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3集、中1集、最后两集

同是天涯同路人

编剧   史前石

第   一    集

社稷乱父女浪迹江湖  乾坤暗无端祸从天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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场1

时：日

景：外（老汉口汉正街）

人：各色市人

字幕    一九一0年   汉口

[万商云集、万货争流的汉口，人旺市盛。

[尤其是大小商号、银行、饭店、当铺鳞次栉比的汉正街更是一片兴隆景象，那时这里没有什么人行道车行道之分，车水马龙的大街上，行人熙熙攘攘，繁华路段人流则是摩肩接踵。市人贫富参杂、神态各异。人流中偶有高鼻子的洋人出现而有市人驻足观看者。

[众多拖着黄包车奔跑而红汗如洗的车夫尤为引人注目，车上红男对绿女逗乐，少妇对阔老卖俏。

[偶尔有老式的汽车一二，不断地鸣着喇叭炫耀于黄包车流之中。清末湖广都市之市井特征明显。

场2

时：日

景：外（老汉正街最热闹的地方——八大行的一集市处）

人：各色市人

[汉正街最热闹的地方要数八大行的一集市处，我们看见的是这里人山人海而杂乱无章。[许多人在凭摊叫卖，许多人在担前论价，许多人在棚下猜拳赌饮，许多人在桌前问卦求签，许多乞丐见富人便一窝蜂地缠求乞讨。

[有挑担的剃头匠，有坐地的补鞋匠。

[我们也看见有一些不合时宜的摆阔者在这样拥挤的地方提着鸟笼闲溜。

[还看见在攒动的人流中有眼珠贼遛贼滚的猎艳者，有故意往漂亮女人身上挨一挨、碰一碰就觉得很过瘾的二流子。

[有无孔不入的扒手，也有顺手牵羊的盗贼……人声鼎沸，九流三教、五花八门无所不有。

场3

时：日

景：外（卖艺场地）

人：赵胡子  秀英  贫富参杂的围观者

[一人头密集之处喝彩声阵起，人围中有父女二人在卖艺献武。

[四十有余、浓眉大眼并颇具江湖豪气的彪形大汉赵胡子皆身材高挑、娥眉皓齿、樱唇凤眼、年方二八的女儿秀英在人围中挥汗献艺。

[此刻父女二人表演的是单枪对双剑，只见刀光剑影，只闻铿锵声声。枪挑处，秀英双剑相迎，剑劈处，赵胡子枪压寒光，二人如鲛翻龙跃、鹰扑鹏腾，刚处雷霆万钧，柔处杨柳舞风。虽没有锣鼓助威，然也博得掌声如雷、喝彩声此伏彼起。

[贫富掺杂之男女老幼围观者甚众。脸上惊讶、赞叹、兴奋、敬佩之神色各异。

[也大有不视卖艺而呆盯秀英的俏美容貌而流涎者。

[剑停刀息之间，赵胡子铁掌握拳，环恭一周。

赵胡子：众位父老兄妹，在下父女沦落天涯，四海为家，全仰仗四方父老贤士施济度日。今虽武平艺低而在诸位面前献丑，但诸位不吝赐以驻足投目，已是在下父女之大幸。还望诸位施赐些微，感恩不浅。

[说话间，围观者纷纷向卖艺人投币掷钱。

[秀英忙跪于圈中，连声道谢。赵胡子揖拜频频，绕场谢恩。

[突然人群骚动，一种不祥的气氛使围观者频频散退，少刻便人去场疏，卖艺场地只剩下满脸疑惑不解并略带惊色的赵胡子父女二人。

[赵胡子放眼一看，只见刚才还人声鼎沸的汉正街与这个卖艺场地一样，市人皆惊慌失措，如遇煞星而纷纷离去，亦传童哭妇喊之声。

场4

时：日

景：外

人：赵胡子  秀英  李文高  少量市人  清勇数十

[须臾，大街上除了满地的弃物和来不及逃离而紧贴铺门惶恐观望的行人之外，已成死寂沉静之所。

[一前呼后拥的十六抬大官轿出现在死寂沉静的大街上，此官轿之豪华，可与洪秀全、杨秀清在金陵的巡驾媲美。

[前后随轿而行的数十个清勇趾高气扬，个个狐假虎威，虽然轿旁没有行人，他们也一路甩鞭作响，其气焰，不可一世。

[赵胡子父女没有随众避离原地，只略惊且无奈地收拾卖艺行头，准备收场。

[官轿徐徐而至，父女俩的举动使惟恐失去谄媚良机的清勇纷纷举鞭逼近。

“且慢！”——随着从轿内传出的一声喝令，众清勇止步垂鞭。

[轿侧锦帘微启处，年近花甲的晚清酷吏——湖广督抚李文高探头观望，官轿缓停。

[李文高的出现使离轿不远处的几位仕女慌忙掩面而避。市人皆惊，有跌失者。

[我们随着李文高的目光扫视，看见赵胡子父女还在继续捆绑刀枪等卖艺行头。

李文高（脸上掠过一丝惊色）：走吧。

[轿帘缓落，轿续缓行。

[轿离处，市井又逐渐变活。

场5

时：日

景：内（轿内）

 人：李文高

[轿内的李文高在摇晃中沉入了沉思，一段刻骨铭心的往事浮显于他的记忆之中——

场6

时：日（回忆场面）

 景：外（有山东特色的一乡野）

人：李文高  兵勇无数

[两年前，尘土飞扬的山东冠县一乡野。

[全身披挂，精神抖擞的李文高骑于高头大马上扬鞭催蹄，身后数骑和身下的大队兵勇争先疾行，个个杀气腾腾。

场7

时：夜

    景：外（义和团营地）

    人：李文高  巡卒数人

[是夜，悬挂“义和团”三角龙旗的军营静谧无声，军帐成群而大小不一。

[灯笼处处，昏暗中偶有巡卒行影。

[突然杀声四起，静幕尽被马嘶人喊撕破。

[李文高长剑一指，大队兵勇在火把的光照下呐喊着杀向义军营地。

场8

时：夜

    景：内（帐内）

    人：赵胡子

[一帐内，和衣而眠的赵胡子跃床而起，手持长矛冲出帐外。

场9

时：夜（火把光照之下）

景：外（义和团营帐外）

人：赵胡子  秀英  李文高  众义军  众清军

[众多义军将士亦从各帐杀出，仓促应战。

[义军与清军短兵相接，一场你死我活的撕杀博斗开始，场面之惨烈，鬼哭神嚎。

[双方伤亡无数，转眼尸横遍野。

[酷斗中，义军渐渐失势。

[赵胡子运枪如神，连挑数敌，然终寡不敌众，被数十名清兵团团围杀，虽左冲右突然不得脱身。

李文高催马逼近：赵胡子，还不下跪求降！

赵胡子：李文高，你这个卖国贼，呸！

李文高：杀了他！

[众清兵一涌而上，赵胡子且战且退，又是一场天昏地暗的恶斗。

[铿锵声中，又有数名清兵在赵胡子的枪下命丧黄泉。

[见此情景，李文高跃马上前，持剑直取赵胡子。

[一场激烈的马、步交锋，两人武艺相当，拼杀之酷烈，扫人魂魄。

[一阵令人眼花缭乱的厮杀后，赵胡子举枪直取李文高。

[李文高毫无惧色，只见他利剑一劈，将赵胡子逼近之长枪砍成两段。

赵胡子（大惊）：啊！

李文高（大笑）：拳匪受死！

[众清兵争功上前。

[赵胡子背后已临一陡峭高崖，欲进不能，欲退无路。

[咬牙之际，赵胡子飞起一脚，踢掉一清卒杀来之大刀，瞬间将该清兵一拳打倒，提起其一足，只见他提人当器，将清卒抡飞数圈，旋即用力将清卒向李文高掷去。

[李文高被“飞人”撞下战马。

李文高（坐地怒吼）：杀死他！

[众清兵杀向赵胡子，赵胡子渐渐不支。

“爹——！”——传来一少女之高喊。

[年方十四的秀英杏眼怒睁，一路杀将过来，只见她口咬乌发，手舞双剑，左劈右砍，如入无人之境，数名阻杀之清卒顷成刀下之鬼。

[她杀开一条血路，旋即从众清兵头上一跃而过，与父亲赵胡子会合，父女二人同心合力，靠背迎敌，清兵惊而不敢贸然上前。

赵胡子示意秀英：秀英，我们走！

秀英：好的，爹，你先走。

父女二人且战且退，清兵步步逼近。

[至崖根，父女二人同时一跃，腾地而飞，双双登上了身后的丈余高崖，其超高之轻功令李文高皆众清兵目瞪口呆。

赵胡子父女站立崖顶：李文高，改日取你首级！

[说完，父女二人向崖后树丛隐去……

场10

时：日

景：内（轿内）

人：李文高

[官轿仍旧慢行。

[轿内的李文高回忆起这一情景的时候心如重返昔日战场，不觉已经满脸杀气。

他在轿内自言自语：果然是他，竟然逃到汉口来了！

[官轿继续向前。

场11

时：夜（月光微明）

景：外（一条普通的小街）

人：刘强  老店主  清兵

[夜，静谧。在一条满是旧房破屋的小街上，只有几个幽灵般的人影在淡月下走过。

[幽暗中，我们只模糊地看见一间比较象样的房子有一块“和记客栈”的招牌，这显然是一家只有穷人才住得起的低档客栈。

[此刻，客栈的几个窗口有弱光射出，似还有客人没有入睡。

[朦胧中，静谧突然被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和跑步声打破，一队手举火把的清兵从远处疾奔而至，旋即将和记客栈团团围住。

[在火把的光照下，我们清楚地看见一骑高头大马、脸呈一明显伤疤、肩宽腰粗、年三十五六的大汉杀气腾腾，此人是此队人马的首领。他叫刘强，是李文高手下的总教头。

[一到客栈跟前，刘强便气势汹汹地下了马，然后大步上前向客栈走去，众清卒立即上前紧急敲门。

[店门开处，老店主来不及揖首问话，便被刘强一推而撞墙倒地，众兵勇蜂拥而入。

场12

时：夜

景：内（客栈正堂）

人：刘强  众清卒

[店内，杀气腾腾的刘强及众清卒蜂拥而入，刘强一挥手，众清卒争先上楼。

场13

时：夜

景：内（一非常陈旧、简单的客房）

人：赵胡子  秀英  刘强  清兵数人

[房内。赵胡子父女正待整理包囊和卖艺行头，对下面传来的声响似乎并不在意。

秀英：爹，下面好象出了什么事，我去看看。

赵胡子：不管他，我们出门在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别人的闲事都不要管。

秀英：说的也是。今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本来好好的，来看我们献艺的人那么多，赏钱的也多，一下子人就都走光了，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后来只看见来了一台好豪气的大官轿，不知道里面坐的是什么人，大伙都那样怕他。

赵胡子：不管他，我们明天换一个地方就是了，你早点歇息吧。

[赵胡子话音未落，一声巨响，门被踢开。

[疤脸刘强皆清兵数人气势汹汹地闪入。

赵胡子（处惊不乱）：敢问官家，此来何事？

刘强：住口！大胆拳匪，给我拿下！

[四清兵一拥上前。

[赵胡子、秀英沉着地频频后退。

[赵胡子向秀英一使眼色，秀英会意。

[父女俩同时左右开弓，四清兵惨叫着转眼丧命。

[门外又嚎叫着涌入清兵数人。

[赵胡子一脚将灯桌踢翻，房内瞬间变黑。

[灯灭处，只见一双黑影跳窗而去。

场14

时：夜

景：外（旅店门外）

人：赵胡子  秀英  刘强

[火把光中，赵胡子皆秀英双双从楼窗跳下，身轻如燕。

[早在楼下守候的伏兵立即嚎叫着杀向父女二人。

[一场恶斗。

[数清兵被父女二人杀死。 

[刘强从楼窗跳下即战，他的轻功亦令我们惊讶，在打斗中亦显武功高强，他独斗赵胡子，与赵胡子的武功不分春秋，各有奇招。

[秀英越战越勇，连劈数人。见父不能迅速取胜，转身助父，合力与刘强拼杀。

[刘强斗赵胡子已感力不从心，加上秀英，更觉渐渐不支，少刻便只有招架之力，他频频后退，脸呈惊色。

[赵胡子一脚将刘强踢翻在地，接着一跃上前，刀指刘强。

[刘强就地一滚，旋即从衣下掏出洋枪一支，举枪击赵。

赵胡子中弹：啊！

秀英大惊：爹！爹！

[赵胡子不敢恋战，手捂腹伤，与秀英潜逃于一黑巷之中。

刘强：追！

场15

时：日

景：外 （荒山破庙）

[翌日。汉口城外一荒山。

[一断了烟火、长年无人打理的破庙门前杂草丛生，乱石遍地，只闻孤鸦悲鸣、阴霾嚎空。

[此时淫雨毛毛，悲风猎猎，落叶黄沙袭空，庙前泥泞无路。

场16 

时：日

      景：内（庙内）

      人：赵胡子  秀英

[庙内。断头残身之泥塑神像立卧横斜，蛛网蚣蝎无惊。龛前地上有残炉破碗一二，鼠屎鼬粪成堆。

[残案前，满脸悲愤、满脸狐疑、焦虑万分的秀英正蹲地为父裹伤。

[赵胡子腹部鲜血殷红，看来伤得不轻。

秀英：爹，看来我们只有离开汉口了。

赵胡子：是要离开汉口。奇怪，他们怎么知道我是义和团的人，称我拳匪。

秀英：一定是我们被清妖发现了，不管他，我们今天就走。

赵胡子：不行，昨晚我们杀了他们十几个人，他们绝对不会罢休的。今天一定会到处搜捕我们。各处广设路卡，我们很难逃出去。

秀英：可你受了伤，出了这么多的血，急需找郎中开方子抓药呀，不能久待在这里的。我看，我们还是走，现在就走，若遇上了追兵，十几二十个的也不在话下。

赵胡子：话虽如此，可还是不行。对了秀英，你一定要记住，武功再高，也敌不过洋枪。现在朝庭有洋人撑腰，我们的刀枪之功，已对付不了他们的洋枪了。在今后的遭遇之中，见了洋枪，切不可硬拼而上，这一点，你一定要牢牢记住。

秀英：我记住了。爹，你歇着，我去找点水来。

[秀英从地上找到一只破香炉，向庙门走去。

场17

时：日

     景：外（庙外） 

     人：秀英  刘强  众清兵

[庙外。旧庙，山岗，荒草。

[秀英手持破香炉从破门中走出。

[她往远处一看，芳脸惊色骤布。 

[庙前一延曲不平的小路上，刘强率清卒数十，直奔破庙而来。

[至离庙不远处，刘强看见秀英。

刘强：好啊，在这里，上！

[秀英慌忙丢掉手中的破炉，转身入庙。

场18

时：日

     景：内（庙内） 

     人：秀英  赵胡子  刘强  众清兵

[庙内。

秀英神色紧张地自外奔入：爹！不好了，他们追上来了！

赵胡子大惊：不好！秀英，不要管我，你快走！

秀英：不行，爹，我扶你走。

赵胡子：不要多说了，你快走，我还可以挡他们一阵，你走出去后尽快离开汉口。

秀英：不行，爹，我们一起走。

[刘强皆众清卒自门外涌入。

刘强：给我拿下！

[赵胡子忍痛一跃而起，推开秀英。

赵胡子：秀英快走！快走！！

[赵胡子举枪直取刘强。

[秀英未走，她持双剑怒斗众清卒，转眼间血溅神坛，父女俩又怒杀清卒数人。

[惊愕中的刘强被赵胡子的神枪逼得连连后退，慌忙举枪一放，枪响处，赵胡子胸部中弹倒地。

秀英（惊急地扑至父身，大呼）：爹！爹！

赵胡子（艰难地）：秀英记……记住，遇见洋枪，决……决不能硬……硬闯而上（说完含恨死去）。

[秀英抱父呼天喊地，继而止哭为怒，她目射凶光，咬牙切齿地怒视刘强。

刘强（哈哈大笑）：小拳匪！还不束手就擒！

[秀英旋风般翻身一跃而起，她咬牙切齿，持双剑直取刘强。

刘强（忙举枪对准秀英）：来呀，不怕死的就再上前一步！

[对着刘强手中那黑洞洞的夺命枪口，秀英咬牙止步。

赵胡子的画外音：“见了洋枪，绝不能硬闯而上！”

[秀英扑向父尸，一声悲痛欲绝、撕人心肺的疾呼震撼整座古庙。

秀英：爹——！

刘强：带走！

场19

时：日

    景：外（庙外）

[庙外，秀英被反绑双手，从庙门押出。

场20

时：日

     景：外（一山间的临崖危路）

     人：秀英  刘强  众清兵

[一小路狭窄不平、坑坑凹凹而曲绕，一边是巨石枯草，一边是临崖深渊，清卒们押着秀英行走，不时恶语催快。

一不知深浅、狐假虎威的清卒为了谄主而狠推秀英一把：快走！

[秀英扬起一脚，正中那清卒腹部。

[清卒被踢得惨叫一声滚下悬崖跌入深渊，众清卒皆惊愕不已，不敢靠近秀英。

场21

时：日

     景：外（乡间大道）

     人：秀英  刘强  众清卒  

[山下一大道上，刘强策马在前，秀英及解押之清卒紧随其后。

[秀英满面悲奋，然始终挺胸昂首，威不可辱，众清卒恶而不敢近身。

第    二    集

天不公赵秀英身陷囹圄  惜英才陈义丁西风化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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场1 时：

时：日

景：外（汉口李府大门外）

人：四清兵门卫  行人三五

[汉口城中的李文高府第墙高门阔。

[高悬“湖广督抚府”扁牌的朱红大门两侧，四清兵严然壁立，虎视耽耽，这使本来十分显目并豪华气派的大门充满了肃杀之气，令人望而生畏。

[行人至此者均低头避而绕之。

场2

时：日

景：外（李府院内）

人：陈义丁  屠夫  刘强  秀英  众清兵

[李府大院内却完全是另一种气氛，这里古典雅致，且充满了儒雅情调。

[建筑皆为琉璃瓦盖顶而飞檐走善，屋脊有祥兽嗷天，黄甍有鳌尾对扬。

[栏廊迂回而挑椽插飞，石桌石凳皆刻仙花神鸟。所有房屋皆雕梁画栋，处处厅室皆镶门镂窗。

[庭院竹丛舞风弄影，秋菊竞芳比姿，古柏苍劲指云，老槐婆娑送荫。

[树间、花间、草间皆青石铺路，间有楼台亭阁。

[正门大厅雍容华贵，与门外之狰狞面貌大相径庭。

[此刻，四十上下，身强力壮的李府厨子陈义丁自大门外边入内，身后一诚惶诚恐的送肉屠夫肩扛半边猪肉随行。二人向院内一侧走去，一路无语。

[忽闻身后传来吆喝之声，陈义丁不禁回头观望。

[刘强率众兵勇推押被绑得严严实实的秀英走入院内。

[秀英恨泪未干，然挺胸昂首，目射怒光，俨然不可侵犯。

陈义丁（向刘强）：刘教头，抓了个女犯？

刘强：是啊，拳匪之女，可厉害呢。

陈义丁（一怔）：哦哦！拳匪之女？

[秀英被推押着从陈义丁身旁走过，对陈亦怒眼相看，仇目而视。 

[陈义丁观颜察色，若有所思，他摇了摇头并暗暗地长叹一声，转身碰了一下对此场面又心悸又好奇的屠夫。

陈义丁：有什么好看的，走吧。

[陈义丁的举动，似乎给我们留下了一个好象这个人不怎么坏的感觉。

    场3

时：日

景：内（李府正厅）

人：李文高  姚氏  多嘴女  刘强  秀英  数兵勇、丫鬟

[宽敞明亮的李府正厅非常气派。

[众多的红木雕花家具古色古香，架上古玩玉器摆放别致，两只落地青花大瓷瓶和墙上的两桢书法使整个大厅显得华而不俗。

[六十多岁的李文高与年不过三十五六、颇有几分姿色然并不怎么妖艳刺眼的二夫人姚氏此刻端坐品茶，身后四个丫鬟静立。

[李文高的神色略显不宁。

姚氏：老爷，你说那赵胡子……

李文高：此人绝非等闲之辈，当年我在山东剿灭拳匪的时候与他多次交手，知道他的厉害。不但他的武功高强，其顽劣女儿的武功也十分了得，昨晚在追捕中，又杀死了我十几个兵勇。今天已着刘强穷追乡野，好在他已中弹受伤，料他插翅难逃。

姚氏：他武功这么高，又有他女儿相助，刘强要捉住他，可不那么容易。

李文高：是啊，要是当年，他的武功再高，也不是我的对手，我最后一次在山东对拳匪的围捕中就几乎取他首级。可现在不行了，自我得了这个骨痛病，就是洋人说的什么关节炎痛的病后，几乎已不能带兵打仗了。但此人必须除掉，否则会成为朝廷的心腹之患。

[说话间，一个二十出头、面有桃色几分的女子匆匆入内，此人是李府侍女，因好管闲事、遇事多嘴多舌而被李府上下称之为多嘴女。

多嘴女：老爷老爷！二夫人二夫人！刘教头捉住一个女犯回来了。那女犯呀，人不大，又凶又好看。

[多嘴女话音未落，刘强皆数兵勇押秀英入内，将秀英猛力推向厅中。

刘强：大人，此乃拳匪之女，已提拿归案，请大人定夺。

李文高：拳匪之女，那匪首赵胡子呢？

刘强：不降拒捕，已被在下当场击毙。

李文高：好！好！刘教头大功有之。

[欣喜之余，李文高被秀英的美貌所惊呆。这不奇怪，因为不管是脸上那仇恨的目光、泪痕还是满腔怒火而激起的胸脯起伏，都减轻不了秀英她芳龄所蕴藏的自然而匀称的青春之美，这种在李府中还从未出现过的美使李文高顷刻坠入淫沼之中而不能自拔。好色的本性使他竟然忘记了站在面前的是一个对他有杀父之仇、不共戴天的夙敌，他不顾众眼的惊诧，在色欲的驱使下，满脸馋像地走近秀英。

[秀英亦立即认出了眼前的李文高，立即明白了被苦苦追杀的原因。

秀英（大怒）：李文高！原来是你这卖国贼，总有一天，我要将你碎尸万段！

[姚氏暗惊，窃视秀英。

李文高：是的，是我。哈哈哈哈……这也叫冤家路窄吧。想当年，本官受命在山东剿灭拳匪，斩匪数千，却被你父女俩得以逃脱，不想今日在汉口再落我手，此乃天意也。

秀英：哼！既已落入你手，要杀便杀，我若不死，定提你首级祭我爹爹的英魂！

李文高：好！有胆识，不愧为拳匪首领之女。不过我现在还不想杀你，来人啦！

几兵勇同时应声：在！

刘强：大人，用不着等以后了，我将她拖出去，一枪崩了算了。

李文高：我说过，我现在还不想她死。

[李文高走近秀英，细察秀英芳容，老眼淫波泛滥。

[刘强会意，忙站于一边。

[姚氏见李文高一脸谗淫之相，愠怒之色布脸，然敢怒不敢言。

[秀英目瞪李文高，待他近身，冷不防飞起一脚，正中李文高腹部。李文高“啊！”的一声被秀英踢倒。众人大惊。

[秀英迅速跨前一步，提腿又踢。

[刘强眼快，一跃上前，举掌一击将秀英击倒在地，劲拳欲下。

李文高：慢！（从地上爬起）

刘强：大人，这……？

李文高：好！我就喜欢这股倔劲。暂囚死牢，看看她到底有多硬。

刘强：是！来人！将她关入死牢。

二兵勇：是！

[二兵勇欲上前，又被秀英的满脸杀气而吓得颤抖着后退，秀英芳首一昂，自行大步而出。

场4

 时：日（昏暗 翌日）

景：内（刑房）

人：秀英  刘强  打手四五

[李府院内私设的刑房。阴暗而恐怖，我们看见的是一个叫人触目而心惊肉跳的鬼门关，到处血迹斑斑，种种带血的刑具令人毛骨悚然，令人望而生畏的笞鞭在这里已经是很人道的刑具了，吊杠、老虎凳、辣椒水、火盆和烙铁、指甲竹签等和其他五花八门的、说不出名目的刑具一应俱全，这说明李文高、刘强之流在怎样折磨人方面是真正的超级天才。

[几个赤膊的打手狰狞而立，个个如狼似虎。

[秀英被绑于刑柱上，已是血流满身，显然已经遭受过一阵毒打。

疤脸刘强讪笑着走近秀英：昨天我没有崩了你，大人也没有杀你，只把你关了起来，这是开大恩你知道吗？没想到你不知好歹，骂个不休，昨天骂了一整天，今天还要骂，还打伤了我好几个狱卒，你是真的不怕死啊。你给老子听好了，老子要杀死你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不过话又说回来，你长得还是够有味的，看来是大人看上你这小婊子了，你婊子好福气啊。你给老子听着，到了这里，你最好放聪明点，大人既然对你有意，你不想死就对大人顺从点，否则老子只要手指头一抠，就能取你性命。”

秀英（骂不绝口）：狗奴才！狗杂种！畜生！少在这里张牙舞爪，要杀便杀，快点！

刘强：好啊，给我打！

[两打手举鞭狠抽秀英。声声鞭响中，秀英咬牙怒目，虽爆汗如洗，然不喊不求。

场5

时：日

景：内（正厅）

人：李文高  刘强

[正厅。仅李文高与刘强二人。

李文高：怎么样？

刘强：在我的鞭子下面不屈服求饶的人不多，没想到一个十几岁的黄毛丫头这么硬。

李文高：这你就不知道了，拳匪都是这样，想当年我在山东剿灭拳匪的时候，曾经将几个顽匪当众活活烧死，可他们连“哎哟”都没叫一声，一直到死都是骂不绝口。

刘强（有意无意地）：那……要是大人舍得的话……

李文高：你说什么？

刘强（立即纠正）：哦哦，我是说要是大人同意的话，干脆拖出去给她一枪算了。

李文高：先关起来再说吧，她不服硬，来点软的看行不行。

[李文高与刘强耳语，刘强诡秘地笑着，连连点头。

场6

时：日（ 几天后）

景：内（李府私牢） 

人：秀英  多嘴女

[牢内昏暗。秀英满脸怒容的席地而坐，看来这几天她没有再受酷刑。

多嘴女进入牢内，视地而惊：啊！

[我们看见的是满地被摔砸的破碗破碟，鸡汤鱼肉满地。显然是秀英所为。

多嘴女：哎呀姑娘，都来了好几天了，还没消气呀，还生这么大的气啊。人活着，再生气，饭总是要吃的嘛。要生气，也只对人生气呀，把这么好的鸡呀、鱼呀打翻不吃，那不是跟自己过不去吗，吃亏的不是自己吗。要是我呀，事管事，吃管吃，有吃就吃，天大的事情也要痛痛快快的吃了再说。

秀英：你又来做什么？

多嘴女：还是来给姑娘你送吃的喝的呀。姑娘，我看你还是从了吧。听说老爷不杀你了，还想收你做四夫人，你好大的福气啊。你知道吗，做老爷的四夫人其实就是三夫人嘛。这李府没有大夫人，老爷的原配夫人，也就是大夫人生下一个儿子不到一年就死去了。现在当家的是二夫人，就是那天你在大厅里看见的二夫人，不过这个二夫人虽然还只有三十多岁，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不太讨老爷喜欢。另外还有一个二十来岁的三夫人，可是脾气大得不得了，根本就不让老爷亲近。你年轻，长得又这么好看，说是做个四夫人，也就是三夫人嘛。老爷虽然有六十多岁了，你还只有十多岁，这有什么要紧的嘛，年纪越大的老爷越疼年轻的夫人嘛。老爷一定会把你当成心肝宝贝的，一定会对你百依百顺的，你会要什么有什么的。这是你的福分呀。我们这些人呀，烧香拜佛求菩萨都是求不到的。

秀英：你这个贱货给我住嘴！再说，我撕烂你的臭嘴巴！

多嘴女：哎哟姑娘你怎么骂起我来了，我是一片好心好意呀，姑娘你怎么骂起好人来了。当然啦，我也有自知之明，我们当下人的，生来就是给人骂的，挨几句骂是家常便饭的，你想骂就骂吧，骂吧，骂吧，不要紧的。

秀英：我叫你给我住嘴你听见没有！出去！你给我滚出去！

多嘴女：哎哟姑娘你怎么这么凶啊？

[秀英手指多嘴女，向她走近。

多嘴女（惊恐地）：好好好，我走我走，我出去我出去，我出去我出去。

[见秀英复坐，多嘴女又战战兢兢地返身。将地上的破碗破碟及饭菜往篮中收拾。

多嘴女（边收拾边自我壮胆地，轻声）：你凶吧，我不怕，我不怕你。你硬，你硬，你硬，我看你能硬过老爷，我看你能硬过老爷的鞭子。不吃拉倒，饿死活该！活该！

秀英（盛怒）：你说什么！

多嘴女：我没说什么，我走我走，

[ 多嘴女狼狈而出

场7

时：日

景：内（正厅）

人：李文高  多嘴女  陈义丁

李文高（大发雷霆，一掌击桌）：大胆！她还说什么？

多嘴女：她好神气呀，好凶的，叫我闭嘴，骂我不要脸，骂我是贱货，还要打我，这到不要紧，可她骂老爷您是……

李文高：骂我什么？

多嘴女（添油加醋地）：骂老爷您是清妖，是刽子手，卖国贼，老杂种，老淫棍，老色鬼，老……

李文高：住嘴！

多嘴女：是是是，老爷您叫我说我就说，您叫我不说我就不说，您叫我住嘴我就住嘴，我听老爷的话，我最听老爷的话了。不过老爷，那些话都是她骂的。我看老爷呀，她不从，就算了。这李府大院上上下下的，女人多的是。年轻的也多的是，好看的也多的是。老爷要，还不是一句话就来了。我，也只有二十多一点嘛。

李文高：你不想活了！住嘴！

多嘴女：是是是，我不说了。怎么人人都不让我说话，人人都叫我住嘴呀，我不说了，再也不说了。要怪只怪我爹妈，给我生就这张不讨大人喜欢的脸。不过，我刚来李府那会，老爷您也……

李文高（恼羞成怒）：你再不住嘴，我宰了你！

多嘴女：是是是，不说了，一句也不说了。

[厨子陈义丁送酒菜点心入。见状止步而听。

多嘴女：老爷，我真的一句也不说了。我听老爷的话，不说了，一句也不说了，一个字也不说了。老爷你别生气，其实，那时也是老爷你看得起我嘛，就像今天老爷看得起她一样的。哼！不知好歹的东西。想当初，我可没有这个样子，我只听老爷的话，老爷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老爷叫我怎么样我就怎么样，谁象她，好吃的好穿的都不要，还要骂老爷。

[陈义丁故意咳了一声，托盘上前，将酒菜置于桌上。

陈义丁：大人，参汤和点心送上了，请用吧。

[李文高不语。

陈义丁：大人，听说新抓来的哪个丫头不好对付？

李文高：拳匪之女，匪性顽劣，野性难改，自然难以驯服。不过我自有办法叫她就范。

陈义丁：听说大人欲收她为四夫人，这么难得的事情她竟然不从，这也太不识抬举了。不过老爷，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李文高：义丁，你来本府已经多年了，平时做事细心，我之所想，我之所需，你都清楚。有什么话就说吧。

陈义丁：依小人看，对待这种强悍之女，不能强求，也不能速求。况且，她的父亲刚被大人……（立即纠正）哦，不不不，刚被刘教头击毙……

李文高：击毙了又怎么啦？三夫人不也是这种情况吗？我斩了她满门，没有杀她，还不是顺从了我？现在还怀上了我的骨肉？你放心，在我手里，没有什么驯服不了的女人。

陈义丁：话虽如此，不过三夫人与此拳女不同，三夫人家里是世代文人相传，人皆儒雅之士，个性懦弱。此女则出自武林世家，性情刚烈，绝非三夫人的情况能与之相比。

李文高：那么依你看应该怎样？

陈义丁：这种人，长期生活在乡野山村，没见过什么大世面。只要她慢慢接触李府的荣华富贵，亲眼看看这李府的生活情景，再硬的心肠也会软化的。何况她现在还只有十几岁，涉世不深，这种年龄的女孩子是最容易被新接触的事情感化的。

李文高：你是说……

陈义丁：不如先将她囚禁于李府院内，当然要严加防范，使其无法逃出李府。然后让她做个佣人或丫鬟什么的，感受一下她从来没有接触过的一种生活，再进一步感化她，除老爷平时对她多施恩惠之外，我们做下人的多与她接近，多开导她，劝说她。这样要比逼她、打她有用得多。

李文高：不行，她是烈女，烈女如烈马，古语曰烈马难驯。

陈义丁：是的，烈马难驯，然古语又曰烈马忠主呀。就是说刚烈的女子就和难驯的烈马一样，但那难驯的烈马只要被最好的骑手驯服了，它就会比什么马都要忠心于自己的主人，在主人面前，它比什么马都要温顺，有言道烈马不受二鞍嘛。这烈女就好比烈马一样，不容易驯服，但只要真的驯服了她，她就比什么女人都要贤良，比什么女人都要坚贞不二，因为驯化就意味着口服心服。但烈女之驯服，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千万不可操之过急，更不可强力所制，要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并用环境来使之潜移默化，慢慢的才成。现在对这拳女，吊、打都不是上策，相反只会增加她对大人的仇恨，就算一时得了手，以后留在身边也是防不胜防，非常危险的。

李文高：此说似乎有点道理。

陈义丁：所有女人，哪有对眼前的荣华富贵不眼馋的，（向多嘴女）你说是吗？

多嘴女：是的是的，陈大叔说得对极了。我十六岁那年呀，开始也横竖不愿到李府来，舍不得我那和我相好了好久的永庚哥。后来还是刘教头打我，拿刀子要杀我才把我捆绑来的。当时我呀，还又是闹又是哭又是咬的，可一到李府，看见这里这么好，有这么好的屋子，丫鬟们穿的衣服都那么好看，就再也不想回去了。在这里，就是吃吃大人剩下的鸡骨鱼刺的，也比乡下饱一餐饥一餐的吃红薯糠粑要强的多呀。再说，在这里又不要犁田又不要挖地，还天天太阳不晒雨不淋的，有时还能跟着老爷太太出去看戏文。后来，我那永庚哥到大门口来看我，我连理都不理他了。

陈义丁（从心里感谢多嘴女的此番高论）：这就是说，待到那拳女习惯了这里的生活，大人撵她走，她也不愿走了。

李文高（似有松动）：有理，有理。可是，我与她有杀父之仇呀。

陈义丁（见机而进）：不不，大人你怎么也说这种话了？什么杀父之仇？事情不是这样的嘛，我等下人都会向她说清楚，大人是朝廷命官，是奉朝廷之命剿灭拳匪的，不是什么私人恩怨，况且大人过去与他们素不相识，无怨无仇，也谈不上什么私人恩怨呀。是朝廷要消灭义和团，是朝廷要杀她的父亲，大人不敢违背朝廷，是不得已才派刘强教头去捉拿她父亲的。还要强调地告诉她，大人的真正本意是捉拿，绝对不是杀。只是因为她父亲拒捕，并且差点杀了刘教头，才被刘教头开枪打死的，这与大人一点关系也没有。更重要的是，我等还可向她说，虽然她对大人无礼，但大人就是因为怜悯她父亲已死，不忍心让她家没了后人，所以才不杀她。这样，她一定会慢慢地消除对大人的仇恨，甚至还要感谢大人了。到那时，大人要她做什么，她都是不会不答应的。

李文高（来了兴致）：说得好！说得好！说下去。

陈义丁：时下三夫人正重孕在身，不如叫此拳女先做三夫人的贴身丫鬟。

李文高：为何要她做三夫人的丫鬟？

陈义丁：三夫人来李府的情况与此拳女差不多，现在大人对三夫人如此的无微不至，三夫人现在的生活和在李府的地位是如此的令人尊畏和羡慕，让此女去做三夫人的丫鬟，一来让她看看李府夫人的高贵生活情景，二来使三夫人重孕之中有个照应。

李文高：好，此乃良策。义丁，你虽能做出可口的饭菜，可平日里语言不多。没想到在要紧的时候，竟然对事体想得如此周到，可谓粗中有细。

多嘴女：不好不好！老爷，这样不好，不好。
李文高：你女流之辈，懂得什么。不要说了，就这么办。义丁，这事就由你去安排一下，

只要拳女回心转意，我自有重赏。

陈义丁：是，老爷。

多嘴女：可是老爷，三夫人不是由我伺候的吗？那我……

李文高：你只会多嘴多舌，做起事来笨手笨脚，又偷懒贪吃，如何能伺候好三夫人。从今日起改侍女为女佣，打扫院落庭园，不许再入内室。

多嘴女：啊！

场8

时：日（昏暗）

景：内（私牢）

人：秀英  陈义丁 

[牢房内。

[秀英昏昏欲睡。

[陈义丁推门入内。秀英警觉而起立。她双目怒睁，双拳紧握，俨然不可侵犯。

陈义丁：姑娘。

秀英：你是什么人！来这里做什么？

陈义丁：姑娘放心，我是李府厨子陈义丁，此来绝无恶意。

秀英：李府厨子？在这样的狗窝狼穴之中，哪还会有什么好人，都是一丘之貉，你给我出去！滚出去！

陈义丁：姑娘息怒，现在你的处境十分危险，李文高心狠手毒，刘强毫无人性。对付这群虎狼之辈，姑娘的舍命硬拼绝不是上策，欲报仇雪恨，还需从长计议。

秀英：你……？

陈义丁：我虽没有能力立即救你逃离虎口，但可为你制造时机。你坐下，坐下，听我慢慢说。

[见陈义丁言语中肯而无恶意，处于完全无助环境之中并有点绝望的秀英在疑惑与警觉中席地而坐，但脸上怒气仍浓。

场9

时：日

景：内（正厅）

人：李文高  姚氏

[与陈义丁私牢见秀英的同一时刻，在李府正厅，李文高与二夫人姚氏正在斗嘴。

姚氏：好啊，你又要娶。你说过把老三娶过来后就不再添第四房的，现在又反悔了。

李文高：谁说我要娶她来着，不是要她做老三的丫鬟了嘛。

姚氏：你的那些鬼计当我不知道啊，那天那拳女一进门，你那个差点要流口水的谗相我就看得清清楚楚了。自从你娶了老三，就一个月两个月的不来我房里一下，要是再娶了第四房，我就只有死了（哭）。

李文高：哎哎哎，你听我说嘛。

姚氏：不听不听，你对我，从来就没有一句真心话（哭泣）。

李文高（似生气）：你哭闹什么嘛！

姚氏（一怔）：你，你还有理啊！

李文高：我是真的要她去做老三的丫鬟，现在她已经去老三那里了。不信你问问下人嘛。

姚氏：这是真的？

李文高：当然是真的，君子口中无戏言麻。

姚氏：哎呀老爷，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呀？那好，这段日子老三身子有孕不方便，你就在我这边来住吧。

      场10

时：日（几天后） 

景： 内（李府厨房）

人：陈义丁  秀英

[陈义丁与秀英手事橱务，虽秀英还是悲云满脸，但我们发现她与陈义丁的距离已明显拉近，完全没有了敌意，而且谈话也显投机。

陈义丁：秀英，你从牢里出来已经五六天了，身上的伤痛也基本上好了，这里的情况你也大致了解了。我看，今天我们就到三夫人那里去，以后你就跟着三夫人了。

秀英：那，这杀父之仇……

陈义丁（语言毫不含糊）：要报！一定要报。但是孩子，李文高他们洋枪在手，你纵然有一身武功，也不是他们的对手。目前，你只有处处小心，忍屈求存，使他们渐渐失去防你之心，等待日后的有利时机。到时候，大叔也可助你一臂之力。

[一种绝处逢援的感觉使秀英心潮澎湃，顷刻痛泪狂流，慢慢地双膝跪于陈义丁身前。

秀英：大叔！

陈义丁慌忙将她扶起：孩子！不要这样，你起来，快快起来。

 场11

 时：日

景：内（素芳居室）

人：素芳  陈义丁  秀英

[李文高三夫人梁素芳的居室。陈设高贵考究并充满儒雅气氛，但清雅中潜显出几分悲戚。

[雕花桌前，二十方过的李文高三夫人梁素芳对着一面锦边大镜呆思。镜中的素芳娟秀端庄，然芳脸上悲情缕缕，苦云丝丝。我们从镜中看见的是一位有着高贵气质兼有愁容的才女型美女。

[少刻，素芳低低地一声长叹，离镜近窗。这时，我们才又发现她身材高挑、虽有轻孕然不减其曲线之优美。

[至窗前，她神情惆怅低沉，静静地举头疑望长空。

[只见长空孤雁声声，愁云阵阵。

“三夫人”——外面传来一句男人的喊声。

素芳：是陈大叔吗，你进来吧。

[陈义丁引秀英入，主仆分明。

[此刻的秀英已经丫鬟服饰在身。我们看得出，她厌恶这种表面光彩照人、里面裹藏着辛酸与屈辱的服饰，但是为了复仇大计，她只能这样。

陈义丁：给三夫人请安。

素芳：陈大叔，我说过多少次了，到这里来不必这么客气。噢，这姑娘是……？

陈义丁：哦，她叫秀英，是大人为三夫人新找来的丫鬟，专门伺候三夫人的。（向秀英）秀英，快来见过三夫人，给三夫人请安。

秀英（尴尬地低头向素芳施礼）：见过三夫人。

素芳：好了好了，请什么安呀，我有什么安呀。

她走近秀英，看了看，轻轻地摸了摸秀英的头发，感触似深地：长得多俊啊，多大啦？

秀英：快十六了。

[素芳拉过秀英手臂，翻起衣袖一看。

[秀英手臂的特写，满臂捆痕鞭伤。

素芳（眉头一皱）：唉！又是枪来的。他们打你了？

[素芳之言语触动秀英，不觉泪水夺眶而出。

素芳（见状忙取洁白绣帕亲手为秀英拭泪）：秀英，不要伤心。各人都有一本断肠经啦，但人总要活下去，而且每个人都有活下去的理由。既然被他们抢来了，就在这里活下去吧。

[秀英感慨万分，从她的眼神中可以看出，她已经知道在这个万恶的李府之中，也还有和陈义丁一样的善者。

她不自主地双膝跪下：夫人……你……？

[素芳忙将秀英扶起，主仆鸿沟不存。

素芳：秀英，你要记住，今后不准下跪，你我是一样的苦命人。再说，我也就比你大三四岁，我们是同代人，不能这样的。

陈义丁（满脸慰色）：秀英，今后要好好伺候三夫人，听三夫人的话。

秀英：喔，我知道。

陈义丁：那我就去了，三夫人还有什么吩咐没有。

素芳：你去吧。秀英，来，我给你梳梳头发。

场12

时：日

景：外（李府后院一角）

人：多嘴女  刘强

[李府后院一角，这里有两座很有档次和风韵的假山，亦有一与流水相映投影的别致石桥，假山旁绿叶繁花竞艳，可称雅境。

[多嘴女手持扫帚一把，于一假山后面叹息吞泣，显得浮躁，也显得凄凉。

[她时而用扫帚敲打石头，时而揪草毁花，继而将扫帚一扔，一脚将扫帚踢得好远。

[疤脸刘强潜入另一假山之后。见多嘴女状，他捂嘴暗笑，旋即迅速潜入其身后。

[多嘴女无觉，刘强一跃上前，抱住她一阵狂吻，且手行非礼。

多嘴女（惊呼）：你！你！

[见是刘强，她双眼一闭，任其抱吻搂摸。

刘强：哈哈哈哈，没吓着吧。

多嘴女（撒娇地拍打刘强）：看你，人家都愁得不想活了，你还这么开心。

刘强：嘿，不想活了，我的宝贝，我听说是你向大人献计，要他纳那女拳匪做四夫人的，这不是有大功吗，不应该有重尝吗？

多嘴女：老爷不要那妹子了。

刘强：你说什么？不会吧，太阳真的从西边出来了？你别开玩笑了，凡进这李府的姑娘，有哪个能溜过大人的手心的，你不也是被他玩腻了的吗。那女拳匪长得那么水灵，好看得叫所有的男人心里都发痒痒，这样的牡丹花到那里去找，大人会不要？

多嘴女：是真的，真的不要了。那妹子刚被绑来的时候，我看见老爷见她那么好看，看得口水都流出来了，看得眼珠子都快掉到地上了。不过我也看出来了，那个妹子好狠、好仇，恨不得把老爷咬死吃了。我想老爷想得到她，她是横竖不会肯的，死也不会肯。既然这样，我明明知道老爷得不到她，就故意对老爷说她这么凶、这么狠，不如娶她做个四夫人，她就不会再凶了，不会再狠了。没想到这正合老爷的胃口，老爷正好心里想要把这个妹子搞到手，但口里又不好说出来，所以我一说出来，老爷就高兴了，说可以试试，如果这样行的话，就会重赏我。哪里知道那个妹子虽然长相那么好看，人却很蠢，像猪一样的蠢，她根本就不想享福，也不知道什么是享福，她骂得更凶了，一看见人就骂，什么人都骂，我也被她骂了好多次了，还差点被她打了。老爷拿她没办法，又舍不得杀了她，就听了陈大叔的话，把她给三夫人做丫头了。

刘强：给三夫人做丫头，三夫人的丫头不是你吗？

多嘴女：老爷不要我做三夫人的丫头了，这不，我现在只能干这个了。

刘强（又抱吻多嘴女）：原来是这样，没事，你干这个就干这个嘛，这不还好些吗。你不在三夫人身边，我们不是更容易亲热了吗。今后，我们天天来这里。好不好？

多嘴女（拍打刘强）：你这个色鬼，还说带我走，娶我做老婆。现在老爷重用你了，就不想走了。

刘强：你别急嘛，过去我不过是老爷的一个打手，所以说带你走。现在我是总教头了，钱多了，等我的钱多够了，我们就离开这里。那时，你做我的大夫人，叫那女拳匪做个二夫人，怎么样？

多嘴女（生气地推开刘强）：怎么怎么？好啊，你也打那妹子的主意？

刘强：你不要吃醋嘛。你想想，那拳女虽然很凶，但长得那么好看，这样的仙桃子大人不吃，是因为他吃不到，是因为她有武功，怕她。我就不同了，她再凶也不是我的对手。我非把她玩到手不可。不过你别担心，将来做我夫人的是你，她，玩玩而已，你想想，那么厉害的妹子谁敢要她做老婆，要她做老婆就随时随地一不小心就会被她杀死。不说了，来吧。

多嘴女：别急嘛，你们男人，一个个都可恨死了！

第    三    集

遇知己梁素芳痛诉惨史  隐悲愁二娇娥逆境惜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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场1

时：日

景：外（李府宅房区）

人：秀英  刘强  素芳

[李府宅房区。

[宁静而气派的朱红走廊徊曲幽深，曲廊中有雕刻精细、造型考究的石桌石凳，廊梁有内容各异的戏曲绘画。廊外处处竹摇柳拂，花香四溢。

[秀英手端一茶盘行走于曲廊之中，虽然身过之地处处是景，但她双目皆空，只当这是阴曹地府，扑面的和风也犹如凄凄的阴风，她且行且思。

[好象是早已守侯于长廊一处的刘强迎面走来。

[仇人相见，我们看见秀英咬牙切齿，目射怒光。只见她呼吸急促，满腔怒火使胸部骤然剧烈起伏。然一想，又理性地强忍怒潮，不视而行。

[刘强脸呈淫色，不紧不慢地向秀英走近。邻身处，他双臂一展，挡住了秀英。

秀英：你这条狗，给我滚开！

刘强（一脸无赖相）：嚯，滚开？好大的口气。那天要不是大爷我手下留情，把你连同你那拳匪老子一起给崩了，你还有今天？（看看四周，压低声音）不过，我也是奉了李文高之命来追杀你们的，其实你们和我素不相识，无怨无仇，拳匪不拳匪的关我什么屁事。现在，你是不是想逃出李府？想逃，我帮你，而且保证成功，怎么样？

秀英：一丘之貉，听见没有，我要你这狗杂种给我滚开！

刘强：想逃走好办，要报仇也不难。只要你平日里在我面前乖些，顺从些。只要老子满意了，我保证帮你逃出李府，还包你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秀英：住嘴！我不共戴天的仇人就是你这条恶狗。总有一天，我要提上你的狗头去祭我爹爹的亡灵！

刘强：好啊，不识抬举，你给我听着，我刘强要不把你玩到手，我就不姓这个刘字！

[说话间，刘强猛然将手一伸，摸住秀英下巴。

[秀英全力一脚，将刘强踢出廊外。

[刘强凭借高超的轻功，虽被踢，然顺势借风一跃，于廊外直立不倒。瞬间又是一个鹞子翻身复站落于秀英跟前。

[秀英扔掉茶盘，朝刘强当胸一拳打去，刘强顺势一挡，二人大打出手。

[几个回合后，秀英旋身甩辫，只见其长辫如鞭，“叭叭叭”鞭向刘强疤脸，刘强一时被辫子鞭得晕头转向，连连后退。但在接下来的打斗中，秀英不敌刘强而渐渐不支，刘强则步步逼近。秀英全力一拳打去，拳头被刘强接住，旋将秀英手臂一扭，秀英不支而蹲，刘强就势一按。

“住手！”——传来素芳的一声怒喊。

[刘强回头一看，大惊失色，立即放下秀英，低首而立。

刘强：啊！三……三夫人。

素芳：刘强！你好大的胆，竟敢欺负我的丫鬟，走！你随我找李文高去！

刘强：三夫人息怒，三夫人息怒，小人不敢，小人不敢，小人不知道她是三夫人的丫鬟（跪地），请三夫人恕罪，请三夫人恕罪，小人下次再也不敢了。

素芳：你平时作恶多端，横行霸道，现在居然胆大包天，欺负到我的头上来了。你说！是不是李文高叫你这样的？

刘强：三夫人息怒，三夫人息怒，小的就是吃了豹子胆，也不敢对三夫人不敬。谁都知道，在这李府，连大人都对三夫人惧怕三分，小的就是有一百个脑袋也不敢这样。小的实在是不知道她是三夫人的丫鬟。

素芳：那好，今天我暂且相信你一次，下次再出现这样的事，我决不饶你，走开！

刘强：是，下次再也不敢了，不敢了。（狼狈而逃）

秀英：夫人，我……

素芳：秀英，什么也别说了，回房去。

场2

时：日

景：内（素芳居室）

人：素芳  秀英

[素芳房内。秀英坐而吞泣，素芳站而劝慰。主仆颠倒。

素芳：秀英，那个恶棍伤着你了没有？

秀英：没有，可是他……

素芳：不要说了。我知道，那是一条丧尽天良、坏事做尽、又狠又毒的恶狗。我，就是被他抢到这里来的。

秀英：怎么，三夫人你也是被抢到这里来的？

素芳：是的。秀英，你我相处已经有些日子了，我对你已经有了充分的了解，现在我把我的身世和遭遇全部都告诉你。

[我们好象感觉到，房中渐渐地浮现出了一种悲戚、伤感的氛围，这种氛围似乎使室内的空气也慢慢地凝固不动了，光线也随着黯淡了许多，并且似乎听到了一丝轻轻的、只能由凄楚的心声才能谱成的悲曲

素芳（向秀英和盘倒出了满腹的苦水）：我来李府，也还只有一年多的时间。那以前，我是一个高级知识分子家庭的千金闺秀，并且是一个青春焕发、对自己前途充满了憧憬和希望的女青年，更是一个正在大学读书的女大学生。我的父母都视我为掌上明珠，我从小就在无忧无虑的环境中长大。由于父亲是秘密的革命党人，又不慎暴露了其同盟会成员的身份，并被朝廷在我家搜出了许多同盟会的机密文件，结果被李文高这个刽子手满门抄斩，可怜我一家老小十余口全部惨死在他的屠刀之下，当时我因住在学校，被老师和同学们藏了起来，事后李文高带领爪牙们到学校搜寻了好几次也没有搜到我，这样才逃过了此惨无人道的灭顶之灾。但由于我太年轻，不久后以为风声已过就偷偷地独自前往一个荒坡，那是我一家十余口被残酷杀害的地方。我在那里面对亲人的尸骨哭得死去活来，没想到就在我准备收拾亲人的尸骨的时候被李文高的手下发现了，当即就被他们绑进了李府，我受尽了难以想象的折磨，他们关我、打我，后来还要强迫我感谢李贼的不杀之恩。秀英，我不如你，你有一身武功，有自卫的能力，而我只是一个无拨灯之力的弱女子。在恶狗面前，我只会怒骂，只会用口咬，只会撞墙，当时只想一死了之，可是我被他们控制得牢牢的，我连死的机会都没有啊，后来我终于被李文高用暴力占有了身子，我呼天喊地，可是天不理我，地不悯我。秀英，我苦啊，我好苦啊，我的心无时无刻不在流血，可是我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过着这种生不如死的日子。”

秀英（大憾）：夫——人——！

[二人抱头痛哭，撕人肺腑。

素芳：后来我想通了，我不能这样一死了事，我要活着，我要看着父亲为之奋斗的腐朽的满清朝廷灭亡的那一天，我要看见李文高这些刽子手们应有的下场。所以我在李府活下来了，我强压仇恨于心，从未有过笑脸。李文高老贼见我没有反抗了，为了取悦于我，总是百依百顺。但我始终想不出什么复仇的办法，秀英，我真的好苦啊！

秀英：夫人，原来你肚子里的苦水比我还要多呀！夫人，夫人，我的苦命的夫人呀！

[又是一场抱头痛哭。

素芳：秀英，你的遭遇陈大叔都跟我说了，我知道你报仇心切，但你现在只有和我一样，暂时将仇恨压在心里，我们只有忍耐，待有机会特别是在有把握的时候再替父报仇，也为我家雪恨。目前对刘强这只恶狗不要面对面相抗，听陈大叔说，这是一条杀人不眨眼的恶狗，心狠手毒并有一身武功，他为了得到李文高的赏识，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情都是做得出来的。今后，你少出房门，处处要留心点，千万不能大意。在这李府，除了我和陈大叔之外，不要相信任何人。

秀英（频频点头）：是，是，我听夫人的。

[倒完了苦水，悲痛和仇恨也暂时从素芳的脸上消失，一种在厄运之中遇到知己的轻松感使她脸上出现了少有的微笑。我们好象觉得房间里的空气也慢慢地恢复正常了，没有刚才那样令人窒息了。

素芳：好啦，我们都不要哭了，自从你来了以后，我的心情好了许多，我总算有个命运相同，又能说说心里话的知己了。不过秀英，从现在起，我们不能再这样每天都在痛苦和悲伤中生活下去了。我是说，在报仇雪恨的机会没有来到之前，我们再也不能这样用痛苦来时时刻刻地折磨自己了。我们应该在逆境中寻找安慰，寻找快乐。罪恶的李府是黑暗的，但你，我，还有陈大叔的心怀应该是光明的。

秀英：好，好，从现在起我就是三夫人真正的丫鬟，我一切都听三夫人的。

素芳：今天天气不错，我也好久没出过房门了，这李府有个后花园，你陪我到那里散散心去。”

秀英：好的夫人。

 场3

时：日

景：外（李府后花园）

人：素芳  秀英

[李府后花园是一个树丛墨染幽深且令我们感到非常惬意的地方，这里除了与其他传统庭园一样的曲径通幽、小桥流水之外，还是一个柳枝拂溪，假山藏诗、怪石隐意、紫红相映而不俗，蓝绿互衬而不庸的雅境。然而，这个坐落在魔窟中的花园好象只有此时才显露出美与好的真正含义，也只有素芳与秀英这两位佳人的出现，才使这个从诞生起就只能为魔鬼充当面具和淫乐的花园返璞归真，显示出了一种自然的春天之美。我们欣赏到的是处处绿叶繁花，处处碟舞蜂鸣。枝头双雀送羡，情声啾啾。叶间饱蕾迎阳而放，芳香四溢。举头彩云飘幻朵朵，藏画匿诗。俯首溪声如歌，漂叶传情。

[与这良辰美景相融合的是，秀英始显妙龄少女之天真浪漫，素芳方露书香才女之潇洒矜持。

[在这满园的春色之中，素芳皆秀英漫步于花簇石径之间，一种命运相连而逆境逢知己、凄楚有处诉的情感使她们忘却了痛苦和悲伤，两人有说有笑。两个妙龄丽人的出现和她们那春水满盈之躯，将这魔窟中一方小小的绿色天地点缀得诗画莫如。她们的心中也同时默默地响起了一首委婉而优美的惜春之歌：（女中  抒情  委婉）

且收悲，残月将尽断崖晨。

断崖晨，固锁一把苦争春。

且吞苦泪对天笑，

不看愁云送哀音。

悲愁无声催人老，

留住红颜心是春；

且藏仇，悲仇最伤女儿心。

女儿心，苦尽甘来总有春。

虔祷春风长抚我，

一园暖风一园情。

无情最是毁春霜，

逆境惜春人更春。

[歌声中，主仆二人亲密无间。

[歌声中，主仆二人触景生情。

[歌声中，主仆二人相依相携。

[歌声中，主仆二人互勉互励。

场4

时：日

景：外（大门外）

人：李有为  车夫  四兵勇

字幕   一个月后

[李府大门外依旧路宽人稀，守门的四兵勇依旧虎视眈眈。

[一车夫拉着一辆黄包车由远而近奔跑而来，至大门前停下。

[车夫小心地提起车上的一只藤箱，恭敬地侍侯坐车的一位青年人下车。

[守门的四兵勇立即争媚上前。

[二十出头，长相英俊，身材魁梧且呈洋学生摸样的李文高之子李有为走下黄包车，环顾四周后对四兵勇不理不睬，提箱径直往大门走去。

四兵勇（争先接箱）：啊，公子回来了，公子回来了。

有为（厌烦地）：去去去！

[有为将四兵勇喝开，自提藤箱入门。

场5

时：日

景：内（李府正厅）

人：李文高  姚氏  素芳  秀英  有为  刘强  多嘴女  众丫鬟

[李府正厅。

[厅内喜气洋洋，李文高、姚氏、素芳各有所坐之位置，刘强站立一显著地方，除了秀英紧靠素芳身后站立外，其他十来个丫鬟和用人均在主人后面站立一排。人人均脸呈喜色，看得出，他们是在等待李府公子李有为荣归。

[有为自厅外入。众人骚动

多嘴女（立即上前接过有为手中的藤箱）：公子回来了。

有为（礼貌地上前向李文高、姚氏施礼）：孩儿给父亲、二娘请安。

李文高（喜不自禁）：好！好！是长大了，跟以前不一样了。

姚氏：有为呀，给你三娘也请个安。

有为（一怔）：三娘……？

姚氏：是呀。去年，你爹又给你娶了个三娘。看，在这里，快快向三娘请安。

[我们似乎看见有为脸上掠过了一丝不悦，然他还是立即礼貌地转向素芳，向这位同龄人施以晚辈之礼。

有为：有为给三娘请安。

素芳（平淡地）：公子，你飘洋过海，一路风尘。刚到家，早点歇息吧。秀英，回房！

秀英：是。

[素芳、秀英向厅外走去，秀英走时下意思地、仇恨地瞪了有为一眼）

[看着素芳皆秀英的淡情离去，李文高欲止不能。

[有为亦看着离去的素芳和秀英，又一丝不悦从脸上掠过。

有为：二娘，这三娘是……？

姚氏（转向众下人）：好了，你们都下去吧。

刘强皆佣人丫鬟：是。

[刘强皆众下人一一离去。

姚氏：有为呀，你刚回来，家里有些事情你不清楚，以后你慢慢会知道的。爹娘的事，你不必多问。现在你三娘有孕在身，你不要当着下人的面寻根问底。你三娘的脾气不好，你千万不要引她生气。

有为：好的二娘，孩儿知道了。

李文高：有为，为父收到你从东京发回来的电报后，觉得十分不解，家里不惜重金送你飘洋过海去东洋求学，现在学业还差一年，你为何提前回国了？

有为：父亲，孩儿虽寄身于东洋日本，但闻国内朝廷腐败无能，列强瓜分我中国之侵略行径日甚，已成蚕食鲸吞之势，百姓民不聊生……

李文高（一掌击桌）：大胆！

[厅中气氛骤变。

姚氏一惊：老爷你！有为你！

李文高：我送你留学东洋是想让你学得学问，掌握为官之道，学成回国之后能求得一官半职，以便继我李氏之家业，效忠我大清朝廷。想不到你在外不好好以学业为重，还听信妖言，满嘴都是那些兴中会、同盟会之流的逆党奸言，实属不忠不孝！

有为（接父亲之语正色而言）：父亲，你身为朝廷重臣，为何不看看当今之朝廷已腐败无能到了何等地步，为何不看看由于朝廷的腐败无能而使我中华大地已成四分五裂之惨状。列强夺我土地，抢我宝藏，排我民族之工商，损我炎黄子孙之锐气。时下国库被劫一空，国力已衰弱到了任人宰割的地步，国民处于饥寒交迫之中，举国上下民不聊生。而朝廷又怎么样呢，朝廷不但不号召国民奋发图强，抵抗列强日甚一日蚕食我中华之土地、蹂躏我中华同胞之灾难，各方贪官更是乘机变本加历地掠刮民脂民膏，横征暴敛，大发国难之财……

李文高（大怒而喊）：你给我闭嘴！

有为（毫不让步）：不！父亲，你听我把话说完。面对朝廷向列强的步步求和，不惜以整个中华民族的利益来换取腐败政权的苟延残喘，拥有五千年灿烂文化的中华大地已经遍体鳞伤，哀鸿遍野。现在，国家的利益、民族的利益已被出卖得所剩无几。国家已处于吹之欲倒、弹之欲翻的处境之中，四万万同胞挣扎在风雨飘摇和水深火热的生活之中。国家的颜面何在？国精国魂何在？中华民族的尊严又何在？父亲说孩儿不忠不孝，然父亲身为大清重臣，目睹此国危民难，不闻不问，无动于衷，何忠有之？父亲身为炎黄子孙之后人，对祖先留下的物质财富和精神财富任人掠夺和蹂躏熟视无睹，又何孝有之？”

李文高（暴跳如雷）：混帐！你给我闭嘴！

姚氏：有为呀有为，你就少说两句吧。你刚回家，不要惹你父亲生这么大的气嘛。

李文高：此等乱世妖言，若是出自他人之口，定抄斩满门而不赦！

有为（紧接父语）：是的，我在日本就听说了，国内多少有识之士就是因为爱国忧民而不顾个人安危，面对高压也挺身而出，仗义执言，结果是惨遭来自统治集团的残酷屠杀，有的甚至遭来灭门之灾。如此下去，中华亡矣！

[李文高气得瘫于椅上浑身发抖，他脸色发青，说话吃力。

李文高（呼吸急促地）：你……你……你给我滚……滚……滚出去！

[李文高说罢脸面发紫，全身抽搐，大口呼气。

姚氏（急极）：老爷老爷！老爷你怎么啦！哎呀有为呀有为，你怎么这样顶撞你父亲嘛。快快快，你的房间早就给你收拾好了，你先去你房里歇息去吧。

[姚氏说罢，边劝边推地将有为推出了正厅。

李文高（捶胸打脑，几乎休克）：逆——逆子！孽——孽畜！逆子孽畜啊！

姚氏扶李高呼：老爷！老爷！

场6

时：日

景：内（素芳居室）

人：素芳  秀英

[素芳房内。

[秀英将一花瓶中的萎枝败叶拔出，换上一束新花。素芳一旁静观，两人轻语。

秀英：三夫人，怎么李文高这老贼还有一个儿子？

素芳：是前妻生的，听说还不到一岁就死了娘。

秀英：怎么不都死掉啊，这样的人就该断子绝孙！

素芳：我也是第一次看见他。听陈大叔说，他是这个家庭的一根独苗，李文高将他视为继承家业的宝贝，从小对他娇生惯养，形成了他混帐无礼的个性。他原来是一个玩世不恭的浪荡子，经常依仗家庭的势权在外面寻衅闹事，胡作非为。在学校他是人人暗地憎恨的小霸王，他欺负同学，不但同学不敢惹他，先生不敢管他，连校长也怕他几分。由于太放纵，结果闯了不少祸，也得罪了不少人，甚至得罪了许多高官显贵的子女。李文高拿他没有办法，才只好送他去日本读书。这不，已经成了一个十足的假洋鬼子了。

秀英：狗胎养狗，狼肚生狼。我一看他那个样子，就知道他不是个什么好东西。

素芳：这种家庭出来的人，是狗改不了吃屎的。今后，你要防着他点，不要被他刚才那种彬彬有礼的斯文样子所迷惑。有其父，必有其子。

秀英：我知道，一有机会我就宰了他，叫李贼断子绝孙。

素芳：不可卤莽行事。秀英，在你没有逃离这个魔窟之前，一切事情都要考虑周到，少有不慎就会引来杀身之祸的。

秀英：哼，逃离这个魔窟？三夫人，你真的以为我现在逃离不了这个魔窟啊。现在我的手脚已经自由了，我想要出去的话，就这么一个李府，就这么一堵院墙，能挡住我吗？对我来说，跃过这么一堵院墙真的是不要费什么大的功夫的。我只所以忍辱留在这里，为的就是等待时机杀死老贼和刘强，以报我的杀父之仇。那天听夫人诉说了身世后，我就更觉得自己不能一走了之了。我要报杀父之仇，也要替三夫人报更大的满门抄斩之仇。我已经决定了，我是三夫人的丫鬟，真正的丫鬟，我一生一世都是三夫人的丫鬟，在三夫人没有逃离这个苦海之前，为了三夫人的安全，我是不会离开你的，是不会离开这里的。三夫人你放心好了，我不会轻率地行事的。

素芳（感动得眼泪一涌而出）：秀英……

[主仆紧紧抱在一起。

场7

时：日

景：外（李府大门外）

人：有为  东洋车夫  四清勇门卫

[清晨。李府大门。有为从门内匆匆而出，向一旁伸手一招。

[一东洋车夫拉车迅速跑近。

[有为上车后，车夫拉车奔跑而去。

[黄昏。有为坐东洋车回府，门卫谄媚相迎，有为不屑一顾，径自进门。

[有为进去后，四清勇议论，虽然他们的声音很低，但我们还是都听清楚了。

清勇甲：公子怎么一大早就出去，一去就是一整天，要到黄昏才回来。

清勇乙：是啊，从他回来以后十多天了，天天如此，也不知道他在外面做些什么。

清勇丙：做些什么？那还用说，有钱的公子哥儿喜欢在外面做什么谁不知道。

清勇丁：话可不能这么说，我看这个公子不象个花花公子，我是新来的，他过去怎么样我不知道，不过现在看起来还是很正经的，规规矩矩的。不过架子太大了，根本就不把我们这些当兵的看在眼里。

场8

时：日

景：内（工厂车间）

人：有为  工人们

[一工厂的车间中气氛热烈，轰鸣的机器在转，顾不上抹去脸上油污的车工电工钳工在干活。嘈杂声中，有为与十几个工人或蹲或坐一起，说笑无间。

场9

时：日

景：外（一普通码头）

人：有为  苦力若干

[汉口长江一码头上，有为与衣裳褴褛的、难得歇息一下的搬运苦力们递烟笑谈。

场10

时：日

景：内（一知识分子的书房或卧室）

人：有为  新青年男女数人

[一陈设高雅的房间中，一群血气方刚的青年男女似在集会。

[在一青年人的带领下，有为进入室内。

[青年们一一与有为握手、拥抱。

场11

时：日

景：内（有为卧室）

人：有为  多嘴女 

[宽敞明亮的有为卧室。以雕刻各种吉祥图案的红木家具为主的清末流行高档摆设齐全，但墙上有两幅非常醒目的油画，这使室内增加了几分现代气息。

[此刻，有为在一非常考究的书桌前闷坐，显得有些疲倦并似乎心事重重。

[桌上，《申报》一张静置。

[多嘴女托盘而含笑弄羞轻入。将茶置于桌上。

多嘴女：公子，你在房里呀。从你回府后，哦哦，我说错了，从你回国后，已经半个多月了。常常一出去就是一整天，连饭都不回来吃。你在外边到好多好玩的地方去了吧，去看过好多好看的戏文了吧。对了，公子你知道不知道，现在的汉口呀，不但有戏子唱的戏，还有那个什么……什么……对了，还有电光影子戏。听说是在一块大白布上有人唱戏，白布上的人还会动，奇怪死了。真的，我说的是真的。公子你有的是钱，快去看看吧。再不去看就看不到了，我听老爷说，过一阵子，还要送公子你到东洋去。

有为：去东洋？

多嘴女：是呀，是老爷对二夫人说的，说公子读书的那个学校不好，要给公子换一个更好的学校。公子，我听说东洋那个地方好得不得了是吗，地上都能捡得到金子是吗。东洋在哪里呀，东洋一定好远吧，有一百里路那么远吧，那里的人个个都是老爷吧，个个都有好多好多的钱吧？那里的公子，个个都和公子你一样这么好看吧。

有为：你这个人怎么一说起话来就没有个完。

多嘴女：好好好，我不说了。公子，你喝茶吧，这是最好的龙井茶，是从好远好远的地方买来的。公子我走了。你要什么，就叫我一声，我什么都会做，只要你说，我什么都愿意做。你回来就好了，我不要打扫院子做杂活了，二夫人要我专门伺候公子你。公子放心，不管你要我做什么，我都会服服贴贴的。我最听话了，要是公子感到一个人太寂寞，我就来陪你，白天晚上都可以的。

有为（不耐烦地）：你出去！出去！

多嘴女（一惊）：好好，我出去，出去，我出去。

[多嘴女欲离开房间。

有为：回来！

多嘴女（一喜）：呀，公子，你叫我回来呀。

有为：我问你，我那个三娘是怎么回事？

多嘴女：公子你是说三夫人呀，那可是我们老爷的心肝宝贝。三夫人长得柳眉杏眼，樱桃小嘴，皮肤又白又嫩，头发乌黑放亮，她脚小腰细屁股大，胸高腿长指如兰，这李府上上下下左左右右里里外外进进出出的来拜望老爷的太太小姐丫鬟佣人多得很，但是没有一个能比得上我们三夫人的。公子你知道吗，我们三夫人不但人长相好看，身材苗条，还有一肚子的什么……什么……对了，学问，三夫人有一肚子的学问。三夫人读了好多的书，是一个大学生，是的，是大学生。三夫人还会写字，做诗文。

有为：你怎么这么罗嗦，我是问她是怎么到我家来的？

多嘴女：娶来的嘛，要不怎么是三夫人呀。虽然进门那天她又哭又闹，还要去撞墙寻死，不过这也是常情嘛。姑娘家都是这样，心里老盼着嫁新郎，穿嫁衣，坐花轿，可一到真的出嫁那一天，就要假装舍不得爹娘啊，假装舍不得兄妹啊，假装舍不得自己的家啊那么的。还要假装哭，可心里高兴啊，怎么也哭不出眼泪来，就自己偷偷地狠狠地捏一把自己的腿子，捏痛了眼泪自然就流出来了。三夫人也一样，来李府那天她又哭又闹的，捉都捉不住，象真的一样，嘿嘿……

有为：好了好了，你出去吧！

多嘴女：公子，刚才你叫我回来，现在又叫我出去呀。我看公子一个人在房里，闷死了。我陪你坐坐吧，我还只有二十岁，真的，属蛇的，二十岁，是桃花岁月呀。我听你的话，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有为（生气）：去吧去吧去吧！

多嘴女：好好好，公子，有事就叫我，对，不要叫别人。二夫人要我专门伺候公子你的，别人伺候不好。我出去了（无知地一步一回头），公子，我出去了——我真的出去了——我真的出去了——我真的出去了……

[多嘴女离去后，有为心烦地往床头一靠，枕臂而思。少刻，起身披上西服，涉出门外。

场12

时：日  雨

景：外（李府长廊）

人：有为  秀英  多嘴女

[有为涉出门外时正下着大雨。他在长廊中依廊而立，望雨沉思。良久。

[雨越下越大，有为在雨声中思绪万千，他感到有些凉意，双手抱身。

[秀英端盘自长廊的一端走来，步履轻盈。

[有为看见秀英，若有所思地慢步向秀英走去。

[近身处，二人目光相触。

[一缕厌云盖满秀英芳脸。然欲避已迟，她脸色一沉，低头走过。

有为：这位姑娘，你是……？

[秀英停步。

秀英（不视而答）：我是三夫人的丫鬟。

有为：我能不能问一句，姑娘是怎么到我家来的？

秀英（语中带气）：绑来的！

有为：什么什么，你说什么，绑来的？

秀英（一声冷笑）：哼！装得到是很象，这在你们李家，还是什么稀奇的事吗。绑人、抢人、打人、杀人不是你们李家的家常便饭吗？连三夫人，不，连你三娘不也是被抢来的吗！

[秀英说完欲走。

有为：慢！你把话说清楚点。

秀英：有什么清楚不清楚的，装得到和人一样！

[秀英愤然而去，留下了呆立的有为。

[时大雨更烈，雨声更响，一阵狂风伴着一声震耳的雷响将大雨泼向廊内，有为从头到脚被淋，全身湿透。雷声、雨声特别是秀英的话使他麻木了，他站着，任风吹雨打，好象完全失去了知觉。

[多嘴女奔跑而来，乘机紧紧地抱住了呆若木鸡的有为。

多嘴女：公子！公子！

[有为麻木地任其搂抱。

多嘴女：公子！公子！她走了，不要紧，有我呢，有我呢。

[有为震怒而醒，他猛力将多嘴女推倒在地。大步向长廊一端走去。

多嘴女（被摔得不轻，浑身是水的坐在地上嚎哭）：为什么这样对我呀，我也只有二十岁呀！

场13

时：日

景：内（李府正厅）

人：李文高  姚氏  多嘴女  兵勇数人

[在李府正厅中，李文高涉步来回，心神不定。

[姚氏坐而慢吸水烟。满屋只闻水烟壶的“突突”响声。

李文高：看来，指望有为继承李家家业是不行了。你看出来了没有，他现在不是过去那种任性，也不是过去那种糊闹混帐了，而是真正的变了，完全变了，从骨子里变坏了。你听见了没有，他说的那些话，和那些叛逆的革命党匪徒说的话如出一辙，这是大逆不道啊，危险啊，危险得很啊，要是被朝廷知道了犯的是死罪啊。现在他又整天不归家，也不知道他整天在外边到底和些什么人在一起，做了些什么事。

姚氏：这要怪只能怪你自己，当初有为在家过得好好的，谁叫你让他一个人去东洋啊。要是在家，我们给他娶个一两房妻妾，生几个儿子，也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了。现在还有什么办法，他再不听话，总是你的亲生儿子呀，你只好忍忍了。

李文高：怎么能怪我呢，我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嘛。在家他又不安分，闯了那么多的祸，得罪了那么多的人，没办法才只好送到东洋去的嘛。本想使他长大成为一个有用之人，从日本回来后为朝廷效力，光宗曜祖，哪里会想到他在日本不到四年就变成了这个样子。说起来都要怪你，老大死了，我原指望你能给我多生几个儿子，可你是一只不会下蛋的鸡婆，还怨我不到你房里来。

姚氏：怪我！你担水寻错了码头！你说说看，到底怪谁，在我还是丫鬟的时候，你就总要我打胎，每次我都跪在地上求你不要打掉孩子，你不听，说大夫人是王爷的格格，要是让她知道了她就会闹翻天，王爷也会怪罪下来的。我横竖不肯打掉孩子，你就逼我打，吃药打不下来，你就用脚踩我的肚子，硬是把胎儿给踩了出来，每次不但把我踩得差一点死去了，也踩得我再也不能生孩子了。

李文高：好好好，别说了别说了，再说也没有用了。

[有为怒气冲冲走入厅内，浑身是水。

有为：父亲！

李文高（一惊）：做什么！

姚氏：哎呀有为，你怎么淋成这个样子呀！快把湿衣服脱掉，不然要生病的。

有为（对父大喊）：把抢来的女人放回去！

李文高（击桌怒起）：你说什么！

有为（怒吼）：我要你把抢来的女人立即放回去！

李文高：你。放肆！

有为：我再说一偏，把被你抢来的民女立即放回去，你若不放，我去放！

李文高（歇斯底里几近疯狂）：你敢！你反了是不是！来人！

[几兵勇应声而入。

李文高：把这个忤逆不孝的东西给我拖出去，永远不准进门！

几兵勇：是！公子，请。

[有为一脚将一兵勇踢翻，那兵勇倒地痛得翻滚嚎叫，其他兵勇吓得连连后退。

有为（拔出手枪）：都给我滚！滚！谁不滚我崩了谁！

[几兵勇吓得争先恐后地向门外逃去。

[多嘴女自外向内跑来，攀住有为双肩。

多嘴女：公子！公子！

[有为用力一推，将多嘴女推向一旁。多嘴女倒向一茶几，茶几掀翻，上面的茶具被摔得粉碎。

[有为大步向门外走去。

[多嘴女躺在地上，额上见血少许。

多嘴女（大哭）：这到底是怎么啦，刚才把我推倒在雨里面，现在又把我推倒在茶几上。看，头都出血了。我怎么这样使公子讨厌呀……我好命苦呀……我也只有二十多一点呀……

姚氏：哭什么！你就别在这里添乱了，不准哭！

多嘴女（止哭）：是是是，我不哭，我不哭。我听二夫人的话，痛死我也不哭了。

[多嘴女捂着额头吞泣。

李文高（瘫在椅上）：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姚氏：老爷！老爷！

多嘴女：都是那个秀英不好，不知道她对公子说了些什么话，公子一听，一下子就发这么大的脾气了，我拖都拖不住。

李文高：什么，是她！

多嘴女：是的。公子本来好好的，，刚才在锦廊那里遇到了秀英，说了几句话，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姚氏：你怎么知道的？

多嘴：我看见的啊。

李文高咬牙切齿地：原来是她！

第    十五    集

怀大义蜜月送夫赴疆场  天地泣无助美媛死无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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场1

时：日

景：内（汤圆店里间）

人：秀英  有为  姚氏

[半个多月后，原汤圆店。秀英房中。

[神色凄楚的秀英在房中哽咽吞泣。

画外音：“一种无奈又必须接受的现实使秀英除了埋怨命运之外别无可指。蜜月，对一个从情窦初开到对异性充满好奇、渴望、追求的女性来说，对刚刚踏入男女天体结合之门而享受着一生最大的快感的女性来说，对造物主赋予人类一生中最绚丽多彩的时刻来说，对忠实于情感而终于有了收获的女人来说，是何等的宝贵。但命运之神又一次剥夺了秀英的这种享受，或者是不让她完整地获得这种人人都可拥有的享受。此刻，她的心在流血，脸上的苦泪和心中的流血一样的多，苦苦盼来的温馨日子对她来说不过是浮光掠影。”

[秀英哽咽着，茫然地在为有为收拾行李。

[有为愧疚地不时低首而坐，不时来回走动。

[他同样怅然若失，叹息不断，他不时走近秀英欲抱，又觉得安慰无语，忏悔无词，显得心事重重。

画外音：“此刻，占有有为心胸的是一种沉重的自责感和深深的负罪感，这种翻腾在他心胸的自责和罪孽感甚至比他当年背叛自己的富裕家庭和亲生父亲的分量还要重，使他不能自拔。他清楚自己给妻子造成的打击有多大，创伤有多深，他也知道这种创伤是他永远也无法弥补的。”

[秀英流着眼泪将一件手工做成的新布衫（唐装）给有为穿上，将布扣一粒一粒地给他扣上。有为感慨、茫然地望着秀英，任其摆布。

有为：秀英，我在外面只要一穿上这件你一针一线缝出来衣服，就会觉得特别暖和、特别亲切的。看见这件衣服，我就会觉得看见你一样的。

秀英：我不要你说这么多好听的话。好多男人总把女人当衣服，想穿就穿，不想穿了就脱，就丢。你可不准这个样子。

有为：看你把话说到哪里去了，我是那种人吗？秀英，你知道不知道，你在我心中的分量有多重。（抱紧秀英）

秀英：知道。我也知道你完全不是那种人。你是有为，是我的有为。

有为：是的，是你的有为。和你永远是我的秀英一样，我永远是你的有为。

秀英：我嫁给你，你在家一共只住了半个多月，就一定要走，我又拗不过你，只好让你走。但是我心里真的受不了……

[说着，秀英又伤心地哭泣起来，有为将她抱得更紧。

有为：这段日子，我发现你比过去懂得的事情要多得多了。其实，我和你一样爱这个家，时时刻刻想到这个家。但是我们还要想到另外一个家，一个更大的家，那就是国家。

秀英：我跟你不一样，我是一个女人，我只要这个家，要我的丈夫，这就够了。我不管什么国家不国家，国家再好，也没我的份。

有为：不管国家？国家没你的份？那当年你爹还搞什么义和团，你还搞什么红灯照？

秀英：清妖、洋鬼子欺负咱乡亲们，使乡亲们没法活下去了，我们就杀清妖，杀洋鬼子。这与国家不国家的有什么关系。

有为：杀清妖就是推翻满清朝廷，是为了国家进步；杀洋鬼子就是为了保卫我们中国，使国家完整，这不都是为了国家吗？要是不把洋鬼子赶走，他们就要侵占我们的国家，全中国的老百姓就要成为他们的奴隶。

秀英：这些话你就象和尚念经一样在我面前不知道念过多少次了，从汉口念到南京，从南京念到上海，我都听腻了，都能够背出来了，临到要走了还要念。其实我懂，我都懂，我要是真的一点也不懂，今天你就是再念上一百次，念破嘴皮子我也不会放你走的。你走吧，我知道你必须走，也应该走。只是一个人在外面一定要小心，要是你把身子弄坏了，我可是不依你的。

有为：秀英，你真的是太可爱了。用政治上的语言来说，你太伟大了。

秀英：谁听你这些甜言蜜语的话。

[秀英离开有为的怀抱，继续为他收拾衣物，将衣物塞满了一皮箱。

有为：说真的，要不是受你们义和团的影响，我还不会下决心背叛我的家庭呢。

秀英（惊讶）：真的？

有为：当然是真的。我在日本留学的时候，除了受到同盟会革命思想的启发和教育

之外，国内民众的爱国斗争对我的影响也很大。我经常听到大刀会、义和团的英雄壮举，特别敬佩他们那种不怕流血牺牲、前赴后继的伟大精神。我很受感动，也深受教育，所以你们还是我的先生呢。

秀英（惊喜地扑向有为，紧紧地抱着他）：有为！有为！你告诉我，我一个粗野的乡下女人怎么有这么好的福气，能嫁一个你这么好的丈夫？

有为：你为什么不问我，我这样一个出身在腐朽家庭的纨绔弟子，为什么能娶一个你这样温柔善良、深明大义的好妻子呢。（他吻她）秀英，放心吧。中国会强大的，腐败的军阀政府会被推翻的，你们义和团的最终目标会实现的，中国人的日子会好起来的。你、我，我们这个家里的所有人会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互疼互爱，到那时，我将天天搂着你，天天看着你的脸，一天也不让你离开。

秀英（紧紧依偎，温情）：要是你说的那一天早点来就好了。不过我能等，我会等到那一天的。我们这个家，会象你刚才说的那样幸福的。

[说话间，姚氏推门而入，手里拿着一个纸盒。我们看得出她也刚刚哭过。

有为：二娘，你又哭了。

姚氏（泪水狂流）：我没哭……没哭……可你们，结婚才半个多月……

秀英：算了大婶，你刚才哪去了。

姚氏：我去买了点东西。秀英，东西都清理好了吗？

秀英：清理好了，也没有什么好多的东西。

有为：还说没有好多东西，二娘你看，满满一大箱子，她把针线碎布都往里面塞，说是给我在外面补衣服用的。鞋子放了四五双，我几年都穿不完的。

姚氏：这些都是要带的。那些鞋子都是这十几天我和秀英抽空赶出来的，你要省着点穿。我刚才出去买了这个东西，也不知道它叫什么名字，也放到箱子里面去吧。

[有为接过纸盒，拿出一个热水袋。

有为：二娘，这是一个热水袋。

姚氏：我知道是装热水用的，是冬天用来暖手暖脚的。你一个人在外边，冬天也没有地方烤火，就用这个东西暖暖手脚吧。

[有为感慨万千，双眼吮泪。

有为：二娘操心了。其实二娘，秀英，你们不要担心我会冻着。广州那地方热得很，一年四季都是夏天，没有冬天。不过这个热水袋我一定要带着，不是用它来暖手暖脚，是用它来暖我的心。

场2

时：黄昏

景：外（轮船码头）

人：秀英  有为  姚氏  继业

[翌日黄昏。黄浦江上艘艘船只在风中摇摆颠簸，印证社稷消沉的是那飘摇欲坠的点点破帆，显示时代悲哀的是那要死不断气的声声汽笛，风声、水声、机轮的马达声、木船的橹桨声汇集成了一首时世的断肠曲。

[轮船码头上人挤声杂，贫富群分。

[江上一艘巨大的客轮在等候旅客登船。

[姚氏、秀英皆继业为有为送行，秀英默默饮泪，若有所失；姚氏目光无神，声声叹息；继业少年老成，向姐送慰；有为离苦强忍，故作强颜。各人情真意切，彼此明白心境。虽少语，万般情意融于血，虽寡言，满躯绵缠目相通。

有为：秀英，你又流泪了。

秀英：让我哭哭吧，我是个女人呀。哭哭，心里会好受一些。

继业：大哥，我们不要紧，你放心好了。到黄埔后，你要多给姐姐写信。

有为：我会经常给家里写信的。继业，你已经长大了。在家里，要象个男子汉。除上学读书外，家里的事多做点，平时要知道体贴二娘和姐姐。

继业：你不是说我长大了吗，那还担什么心。这些我都知道，你放心好了。

有为：二娘，你养我一场，我从来没有孝敬过你，你要保重啊。

姚氏（低泣）：我……我不要紧，我命好，有秀英护着我。只是……只是你和秀英。结婚才半个多月……就这么离开了。秀英她……可真命苦啊。

秀英：大婶，算了吧，什么都不要说了。他也是有他的事，不走不行。那就让他走吧。我们在一起，能活。

[客轮汽笛响起。旅客们开始上船。

[有为与家人挥泪道别欲走。

秀英：有为！（整拍有为衣服）记住，常给家里写信，这可是你弟弟继业说的。

有为：记住了。二娘继业，我走了。

[斜阳西下，黄浦江里风急云暗。大浪淘沙处，鹰袭浊水。

[江上。一艘满载旅客的轮船喘息而去。

[甲板上。有为呆立、招手。

[码头上，秀英泪洗愁容。

（伴唱起——旋律浑厚悲壮——男低或女中。） 

《水调歌头》

梦惊云压顶，洒泪满江愁。今朝君去拂袖，肠断水边秋。

红尘万家闺秀，苦酒唯我独有。痛离神鬼泣，泪干恨长流，

苦波无尽头。旧恨在，新伤犹，空守岁。我怨苍天无情，

血泪残阳久。君行万里怀故，我拨灯花温旧。默默女儿心，

只寄窗前忧，何日欢故楼。

[歌声中，码头情逝人空，只剩秀英等三人仍旧在风中呆立，思绪万千。

[秀英苦泪久挂，姚氏悲叹不止，继业锁眉沉思。

[歌声中，有为自船头挤向船尾，还在连连挥手。

[歌声中，轮船渐渐远去。只留下悲歌余音，久久。

场3

时：夜

景：外（红灯区）

[夜上海。一老街。家家灯火，人影浮动。

[一老式楼房锦门大开，男女进出无度。三只暗红色大灯笼悬挂楼前，灯笼上分别书有吟、秋、阁三字，门口招牌亦然。

[楼内有留声机软调传出，均呈糜靡之音。

场4

时：夜

景：内

人：妓院老板  老鸨（老板娘）  嫖客妓女数人

[吟秋阁内，可看见楼上房间的厅堂。

[男女淫笑声声，嫖客妓女相搂相缠，进进出出。

[水烟袋突突作响，已是半老徐娘然还有几分姿色的老板娘在吞云吐雾。

[瘦如枯枝的老板坐在配有大喇叭花形扬声器的留声机旁闭眼听歌，身边有锡壶小杯，花生米一碟。他摇头晃脑，虽满身病态，然悠然自得。

[一女人的厉声叫骂自楼上传下，老板娘顿显怒颜。

楼上女音：出去！你给我滚出去！出去！

[老板娘及楼下所有人皆翘首望楼

[楼上。一房间门外。

[随着房里的叫骂声，一六十多岁的矮小嫖客从门里被人用力推出门来，踉跄欲跌。

嫖客（返身踢门）：开门！开门！你他妈的敢推我他妈的出来，我他妈的是花了钱的！

[嫖客拼命踢门打门推门，门忽出现一缝。

[嫖客急欲挤缝进门，一花瓶从门里砸出，正中嫖客额头，房门复被关上。

[嫖客的额头上顷刻隆起一包。

嫖客：好！好！打得好！你他妈的敢打老子，我他妈的找你他妈的老板算帐！

[楼下厅堂。老板夫妇惊听楼上动静，怒而无奈。

[那嫖客双手捂头匆匆下楼，老板娘笑脸相迎。

[嫖客怒而将老板娘推开，一把抓住瘦老板的胸襟。

嫖客：好！好！你他妈的骗我他妈的钱，还说是个你他妈的新鲜货！走，你他妈的跟我他妈的一起见官去！

老板：哎哎哎，大爷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嘛，先别生气，别生气，坐坐坐。

嫖客：坐你他妈的鬼！我他妈的就不坐，就不坐，我就要站着，就要站着，我他妈的就要站着！看你他妈的怎么样。

[老板娘连忙拉住嫖客，就势紧紧地搂住他，用她那平时故意挺高的乳房碰他、揉他，然后用力将他按压在椅子上坐下。

老板娘：别生气别生气，大爷你先别生气，先坐下来消消气再说。

老板：到底出了什么事嘛？

嫖客：什么事？你他妈的还问我他妈的什么事？你他妈的不是说那婊子是新来的，温顺，年轻，还他妈的好看。现在你他妈的看看，你他妈的看看，看看我他妈的这个头！

老板：怎么！她敢不就？

嫖客：就！就你他妈的那个头啊，你他妈的以为她是你那个亲闺女，那么容易什么男人都就啊。今天我他妈的和你他妈的没完，不把我他妈的钱退给我，不送我他妈的去看医生，

就跟我他妈的走！

老板娘：哎呀，大爷你千万别为这么一件小事情生这么大的气嘛。大爷您是什么人，全大上海有谁不知道大名鼎鼎的大爷您，大爷您今天点她是看得起她，可怜她。她不就，是她不识抬举，有福不会享。

嫖客：喔，你他妈的这几句话还是个人说的话。

老板娘：所以嘛，她不识抬举就不要她，我再给大爷叫一个更好看的，更年轻的，又白又嫩的来伺候大爷您行吗？

嫖客：不行！那不行！你他妈的说她是新鲜货，还没有陪过什么男人。我他妈的才给你他妈的双倍的钱。

老板娘：双倍的钱，那就来两个，来两个又白又嫩的小姐来陪大爷您玩，总可以了吧。

嫖客：两个？你他妈的说大爷我同时玩他妈的两个女人？

老板娘：是呀，让大爷玩个够嘛，这样大爷不是还赚一个吗？

嫖客：这行，嘿嘿，两个，赚一个，嘿嘿，我他妈的还赚了一个。

老板娘（向楼上）：桃儿！杏儿！

“来啦！”一娇声应过之后，两妓女从楼上飞快下来。

[二妓颇有几分姿色，且风骚撩人。

老板娘：桃儿杏儿，你们俩一起陪大爷上楼吧，要好好伺候大爷。

[二妓屁股一扭，上前一左一右搂住嫖客两只臂膀，又推又摇。

[嫖客乐不可支，左右摇晃，左边看了看右边，右边看了看左边，嘴中“嘿嘿嘿嘿”地傻笑个不停。

嫖客：嘿嘿，老子今天玩你们两个，嘿嘿嘿嘿……玩你们两个

二妓：快上楼吧，大爷。

嫖客：上楼，嘿嘿，我他妈的现在就上楼。嘿嘿……

[二妓扶嫖客上楼。

老板（一掌击桌）：我宰了这个臭婆娘！

老板娘：是要再给她点颜色看看。女人，只要进了这个门，还不想做百家妻，办不到！

老板：来人！

[五个打手应声而出，其中一打手身肥如牛，嘴大牙黑，满脸麻子。

[五打手到厅堂后，麻子将上衣一撩，满胸粗毛令人望而生畏。

老板（满面怒气地往楼上一指）：给我打！往狠里打！

“是！”五打手齐应，欲上楼。

老板娘：慢！

[五打手止步返回。

老板娘：看来，对这个贱货光打是没有用的，也是降服不了的。记得刚买来的那天，她不从，就将她打了个半死，打得动都不能动了，她还是不从。后来调养了一个多月才恢复到现在这个样子。再打，再调养，还会是这个样子，莫说从她身上赚钱，连买她的本钱都别想要回来。得想个别的法子。

老板：那怎么办，转手卖掉？

老板娘：卖掉，不能卖。她有一张这么好看的脸，这么好看的身材，你上哪儿找去？

老板：那白养活她不成。

老板娘：再硬的女人，只要做了她第一次，就不愁百次千次了。

五打手（齐声）：对对对！老板娘说得对，我去！我去！

[五打手争先上楼。

老板娘：都给我站住！争什么，没出息！

五打手：是，老板娘。

老板娘：平时客人少生意淡的时候，还没让你们玩够吗？

五打手：是，老板娘让我们玩够了，谢谢老板娘。

老板娘：今天，去一个厉害一点的，麻子去。

麻子（大喜）：是！谢谢老板娘！

[麻子如饥似渴地向楼上跑去，其他四打手失望而叹。

场5

时：日

景：内（一妓女房间）

人：巧姑  麻子

[楼上一房间，陈设很上档次但显轻佻。

[一年二十七八的女人绝望而泣，她确实很漂亮，虽悲情凄怆但清秀不减，苦泪不息但芳容不退，果然是一代佳丽。但老天赋予漂亮女人的命运也是非常不公平的，有的女人只要有一张漂亮的脸蛋哪怕胸无点墨也能飞黄腾达，有的女人只要漂亮哪怕四体不勤也能拥有荣华富贵，而眼前的这个女人却就是因为漂亮出众却命运多舛，甚至就是因为漂亮才落得个痛不欲生。通过前面老板娘的讲话，我们已隐约地知道她就是丈夫死后，断了生计而带着女儿引弟来上海讨饭、被人抢去又卖给妓院的村妇巧姑。

[此刻，巧姑突然站起，愤怒地将身上的旗袍脱下，狠狠地丢在地上用脚乱踩，然后打开了一个粗布包袱，从里面取出自己的乡女衣裤草草穿上，拨乱了自己的头发，开门欲走。

[门开处，麻子敞胸淫笑，巧姑大惊。

巧姑：啊！你！你你你！

[巧姑吓得连连后退。

[麻子淫笑着步步逼进，并转身将门闩死。

巧姑（绝望地往地上一跪）：你，你饶了我吧！

麻子：嘿嘿！饶了你，为什么说饶？我一不打你，又不骂你，我是来和你一块做美事的，一起快活快活的。去！上床去！

巧姑（连连给麻子磕头）：你饶了我吧，你行行好，可怜可怜我吧。我给你磕头，我给你磕头，我给你磕头。

麻子：磕头有个屁用！老子要的是你的身子，要的是用你的身子来解谗，要的是用你的身子来过瘾。快点！老子等不及了，不要叫老子动手，自己乖乖的脱光衣服上床！

[巧姑还是连连磕头，惊恐万状地用双手将身子抱紧。

[麻子走近，一把将巧姑提起，顺手将其衣服一撕。

[巧姑拼命反抗，一边“放开我！放开我”的大喊，一边使尽全身的力气地又抓又踢。但在体肥如牛的麻子手中，她的力量是如此的微不足道。

[我们看得出，这时即便是最残酷、最痛苦的死，对这个可怜的女人来说也是一种奢望。

[挣扎中，麻子将她的上衣撕破，一对丰满的乳房裸露了出来。

[巧姑羞极，不顾一切地在麻子的手臂上狠狠地一口咬了下去。

[麻子痛得“哎哟！”一声，老羞成怒地一掌向巧姑的头上打去。

[巧姑被打昏，失去知觉。

[麻子如提鸡雀，将昏迷中的巧姑往床上一扔，动手解其衣裤。

第    三十一    集

赴沙场全家舍命助军威  好男儿血洒湘江千古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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场1

时：日

景：外

[硝烟又起，炮声震天。

字幕：  一九四一年十二月   第三次中日长沙大会战爆发

[歌声起。男女二重——悲愤而气壮山河。

红梅白雪映旌旗，动地饶歌祝岁厘。

瀛海争传新战绩，神州重整旧威仪。

韬尊磁铁深深吸，阵号天炉咄咄奇。

八万虾夷殁过半，三湘三捷吼雄狮。

（注：该诗为中国抗日英雄、长沙大会战中的中国军队第十九集团军总司令罗卓英将军所作，发表于长沙大会战中的1942年1月的《抗战报》    从第1至第3次中日长沙大会战中，日军共伤亡39000余人，诗中的“八万虾夷殁过半”即指此。中方虽然取得了三次大战的胜利，但伤亡人数多于日军，约50000余人。）

[歌声中，战场硝烟弥漫，天昏地暗。中国军队的青天白日旗在狂风中飘扬前进。

[歌声中，蝗虫般的日本飞机对长沙城狂轰滥炸。

[歌声中，中国高炮阵地万炮齐发。

[歌声中，日本飞机连连被击落，拖着长长的黑尾巴栽入湘江或山地。

[歌声中，长沙城火光冲天。

[歌声停。枪炮声亦停。

[战后的长沙城面目全非，瓦砾残墙处处，余火犹燃，浓烟未散。

[士兵及市民满怀悲愤的心情背运烈士的遗体。

[一群一群的伤兵互相扶携过市。

场2

时：日

景：内（陈宅堂屋）

人：陈义丁  姚氏  秀英  牛崽  巧姑  继业  引弟  盼儿 

[堂屋。仅继业一人在家来回焦急地走动。

[陈义丁满身黑尘而归，身染血污的巧姑扶着喘气不停的姚氏紧随其后。

[陈义丁等坐下后，均显得疲劳不堪。

巧姑：爹，娘你们歇会吧，我去换件衣服。

[秀英、盼儿、牛崽先后归来，个个狼狈不堪。 

[牛崽一进屋便往地上一坐，继而一躺。

巧姑：他爹，你怎么啦？

牛崽：我怎么啦，我能怎么啦，你说，他娘的日本小儿能把他牛爷爷怎么啦！没事，我没事，我是什么人，真的没事。就是太累了，我这两条腿也不知道今天是怎么的了，好象不是长在我身上一样了，叫它跑它跑不快，叫它走它摔了我好几跤，现在一回到家里，它站都不愿站了，我只得躺下了。

姚氏：东昌和若妍怎么还没有回来？

秀英：娘你放心吧，他们也没事，我在街上看见他们两个了。他们说现在还不能回来，要去报馆赶出今天的报纸，出号外，是登今天的大胜利的。

[引弟奔入，浑身是血，但看得出没有负伤。她直奔大茶壶处，一连咕咚咕咚地喝了三大碗茶水。

引弟：累死我了，累死我了。奶奶，我们又胜利了，刚才我看见战地快报了。这一战，消灭了一万多日本鬼子，比前两次还要多！

巧姑：看你一身那么多的血，差点把我吓死了。

引弟：娘，我一直在战地医院帮忙，伤员太多，医院的人忙不过来。好多年轻人都去了，我们什么事情都做，该背的就背，该抬的就抬，该抱的就抱，谁还顾得上什么血不血的。只要能救伤员，只要能使他们减少一点痛苦，要我们做什么都行。 

[门外响起了汽车喇叭声，全家人一起赶向门外。

场3

时：日

景：外（陈宅前）

人：陈义丁  姚氏  有为  秀英  牛崽  巧姑  继业  引弟  盼儿  士兵

[门外。车停处。

[几个士兵抬着一付担架向门口走去。

[众人惊愕，不祥之兆顷盖众脸。

[一士兵跑向秀英，行军礼。

士兵：报告夫人！李旅长负伤了。

秀英（大惊失色，魂飞魄散地扑向担架）：有为！有为！

[有为头上及胸部均缠满绷带，微笑着望着秀英。

有为：秀英，没事，我还活着。

[姚氏大哭。众人忙上前相助，将有为抬进家门。

场4

时：日

景：内（秀英房中）

人：陈义丁  姚氏  有为  秀英  牛崽  巧姑  继业  引弟  盼儿  女军医  士兵数人 

[室内挤满了人。有为躺在床上，几个士兵站立一边。

[姚氏、秀英坐在床边哭泣。

姚氏：怎么不在医院治伤啊？

一士兵：报告太夫人，旅长负伤后就住在医院里，后来看见入院的伤员越来越多，旅长就坚持要把床位让给战士，说他有家在长沙，到家里养伤就行了。连师长也劝不住，只好命令我们护送旅长回来。

秀英：是的，回家养伤是还好些。谢谢你们了，你们也辛苦了，回去休息吧。

那士兵：是！夫人。我们将留下一个人在团长身边，有什么情况好立即和医院联系。

秀英：不用了，都回去吧。要是有什么事要与医院联系的，我们家人多，会及时和医院联系上的。回去告诉师长，就说我谢谢他。

众士兵（向秀英敬礼）：是！夫人。那我们就走了。

[士兵们走出房间。

“姐夫！姐夫！”——东昌、若妍焦急地喊着奔入房间。

若妍：姐夫姐夫！你怎么啦？

有为：丫丫你不要着急，我没什么大事，头上被炸弹的弹片击伤了，胸部中了一枪，好在击中的是右边，没有伤到心脏。

姚氏：这是观音菩萨在保佑。

东昌：子弹弄出来了没有？

有为：已经夹出来了，伤口也都处理好了。过几天就会恢复的，你们都不要着急。

秀英：东昌丫丫，你们怎么也跑回来了，不是要抢着出报纸的号外吗？

若妍：号外编完了，已经签发付印了。我是在采访一位受伤的战士那里知道姐夫的情况的。那位战士说旅长亲自带领他们往前冲，杀死了许多日本鬼子。结果旅长倒下了，他也

受了伤。我问他是哪个旅的，旅长姓什么，他说他们是独立旅的，旅长姓李。我一听就吓了一大跳，赶紧往医院跑，是医院的伤兵说李旅长回家养伤了，我才叫上东昌跑回来的。姐夫，你真的不要紧吗？

有为：真的不要紧。东昌丫丫，你们的《抗敌报》办得不错，战时的消息发得非常及时，鼓舞了士气，稳定了民心，是一份很好的报纸。听说有两位到阵前采访的记者也牺牲了。

东昌：是的，他们牺牲了，牺牲后手里还紧紧地握着照相机。照相机里面全是我军战士英勇杀敌的第一时间图象，我们以最快的速度把这些照片洗出来发在今天的号外上，以纪念两位英雄记者，报纸出来后民众反响强烈。

“报告！”——室外传来一女音。

有为：快请进来。

[一戎装的女军医背医疗箱走进房间。

女军医：旅座，师座命令我来再检查一下你的伤情，并送些药过来。

秀英：快请坐，请坐。

女军医：这位就是旅座夫人吧，夫人你好，我不坐了，先看看旅座的伤口。

[女军医给有为做检查。

女军医：要换一下纱布。夫人，帮一下忙。

若妍：我来，医生你说吧，我做些什么？

女军医：先把旅座扶起来。

[女军医和若妍小心地将有为扶起坐靠在床上，将血污的纱布拆去，换了药后又用新纱布将胸部重新缠好。

秀英：医生，要紧吗？

女军医：放心吧夫人，旅座虽然被敌人的子弹击中了胸部，但没有伤到要害部位。在医院已经为旅座输过血了，再好好休息几天，吃点药就会好起来的。

姚氏：谢天谢地，谢谢观音菩萨。

女军医：旅座，我走了。现在医院人手少，我得立即赶回去。

有为：你去吧，现在正是你们最忙的时候。

女军医：是！

秀英：谢谢你了，医生。

[女军医敬礼后风风火火地走出房间。

“报告！”——又传来一男音。

有为：进来。

[两战士脸色凝重，分别手捧一顶军帽和一染红鲜血的军衣入，向有为敬礼时神色悲愤。

两战士：报告旅长！先锋团尖兵营马营长壮烈殉国！

有为（大惊失色）：什么什么！马营长，马义！

两战士：是马义营长！

[姚氏失声大哭，众皆惊呆。

姚氏：哎呀！这可怎么办呀，马义呀马义，为什么是马义呀！这天杀的日本鬼子呀，天杀的日本鬼子呀……

[室内哭声一片，秀英哭着从两战士手中接过马义的衣帽。

[有为大喊一声“马义！”，一拳打向自己头部，痛苦倍增，倒了下去。

场5

时：日

景：内（堂屋）

人：陈义丁  姚氏  秀英  牛崽  巧姑  继业  引弟  盼儿  士兵数人 

[堂屋。一种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壮气氛。低沉，哀情弥漫，没有一点声息。

[一方桌上烛泪静流，悲香满屋缭绕。香烛间，端正地摆放着马义带血的军衣和军帽，两边各立正站着两位战士，臂上均戴有黑套。

[陈义丁全家不分老少也一律黑套在臂，跪于方桌之下方，三叩头之后，满屋吞泣之声此伏彼起。

陈义丁：马义兄弟，你一路走好，你的亲人，我们全家都在这里给你送行了。

姚氏：马义呀马义，你对我们家有大恩大德，我们还没来得及报答你你就这样走了，大婶的心里难受啊，痛啊……（失声大哭）。

牛崽（哭得特别伤心，也特别真诚，他边哭边说）：马义！我们俩兄弟一场，你小子不地道，连跟哥们招呼一声也没有就这么走了。你小子今天给我好好听着，我牛崽平时说话颠三倒四，今天不！，你走吧，你小子等着，我牛崽一言九鼎，我要是不用一百个日本小儿的血来祭你，你小子就在天上天天骂我牛崽不是个东西！

[说完小孩一样地嚎哭起来，感情真切。

[引弟跪在最后面，此刻，她悄悄地慢慢站起，满脸痛泪，几乎成了一个泪人。

[她双手捧着一只玻璃瓶子，一步一步走到桌前，默默地将瓶子放在马义的衣帽前面。

引弟：马义叔叔，你没有撞着小引弟，小引弟没有摔着，酱油瓶没有摔破，在这里，你看见了吗？小引弟不要你赔酱油瓶了，就把它送给你吧马义叔叔，马……马义叔……

[忍不住大哭起来。她终身都不会忘记，是在买酱油的时候，与这位伟大的叔叔的一次邂逅而改变了她的一生，她的心在滴血……

场6

[有关马义的一系列重现片段。

[重现南京马义在小酒店里因屁股后面的裤子破了一个大洞，引起众人大笑和秀英要他脱裤子替他补好的一幕。

[重现南京有为被抓前，马义与刘强在军车驾驶室里看见街边的秀英晕过去的一幕。

[重现南京马义带秀英等夜奔火车站的一幕

[重现上海马义不小心撞着小引弟，摔破酱油瓶，用车拉着小引弟回家的一幕。

[重现上海马义和金凤从吟秋阁救出巧姑的一幕。

[重现上海“四 .一二事变”马义夜背东昌闯进顺民旅店的一幕。

[重现长沙马义精神抖擞地向秀英立正行军礼的一幕。

场7

景：内（回到堂屋）

人：陈义丁  姚氏  秀英  牛崽  巧姑  继业  引弟  盼儿  士兵数人 

[堂屋。引弟还在抽泣。

秀英：马义兄弟，你走吧。我赵秀英今生今世能遇上你这么一个好兄弟是我的福气，失去你是此生此世最大的损失，也是最大的痛苦。你走吧，我的心里永远装着你这位好兄弟。你死得值，你是为我们死的，是为所有还活着的人死的，大家都不会忘记你，这里我们全家向你磕头道别了。

[全家人都跟着秀英再次向马义的衣帽三磕头。

[若妍突然站起，坚毅地走向桌前。

[她含着眼泪昂首而颂：

三犯长沙三碰壁，外攻内守全无敌。四面楚歌路堵塞，千峰镝，心寒胆颤又落魄。

垂头泣泪水滔滔，军旗猎猎映山坳。满地头颅将士血，换取了，湘江水碧麓山娇。

[随着她的颂咏声，众人慢慢地、悲愤地站了起来。

若妍：这是长沙守军、中国第九战区司令长官部参谋长赵子立将军昨天写给我们《抗敌报》的一首《渔家傲》，标题是《长沙三捷》。马义哥，虽然我只见过你一面，但你在上海冒着枪林弹雨救回东昌的情景一直生动地刻画在我的心里，永生不忘。从刚才这首词里，我们都看到了敌人垂头落魄的失败结果。马义哥你是“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你放心，你的血不会白流，伟大的中国军民还会粉碎他们的第四次、第五次的进攻，我们一定要用日本侵略者的黑血和尸骨来大祭英雄的长沙城，来大祭为保卫长沙城而英勇献身的马义哥和所有的英雄们！

“马义！”——从里面房间传出来有为的喊声，众人闻声立即向里房走去。

场8

景：内（秀英房间）

人：陈义丁  姚氏  有为  秀英  牛崽  巧姑  继业  引弟  盼儿  士兵数人 

[里房，有为急欲起身。

盼儿（扑向父亲）：爹！爹！你不能起来，不能起来的！

有为：我想向马义告别一下，盼儿，扶爹起来。

一战士：报告旅长！你不必起来了，刚才我们四个已经代表旅长、代表先锋团和我们全营幸存的战友向营长告别了。

有为：好，这样就好。

第三十二集

（大结局）

人之初玉女密叩嫦娥心  性本善同是天涯沦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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场1

时：日

景：外（一临街小院外）

人：有为  素芳  卫兵二

字幕（男声随颂）：中日争夺长沙的战争状态下又过了两年，在中国军民的誓死保卫下，日军为了一个长沙城付出了自侵华以来空前的代价，原先叫嚣的“三个月亡华”，结果被一个长沙城就耗去了四年。古老的长沙城虽然已经千创百孔，但军民的抗战热情和同仇敌忾的决心仍然是这座英雄城市的主调。

[一临街小院，院外大门有两个挺立的卫兵把守。从规模上看，比原来的陈宅要大些。

[一辆黑色老式轿车在门前停下，年过半百，身着国军高级军官服，已在战争中升为师长的有为，和身着旗袍的素芳同时下车，两卫兵敬礼。

场2

时：日

景：内（堂屋）

人：陈义丁  姚氏  素芳  有为  秀英  牛崽  巧姑  东昌  若妍  继业  引弟  盼儿

[堂屋中的摆设档次比原来的高，整齐而不奢华。

[素芳与同样旗袍在身的秀英紧紧拥抱。

[我们发现，穿了几十年贫民短裳的秀英一旦穿上旗袍，原来是如此的雍容得体，原来是如此的高贵文雅，她一点也不落窠臼，自然而落落大方，虽然岁月已经抹去了她脸上的娇嫩，但她高挑而苗条的躯体，很容易使我们联想到她昔日的那种妩媚国色。

[素芳欣喜地紧紧地拥抱着她，然后贪婪地欣赏着她。

[陈义丁、姚氏在一旁享受着这种欢欣。

已十六七岁的窈窕少女盼儿送上了热茶：姨奶奶，你请喝茶。

素芳（接过茶杯放在茶几上，拥抱盼儿）：盼儿，姨奶奶爱你。

秀英：三夫人，请坐，这次不走了吧。

素芳（入坐）：实在不想跟你说还要走，但确实还是要走，恐怕还要离开你们一段很长的时间。

秀英：不要紧，现在我已经承受得了了。经过这么多的风风雨雨，该懂的我都懂了，对你们也了解了许多。你放心，我不会再难为你们，拖你们的后腿的。

素芳：真的不一样了，一开口就知道你和以前大不一样了，很象一位师长太太了。

秀英：三夫人你也来取笑我了。

素芳：慢，既然你现在的许多观念都不一样了，那么我现在郑重的告诉你，我和有为已经商量好了。由于我梁素芳一家老小十多人都被万恶的满清朝廷和李文高杀害了，除我以外梁家就没有了后人，所以我和有为都同意将继业随母姓，也就是随我姓，改李继业为梁继业。我已经征求了继业和引弟的意见，他们也都同意了。这样一来，不但梁家有了后人，我和有为的那种极不正常的关系和称呼也就结束了，有为现在叫我素芳姐了，你现在立即改口，再也不要什么三夫人三夫人的了。我比你大几岁，是你大姐。

秀英：真是这样吗，有为？

有为：是这样的，素芳姐说得很对。

秀英：素芳姐！（两人又紧紧地拥抱。）

盼儿：姨奶奶——大……姨……娘！

[众人先是一惊，立即明白过来。

素芳：对，盼儿，你叫得对。我是你大姨，是你的大胰娘！

[素芳再次拥抱盼儿。

姚氏：这样就好了。素芳呀，梁老先生和梁老夫人在天上也会高兴的，早就应该这样做了。我也这样想过，只是担心有为想不通，一直没有说出来。

秀英：好啦好啦，不说这些了。素芳姐那你告诉我，你又要到那里去？

素芳：经重庆去延安。

姚氏：延安，延安是个什么地方，不远吧？

陈义丁：远，远得很，听说在陕西，快到蒙古了，还听说那地方很穷、很苦，素芳你去那里做什么？

有为：素芳姐去延安是抗日需要。现在八路军在敌后开辟了许多抗日根据地，打得日本占领军焦头烂额，无处安身。延安是共产党领导全国军民抗日的中心，她是去接受新的任务的。

陈义丁：那……这长沙都打了三次大战了，日本人打了这么大的败战，到现在为止，又是两年多不敢再来了，今后总不会再来了吧？

有为：现在日本人又在调兵谴将了。自从太平洋战争爆发后，日军在被他们侵占的国家节节失败。但东条英机还顽固地想利用中国来作为他们与世界对抗的基地。拼死占领长沙是他们的最终目的。因此，中日第四次长沙大会战在所难免。

陈义丁：他们硬要来打，那就打吧。反正日本鬼子的坟墓在湖南，要死的人，就一定要走到自己的坟墓里面来的。

[说着，东昌、继业、牛崽、若妍、引弟和巧姑全部回到家里，满屋欢笑。

场3

时：夜

景：外

[夜。万籁俱静，嫦娥将她寄以无限温情的银光悄悄地撒满三湘大地，给被战时的恐慌把神经绷得过紧的长沙市民以难得的温馨和安宁。

场4

时：夜

景：内（堂屋）

人：盼儿

[堂屋。此时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响，只有妙龄十七岁的少女盼儿独自在灯下看书。少刻，她放下书本，四下看了看，只觉得偌大的堂屋内空空如也，

[台灯下，除了桌上的明亮之外，整个堂屋都是灰暗灰暗的，四周没有一点声响，寂静得连她自己的心跳声也听得清清楚楚。

[一种由影单形只而形成的强烈的孤独感在这个芳龄少女的心中油燃而生，她觉得她被所有的人抛弃了，她摇了摇头，她喟然长叹。不过她没有怨天尤人，她慢慢地走出了堂屋。

场4

时：夜

景：内

人：陈义丁  姚氏 

[一房中。灯光下，陈义丁和姚氏依偎在一起，亲昵温存，老两口感慨万千。

陈义丁：现在可好了，看着这么一大家子人，我只觉得夕阳似锦，好象年轻了二十岁。

姚氏：我说过，我们家都是好人，好人是会得到观音菩萨的保佑的。我现在也好象越过越有劲，越来越年轻了。唉！一个面临暴尸街头的人，没想到有这么幸福的晚年……

场5

（一系列陈义丁或姚氏的回忆片段……）

[重现在荒郊野外姚氏被刘强抓住头发按在地上抢去耳环、拉破耳朵的情景。

[重现姚氏披头散发、濒临暴尸街头前在南京小酒店门口乞讨，秀英不计前嫌同意她留下、从此改变了一生的情景。

[重现秀英在黑夜背着姚氏拼命奔跑赶火车的情景。

[重现初到上海，秀英病倒，姚氏忧心忡忡、细心服侍喂药的情景。

[重现秀英劝婚，说以后不叫姚氏为大婶只叫娘的情景。

[重现盼儿对秀英说“我奶奶最疼我，比你还疼我”的情景。

场6

景：（场4景）

人：陈义丁  姚氏  盼儿

[老两口还在回忆。

[盼儿推开房门，在门口目睹二老的温情，她莞尔一笑。

姚氏：哟，盼儿，快进来，到奶奶身边来。

盼儿：不进来啦，爷爷奶奶你们继续聊吧。

[说完她拉上房门离去。

场7

时：夜

景：室外空地

人：盼儿

[室外，盼儿孤独惆怅地慢涉着，她不知不觉地走到了室外的空地，不时举望着静空中的淡月。这时我们感觉到有一种轻轻的、非常柔和的声音悄悄地从静空中飘了过来……

画外女音，悄悄地——“可怜的盼儿，她真想听听与她同样寂寞的嫦娥那些同病相怜的倾诉。对着遥远得难以设想的星空，她在自我臆造着一些有点不着边际的甚至有点荒唐的幻想。她凝望着不时遮掩淡月的浮云，设想着这些浮云就是嫦娥用以遮掩内心孤寂的面纱，这些面纱使嫦娥的愁容若藏若现，显得更加多情和神秘。她在月下自我编织也在为寂寞的嫦娥编织着梦境，她似乎已经脱离了现实，进入了一个只向豆蔻年华的少女才开放的离奇大门，在这扇神奇的大门里面，她看见了许多她想知道又羞于知道的、不知道是幸福还是痛苦的现象……

[少刻，她向另一房间走去。

场8

景：内（有为秀英卧室）

人：有为  秀英 

[室内，有为与秀英靠肩而坐，情意绵绵。有为亲抚秀英，四目相对，久久凝望。

秀英：你看吧，看久点，好好看，仔细看看我。

有为：我是在看，看这张我过去日夜思念、现在用不着思念但怎么也看不够的脸。还是一样，一点没变。

秀英：变啦，变老了，不好看啦。

有为：不不，你永远不会老。

[他亲吻秀英的前额，秀英依顺配合，两人都非常投入。

[他们一起陷入了回忆……

场9

[重现在汉口李府素芳与秀英第一次看见有为，素芳与秀英淡情离去，秀英以仇恨的目光瞪他的情景。

[重现秀英在刑房中被吊打，有为怒打刘强的情景。

[重现有为要李文高放走素芳和秀英，大闹李府的情景。

[重现秀英黑夜行刺有为，有为大谈义和团都是爱国者的情景。

[重现汉口街头欢庆胜利，陈义丁、秀英在街边看见身穿军官服的有为带队阔步行进，有为建议陈义丁、秀英父女相称组建家庭的情景。

[重现秀英送饭菜到南京学校，与有为温情，被东昌发现的情景。

[重现在南京郊外，桃红中两人相携共享春光的情景。

[重现在上海秀英送有为上船赴黄浦军校的情景。

[重现吃团圆时有为向秀英敬酒的情景。

场10

景：（场8景）

人：有为  秀英  盼儿

[情丝缕缕，有为和英两人依偎得更紧。

[他们沉浸在一种迟来的幸福和天赐于有情男女的那种快感之中，好不甜蜜。 

[盼儿轻轻推开房门，在门口目睹双亲情深，她抿嘴一笑。

秀英：是盼儿，快过来，坐到你爹和你娘的中间来。

盼儿：不啦，爹，娘，你们早点休息吧。

[说完她拉上房门离去。

场11

时：夜

景：室外空地

人：盼儿

[室外，盼儿漫不经心地走着，不时久望着脚下随自己悄悄移动的月下长影，她顾影自怜，轻轻地对影细语。

[我们好象又听见了她的心声：“你是我的影子，你是我的灵魂吗？你了解我吗？为什么只有你陪伴着我，我走到哪里你就跟我到哪里，可你为什么从来不和我说话？你说呀，告诉我，为什么一个十七岁的少女心里那么不平静，是对大人们的妒忌还是羡慕。告诉我，对我心里所想的那些令人不寒而栗的事情，我是应该勇往直前去追求呢还是应该回避。你告诉我，是什么原因使我的心境变得这么复杂，天真无暇的童贞或者童真怎么会不知不觉地渐渐地离我而去，是成长吗，是成长从我的躯体里悄悄地偷走了我那天真无暇的童真，又偷偷地塞进了这可怕的七情六欲吗，如果是，我宁肯不要成长……”

[她得不到回答，四周似乎更静了。少刻，她茫然地走向另一房间。

场12

景：内（东昌若妍卧室）

人：东昌  若妍

[室内，东昌与若妍激情拥抱。从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到百般磨砺终成秦晋，他们珍惜着这种身与心的结合，两人心心相印，血流相通，早成一体。

东昌：你知道吗丫丫，至今我一想起你一个人在汉口的情景，仍然感到心惊肉跳。

若妍：我也一样。一想起那段日子，我就更能感到今天的无比幸福。

[又是一阵狂热的抱吻。狂热过后，他们也陷入了回忆……

场13

[重现东昌与若妍的孩提岁月，在赵家四合院两小无猜，共骑竹马嬉闹的情景。

[重现若妍在汉口酒店歌坛唱歌受辱，有为痛打胖酒客的情景。

[重现东昌横过街道，司机紧急刹车，若妍认出东昌的狂喜情景。

场14

人：东昌  若妍  盼儿

[房中，东昌与若妍再度深吻。 

[盼儿推启情门，在门口目睹爱火劲燃，她羞涩地一笑。

若妍：盼儿！快进来，让大舅母也拥抱拥抱你。

盼儿：我不进来啦。大舅，大舅母，我还要去看书。

[说完她拉上房门离去。

场15

时：夜

景：外

人：盼儿

[室外，盼儿好象越来越感到孤独，但脸上浮现的是安慰的带点羞涩的神色。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双臂抱紧自己的身子慢步着。时儿想入非非地微笑，时儿羞意浓浓地微抖。从她的表情看，我们觉得她似乎在经历着那种只有情窦初开的少女才能想象得出的可怕的又渴望的享受，不能自己。

[少刻，她向另一房门走去。

场16

时：夜

景：内（牛崽巧姑卧室）

人：牛崽  巧姑

[房内。巧姑将一件新做的衣服给牛崽穿上，把扣子一粒一粒地给他扣好，牛崽顺势抱住了巧姑，巧姑连连推打着他的肩膀。

巧姑：看你看你，都四十好几的人了，还这样。

牛崽：什么四十好几了，人家都说三十如狼四十如虎，我现在是一只老虎你知道吗。再说，在我的眼睛里面，你永远是个大姑娘。我牛崽别的什么能耐没有，就是会讨老婆，你看，一个这么好看的女人，一个心地这么好的女人，一个这么疼我的女人竟然是我的老婆。我是什么人，我是牛崽，这就叫做能耐，牛崽就是有这个能耐。

巧姑：谁疼你啦？整天油嘴滑舌的，还疼你呢，恨死你了。放开嘛，抱得这么紧。

牛崽：不放，就是不放。

[等牛崽稍微正经一点后，他们一起回忆起了往事……

场17

[重现在吟秋阁巧姑房中，牛崽惊呼“你就是引弟她娘”的情景。

[重现巧姑逃离虎口的当天，秀英为巧姑梳头，语重心长地与她说话，说牛崽是个好人，可以终身相托的情景……

场18

人：牛崽  巧姑  盼儿

[回忆中，牛崽仍旧紧紧地搂抱着巧姑，巧姑任其摆弄，将头伏在他的肩上，幸福无比。 

[盼儿推开房门，一看见牛崽那付谗相，她银铃般的笑声脱口而出。

[待牛崽和巧姑惊觉时，盼儿已拉紧房门离去。

场19

时：夜

景：外

人：盼儿

[室外，盼儿若有所失地走着，显得心思缕缕。

[我们又听到了前面出现过的那个轻轻的、非常柔和的声音。

画外女音：“对着夜空，盼儿仿佛用心声又一次在对广寒宫里的嫦娥轻轻地诉说着一个芳龄少女心中的秘密，她告诉嫦娥，她已经不再是苞蕾岁月，苞蕾已经完全绽放成无比绚丽的鲜花了，她已经感觉到了什么是情、什么是爱。但她不知道情在哪里，爱在何处，她只觉得自己的躯体里已经滋生了一种有时强烈、有时弱软的神秘冲动，这种冲动使她对一种模糊不清的现象有时感到甜蜜和渴望，有时却感到无比的羞涩和惶恐。她问嫦娥，一定要经历那种现象吗？不经历不行吗？紧接着她又连忙否定了自己的提问，并对着自己的影子说为什么不经历呢？为什么要回避造物主对生命的巧妙设计呢？她久久地望着嫦娥，夜空幻梦般的星云不断地使她充满种种莫名其妙的远思近想，而一个成熟少女的任何遐想又是那样的绮丽多彩，美丽得令她自己也无法去琢磨和评品。”

[盼儿静静地思索着，显得有点伤感，但微笑和红晕始终是这张芳脸上的主要色彩。

[少刻，当她从那使她心潮澎湃得几乎失去自控的幻境中挣扎着解脱出来后，她又轻移琬步，向另一间房门走了过去。

场20

时：夜

景：内（继业引弟卧室）

人：继业  引弟

[房内，继业和引弟在床边细语，百般温情。引弟突然捂嘴欲吐。

继业（吃惊地）：引弟！你怎么啦？

引弟（羞笑）：看你，什么都不懂。

继业（大悟）：啊！引弟，你有……

[他指了指引弟的肚子，引弟羞笑而幸福地点了点头。

继业（喜极）：真的吗？引弟！

[他紧紧地拥抱着引弟，接着将耳朵贴在引弟的肚子上细听。

[欣喜之余，他们进入了回忆……

场21

[重现在上海的垃圾堆旁，饿得哭不出声的小引弟被陈义丁和牛崽发现，背走的情景。

[重现他们两人牵手上学，在十字路口分手的情景。

[重现在上海郊外的小溪旁，引弟让继业看信的情景。

[重现日本飞机轰炸武汉，两人手牵手在街上奔跑的情景。

[重现引弟婉拒马声远老师真爱的情景。

[重现引弟被继业那狰狞的面容吓得晕过去的情景。

场22

人：继业  引弟  盼儿

[房中，经过一系列痛苦和甜蜜的回忆之后，继业又贴着引弟的肚子细听。 

[盼儿推门而入，见情开怀大笑。

继业：盼儿，快进来快进来。你知道吗，你有小弟弟了！

盼儿：不进来了，小舅你再好好听听吧，是弟弟当然好，不过我更喜欢要一个和小舅母一样美丽的妹妹。

[说完她又拉上房门离去。

场23

时：夜

景：外

人：盼儿

[盼儿走到了另一房间的门口，她已经没有勇气再去推门了。茫然中，她在门坎上坐下。

那个美丽而神秘的声音（画外音）又飘了过来：“她靠着门板又跌入了一种渺茫而无边无际、无型无影、无声无息的幻梦隧道。在这梦幻隧道之中，她发现自己也在享受那种能使人神魂颠倒的、由异性接触而产生的天然快感，她不知道自己对那些从来没有体验过、甚至从来没有人向她透露过的那种事情想象得对不对，更不知道是不是她想象中的那么回事。她只觉得也很甜蜜、很幸福。当她觉得周身的血液好象要沸腾的时候，他甚至想对着嫦娥大喊——我享受了，我也在享受！但很快她又紧张得透不过气来，甚至害怕得浑身发抖。”

[正当暝瞑中的快乐和苦痛反复地折磨着这位冰清玉洁的可怜少女的时候，正当使她双手紧紧地抱住自己，心跳如暴风骤雨、血涌如汹涌狂浪的时候，她背靠着的房门开了。

[开门的是素芳，当她看见独自坐在门坎上的盼儿时，着实吃了一惊。

素芳：盼儿！你怎么坐在这里呀？快进来，快进来。

盼儿：大姨娘，我看书看累了，坐这休息一下。

素芳：连谎话都不会说，是感到孤独了吧，快进来，到大姨娘这里来。

[她疼爱地把盼儿拉起，牵手进房。

场24

时：夜

景：内（素芳卧室）

人：素芳  盼儿

[在房内，盼儿依偎在素芳的怀里，感到特别的温存和舒服。

素芳：盼儿今天怎么啦，显得心事重重的，有什么事吗，有事说出来给大姨娘听听。

盼儿：大姨娘，你能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素芳：能，当然能。盼儿的任何问题大姨娘都能回答。

盼儿：大姨娘，我刚才去过爷爷奶奶的房里，我爹我娘的房里，大舅和大舅母的房里，牛崽姨父和小姨娘的房里，还有小舅和小舅母的房里，我觉得我们家的这种结合真是太特殊了，太难得了，大家的生活、感情太融洽了，也太幸福了。我知道，这种幸福的结合基础不是血统，不是无奈，不是苟合和屈从，更不是金钱、物质和权势。那么，是什么因素使我们这个家庭和这个家庭的每一个人都结合得如此完美呢？你不要回答说这是感情，或者说是什么恩情，我是想知道感情以外的因素。

素芳：感情以外的因素就是你娘对这个家庭的苦心孤诣。

盼儿：还有呢。

素芳：同是天涯沦落人。

盼儿：同是天涯沦落人？

素芳：对，同是天涯沦落人。

[两人同时向挂在墙上的一个相框望去，相框中是一张放大了的那张全家福照片，相片上方有一行明显的文字——同是天涯沦落人
                             

全剧完

[双方伤亡无数，转眼尸横遍野。

[酷斗中，义军渐渐失势。

[赵胡子运枪如神，连挑数敌，然终寡不敌众，被数十名清兵团团围杀，虽左冲右突然不得脱身。

李文高催马逼近：赵胡子，还不下跪求降！

赵胡子：李文高，你这个卖国贼，呸！

李文高：杀了他！

[众清兵一涌而上，赵胡子且战且退，又是一场天昏地暗的恶斗。

[铿锵声中，又有数名清兵在赵胡子的枪下命丧黄泉。

[见此情景，李文高跃马上前，持剑直取赵胡子。

[一场激烈的马、步交锋，两人武艺相当，拼杀之酷烈，扫人魂魄。

[一阵令人眼花缭乱的厮杀后，赵胡子举枪直取李文高。

[李文高毫无惧色，只见他利剑一劈，将赵胡子逼近之长枪砍成两段。

赵胡子（大惊）：啊！

李文高（大笑）：拳匪受死！

[众清兵争功上前。

[赵胡子背后已临一陡峭高崖，欲进不能，欲退无路。

[咬牙之际，赵胡子飞起一脚，踢掉一清卒杀来之大刀，瞬间将该清兵一拳打倒，提起其一足，只见他提人当器，将清卒抡飞数圈，旋即用力将清卒向李文高掷去。

[李文高被“飞人”撞下战马。

李文高（坐地怒吼）：杀死他！

[众清兵杀向赵胡子，赵胡子渐渐不支。

“爹——！”——传来一少女之高喊。

[年方十四的秀英杏眼怒睁，一路杀将过来，只见她口咬乌发，手舞双剑，左劈右砍，如入无人之境，数名阻杀之清卒顷成刀下之鬼。

[她杀开一条血路，旋即从众清兵头上一跃而过，与父亲赵胡子会合，父女二人同心合力，靠背迎敌，清兵惊而不敢贸然上前。

赵胡子示意秀英：秀英，我们走！

秀英：好的，爹，你先走。

父女二人且战且退，清兵步步逼近。

[至崖根，父女二人同时一跃，腾地而飞，双双登上了身后的丈余高崖，其超高之轻功令李文高皆众清兵目瞪口呆。

赵胡子父女站立崖顶：李文高，改日取你首级！

[说完，父女二人向崖后树丛隐去……

场10

时：日

景：内（轿内）

人：李文高

[官轿仍旧慢行。

[轿内的李文高回忆起这一情景的时候心如重返昔日战场，不觉已经满脸杀气。

他在轿内自言自语：果然是他，竟然逃到汉口来了！

[官轿继续向前。

场11

时：夜（月光微明）

景：外（一条普通的小街）

人：刘强  老店主  清兵

[夜，静谧。在一条满是旧房破屋的小街上，只有几个幽灵般的人影在淡月下走过。

[幽暗中，我们只模糊地看见一间比较象样的房子有一块“和记客栈”的招牌，这显然是一家只有穷人才住得起的低档客栈。

[此刻，客栈的几个窗口有弱光射出，似还有客人没有入睡。

[朦胧中，静谧突然被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和跑步声打破，一队手举火把的清兵从远处疾奔而至，旋即将和记客栈团团围住。

[在火把的光照下，我们清楚地看见一骑高头大马、脸呈一明显伤疤、肩宽腰粗、年三十五六的大汉杀气腾腾，此人是此队人马的首领。他叫刘强，是李文高手下的总教头。

[一到客栈跟前，刘强便气势汹汹地下了马，然后大步上前向客栈走去，众清卒立即上前紧急敲门。

[店门开处，老店主来不及揖首问话，便被刘强一推而撞墙倒地，众兵勇蜂拥而入。

场12

时：夜

景：内（客栈正堂）

人：刘强  众清卒

[店内，杀气腾腾的刘强及众清卒蜂拥而入，刘强一挥手，众清卒争先上楼。

场13

时：夜

景：内（一非常陈旧、简单的客房）

人：赵胡子  秀英  刘强  清兵数人

[房内。赵胡子父女正待整理包囊和卖艺行头，对下面传来的声响似乎并不在意。

秀英：爹，下面好象出了什么事，我去看看。

赵胡子：不管他，我们出门在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别人的闲事都不要管。

秀英：说的也是。今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本来好好的，来看我们献艺的人那么多，赏钱的也多，一下子人就都走光了，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后来只看见来了一台好豪气的大官轿，不知道里面坐的是什么人，大伙都那样怕他。

赵胡子：不管他，我们明天换一个地方就是了，你早点歇息吧。

[赵胡子话音未落，一声巨响，门被踢开。

[疤脸刘强皆清兵数人气势汹汹地闪入。

赵胡子（处惊不乱）：敢问官家，此来何事？

刘强：住口！大胆拳匪，给我拿下！

[四清兵一拥上前。

[赵胡子、秀英沉着地频频后退。

[赵胡子向秀英一使眼色，秀英会意。

[父女俩同时左右开弓，四清兵惨叫着转眼丧命。

[门外又嚎叫着涌入清兵数人。

[赵胡子一脚将灯桌踢翻，房内瞬间变黑。

[灯灭处，只见一双黑影跳窗而去。

场14

时：夜

景：外（旅店门外）

人：赵胡子  秀英  刘强

[火把光中，赵胡子皆秀英双双从楼窗跳下，身轻如燕。

[早在楼下守候的伏兵立即嚎叫着杀向父女二人。

[一场恶斗。

[数清兵被父女二人杀死。 

[刘强从楼窗跳下即战，他的轻功亦令我们惊讶，在打斗中亦显武功高强，他独斗赵胡子，与赵胡子的武功不分春秋，各有奇招。

[秀英越战越勇，连劈数人。见父不能迅速取胜，转身助父，合力与刘强拼杀。

[刘强斗赵胡子已感力不从心，加上秀英，更觉渐渐不支，少刻便只有招架之力，他频频后退，脸呈惊色。

[赵胡子一脚将刘强踢翻在地，接着一跃上前，刀指刘强。

[刘强就地一滚，旋即从衣下掏出洋枪一支，举枪击赵。

赵胡子中弹：啊！

秀英大惊：爹！爹！

[赵胡子不敢恋战，手捂腹伤，与秀英潜逃于一黑巷之中。

刘强：追！

场15

时：日

景：外 （荒山破庙）

[翌日。汉口城外一荒山。

[一断了烟火、长年无人打理的破庙门前杂草丛生，乱石遍地，只闻孤鸦悲鸣、阴霾嚎空。

[此时淫雨毛毛，悲风猎猎，落叶黄沙袭空，庙前泥泞无路。

场16 

时：日

      景：内（庙内）

      人：赵胡子  秀英

[庙内。断头残身之泥塑神像立卧横斜，蛛网蚣蝎无惊。龛前地上有残炉破碗一二，鼠屎鼬粪成堆。

[残案前，满脸悲愤、满脸狐疑、焦虑万分的秀英正蹲地为父裹伤。

[赵胡子腹部鲜血殷红，看来伤得不轻。

秀英：爹，看来我们只有离开汉口了。

赵胡子：是要离开汉口。奇怪，他们怎么知道我是义和团的人，称我拳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