四 街上 黎明 有零星的人跑步、练气功，有结伙的人舞剑，有成群的人在录音机放出的音乐中扭秧歌…… 鲁逸耸肩缩头在路边踏步取暖，并不时看表。 十五 公共厕所 鲁逸边洗手边打量镜中的自己，把湿手在脸上抹了几把，又借着水梳理了一下头发，然后用卫生纸擦去脸上的水，往外走。 十六 天安门广场 晨 阴 升旗仪式刚刚结束。武警战士整齐地离开，北京市民四散，旗杆下还聚着恋恋不舍的游人。 鲁逸走过去，加入其中，仰望国旗。 一会儿，他默默离开，在空旷的广场中央站住，半仰了脸，呆呆地立着，象一座小小的雕塑。 十七 程亦萱家 晨 窗外晴 王苓（程亦萱妻，３３岁）拿舀子喂玎玎饭：“快点吃，小朋友们都去了。” 程亦萱：“你也快吃吧，要不迟到了。我来喂。” 玎玎：“我不让你喂。” 王苓：“那让谁喂？” 玎玎：“我让姐姐喂。” 柳青青放下自己的碗筷，把凳子挪近玎玎：“来，姐姐喂。” 程亦萱仰脖喝尽碗里的汤，起身对柳青青：“上午托点绫子。我送了玎玎，得去一趟师大。”说着，往客厅外走。 王苓扭脸：“你别在外面吃饭，中午有客人来咱家。” 程亦萱在厕所门口的声音：“行。需要我买什么吗？” 王苓轻喊：“不用，我回来的路上买。” 十八 北京 地铁站、出口 阴天 鲁逸走出地铁，急步往出口走。 小白（２６岁）和一位五十多岁的男人已经等在出口外了。 小白迎上两步跟鲁逸握手：“还是这副样子。” 鲁逸凄然一笑。 小白指着身边的人：“这是王老师。” “王老师”与鲁逸互称老师、握手、寒暄。鲁逸拿出稿子，交给“王老师”。 “王老师”把书稿夹在腋下：“你们先聊着。我回去看看。中午我请你们吃饭。” 鲁逸与小白目送“王老师”消失在人群中。 小白面露苦色：“我今天还很忙。要不你就在附近找个小旅馆睡一觉——不会太贵，十来块钱——中午他请你吃饭的时候我就不去了，你自己跟他谈。谈的结果你完了给我打个电话。” 鲁逸：“你估计怎么样？” 小白：“很难说。现在说也没什么意义。你快去找个地方睡觉吧。看你那脸色，真怕人。（小白不无怜惜地看着鲁逸） 鲁逸犹豫地：“我想跟你商量件事。” 小白：“什么事，你说吧。” 鲁逸：“我想，如果和他谈不成的话……” 小白打断：“争取往成的谈。我跟你说，有些条件你不能要求得太高。这个稿子你我最清楚，到现在哪个省没有跑过？至少也进过一、二十家出版社了吧？所以，我的意思是，只要人家能办成，比什么都好。稿费方面你千万不能太认真了。” 鲁逸：“这我知道。我是说，也许人家跟本就看不上稿子、或者有其它什么问题而谈不成的话，能不能把稿子先在你那儿押两千块钱？实不相瞒，我这次来北京还是借别人的钱。” 小白眼含怜情：“行，没问题。” 鲁逸拍拍小白胳膊表示感激。 小白：“那我就先走了。”走出去几步又回头：“我手机没开的话就打传呼。” 十九 街上 日 鲁逸在散慢游逛，偶尔站住，立刻有人撞在身上，只好继续走…… 二十 程亦萱家楼前 晴日 程亦萱下车子，锁好，拿出菜筐中唯一一颗土豆，进入楼门。（镜头尾随，至二楼其家门口） 二十一 程亦萱家厨房 柳青青正在厨房洗面筋。 程亦萱推门进来，把土豆放在水池边上。 柳青青：“怎么一个？” 程亦萱：“你还指望别人丢多少？” 柳青青：“捡的？” 程亦萱：“对。有什么不好吗？” 柳青青无恶意地嗤之以鼻，继续把面团在水中捏出人在泥沼中行走的声音。她以为程亦萱是被这声音粘在旁边的，自己也就觉得这滑腻的感觉和声音的确有些好玩，便抬头对程亦萱“嘿嘿”一笑。 正在考虑其他事的程亦萱被笑声唤醒了，出于礼貌，赶忙陪出一脸笑容，同时把头也轻轻点了几下。但是，他立刻又觉得不妥。因为那滑腻的声音令他想起贾平凹“猫舔浆糊”。他转身离开时微微皱起了眉，到了客厅门口时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二十二 程亦萱家客厅 程亦萱抽烟沉思。 程亦萱找来一本稿纸和一支笔摆在桌上，点上一支烟，沉思。 柳青青进来：“先下料吧？” 程亦萱：“行。” 柳青青从裱画案子下抽出一卷托好的绫子，放在案子上：“您下吧。” 程亦萱：“你下。下不好还下不坏吗？咱们有的是绫子。”说着，他拿起纸笔去了另一间屋子。 二十三 程亦萱家、另一间屋里 一支笔在稿纸上端写下题目“谢客通知”。 程亦萱搁笔沉思。片刻，又拿笔划掉所写的字，稍作犹豫，疾书…… 二十四 程亦萱家客厅 程亦萱手拿一张纸进来：“先放下，去楼下把这个打印出来，再复印３０份。” 柳青青接过，看时表情有些紧张，看罢，故作平静地：“为什么？” 程亦萱有意避开她的目光：“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不能把这不多的一点时间完全耗费在这些无聊的应酬上。当初我提前退休就是想干一点自己愿意干的事，可是到现在我究竟干了些什么？”（激动）“大家都知道我是写字、画画的，有谁知道我首先是个搞文学的？我为什么和鲁逸能谈得来呢？就是因为我们有共同的思想。鲁逸虽然是个穷光蛋，可人家有4本象模象样的书来自我安慰。我呢，程作家的大作在哪里？” 柳青青半玩笑半认真地：“您打算写什么呢？” 程亦萱平静了些：“即使写不了什么，也总该整理整理遗物吧——” 二十五 程亦萱家楼下 晴日 柳青青扑出楼门时，胡世杰（６６岁）正在锁车子。 柳青青十分亲热地：“胡老师！” 胡世杰十分和善地：“出去呀。老程在不在？” 柳青青：“在呢，您上去吧。” 二十六 程亦萱家客厅 程亦萱正在想象着什么，门被敲响了，他急忙应声、起身去开门—— 七 另一间屋子 鲁逸伏案写作。 程亦萱推开门：“电话，北京的。” 鲁逸猛起，窜出。 程亦萱伏案看鲁逸所写的。 八 客厅 鲁逸放下电话。 程亦萱在旁边坐着：“书商？” 鲁逸：“对，出我上一本书的小白。他说有人能搞到书号，不过人家要先翻翻稿子。” 程亦萱：“你要去？” 鲁逸：“我主要是怕把稿子寄丢了。我已经跟小白说了，坐今天下午５点多那趟车。——能不能在你这儿给我拿点钱？” 程亦萱：“行，多少？” 鲁逸：“有３００就够了。” 程亦萱去另一间屋里取来５００块钱：“给你５００。那篇稿子还往完写吗？” 鲁逸：“当然。已经受人钱财了，岂有不完成的道理。”起身去写稿子那间屋。 程亦萱：“要不剩下的由我代劳吧。” 鲁逸：“不用，一会就完。” 九 丰州火车站、站台 傍晚 鲁逸穿军大衣，肩挂退色的帆布挎包，一手按包，一手提着个水杯，奔向硬座车厢门，尽力往上挤…… 十 车厢里 有一半座位空着。 鲁逸在临窗的一个位子坐下。 一会儿，当他身边的座位坐下一位大姑娘时，两个男青年带着一对老夫妻过来，蛮横地对鲁逸和他身边的大姑娘：“你们俩让开！这儿有人了。” 姑娘被来人的气势吓得赶紧站起来，让在一边。 鲁逸恼怒到了极点，扭脸瞪着对方，憋着脸，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对方更加蛮横地：“听见没有？让你起来呢！” 另一矮个青年对同伴：“别吵，别吵。”又对鲁逸：“这位子我们占了，要坐就掏十块钱。” 鲁逸无奈地：“我有票。”说着掏出票来展示。 矮个儿：“没号吧。所以请你让开。” 鲁逸：“你们有号吗？” 矮个儿：“这位子是我们占的。” 鲁逸：“这位子是公用的，你们有什么资格占？” 另一青年把矮个儿拨在一边：“别跟他废话。”威胁鲁逸：“你让开不？” 鲁逸霍地立起，显示出自己的高大，同时把手中的水杯尽力往茶几上一摔（杯倒，茶水倾在鲁逸军大衣上）：“不让你能怎么样？” 这时，乘警出现在车厢一端。 两个青年悄悄安顿了他们的顾客，迅速离开了。 列车缓缓起动。 鲁逸坐下，扶起水杯，收拾茶几上的水和茶叶。 鲁逸在摇动的车箱里欣赏自己的稿子（镜头转到稿子封面，特写：死宅。一只大手翻开稿子）。 列车徐徐进站。 鲁逸仍在翻看稿子。 两青年从鲁逸身边走过时，身材较高的一个用力往他头上拍了一掌。 鲁逸在惊痛中抬头看时，青年已到了车厢门口，正扭头用嘴形无声地骂他。 鲁逸脸上混杂着痛苦、难堪、无奈和无处发泄的恼火…… 十一 列车硬座车厢 夜 昏黄的灯光，过道里挤满了人，有站、有蜷缩坐的。一切都在颠簸着。响着有节凑的车轮声。 鲁逸在一个座位上歪头打盹儿，由于三个人的座位上坐着五个人，他不得不侧身耸肩。 一个抱膝坐在过道的人被经过的人踩了一脚，发出“呀”的一声。周围的人睁眼一瞥，重又合眼入睡。 车窗外漆黑，偶尔有星点的灯一闪而过。 鲁逸面前的茶几上坐着一位十七、八岁的青年，抗不住困意，缓缓倒向鲁逸，两个脑袋相撞时，一同惊醒、龇牙裂嘴…… 四 北京火车站、广场 凌晨５点４０分 灯火辉煌，拥满着各式各样急于离开北京的人。 鲁逸随人流出来，融入广场的人群中。 穿过人群，到广场边沿，立刻被出租车司机和旅店工作人员围住。他不住地摆着头、口吐“不”字，不敢有丝毫犹疑状。尽管如此，他的衣袖仍然常常被人拉住。 他敏感地一一甩开，加快步伐往前走。这些人机器一样把目标转向鲁逸身后的人。 在以后很常一段路程中，鲁逸仍然不断地受到零星的骚扰。骚扰者个个都贼头贼脑的，象走私犯。 十二 街上 夜色 店铺几乎都亮着灯。行人不多。 鲁逸放慢了脚步，显示出乏困状。 他在一家很小的饭馆前站住，看里面墙上的价目表。终于推门而入。 十三 小饭馆内 服务员端来半斤饺子。 鲁逸吃了一个：“这是昨天剩下的吧？” 服务员（没好气的）：“这么早，谁顾上给你包新鲜的。” 鲁逸开口想理论，又忍住了，憋着气，边吃边偷眼瞪服务员。吃下一半时，又换出一脸谦卑相：“有饺子汤吗？” 服务员：“没有。” 鲁逸：“开水呢？” 服务员看着鲁逸，犹豫了一会儿（大概是见他太可怜了），才去从锅里舀了碗开水给他。 鲁逸喝完了水，递出碗去：“再来一碗。” 十四 街上 黎明 有零星的人跑步、练气功，有结伙的人舞剑，有成群的人在录音机放出的音乐中扭秧歌…… 鲁逸耸肩缩头在路边踏步取暖，并不时看表。 十五 公共厕所 鲁逸边洗手边打量镜中的自己，把湿手在脸上抹了几把，又借着水梳理了一下头发，然后用卫生纸擦去脸上的水，往外走。 十六 天安门广场 晨 阴 升旗仪式刚刚结束。武警战士整齐地离开，北京市民四散，旗杆下还聚着恋恋不舍的游人。 鲁逸走过去，加入其中，仰望国旗。 一会儿，他默默离开，在空旷的广场中央站住，半仰了脸，呆呆地立着，象一座小小的雕塑。 十七 程亦萱家 晨 窗外晴 王苓（程亦萱妻，３３岁）拿舀子喂玎玎饭：“快点吃，小朋友们都去了。” 程亦萱：“你也快吃吧，要不迟到了。我来喂。” 玎玎：“我不让你喂。” 王苓：“那让谁喂？” 玎玎：“我让姐姐喂。” 柳青青放下自己的碗筷，把凳子挪近玎玎：“来，姐姐喂。” 程亦萱仰脖喝尽碗里的汤，起身对柳青青：“上午托点绫子。我送了玎玎，得去一趟师大。”说着，往客厅外走。 王苓扭脸：“你别在外面吃饭，中午有客人来咱家。” 程亦萱在厕所门口的声音：“行。需要我买什么吗？” 王苓轻喊：“不用，我回来的路上买。” 十八 北京 地铁站、出口 阴天 鲁逸走出地铁，急步往出口走。 小白（２６岁）和一位五十多岁的男人已经等在出口外了。 小白迎上两步跟鲁逸握手：“还是这副样子。” 鲁逸凄然一笑。 小白指着身边的人：“这是王老师。” “王老师”与鲁逸互称老师、握手、寒暄。鲁逸拿出稿子，交给“王老师”。 “王老师”把书稿夹在腋下：“你们先聊着。我回去看看。中午我请你们吃饭。” 鲁逸与小白目送“王老师”消失在人群中。 小白面露苦色：“我今天还很忙。要不你就在附近找个小旅馆睡一觉——不会太贵，十来块钱——中午他请你吃饭的时候我就不去了，你自己跟他谈。谈的结果你完了给我打个电话。” 鲁逸：“你估计怎么样？” 小白：“很难说。现在说也没什么意义。你快去找个地方睡觉吧。看你那脸色，真怕人。（小白不无怜惜地看着鲁逸） 鲁逸犹豫地：“我想跟你商量件事。” 小白：“什么事，你说吧。” 鲁逸：“我想，如果和他谈不成的话……” 小白打断：“争取往成的谈。我跟你说，有些条件你不能要求得太高。这个稿子你我最清楚，到现在哪个省没有跑过？至少也进过一、二十家出版社了吧？所以，我的意思是，只要人家能办成，比什么都好。稿费方面你千万不能太认真了。” 鲁逸：“这我知道。我是说，也许人家跟本就看不上稿子、或者有其它什么问题而谈不成的话，能不能把稿子先在你那儿押两千块钱？实不相瞒，我这次来北京还是借别人的钱。” 小白眼含怜情：“行，没问题。” 鲁逸拍拍小白胳膊表示感激。 小白：“那我就先走了。”走出去几步又回头：“我手机没开的话就打传呼。” 十九 街上 日 鲁逸在散慢游逛，偶尔站住，立刻有人撞在身上，只好继续走…… 二十 程亦萱家楼前 晴日 程亦萱下车子，锁好，拿出菜筐中唯一一颗土豆，进入楼门。（镜头尾随，至二楼其家门口） 二十一 程亦萱家厨房 柳青青正在厨房洗面筋。 程亦萱推门进来，把土豆放在水池边上。 柳青青：“怎么一个？” 程亦萱：“你还指望别人丢多少？” 柳青青：“捡的？” 程亦萱：“对。有什么不好吗？” 柳青青无恶意地嗤之以鼻，继续把面团在水中捏出人在泥沼中行走的声音。她以为程亦萱是被这声音粘在旁边的，自己也就觉得这滑腻的感觉和声音的确有些好玩，便抬头对程亦萱“嘿嘿”一笑。 正在考虑其他事的程亦萱被笑声唤醒了，出于礼貌，赶忙陪出一脸笑容，同时把头也轻轻点了几下。但是，他立刻又觉得不妥。因为那滑腻的声音令他想起贾平凹“猫舔浆糊”。他转身离开时微微皱起了眉，到了客厅门口时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二十二 程亦萱家客厅 程亦萱抽烟沉思。 程亦萱找来一本稿纸和一支笔摆在桌上，点上一支烟，沉思。 柳青青进来：“先下料吧？” 程亦萱：“行。” 柳青青从裱画案子下抽出一卷托好的绫子，放在案子上：“您下吧。” 程亦萱：“你下。下不好还下不坏吗？咱们有的是绫子。”说着，他拿起纸笔去了另一间屋子。 二十三 程亦萱家、另一间屋里 一支笔在稿纸上端写下题目“谢客通知”。 程亦萱搁笔沉思。片刻，又拿笔划掉所写的字，稍作犹豫，疾书…… 二十四 程亦萱家客厅 程亦萱手拿一张纸进来：“先放下，去楼下把这个打印出来，再复印３０份。” 柳青青接过，看时表情有些紧张，看罢，故作平静地：“为什么？” 程亦萱有意避开她的目光：“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不能把这不多的一点时间完全耗费在这些无聊的应酬上。当初我提前退休就是想干一点自己愿意干的事，可是到现在我究竟干了些什么？”（激动）“大家都知道我是写字、画画的，有谁知道我首先是个搞文学的？我为什么和鲁逸能谈得来呢？就是因为我们有共同的思想。鲁逸虽然是个穷光蛋，可人家有4本象模象样的书来自我安慰。我呢，程作家的大作在哪里？” 柳青青半玩笑半认真地：“您打算写什么呢？” 程亦萱平静了些：“即使写不了什么，也总该整理整理遗物吧——” 二十五 程亦萱家楼下 晴日 柳青青扑出楼门时，胡世杰（６６岁）正在锁车子。 柳青青十分亲热地：“胡老师！” 胡世杰十分和善地：“出去呀。老程在不在？” 柳青青：“在呢，您上去吧。” 二十七 程亦萱家门内走廊 门开。慈眉善目的胡世杰双手在胸前合十，深深地鞠下一躬，任凭程亦萱作如何惶恐的言行，也不答理，固执地完成了他的礼节，起身时才神秘地：“一向可好？” 程亦萱嘻皮笑脸地：“托您的福，托您的福。您行这么大的礼，让我这做小的怎么还礼？是不是就得跪下磕头了？” 胡世杰不回答，而是亲切地用他有力的大手抓住程亦萱臂膊，使他转过身，一同往屋里走：“老兄近来在忙些什么？” 程亦萱不无难堪地：“我能忙什么？除了裱画就是喝酒。只有您才是大忙人呢，为了普渡众生，不辞劳苦……哎，怎么想起我来了？” 胡世杰挺直了他高大的身躯，边说边在程亦萱背上拍：“刚才去了趟出版局，顺便来看看老兄。” 程亦萱半低着头，被拍得向前顶了两下，同时声音一顿一顿地：“噢……噢，来……来看……我是否还健在。——嗳，不对吧，从出版局出来，到这儿不是顺路吧？——是专程。谢谢，谢谢，太感谢谢了。” 二十八 程亦萱家客厅 两人在桌边相对而坐下。 程亦萱：“最近在忙什么大事业？” 胡世杰：“又办起了一家奶制品公司。” 程亦萱：“又是杂志，又是报纸，又是保健品，现在又是奶制品，忙得过来吗？” 胡世杰正色：“活着就得干点什么，不然，到了另一个世界，佛也不饶你。” 程亦萱感到受了攻击：“莫非佛会根据你巧取豪夺的成绩论功行赏？钱是属于这个世界的，你不吃肉、不喝酒，又带不到极乐世界，要那么多钱干什么？” 胡世杰：“我挣钱既不是为了享受，也不是为了换取什么声誉，我只是为了遵循自然规律。这个世界的规律就是狼吃羊！你不吃它，它就会无限繁殖，毁灭草原，破坏生态平衡，世界就会毁灭。再说狼的天性就是吃羊，你不让它吃羊，让它吃什么？ 程亦萱：“你是狼吗？不是吧？你不是狼，我也不是，所以咱们用不着做出那种凶恶状。你不是经常说你是吃草的吗？吃草的就得象个吃草的样子，要任人宰割！” 冷场。 胡世杰恢复了谦虚，掏出２００块钱来：“有人托我求你的墨宝。这是润格。” 程亦萱：“不能不能。咱们是什么关系，我哪能要您的钱呢？” 胡世杰拿着钱起身向程亦萱逼近：“这钱又不是我的……” 程亦萱畏缩地：“不管是谁的，问题是咱们的字不值那个价。” 胡世杰：“怎么不值？”他左手抓紧了程亦萱拦阻的一只手，右手拿着钱在程亦萱面前晃动着，打算躲开他的另一只手，伸入他胸前的衣兜。 两人身形力量的悬殊使程亦萱不得不做出温顺的样子，听凭摆布：“真的，咱们那字是以堆论价的，你不能给那么多。” 胡世杰干笑了两声，返回座位：“那你就多给写两幅。” 程亦萱答应一声，立刻掐灭烟去做准备工作。 时间不大，三幅书法作品就已经凉在了地上。两个人站着观看，胡世杰不住地赞赏。 门被“咚”地撞开，传来柳青青的笑声，接着见她跳进来，看到胡世杰，假装天真地一收敛，又敬重地：“胡老师，我还以为您已经走了呢？” 程亦萱：“怎么说话呢？” 柳青青腆着脸：“怎么啦？” 胡世杰在一边“嘿嘿”地笑。 程亦萱起身从柳青青手中拿过印好的一叠文稿往书架上放：“不欢迎也不用当着客人的面讲。” 柳青青：“啊，”（双手掩嘴，笑看胡世杰）“对不起，胡老师，我不是有意的。” 胡世杰宽容地：“没关系，没关系。”转对程亦萱：“我有个新想法，打算给大家找件事做。” 程亦萱假装热心地：“什么事？有利可图吗？” 胡世杰：“那当然，而且很有趣，用来打发晚年的寂寞是毫无问题的，估计没有人不高兴。” 程亦萱：“快说说，什么事？” 胡世杰：“我打算以‘老龄委’的名目办一张公开发行的报纸，主要面向老年人，报名就叫《夕阳文摘报》。” 程亦萱：“《夕阳文摘报》，好。怎么样？进度怎么样？没什么问题吧？” 胡世杰：“你经验丰富，我想，一旦批下来就由你给咱们挑起大旗……” 程亦萱：“哪里哪里，您是挑大旗的，我顶多只能做一员干将。” 胡世杰：“人马主要是咱这些诗友们。到时候……” 程亦萱：“先别说那些，眼下我们最关心的是批下来了没有。” 胡世杰沉重地：“出版局都是咱们的人，不会有问题。问题在于出版署能否通过。你不知道，目前国家对办报办刊卡得特别紧。我记得你有位同学在文化部任职，如果能请他帮忙的话，我们可以拿出两万块钱做为答谢；当然，也少不了你的功劳。你看有可能吗？” 程亦萱：“可以试试。” 胡世杰又说了些让程亦萱抓紧的话就告辞了。 柳青青：“如果办成的话，胡老师能给您多少钱？” 程亦萱：“嗨，没边儿的事，哪能那么容易。” 程亦萱拿出一张打印稿来往墙上糊：“我这儿电话一停就用不着人了，过了年你先在家呆着，等我重新为你找到合适的工作了再通知你来。” 柳青青差一点流出泪来。她平定了一下情绪才轻轻“嗯”了一声。 程亦萱去另一间屋里拿了５００块钱来：“除过你的工资，另外２００块钱给家里买点儿年货。” 柳青青接过钱放在手边，继续干活，神情和举止和先前大不一样。 楼梯上响起几个女人欢喜的说话声和玎玎的尖叫。 程亦萱：“快把钱收起来，王苓回来了。” 二十九 程亦萱家门内走廊 王苓、玎玎以及王苓的两位女同学相继进来。 程亦萱：“嗳呀，这么隆重！是庆祝放寒假吗？” 女客甲：“放假是次要的，您不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程亦萱：“什么日子？我想想……对了，今天是她（得意地指王苓）的生日。” 三十 程亦萱家客厅 女客乙看程亦萱新糊在墙上的打印稿，读：“停用电话通知。” 女客甲与王苓一同来看。 女客乙读（特写：《通知》内容）： 停用电话通知 各位朋友、同学、同道及一切相识者： 我退休后，经过三年的心理转换，终于平静淡泊，决定从今年春节后始，闭门谢客，潜心读书；不参加酒会，不留人宴饮，不裱画，不写稿，不参加任何社会活动；同时免去亲属间的礼节性看望。停用电话，有事来函。凡在过去交往中，有欠各位人情处，暂不报答，敬希海涵。 专此布达，理解万岁！ 程亦萱 １９９７年１月２２日 女客甲：“那我们今天也不能聚会了吧？” 程亦萱指《通知》，读：“‘从今年春节后始’；再说也不是绝对的，欧阳修不是还‘我欲醉眠芳草’吗？我怎么能抗拒你们的魅力呢？” 三十一 程亦萱家厨房 程亦萱在剥葱，柳青青在切菜。 柳青青突然：“您说鲁老师现在在北京正干吗呢？” 程亦萱：“大概是在和别人签合同吧，或者正数票子呢——对，是在数票子，哗哗的……” 三十二 北京 街边 日 鲁逸坐在阶梯上看报。 鲁逸抬腕看表，猛然起立，左右看看，奔向最近的电话亭。 鲁逸拿起电话按号，略等：“喂，王老师吗？我是鲁逸……还是刚才见面那地方？好，我十分钟后到。”放电话。 三十三 地铁站口 日 鲁逸翘首等待，不时看表。 身边突然有个幼稚的声音：“您是鲁老师吧？” 鲁逸扭头见旁边一位十六、七岁的男少年手里拿着自己的稿子，脸上一缩，冷声：“我是鲁逸。” 少年：“王老师让我把这稿子还给您。”递了稿子，转身就走。 鲁逸轻声：“等等。” 少年没有听到，继续往行人拥挤处走。 鲁逸张口想再叫，又忍住了，目光落在手中的稿子上，发了一会儿呆，自语：“他妈的，连午饭也没混上。言而无信！”自嘲地撇嘴苦笑。 对面走过的两位青年女子以为他是神经病，投去鄙夷的目光，并绕过他。 三十四 街边电话亭 日 鲁逸握着电话听，神色不安。 鲁逸对电话：“那钱怎么办？我们不是说好的把稿子在你那儿押两千块钱吗？” …… 鲁逸焦急而有些生气地：“可是我连回去的路费也没有了。” …… 鲁逸：“毛主席纪念堂门口？……行，行，我等你。” 三十五 地铁车厢里 鲁逸问身边一位４０多岁的人：“请问，下一站是毛主席纪念堂吗？” 对方严肃地看着他，略有迟疑：“天安门。——是。” 车停，鲁逸出。 三十六 地铁站一角 鲁逸随人流往出口走着，在将要拐最后一个弯、马上就能看到天色的时候，人流象受到阻塞的河水突然停滞了，积留在阶梯上。 人群前，在吉它的紧张伴奏下，响着男子悲恸得近于嘶竭的歌声。 人流又迟缓地动起来。 墙角， 一位双腿残疾的青年席地而坐，仰着面，展示出他的一双瞎眼和与命运抗争的决心，因为这决心的坚定便显示出了它的凄惨。 青年面前扔着几张钞票，偶尔还有人往那里添上一张伍元或拾元的。 鲁逸被人流拥着缓缓从青年面前经过，把最后一段阶梯上到一半时，才得以站住，转回身，凝望。 一位留着长发的青年到了残疾人面前，不动声色地从钱夹里抽出两张佰元大钞，放下就默默离开了。 鲁逸身后的一位中年妇女对她旁边的中年男子以权威的口吻轻声：“他的嗓音真不错。” 鲁逸扭头问：“他是北京人吗？” 中年男子：“不知道。” 几双北京人的眼睛警惕地盯住了鲁逸。他没有察觉，慢慢向残疾人接近，更没有察觉有人在悄悄尾随。 这时，残疾人已经唱完了一首歌，在休息。鲁逸到他面前，正要蹲下跟他谈话，突然被人从旁边推了一把，跌到墙上，一只脚撞在残疾人脸上，疼得他失声一叫。 中年妇女扑在鲁逸身上，喊：“你想干什么！缺心丧德的东西，你看他还不可怜吗？你长着两只手，缺钱干吗不自己去挣，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 残疾人早已扔了吉它，缩紧了身子，双手在脸前瑟瑟地抖着。 人们立刻拥来，把三个人围在很小的范围内。 鲁逸被突如其来的攻击弄懵了，正惶惑地看着中年妇女，还不待明白是怎么回事，几个男人从妇女背后挺身而出，根据各人身高、距离不同，各尽所能，有的扯他衣袖，有的拽帆布包背带，有的揪他衣领，有的甚至把大手拍在他头上，要抓他头发，被他闪开了。与此同时，杂乱的声音便象这些参差的手臂一样向他脸上投来： “哪儿来的小流氓？” “是流窜犯！” “北京的风气就是让你们这伙外地流氓给污染了……” “强盗！” “打！打死这个强盗！” …… 鲁逸大声分辩着，声音却被人们的怒声淹没着；他想抬头，同样顶不起人们愤怒的力量，一副不得不形成的委曲状更象一个可恶的盗贼。 人群外喊：“把他送派出所去！” 一位端庄文雅的白人青年挤进来，以标准的普通话劝阻愤怒的人们，跟在他身后的一位中国女青年在帮助他。 人群渐渐平定下来。 鲁逸疲惫地蹲下身收拾被扯破的帆布包和散落在地上的稿子。 有人喊：“看在人家老外的面子上饶了你这小流氓。说，哪来的？” 有人附和：“哪来的滚哪去！” 又有人：“我们自家的事自己处理，让外国佬崐开。” 白人还在和气地安抚人们。 女青年看着鲁逸把稿子收拾到了一起，就轻轻搀他起来，细声问：“你不是北京人吧？” 鲁逸微微摆一下头，站直后，漠然扫视众人一眼。 白人扭过脸来：“您来北京干什么？” 鲁逸见对方比自己更象这个国家的主人，苦笑了一下，自嘲的口吻：“我是个作家。象吗？（把书稿往起托托）这是我的书稿。”略停，“我来北京就是为了处理这些稿子，不知道怎么就成了强盗，挨了一顿臭打。不过也好，最起码我知道了北京的正义之士还是很多，不象我们那儿，大街上杀人也没人管。——这样我就放心了。” 人们在他说话期间悄悄散去，他身边只剩下两位恩人和残疾人。 鲁逸接过女青年递来的手纸，一边在鼻口间抹，一边抱着他的书稿往地平线走上去，完全是一副茫然的样子。 三十七 毛主席纪念堂前 日 小白远远看着鲁逸走来。 小白：“怎么了？” 鲁逸：“摔了一跤。” 小白哈哈大笑，弯腰扭身。稍稍能控制了，又急不可待地把言语夹在笑声中：“看来这一趟你真是不该来。走路都栽跟头，——喝水呛着了吗？”又哈哈笑起来。 鲁逸麻木不仁。 小白止了笑：“打算什么时候走？” 鲁逸：“尽快。” 小白：“真应该陪你玩两天，可是实在没时间。还有四天就过年了，无论如何我得赶年前把手头这批货发出去，不然就违约了。你不知道，这几天我真是夜以继日地干，都快疯了。” 鲁逸低头不语。 小白把挎包从背后拉过来，掏出钱夹，从里面抽出一叠钞票：“我手头只有一千，你先拿去，以后有困难了再给我打电话。至于稿子，如果你不放心的话，你就拿着，不过我觉得还是放在我这儿好一些，随时都可能有机会——我绝没有拿它做抵押的意思。” 鲁逸一手接钱，一手递出稿子（可以看到稿子封面的“死宅”）：“我知道。我拿着也没用，还是由你去给它找出路吧。”他数过了钱，装起来，又给小白打了张借条。 小白：“稿子我也给你打个手续吧？” 鲁逸：“不用，你小心就是了，我再没有底稿了。” 小白：“你尽管放心。我还得赶到印刷厂去，就不送你了。” 两人在原地分了手。 鲁逸招出租车，上去：“火车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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