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本内容】：前第一集和第二集，最后一集（第40集）的完整剧本。

   “起初他们追杀共产党人，我想我不是共产党员，我没说话；

    后来他们开始迫害犹太人，我想我不是犹太人，我没有说话；

    接着纳粹把矛头指向工会，我还是没说话，因为我不属于商业工会。

    当他们迫害天主教徒时，我仍然没说话，因为我是个新教教徒。

----最后，他们向我扑来，这时已经再也没有人站出来为我说话了。……”

             （某二战记念碑碑文）------题记 

《村长镇长道长》

                     童谣（道白）：

                     清明时节雨纷纷，

                     路上行人欲断魂。

                     借问酒家何处有，

                     牧童遥指杏花村。

          ------杜牧

第1集

    一个清明节，霧雨蒙蒙的中部某山区。

蜿蜒青翠的峻峭山峰，山峰叠嶂的山道、村落分布在松柏、青竹间，橙绿相间的麦田、溪流在灰蒙蒙的云彩下。

崤山县，寡妇沟通往城关镇的下山道旁。

有个藏风聚气的小山凹内有两座坟，坟前石碑都有碑文。

一座坟前有一簇黄花和一堆冒烟的纸灰，静静的站着一位老妇，大家都叫她蔡大姐或蔡“村长”，约六十五、六岁，她右手摸了一下眼圈和鼻梁上的泪珠，然后侧过身，走到临近跪在一座坟前的少妇身旁，拉起这个三十左右的少妇，说：“秀兰，走吧，地下人都收到钱了，会有吃有喝有穿戴，不会发愁啦”。

少妇起身，搽干眼泪，一步一回头，默默跟老妇远去。

下山道上。

孤伶伶走着这两个女人，石沙混合小沟沟里，少妇簇搀着老妇，四双脚都穿着老式军用胶鞋，在碎石路的溪水旁缓慢前行。

少妇问：“咱都上访半年多了，讨这矿难补助能有成儿吗？”

老妇说“死驴当活驴骑呗！国家总会有人管吧”。

少妇秀兰说：“老进政府大门就腿软”。

老妇笑说：“软啥软，都进四、五趟了，还软？”。

少妇说：“我也不想软，腿就是不听使唤”。

蔡大姐说：“开始我也是，那里头都是长胳膊腿的人，又不是老虎，怕啥，报纸上不是老说政府是人民群众的保姆嘛”。

少妇秀兰：“那里头人脸上咋见咱跟欠他账似哩，还念信访条款什么，庙里的神仙还带笑哩”。

老妇笑说：“别光看脸难看，有好心肠的”。

少妇秀兰扶着老妇又问：“蔡大姐，你家还有什么人？”。

老蔡说：“咳，就剩个闺女，跟你大小差不多，有个小外孙儿，三四岁，跟你孩子差不多大，婆子家在河西省，千八里地儿，孩子小，一般也不回来，老逗我，说咱这分金沟是寡妇沟，嫌风水不好”。

秀兰问：“那，大姐你说，到底好不好？”

老蔡停住步子，喘口气，又看看天上密布低垂的乌云，说：“老话，不可不信，不可全信”。

秀兰说：“蔡大姐，你背包给我帮你背吧”。

蔡大姐轻拍了一下少妇正从肩膀上取背带的手，说：“没事儿，双背包就这点儿好处，装东西多，还一点不累，快赶路吧，走一多半了，别一会儿雨再大啦”。

说着，两人脚步加快，快上石头路时，少妇“啊”一声滑倒，手不偏不正，按住了地下一个死鸭子。

蔡大姐赶紧转身扶起少妇，看了看少妇秀兰屁股后说：“这石头山就是泥少沙石多，一点儿没沾泥”，俩人又看看地下这只干干净净的死鸭子。

秀兰说：“这出门摔倒，又按住死鸭子，不吉利吧？”

老蔡说：“走，别恁迷信，祸里有福，福里有祸，不绝对”。

两人继续走路，刚走五六步，蔡大姐又转回身，把死鸭子拾回来，秀兰问：“不能吃吧？”

老蔡说：“不是吃，你以前走这道多少回，见过死鸭子吗？”

秀兰：“没有！”

老蔡：“上游村民个体淘金锅跟赶庙会样，我见过，摊摊都一个连一个，所以这，恐怕是这连下雨四五天，山水大，上游多少个体淘金矿锅翻了，顺小溪流下来啦，这可不是小事儿”。

少妇秀兰这才想起来，蔡大姐退休前是县水泥厂的老技术员、化验员，说：“大姐心真细哎！”

又前走不到半里路，蔡大姐又拾了两只死鸭子，便拔了藤草，拴齐了仨鸭脖子拎着走路。

二人来到崤山县政府门口。

门卫保安跟老蔡太熟了，相互微笑点点头就进去了，也不用登记，回头见少妇站在大门外没跟来，说：“咋啦妹子？又腿软啦？”老蔡过来，一手拉着秀兰，一手拎着仨鸭子，进了办公楼一层的信访办。

县政府大楼内，信访办。

一位50多岁老年男接待员见来人，赶忙放下手中报纸，摘下眼睛，起身说：“哟，蔡村长来啦！快请坐！”

老蔡：“您还认得我，今儿下雨你还清闲点儿？”老蔡应着声，并没坐下。

男接访员说：“蔡村长，俺蔡大姐，打死我也不敢不认，坐吧，我这凳子不收费，再说，你儿子儿媳的矿难补偿款正在市里报批，批回来我就是天下冰雹，也去第一个通知你！”

老蔡笑说：“知道你凳子不收费，你说通知我也信，今儿来信访，光是这鸭子一个事儿”，老蔡把经过说了一遍后。

那信访接待员说：“涉及农林局、矿产局、政府办好几家部门……一大圈部门儿”。

老蔡打断他的话说：“老朋友啦，别把我腿跑断了，你辛苦协调一下吧，你过去老念那条例上不是说，兴口头信访吗？这鸭子就是我的信访信”，老蔡把仨死鸭子往桌上一放，又补充一句：“麻烦你登记，正式的，十五天后，我来看受理和化验结果，你老信访知道，这崤山沟沟里有几十家淘金锅，河下游，有人家用水，还有鱼塘，牛、羊什么，要是这氰化物下去，剧毒，可不是个小事儿，你甭大意啊”。

老蔡转身快走到门口，那男接待员笑着忙把鸭子装一个塑料袋里放地上，说：“知道严重，我尽力！老蔡等等，跟你提前招呼声，咱县信访办等雨停就搬家，在城东马路边儿，离现在这县政府三里多地”。

“恭喜啦！”老蔡说着，突然又从门口回到办公桌前：“条子？”。

老信访笑道“对、对，怨我见大姐一高兴，给高兴忘啦，打，打”，老信访从旁拿了一个标准表格，放上复写纸，一式两份，老蔡也签了字，然后撕下最上页折叠后放口袋，挥了一下手，说“再见”就出了屋门。

老信访忙放下眼睛，起身送到门口笑道：“老蔡慢走”。

崤山县政府门口。

这时，老妈跟秀兰看见门岗房檐下站一个人，裤腿湿漉漉的，雨伞头上顶着一个大信纸，上面写着歪歪扭扭几个字：拾到一个身份证，请来领。

老蔡抬腿上了门岗窗口，对保安说：“师傅，外头这位招领东西，你们没有帮助问问，这要等到啥时候？还下着雨。”

门岗保安说：“蔡大姐，俺都打电话问各部门两天了，政府大院没这个干部啊，人家这人老师傅，非要等”。

蔡大姐说：“那人家是哪的？”

保安说：“院子里雇的拉垃圾的师傅，大伙都叫他垃圾王！”

蔡大姐扭头出来问：“我说，垃圾王，你咋知道就是这院儿里人丢的？”

垃圾王忙低声回答：“这楼后，中间儿垃圾道，废纸堆里扒出来哩，外头人不会，反正我拉完垃圾也没事儿，怕人家谁丢了着急！”

蔡大姐：“好人、好人啊！”

正说着，一个人从大楼打着伞跑出来，冲着门口问：“王师傅，您拾得是个女人的身份证不是？1966年出生哩，是不是？”

垃圾王忙站起来：“是，是个女的证，给您！看看是不是？”垃圾王从外罩里衬衣口袋掏出来一个纸包，从纸包里再拿出身份证，又在衣袖上搽了搽，兴奋地给了来人。

来人接着一看，说：“真是谢谢您！就是俺老婆身份证！”连忙从口袋掏出一盒烟，塞给垃圾王，垃圾往不要。来人说：“我就是在财政局上班，孩子要上县直幼儿园，需要父母双方身份证复印件，结果回家不见了，谢谢您，但是，你要是连盒烟也不受，我老婆回家非骂我不可！”

老蔡说：“垃圾王啊，收下吧，人家也是真心感谢，你也冒雨等了二三天啦！”

保安也说：“你老王师傅也抽烟嘛，是不是嫌人家烟不好啊？”

失主再次把烟塞给垃圾王，说：“王师傅，一点心意，别嫌弃！这《红塔山》烟还能凑合抽！”垃圾王不好意思地接住了说：“谢谢！”。

大家都说：“这就对啦”，然后散开走路。

雨紧，邻街小商店前檐下。

老蔡和秀兰今天来县城主要是奔附近的宝河县，宝河县城跟这崤山县城就离二十多里地，想给秀兰说门亲事，没料到这出了县政府大门，天上雨又紧下了起来，两人在一个邻街小商店前檐下避雨、聊天，想等雨小点儿再去长途车站。

俩人还没聊几句，一辆小轿车突然停到两人跟前，把秀兰吓了一跳。待车窗玻璃下来后，才看清是分金沟的老邻居王寡妇，40多岁王寡妇看见俩好朋友直乐，那大嗓门先出声：“蔡大姐、秀兰妹子！快上车”。

蔡大姐问：“你往那儿去？”，这王寡妇笑说：“我跟你大姐走，你这会儿去哪儿，我就去哪儿！我这开车司傅技术老牛啦，上来说话”。

两人上车后。

王寡妇一听说给秀兰说媒，立马跟司机交代，一定要专程为蔡大姐二人跑一趟宝河县，说：“咱天下寡妇是一家，都是亲姐妹一样，秀兰的事儿就是我的事儿”，王寡妇一连串的热情话、贴心话，叫秀兰直抹眼泪。可不是嘛，秀兰内向，跟王寡妇性格大反个儿，三家本来就是多年朋友，三家男人也是铁哥们儿，五个月前，又是同一天砸死在同一个矿口里，真正的难姐难妹。不一样的是，王寡妇却没有跟老蔡、秀兰一样上访，还在寡妇沟刚开了一家百货店，买了这屁股底下的二手轿车，还在县城买了个小套二手商品房，王寡妇在当地最敬佩蔡大姐的仗义，最欣赏秀兰的实在，说话对二位从不遮掩。

车上，老蔡问：“王妹子，没见你上访申请矿难补偿补助什么？”

王寡妇说：“傻！多少上访哩家破人亡？有哩上访七八年都没结果，上北京弄不好还……哎，咱朝里没人儿啊！报上说，用信访真正实际解决问题哩，是不是…不到百分之十，没记准。猫得有猫道，狗得有狗路啊，别嫌小妹我说话难听，大姐，法律都管不住人家那当官儿哩，你们上访、告官，还有告有钱老板什么，我看有个词儿叫什么来着？哦，都是叫‘与虎谋皮’”。

一旁秀兰没多说话，但心思细密，一串串的问号憋在她心里，神情疑惑。

老蔡说：“你这话，说不好听啊，搁文革时候就进去了！至少脖子上挂牌游街”。

王寡妇立马顶上去，说：“别吓唬我啊！那得那什么，得那‘四只螃蟹’重新上台才中！现在看他哪个龟孙谁敢！不能说当官的没一个好东西，好哩不多！”

“都成你说哩啦！过去你年轻时候，十年有吧，你说啥你还记不记？你说天下男人没几个好东西，后来嫁人，又见人说自己老公好，‘天下还算有几个好男人’不是”。

王寡妇笑了，说：“那不是年轻，不懂事儿嘛！”

老蔡：“现在懂事啦？”

王寡妇：“不懂，不乱说啦大姐！”

老蔡：“活到老学到老啊！”

王寡妇说：“走，到我新房看一眼，认认门儿，今后再进城，就是你们哩家，回头给你们配两把钥匙，随便住”。

蔡大姐和秀兰知道这位“铁哥们儿”话放不下，就去了。

崤山县信访办公室。

接待蔡大姐的老信访把手中笔停下，拿起表格端详一下，又拎起塑料袋里的死鸭子，出门来到隔壁办公室，门上牌子上写着：信访办主任室。

老信访轻轻敲三下们后，“请进”传来屋内应声，老信访走进桌前，把表格报告放到主任面前。

主任说了声：“先请坐”，同时拿起报告看，老信访坐下，把鸭子袋放到椅子侧后。

主任看着脸色失色，额头冒汗，看完深呼吸后站起身，说：“糟了，快，都说人家蔡大姐难缠，我看人家说啥都服人，这回人家是帮了咱县政府大忙啦！公益好大姐！”站起身对老信访说：“这事可了不得，分头，我立马上楼去找郭县长，你立即去防疫站化验鸭子，如果是氰化物，下游就是河洛市一百多万人的水上游乐园，40公里，要快两天就到，事就大了！快！别因为咱信访口动作慢，轻了摘了哪个县长帽子！重了都得蹲监狱！”

老信访深知利害，脸色苍白，提起鸭子和主任一起慌忙出门。

崤山县东郊鱼塘，挨着河堤一个连一个，一望无际。

一个鱼塘睡边上，一个50多岁承包户光脚站在水里，手里拎着几条死鱼，惊诧着望着鱼塘，一会儿一条鱼翻肚，一会儿翻起一大片死鱼。他瞪大眼，飞快跑向东面几个鱼塘，虽然没有他那儿翻塘严重，但也隐约成片。

他一边赶紧往几个看塘的窝棚跑，一边声嘶力竭大喊：“不好啦！翻塘啦！翻塘啦！”承包户们一个个跑出看完，都出来喊，声音惊天动地。

众多窝棚、简易平房里的人先后奔跑出来。

有几个人也慌忙围过来，都惊叹：“咋都成这啦？！”

一个看着鱼塘说：“这一星半点儿雨能翻塘？比这雨大多都没翻过啊?!快先加氧试试，快开机加氧！”。……

附近几个鱼塘中心的增氧机马达轰隆隆先后响起来，再向东望去，一字人群穿着各色雨衣，一眼看不到边。鱼民个个惊诧、紧张的面孔，气氛显得恐怖异常。

王寡妇县城二楼房间里。

蔡大姐赶紧接过王寡妇热情端来的茶水，一边环视房内洁净的布置，给她开玩笑：“王大妹子，你可别光说帮秀兰，你给我老实说，你是不是有茬口了？”。

王寡妇快人快语：“大姐，我瞒谁也不敢慢你，谁要有，不包括别人，谁就是龟孙！”  

蔡大姐把茶杯放到桌上，笑了，说：“妹子有点隐私也正常嘛！今后不准赌咒，咱仨都是同命苦人，苦哩还不够啊？还咒哩！”。

王寡妇似乎补充说：“这不是口头语儿嘛，今后我有对象，我第一个给大姐汇报，保证！我刚把儿子送到市内，初一住校，腾出手赶紧跑点生意，得补贴物价不是”。王寡妇意识到刚才蔡大姐话里似乎有名堂，又解释说：“大姐，我听出来啦，你们看我买了车跟房，咋有钱了吧？我实话实说，矿难那个大股东是当地哩镇政府，我给他们闹了个杀手锏，先赔我了一笔钱，你千万别往‘偷汉’上想我，我是那样人吗大姐？”

蔡大姐说：“得、得，秀兰见完面，这回对象要是如果中了，我下一个扶‘贫’就是你的对象，啊？记住！走，赶路”。

三人出门，王寡妇说：“哎大姐，我三年内可不说啊，一个人清静”。

三人下楼，钻进车里。

车外雨越来越大，王寡妇兴奋地对司机喊着：“走师傅，宝河县！” 

车窗上雨刷不停来回刷着，约走了十来分钟。

还离宝河县不远时，雨紧下的路都快看不清了，车里的蔡大姐一直望着窗外，树木、农田、土路、泥坑往身后溜，忧容满面，心里打起鼓，说：“王大妹子，停车、停车！你那大哥大叫我用用，今天运气不好，只能改天见面了，这路，宝河县城离金牛镇还有二十里，这出了金牛镇，往崛山村还有七八里的土路，光泥都半尺深”。

车停下后，王寡妇把砖头般的大哥大递给蔡大姐，秀兰冷不丁说：“今天都是那死鸭子惹得祸！”。

老蔡一听笑了，说：“咱这儿真是‘地邪’啊，我打电话叫他人来咱分金沟、寡妇沟，咱白跑这本钱得捞回来”，看看按钮重重的大哥大，又说“大妹子，咋拨？你干脆帮我拨个崛山村村委的电话号码，叫康根上……”。

群山环绕，崛山村内一个破旧祠堂。

祠堂门口悬挂着黑字白底的特大号宋体字招牌：宝河县金牛镇崛山村农民法律业校。

破旧祠堂内，干净整洁的旧课桌前，一排排坐着凝神的农民。黑板上写着：崛山村“当家人”学法专题。

    一位三十多岁的农民举手，被允许后站起来：“涂老师，我还有个问题”。

    涂老师：“好，根上（根上、根尚）你请讲”。

    农民根上说：“现在，是宪法大还是县长大？”

    涂老师笑了，片刻，涂老师兴趣昂然地讲：“看来不是少数人提这个问题，好几个县的农民业校都有人提，这难题都叫我给撞上了”。

    涂老师说：“打个比方吧，县长就象这个火车，见过火车吧？你们村边儿边儿上，那个陇海线大动脉（知道），你们各村村民、包括我们各个单位，就象这火车车厢，县长、市长什么长都是火车头，法律就象这两根铁轨，宪法，就是这铁轨下面的大地，本来这大地和你们的县长，就是不可比的，如果硬要比出个大小的话，我个人认为，理论上宪法大，实际上县长大，你们想象一下火车，所以，火车要不想倾覆，就要严格地在两轨道上跑，一点也不能出轨，所以，二五普法中，中央再次把县处级以上领导干部和青少年作为普法的两个重点之一，非常重要哩。”

    二柱：“涂老师，我还有个问题”。

    涂老师：“中，请说二柱”。

    二柱：“你光说土地是集体所有，这个集体是什么样，跟大国营小国营有啥区别，俺在这个村法律业校，我弄了仨月才清楚大半儿”。

    涂老师：“仨月弄清楚大半儿也不简单，有的秀才三年专科都没弄清楚哩。清楚的不说了，说你不清楚的”。

    二柱：“俺家这媳妇没出嫁前，她的所有权如果属于丈母娘家的，那她出嫁娶到婆子家，所有权是不是俺老头子老爷们儿的？”

    讲师团的女讲师郭老师笑了，县司法局宣教科陆科长笑了，前仰后合。业校课堂50多人突然肃静了。

    涂老师：“二柱你了不得哟！水平有点想往研究生水平上去了。诸位乡亲，我希望大家向二柱副村长学习、学习，他是真的思考了，很动脑子，也说明我们农民业校管用，农民法律业校五六年了，没白办”。

    涂老师看看讲台旁边的陆科长、郭老师笑着说：“《民法通则》公布快十年了，前两年，我们讲了《宪法》《民法》，民事主体、所有权，现在又讲《行政诉讼法》《劳动法》，二柱同志还在认真思考民法。我今天正式告诉你，二柱，你媳妇所有权是谁的，谁的呢？，大家有知道的可以回答，能者为师嘛？大胆说，没关系。你媳妇所有权是谁的，谁的呢？我告诉你，谁的也不是，因为她不是财物，没有所有权，土地所有权呢,法学上属于物权范畴，而你提的媳妇问题呢，属于身份权、身份关系范畴，不是一个范畴的问题，不是同一类性质的东西，所以，对自己的媳妇不能象东西一样打骂，而且相反，要好好关心、照顾人家当媳妇的，二柱更不能象做买卖卖东西一样把人家卖了，那你可就进局子啦”。

众笑。农民根上忙举手，问：“老师,那媳妇对男人来说没有所有权，有没有使用权呢？”

涂老师继续笑着解释，说：“问的好,使用权和上面所有权一样，只能对物，不能对人，夫妻关系中的人都是独立的，谁也不能欺负谁，当然，物品使用权又是所有权中的一个部分或一个内容，强调一下，都只能对物，不能对人，土话说，物权是物权，人权是人权，概念、范畴不一类，一码是一码，今后我们还会细讲，所以，男人跟媳妇之间，彼此都是既没有所有权，也没有使用权”。

    课休间，涂老师来到副村长站得窗前，望着窗外细雨说：“二柱呀，你应该鼓励大家出去闯天下，你们这批青年农民，有智慧、有头脑，又能吃苦,没钱不怕，都三十多啦，如果不拼，就没机会，我们这里是山区，经济果和经济林、草药，特别是大红枣，全国闻名，都可以种点，不光咱这里的大枣、连红富士十几个品种的苹果都全国出名了，市场份额也不小，但是光靠这不行，农民兄弟赚钱少，要走出去，走出家门，走出县门、省门，你作为副村长村干部，实在出不去，就组织村民，把大家送出去，学技术、开眼界，剩下三分之一就行，每人地多，收入就多，光啃山不行，靠政府投资修路、建公共基础设施可以，但太慢。再远一点，虚一点说，你们还可以搞山区旅游、原生态旅游，因为你们这里有山、有水、有竹子、有松柏，远看就象一幅漂亮的水墨画，也是一种优势,还有一个闻名中外的金牛瓷,就地闹革命也挣大钱啊!”。

    业校教室里的农民围着涂老师议论“人家市里老师这些见过世面的，就是不一样，一套一套的，叫人心动”。

一群年轻姑娘围过来，问：“老师，我们到哪里城市打工挣钱？”“沿海好一些，县城也好呀，离土不离乡嘛”。“城里上厕所还收钱，不象俺农村方便。”“但是人多，得雇人打扫，需要钱”，“那政府不给公款？”“要看各地地方政府规定了，不完全一样”，“打工要感冒、生病老板给看吗？”“法律规定，属于因工的，当然老板给看”，“要生孩子呢？”“规定有产假”，“当地要找个老公给俺转户口吗？”“这个问题比较复杂，正在解决、讨论”，“为啥外省招工、住宿，有的非要未婚闺女开计划生育证明啊？多不美观”，“这个规定本身有毛病”。

这时，旁边几个小伙子笑了，说：“农村的飞鸽牌儿，都不想回来了！”

笑声荡漾在法律业校里。

窗外.

蒙蒙细雨，似乎又大了，课间休息，大家扒到窗户框上看雨，看雨中的竹林、松柏、油菜花，黄登登一片。再远看，有拖拉、汽车之类在起伏爬行，象在大浪里的小舟起伏，一辆小轿车远远在爬、开，很慢，停停、开开。

根上也正爬在窗口，满怀心思，焦急地张望，一会儿有人跑过来，喊：“根上！根上！电话，大队部，哦，村委，快去！”“哎！”康根上一边答应，一边跑出门。

村委会办公室内。

两脚泥的根上急忙抓起桌上的电话：“喂，是我，大姑……行，雨小点儿我就赶去，谢大姑！”

村委会办公室门外。

因天气连阴雨，怕路泥加深，法律业校老师不得不赶回县城，村委门口由大队派出的一辆小四轮拖拉机，上面已坐着三位法律业校老师，张着伞，涂老师专门等根上见面辞别。

涂老师见根上走出办公室，就朝根上招手，根上跑过去告别，给各位老师握手。

望着缓慢奔县城去的拖拉机，耳边的突突声渐渐变小。虽然今天没见上对象，可今天业校过的也很充实，再说下雨天也是长不了，想着又心里甜甜的笑了。

    在高速公路上，一排溜高级轿车。

    一车里，河西省省政府王副省长对副驾驶位置上的秘书处陈处长说：“陈处长，现在麻烦你告诉其他车都先回省里，今天周五，都回去休息，周日下午你秘书处通知，开个这次参会人员的碰头会，研究这次中西部崛起经济合作会议的配套方案，准备周一拿到省长办公会上汇报。”

    王处长电话一一联系完，问：“您呢王省长？”

    王副省长：“今天清明节了，我顺路拐一下，到宝河县，看看我墓地上的几个老战友、老伙计”。

    陈处长：“三年没来了吧？你战友九泉之下会托梦给你吗？”

王副省长笑到：“到底你年轻记性好！对，上次也是你同路来的，老战友常在眼前晃，常梦见！”

陈处长：“司机家里还有病人，随其它车回去，我来开车，我陪王省长去”。王省长用手轻轻拍了一下前面司机肩膀，说：“按陈处长意思办吧，不用担心，他的开车技术不错”。司机停下车，朝省长点点头，开门下了车。陈处长也下车，拦了后面单位的车，看着司机上去其他车走远，才上自己车启动前行。

    陈处长的汽车下了高速公路，后面几辆车超了过去。

    王副省长的车出了古典飞檐式建筑的收费站，先是平坦的国道马路，后使入一段窄道，四面环山。这时，天蒙蒙暗下来，细雨纷纷打湿了车窗，司机打开了前窗上的雨刷，后问旁边的陈处长：“陈处，山区的路怕雨再下一会儿就不好走了”。

    陈处长回过头：“省长，是不是先到县城休息一夜，明天晴好再去祭奠战友？”

    “不会恁巧吧，继续走，从墓地回头再赶路”王副省长语气坚定。

    岭区一个小盆地.

    又走了一段泥路后，大约七八里样子，便来到了不太规则的更窄小路上停了下来。面前是一片普通的公坟地，坟地在裸露着黄土的草地上,中间栽着整齐的矮松柏，齐腰的几排青石墓碑整齐排列。

    雨下的很小，王副省长下了车，缓步向墓地走去，后面跟着陈处长兼司机。

    走到第一个墓碑前，王停住步子，旁边陈处长从随身的提包里利索拿出冥纸，然后放在地上，王副省长从陈处长手中接过打火机，点燃了冥纸，火苗还是在蒙蒙细雨中忽忽地着了起来。王又接过陈处长手中一大束黄黄鲜嫩的油菜花，恭敬放置在碑前。

来到第三排第一个墓碑前，王副省长突然发现几大束新鲜的黄花，青嫩、耀眼。王副省长停住步子，举目四望，自言自语：“三年前就是这样，都好象有人刚来过，打听好几年，没有弄清究竟是何方人士来祭奠，这不是外地带来这黄花，是这个附近生长的”，王副省长把花拿起来，仔细看看，又双手恭敬放在幕前。这位墓碑主人，就是我的老师长老冯同志，离开我们已经快十年了，是山南省的老省委书记，说什么也不进陵园，非要来给战友做伴，老伴比他还早十年走，都在这儿……。”

[回忆]王的脑海、眼前一片硝烟、炮火，中原野战军几面鲜红的军旗早成了鱼网状，王跑到冯师长面前军礼庄严：“报告冯师长，咱中原野战军成功突围出来了！”“好你个王锤子，我给你记头功！”“奖鸡蛋面不奖？”“奖！肉面，保叫你小个子团长再长一头高！”……

“对了，他有个独生儿子就在这个县当副县长，十年没有见了，今天到县委县政府去见见，小时侯，这个小家伙儿好样的，有种，文革中把我们住的牛棚门，夜里偷偷撬开，把十几个走资派全放出来，结果头上被追来的人打伤，平反后，他后来说什么也不愿到省里工作，非要呆在这个穷县干，要改变老区面貌。”

另一处山道上.

涂副教授一行乘坐的手扶拖拉机,在小细雨中突突继续前进.

涂老师在雨伞下问：“ 唐局长，冯县长太太还是作教师么？”

司法局唐局长回答：“对，还在县直小学”。

    宝河县县直小学，庆六一彩排礼堂现场。

    一个漂亮的十二岁左右的小姑娘正穿着古代带头盔帽的衣裳，唱：“刘大哥说话理太偏，谁说女儿不如男，男子打仗在边关，女子纺线在家园……”。

    现场艺术女辅导老师三十六、七岁，一身浅灰整洁的职业西装，看着演唱姑娘的精彩演出，脸上洋溢从心底流出的满意。他身后几十位各种穿着打扮的漂亮男女学生哗哗的高兴鼓掌。

    礼堂门外，悄悄站着一位衣服普通打扮的老太太，约七十多岁，花白的头发，庄重的脸庞布满稀落的面纹，他手里拿着雨伞，等着接孩子。

    辅导老师突然发现这位大娘，赶紧起身迎她进房，说：“郑大娘，您下雨不用来，送仙回家有我呢，您先坐下等，一会儿就排演完了”。

    郑大娘：“胡老师，不打搅，别耽误你们工作，工作要紧。”

    胡老师：“这个豫剧还是您老的功劳”。

郑：“我没调儿，小仙儿靠你点拨，这闺女回家老说你胡老师音乐课好，舞蹈课也好，喜欢”。

胡老师：“这小仙儿艺术天份很好，性格骨子里还有点虎灵灵哩劲儿，真是前世积下的仙缘”。

郑：“苦丫头，遇见你这干娘，也算苦尽甜来啦”。

……

    胡老师：“同学们，下雨天，早点放学啦，今天就排练到这儿，回家大家再业余努努力，加把油，动作要干净、准确。今天下雨，路上防滑、躲车，都记住啦吗？”

    众同学：“记-住-了！”

    郑仙儿跑到郑大娘跟前，撒娇可爱地：“奶奶！”

    郑大娘：“哎！哎！先换掉戏装去，甭把戏装弄脏，难洗”。

    仙儿：“哎！”。   

    胡老师打一把雨伞，郑奶奶打着一把雨伞，仙儿在郑奶奶左胳膊下挤着，一道走出学校大门，背影消失在蒙蒙细雨里。

    宝河县人民医院。

    三人转眼来到县医院大门前，接着进了住院部一个干净、普通的病房里，房门没关。仙儿从奶奶胳膊旁轻捷冲出，悄悄爬上病床，到了正盘腿坐着、穿一身兰白条病服人的背后，用双手突然蒙住男子双眼，男子说：“小仙子，我都不用猜！”小仙子咯咯地笑个不停。

    胡老师：“郑大娘来看你了！”

    病人这会儿才缓缓转过头，说：“大娘，坐。”

    郑：“认人了？我是大娘？冯县长？”。

    小仙子给胡老师搬来凳子：“亲家母，您坐下，咱俩说说那知心话……”。胡老师抚摸着小仙子的头：“我的好闺女！”。

    冯县长：“我哪儿来的病？”。

    胡老师：“没病？你来这儿耍啥哩？一住就是一个月”。

    冯刚说：“修养，书记说是省委领导亲自什么指示，简直就是关监狱号子！”冯县长始终没有笑容，搂着仙儿，用手抹拉头发上的雨水点点。

    正说着，门口站来三个人，正是从崛山村上完法制课赶来的那群老师。一个人也没马上进来，而是彬彬有礼地敲了两下门，说“冯县长”。

    冯刚说：“司法局唐局长？”

    唐：“你看谁来了？”

    冯看见从唐局长身后走近的自己的涂老师和一个女教师郭颖，突然下床，高兴拉住涂老师的手：“涂克思！”

    涂老师：“人家叫马克思，还有一个住院的，叫冯克思，比人家老蔡还多两点儿！”

    冯指了指涂老师笑了，涂老师分别跟郑大娘、胡老师打过招呼。胡老师奇怪道：“涂老师，他住院一个多月没有过笑脸，今天头一次笑！怪事！”

    涂老师：“那当然，市委党校的的铁杆儿同学、同窗，党校、党校，当然要笑嘛！”。

    冯突然又绷脸道：“同学？我是党校的学员，你是台上老师，也叫同学？同窗对…也叫同窗、同学，还叫铁杆儿同学！同学依法治国，同窗也没错，没错，也只能叫一铁，连现在的二铁也够不上，…一铁一起同过窗，二铁一起扛过枪，三铁一起嫖过娼，四铁一起分过脏！”

    胡老师马上制止说：“瞎说什么！疯话！你真疯啦！”这时仙儿上前对着冯县长问：“冯叔叔，人家都说你疯了，是真的吗？我怎么看不出来？”

涂老师脸上严肃起来。这时，郑大娘说：“你们来客人说话儿，我先走了”，说着，告别各位，涂老师、郭老师诸位起身相送。

医院走廊。

机灵小仙儿走到走廊，转身把胡老师悄悄拉到一边儿，小手指指胡老师后腰，说：“干娘，奶奶这儿、这儿，俩地儿，都有好大好大的疤，老疼”，说着又点了一下胡的小肚和后腰“我还给奶奶揉过”，胡点点头：“仙儿真懂事儿”。

    病房里。涂老师发现床上有两本书，拿起来一看，题目分别叫《国富论》和《道德情操论》，说：“这是亚当·斯密的代表作，你大县长也看这个？”冯刚说：“瞎看，哪天我买瓶好酒，请你来做我的家教！说说作者写这两本书的目的”，涂老师：“岂敢、岂敢……刚才那位老人家是？”“我娘！”冯县长一句话把大家说楞了，冯见状笑：“亲娘一样的干娘！哦，我这命就是老人家从文革中捡回来的，我当年算走资派的狗崽子”。
    大家就此，你一句我一句的聊开了。

崤山县城关东郊鱼塘周围。

几十个鱼民承包户看着眼前水面翻塘，死鱼片片漂浮，景象凄惨。

一个老鱼民说：“増氧机开了半天，鱼还是一个劲儿死，水！水里有污染！赶紧去镇政府，各塘都拿几条”。大伙飞快散去，有人吆喝：“快发动手扶拖拉机”“每户拿三条，装好”“到马路边儿！马路边儿！”

路边两台手扶被摇杆发动起来，十几个人分别坐上后斗内，在雨中突突突开走。

城关镇政府门口。

几个先跳下的到大门口问门卫：“师傅，谁值班？”门卫见来人焦急神色，问：“啥事儿？我再看你找谁好，省得你们走弯路”。

一老鱼民：“怀疑-东郊鱼塘大面积污染、翻塘！”

门卫：“进去左边，信访老张还在，其他下班走了不少……都过下班时间了，快去吧！”

镇信访办(牌子)。

一帮鱼民有的拎着、扛着编织袋，火急跑进信访办，信访办老张听完，连忙说：“这样好不好，今天都过下班时间啦，我现在连夜给你们说的情况写个报告，明天一早八点我第一个给镇长，好不好？”

鱼民急说：“那鱼还不都死完拉！”

老张：“那现在写，现在报，大家坐，各位先坐”，鱼民哪里能坐下，都看着老张钢笔在纸上画动。

这时，门外一个人三十七八岁，把一辆自行车咔嚓支在门口，干练地朝屋里喊：“老张啥事儿？”

老张忙起身：“石镇长！正要去找你，东郊鱼塘可能大面积污染！”

一鱼民：“救救我们吧镇长！……”，鱼民都认识这位平易近人的年轻镇长。

石镇长疾步近前说：“大家别急，别急，几个鱼塘？”镇长见老张还在写字，对老张说：“哎，我说老张，对这些紧急情况，表格随后填都中，不碍事儿，畜牲哩命也是命，畜命一样关天！一定要先口头汇报，甭恁死板”，镇长快步出门仰头厉声吆喝：“楼上，王司机！是不是王司机在值班？啊！”

楼上有人马上答：“我在，去哪儿镇长？”说着，司机就已经下楼倒了镇长面前。石镇长用手比划着说：“你立马给我拉上信访办老张，趁现在天还没黑，亲自跟鱼民去东郊鱼塘，把什么状况一五一十给我弄清楚，再立马给我文字报告，去吧，请他们几位带路”，王司机启动了车，鱼民跟见到救星似得，一部分飞快跟信访老张钻进吉普车带路，剩下的人全都往门外飞跑向两台手扶拖拉机。

石镇长见状忙吆喝：“哎、哎！别把我一个人扔下不管啊！留下三四位，别都走啊！都急糊涂啦！我还得立马给县长电话汇报，得留人再给我说说详情哩！”

鱼民有的笑了，朝大门外大声说：“俩小托儿，先走一个，留一辆”，四五个人朝石镇长围来。

镇长说：“上楼，都来，别把我一个仍下不管啊！真是的！”一个鱼民马上笑着说：“不是都急糊涂啦嘛”。

楼上镇长办公室。

“各位坐，随便坐，喝水自己倒。我给你们说啊，这个鱼死了，有可能是污染是吧，不是我不心疼鱼，如果这个死因弄不清楚，怎么治理？也就是怎么处理，明白吗？你们大伙如果都再跑回去能挡住鱼死？我去立即发动全镇人去鱼塘，中不中？如果回去能挡住鱼死，你们还往镇政府跑弄啥？对不对？”大家面容放松，点头说“是、是！”

镇长接着说：“我意思是，大家来了，都不要再着急，上急也没用，对不对”，石镇长在办公桌上翻开笔记本，开始写，又问：“各位姓名，一个个说，别急啊，说细了我好一会儿给县长汇报准，这会儿防疫站也下班没人了，也给你们化验不成，最快明天八点，急也没用！”大家连连点头。

镇长问：“不是我吓唬你们，闹不好啊，你们这事儿会上法院哩，哎？那位先说？”

窗外仍雨，暮色沉沉。

医院冯县长病房。

冯说：“怎么，你们非要连夜回市里？别叫我再落你话头啊！怕我这宝河县管不起你们教授哩饭？晚上不走，明早我派专车，准时送你们回市，现在是下班时间，我是地主……”

涂老师打断说：“不是那个意思，等你病好了，咱今天饭局攒到一块补上，中不中？”

“死犟筋！等等”，冯县长到床头柜上拿起电话，：“要政府办小车队，……到医院门口，……对”。

一行人走下楼梯。

住院部一楼外前檐下。

一身病号服的冯县长和胡老师，一起向启动的汽车挥手。

轿车车窗内伸出涂老师等挥着的手，彼此告别。冯、胡深情地目送汽车，知道车影消失。

冯县长往前檐外走一步，仰头暮天，细雨紧糊糊的。然后转身说：“这连下几天，金牛镇的土路，都要变成胶泥啰！就剩大轮拖拉机好使。”

金牛镇的一片山洼，群山环抱。

    王副省长从坟地小路走出来，在土路上跺了下鞋上的胶泥陀，走到汽车门旁，又仰脸看了天上仍在下蒙蒙细雨，后弯腰进了车内。

    汽车启动返回了，在蜿蜒的山麓缓行。四周没有村庄，只是片片麦田和灌木丛覆盖的绿色起伏的丘陵，云烟蒙蒙，细雨绵绵……。

    突然汽车颠簸一下，停止了，司机连续加了几个回合油门，都没有奏效。司机推开车门：“陷泥坑了！空转、滑轮！”

“我来”王副省长一个人下车推，满脚泥。但是，泥坑越来越深，越来越滑，汽车底盘接触了泥泞里面，彻底抛锚了，飞溅的黄泥汤罩的他满身满脸。

王说：“见鬼，这车轱辘下雨天到底没这俩腿好使！”

陈处长出车外，见王副省长满脸和浑身上下都是泥，忙脱自己的衣服，说：“您这身行头没法儿见人啦，给，穿我的！”

王：“这怎么啦？嗯？中原突围那会儿整天差不多都这样儿！不换，你给我穿好！”说话口气不容置疑。

陈处长知道推辞不过，又穿上自己衣服，弯腰在旁边拔了些杂草，往泥坑堆了不少，然后启动车轮，仍然空转，泥浆依旧飞溅不停。

    雨太紧，王副省长只好又进了车内，望着车窗外的细雨说：“这里的泥路特别粘，特别滑，红胶泥，当年行军早领教过，非铁镐来修路不可，急不得。”但大家看看周围，没有村庄，没有人家。

    陈处长说：“我马上打电话给咱河西省府办公厅，请主任派车来拖”。

    王副省长阻止道：“不行，也不能给山南省打，三百里路是小事，我们又不是什么主贵的公务，我这是办私事儿知道吗。”陈处长明白话的意思，没有马上再答话。王说：“离宝河县城大概30里山路，有伞么？我们先走到附近的金牛镇，雇个农用拖拉机来拖汽车，这路拖拉机轱辘能对付，把滑”。

    陈处长：“我去雇，你都快65岁了，别跟我争了，你们在车里等”，王副省长：“你到车里先打个114电话，问离这儿有个最近的金牛镇，镇里有没有农机站的电话，这儿金牛镇比县城近20里，离这里有十来里地，我知道有个农机站，站里有那个大轱辘拖拉机，保准好用。”

    陈处长问了114，打过去，没人接，再打，还是没有人接：“都下班了，正是下班时间”。王副省长看看手腕手表，一脸无奈。片刻，陈处长执意要步行去镇上找人，王副省长也要一起去，最后，正好一把备用雨伞，两个人一起出车上路，把汽车一个人孤零零扔到那里。

    陈一手打伞，一手还扶拉着王副省长，艰难在雨中行走。王开玩笑：“这个破腿，当年背着长枪、背包、干粮、还有四个手榴弹都比现在走得快！”

走了三四里后，两人步履放缓，额头水汗下滴，都呼呼喘气。虽然路面似乎被人为铺上了小石子，有点路样儿了，但是仍然粘脚，走一步仍滑回半步，趁站着歇脚机会，隐约看到半里开外，路边有一个几间老房，似乎还亮着灯。两人走近看，是一个临时农房，是个小饭馆，陈处长劝王副省长留下：“不能再走了，你心脏不好，刚才你一个心脏病人推汽车，要医生知道还不扒了我的皮”。

天暮，路边孤独的四间老房，农家临时小饭店。

王这次算是听话了，交代陈处长：“注意安全，要给人家钱啊，人家要价就一口答应，不准还价。快去快回，这是老区，放心，没有土匪，就是路滑、沾鞋！”

见陈远去，自己才从房檐下进了饭馆，一个中等个头，也约六十岁左右的老农，抽着旱烟袋，赶忙迎来：“请坐，市里还是县里来的？下雨实在不容易，咱有缘”，说着倒一杯茶放上.

王说：“谢谢！咱是老乡，河西省的，来老家看看，车陷泥坑，困住了”。

老农打量着穿一身普通夹克的王副省长：“老哥当干部的？退休了？咋这满身泥哩？”

王道：“快到站了，刚才在泥坑里推车闹得，哈哈”，一聊，原来老农比王副省长还小两岁。

老农忙到内间仓库拿了一件民工扔下的干衣服，给王副省长换上，把湿泥浆衣服准备拿去烘烤，问王副省长“老哥吃点什么”，王说等等。

老康头去厨房点了一堆秸秆火，把老王哥衣服撑在几个镐把上烤着，放稳后又过来陪老王。见老王穿的满是汗渍、油点的民工服，笑笑说：“这真是委屈您老哥了！都是这老天整哩，咳！”

王也笑：“咋，象民工？还是民工头儿？”

老康头：“还真象！真一个地道民工！哎，一会儿你那衣服烤干，搓掉土就能换上啦”。

两人唠开了，一聊就快半个小时，老王看看手表，门外没有动静，雨时大时小。

老康头歉意道：“看我都忘了，老哥也吹两袋烟？”说着，把旱烟袋递过去。

王笑道：“不会，不会，不客气老乡！”但感到肚子有点空饿感，站到门口看看，又坐一会儿，然后再起来，反复多次，对老农说：“老乡，有卖面条没有？”

老农道：“有，拉面、手擀面还有挂面、刀削面，都是炒鸡蛋素面，这就是没冰箱、没肉，你喜欢什么？”。

王副省长：“品种不少哩！”

老康头：“咱家乡就这几样儿，你来的那路正修，平时晴天有一二十个民工修路，天天来吃面条，这几天下雨没来，我这个几间破房子，原来是承包地上看守苹果、西瓜用，现在春天没事，临时做饭店，也不挣啥钱，闲也是闲，给修路的老乡们凑个热闹。您老哥先坐喝茶，我给您做鸡蛋面去”，说着，把旱烟袋一缠，塞进腰间，进了后厨房里。

    这会儿王副省长才静心观赏起这几间房子，四大间房子，一电线掉着个灯泡上裹着半身灰尘，西面是套间厨房，正间放一个柜台和一张大方桌，可坐八人，旁边放着好几个化肥、种子塑料编织袋，东房也是套间，但分割成两个独立的小间，一个内是放一个方亦原桌，可坐八人，另一个房间里是一张长条案桌，上面放着几袋米面，地下有几样青菜，绿嫩新鲜，几箱低档的白酒纸箱，酒瓶外露。

    巡视一番房间后，门外天色黑暗下来。王副省长重新又坐到桌子前，从口袋顺手掏出一张报纸，仔细看起来。

这会儿，老康头儿已经开始忙着生火做饭，这破屋子里因为来人少，煤火不常着，来人吃饭才现生火。特别下雨天，柴火冒得烟偏偏不好好往屋外跑，满屋浓烟，初进门有点呛的难受或者小咳嗽。

    王副省长也有点咳嗽，然后用手上报纸扇了几下烟。

    突然，门外脚步急促，话语熙熙攘攘，随即就涌进七八个人来，分别穿着公安、保安、税务、农机站等不同制服或便装，连王副省长也搞不明白是什么行业，只有一个穿正经警服的，不过没有帽子，来人衣服都是湿淋淋的。来人很随意进了东面八人那个单间内，只有一个穿工商服没有帽子的人跟厨房老康头打招呼，老康头异常的陪笑，恭维搭讪：“所长快两个月没来了，今天我是贵客临门！”

镇干部有的认识老康头儿，工商所长见面道：“老康头儿，全镇干部包村，催交提留和农业税，也检查计划生育，刚抓了七八个，用我们车押到派出所，人多坐不下，车走了，我们叫雨搁下，干脆来你这儿，先弄四个菜，掂瓶酒来，给伙计们先暖和暖和！”说着，也去了那个八人小套间里。

老康头急忙答：“好来，先坐，马上就端去！”

王副省长没有理会，只看报纸。一会儿，那个穿警服的出来，进了厨房内，又催：“快点！”老康嘴上急忙回：“好了、好了！”

可是，这老康头越急，灶上火越小，烟越大。

小店套间内。

镇计生团避雨来到常来的饭店内间，把雨具放定，有的把雨淋的制服外套脱下搭在椅子高靠背上凉着。镇工商所长先开口问：“想吃点什么？米还是面？”

镇税所副所长接：“饭店属你工商管，就光叫吃米、面？这衬衣棒湿，周末喝两盅，去去寒气不中啊？”

工商所长说：“就你？上个月你赖的两大杯还欠着，这次先补齐还清再说”。

都知道刚进门没有菜，大家就习惯凑合着干喝，驱寒。

镇农机站副站长问公安派出所副所长：“工商所长答应先干喝点，还喝老包脸杜康如何？”

派出所副所长点了一下头：“你见酒话多，出拳出枚别再‘拖拉机’”，副站长说：“俺喝酒可实在啊”。

税所副所长打断：“谁说你抽水机落后了，今天六人，先拿六瓶，吃手擀面”。工商所长一听，赶忙起身去安置。

    饭店老康的刀声急促大响起来，一会儿就凑了一大盘凉菜给八人套间端去。又一会儿，里间吆五喝六的划拳猜枚起来，声音洪亮、吵杂。

    王副省长实在有点不习惯这种吵杂纷乱，站起身来回度步子，从门到桌前，来来回回。

灶房内。

老康头儿听外面所长说要吃手擀面，赶紧冲工商所长说：“好、好，所长进去您先喝着，我马上擀，不耽误”，见所长一进屋，然后对王副省长说：“老哥哥，你看这屋里烟呛哩！第一碗我先给你！”

王副省长说：“反正走不成，不碍事儿，不碍事儿”，说着，继续看材料跟报纸。

套间内。因为规矩严，税所副所长和公安副所长每人先喝两大杯，把上次欠得账还清后，大家才又重新起局。补酒的两位虽然顿时热乎了不少，但这猛烈的空肚子酒把脑袋弄得跟腾云驾雾一般，脚跟发木，当其中一位起身给他人倒酒时，身体竟没站直歪倒在身后墙上，旁边人立即扶了他坐下。

又吆喝一阵儿，大约十多分钟，套间内的人对话有点结巴，声音大起来。几位相互劝了吃菜，夹了菜后又猜拳要喝起来，又一瓶酒打开，身后墙根已经四个空酒瓶了。

戴着袖套和围腰的老康头，因为常年单身自己家里家外做饭，身手极其麻利，一会儿手擀面出来，他给王副省长先下出来一碗面。

    不巧，一个保安服装者从里间出来到厨房，晕晕乎乎问老农：“这碗面条给我先垫垫”，说着已经用筷子挑出一束面塞进了自己嘴里：“味道不错！”老农：“你几位不是先喝酒吗？这碗是先给人家那位老先生……”，话没说完就被吃面人打断：“什么老先生，我们都是小先生？”老康知道保安已经酒高话大，一脸无奈道：“都是，都是老先生”说着，不满地悄悄斜了那端饭人背影一眼。那人端面，出了厨房，进了八人那个套间。

    王副省长似乎嘴角一丝苦笑。

    突然，两个穿便服的从也从套间跑出，到厨房道：“师傅再来六碗面，四个热菜！味道不错！”说着，一个回了套间，一个却在厨房当了监工似的，出来一个菜就端走，然后就又折回身继续监工，盯得老农紧张应付，慌乱不堪。

    一个穿交通农机站服装的，似乎酒已经过量，身子摇摇晃晃，脚底下也不稳起来，手扶着墙壁走到厨房，道：“我的面条呢，太慢太慢！”老农道：“马上！马上！外边人家老先生都等一个多小时了，一碗面没吃上，都先给你们了！”老农话语里已经透出怨气了。

    那穿交通农机服装者扭脸向外看，结结巴巴问：“老先生？哪位老先生？”

    王副省长背手站着，两眼怒视着眼前景象。

    那穿制服者看见王副省长眼睛，身体一抖：“哪…里的，眼…眼睛怪吓…人的？！”分明语言在蔑视王副省长。老农见状，赶紧劝穿制服者：“别这样，我上菜快点儿就是了，别说人家老先生！”推制服者回套间。但是，那制服者不听，居然朝老农和王副省长手舞足蹈的大叫起来。

    老康头又赶紧到王副省长跟前：“您千万别生气，这些都是俺镇政府的几个所长和保安，财政所、农机站长等，今天天儿冷，喝多了酒就这样，别跟他们…”，穿制服这时一把把老农拉了个列蹶，道：“说…什么呢？！镇里谁不认识我们？谁…喝多了…恩？！”

    外面的劝解、吵杂声越来越大，似乎惊动了套间里的几个，这会儿又出来两个，也是晃里晃荡，来到跟前，说：“干吗，干吗？”然后对老康头：“菜呢？面呢！”猛一把推老康头进厨房：“赶紧做去！”，之后，对着王副省长：“干…什么你？想搞不稳定？当…当心你！”

    王副省长见状，扭身离开到门口，背身对着他们，没有吭声。

    几个人晃着，相互拉着、趔蹶着，又走进套间，叫声又大起来。

    老康头见各位镇里官员进了里间，赶紧悄悄跑到王副省长跟前耳语：“他们都是镇里七站八所的站长、所长，咱得罪不起，连天王老子都惹不起的地头蛇，你的面条，我马上给你做，马上好、马上好！”眼睛又瞥了一眼里间那个门口，赶紧扭身往厨房去：“老哥哥，别给他们一样，听说又搞什么严打，这几天还抓了好几个计生钉子户，别给他们一般见识，咱惹不起”。

    王副省长怒目道：“简直岂有此理！丢人！”说后，眼睛继续望凝着窗外细雨，突然他有点胸闷，左手捂了一下胸口，右手顺手从口袋掏出《救心丸》，磕出一粒含在嘴里。正巧老农把热面条盛入灶台碗中，问：“老哥哥，不知口味儿想轻点儿还是重点儿？您吃药？心脏不好，我给你倒水”，马上拿个大白碗倒上水，老农吹着热气，说：“不烫，就先少喝几口”，王赶快接住，一扬脖咽了，然后看着大瓷碗，说：“我没事儿，没事儿。这金牛瓷，有名的姜太公神传碗”。老农诧异说：“您怎么知道？这老牌子金牛瓷，连本地很多年轻人都不知道哩，老哥行家哩！”

    “有个崛山村儿，是金牛瓷哩老根儿，对吧”，王副省长：“哦，忘啦俺老乡，面条口味给重点儿”。老农又问：“辣椒喜欢不？”。王副省长：“喜欢！”

    不料此刻，那里间里忽忽冲出来两个保安和穿制服的人来，又晃晃悠悠匆匆进了厨房，见一碗热面，两人边争了起来。老农见面条被端，又是两个醉汉，惊愤不已，不知所措，只是说：“人家老先生比你们来得早，该人家了！”

    保安：“我的，什么…早晚。”说着，猛一把把老农推个趔趄，王副省长赶忙前去扶着老康头儿，说：“你们到底是干部，还是流氓？！”

    保安和穿制服两人突然被洪亮声音吓的一怔，那碗在四只醉颤的手上颠蹬几下，啪地掉在地上，冒着热气的面条哗了一地。保安怒道：“咋呼啥你！什么东西？污蔑政府干部，谁流氓，判你个诽谤”。

    争吵声也立即惊动了里间几个醉人，纷纷出来，都反应极快，如猛虎下山。那派出所长的警服已经热的开怀，到王副省长跟儿前，酒气刺鼻，道：“咋地咋地…啦？谁弄地下的？锄禾日当午，知道心疼粮食不？”

    穿制服的指着王副省长道：“他…咋呼…就砰…地下…”。老农道：“不是人家老先生！”

    保安道：“是谁？我？他？还是你？你说…说…谁？”一把揪住老康头儿的衣领。王副省长上前一把拉开保安手，道：“你们自己掉地下的，不要再闹了，等你们酒醒了再说，都冷静点！”

    保安道：“你敢给我动手动脚？敢抓我衣服，这可是你先动手打政府！”，说着，晃晃悠悠要去抓王副省长，却被王副省长一把拨过了手，保安在原地几乎转了一个圈圈才稳住没倒，便恼火起来：“手铐哪？”抓住王副省长衣袖：“我不信还治不了个老头儿了，我！”

    王副省长又是一下拨过保安手。但是其他几个人上来帮忙抓王副省长。王毕竟寡不抵众，被扭住身子。

派出所所长道：“知道稳定不？你是干什么的？”

王省长怒斥：“我是老百姓！有你这样的稳定吗？放开我！你配说稳定！完全是不稳定的祸根儿”，虽挣了几下，但毕竟没有几个年轻人有劲儿，夹克外衣被撕破一个口子，他对派出所长道：“你是当地的派出所所长吗，你的职责是什么？！”。

派出所长抓住王的胳膊，说：“你说我的职责呢，你破坏稳定，妨害我们公务，诽谤公务人员，毁坏公私财物，扰乱食堂公共秩序，也必然影响经济发展，破坏改革，所以，我就先拘留你，先…铐…铐起来，等会儿完事儿再说，这，这就是我的职责！”。

说着，几个人奋力将王省长用手铐铐了起来，还弄个编织袋套住了头和脸。老康头赶紧上前求：“他老人家有心脏病，我刚见他吃完救心丸儿，别出大事儿，人命关天！”几个制服者和所长纷纷说：“心脏病？装死也见得多了，有点儿破病就不执法啦？咱那拘留所里就专治这类疑难杂症”。

第2集

    里间有吆喝起酒令来。王省长用手铐猛烈敲打桌子，老农双手扶着王，道：“消消气儿，消消气儿，冤枉，冤枉啊！”

    巨大的手铐击打桌子声，震动着小饭店，几乎盖住了里间的吆喝声，这似乎是人们特定的唯一的抗议智慧。

    里间的人出来，后面派出所长也出来道：“扣到仓库里间去，别影响工作，影响兴致！再叫，明天拘留他十五天！”说着，其他几个人一哄而上，把王省长扣到里间的长条桌腿上，王说：“叫你们县委书记来，叫你们局长来！我是河西省政府的！”说着，声音变弱，脸色苍白，额头汗珠。

    晃晃悠悠的派出所所长，走到仓库门口，说：“你还想见省长…总理…总理哩，人家局长忙，县委书…书记更忙、公安局？…都忙着改革开放…局长能见你？老实待…待着吧，明天有9个拖欠农业税的，超生的…跟你做伴到拘留…拘留所！”砰地一声，仓库门被关严上了锁，里面声音顿时变小了。

    老康头趁没人，赶紧趴门缝往里看，看不见，哇地蹲在地上哭了起来。

    那个喝酒的里间儿，再次热闹吆喝起来，满屋都是乱哄哄的嘈杂声。

    一会儿，门外拖拉机声由远及近，到门口没有了声音。

    陈处长一身湿衣跑进小饭店，进门见老农在大哭，楞住，问：“那位老同志呢？”

    老康头赶紧起身，到仓库门口撞开门。陈处长见王省长被手铐扣的情景，脖子上筋顿时蹦了起来，他跑进那喝酒的房间，火冒三丈，吼道：“是哪个把我首长扣的？立即放开！立即放开！”

    几个喝酒人乎地站起来，七嘴八舌吵：“你是干什么的？来这里闹事？！”“也扣起来！影响酒兴！”

    陈处长被一根警棍击打后，立即挣脱五六个大汉被迫往门外跑，到拖拉机的司机驾驶室，急忙打了大哥大手机：“山南省委办公厅嘛，紧急，王省长在金牛镇西七八里处的一个小饭店被…非法拘禁，心脏病，十分危机，十分危险！”。

    山南省委。

    手紧握电话，山南省委宗书记用异常愤怒的声音：“我以省委书记和军区第一政委的名义命令你们……现场绑匪有枪”。

    接听电话的武警军官：“是”。

    山南省公安厅长：“是！”

    河洛市委许书记：“是”！然后拿起另一部电话：“宝河县武警离金牛镇最近的立即出动，全部缉拿持枪绑匪，不准伤害人质一根毫毛！”

    武警军官：“是”！

……

小饭店门口，夜幕细雨。

    陈处长在饭店门口，被两个穿制服的醉汉用电警棒猛烈击打，额头碰在门膀上早已经出血，血顺着脸狭流入脖子。他无法进饭店的门，在大轮子拖拉机旁团团转。忽然想起什么，急忙从湿透的西装里掏出皮夹，拿出一百元递塞给拖拉机司机：“拜托了，正西三里，把小车拖出泥坑，拉这儿来，快！快！”拖拉机司机猛踩油门，拉着陈处长，突突地疾驶而去。

    陈处长到门口不远：“先请你们放开老领导，一切好说，他有严重的心脏病”。门口两个穿制服者，一个蹲在地上呕吐，一个用警棒指着雨中的陈处长：“你过来，过来，你知道你妨害公务…判…判几年么？恩…来了，免费给你个铐子…，你俩做个伴儿，帮助凑个份子，给我们镇里一点政…政绩”。

说着，挥警棒着也突然扶着墙，“哇”吐了一地。

城郊结合部，一片不亮夜灯的居民区。

一间老式小瓦民房内，瓦檐往下滴着水滴。透过窗户，一根吊着长长电线的暗红灯泡下，女孩仙儿在专心在本子上写作业，旁边做着郑奶奶在缝衣服，一切那样宁静、安祥。

   “奶奶，你认识有三个字吗？”仙儿问。奶奶说：“五十多年了，认几个也忘完了，试试，说说啥字？”

   “跟官字好象好象的两个，保管的管字，宫殿的宫字，三个”，仙儿说着：“会吗？不会啦吧？” 

    郑奶奶取下老花眼镜，说：“这不能难住我，我还会认法律、会人民、会群众、会县长几个哩！”

   “那我考考你”仙儿认真地说：“老师说中国字是象形字，为什么官字要这么写呀？一个宝盖头，下面两个口，是不是吃饭的嘴呀？为什么上下还要连起来呀？”

    郑奶奶停下手中的针线活儿，想了想，在手心比划着，说：“对，上面口要吃饭，下面口也要吃饭，上面是当官的嘴，下面是咱百姓的嘴，在一个房子里吃饭呗”。

   “那我再考考你，为什么好多人还说，县官不如现管呀？”仙儿眨着眼问。

    郑奶奶说：“管字上面有两只眼，老是看着你吃饭的嘴，也大瞪眼盯着当官的，这自古管理国家的皇上就是管官儿的，只要管好官儿了呀，就别的啥都不用管啦，每个官儿呀都怕他，当官儿的最怕的就是有人用眼睛盯他、看他、瞅他，好多官儿连上班都一个人坐小车，一个人坐轿走路，不敢见人，都怕人看，所以就县官不如现管了。”

    仙儿：“不对吧奶奶，冯叔都当县长啦，不是还天天骑自行车上班，他就不怕见人呀？”奶奶说：“现在这天下，还是好官多呀，就不用每个都怕看着、盯着”。

   “那宫殿的宫字呢？”仙儿又紧紧地问。……突然远处传来有警笛声，奶孙二人一齐竖耳朵听起来。

崛山村，康根上家。

老康头儿子根上是个大孝子、大个子，从农民法律夜校回来就没消停，各家儿去找爹，又快半夜没回来，早急疯了，再出门问了几家他爹常去串门的要好朋友，都没见他爹。

    奔往金牛镇的几条公路上。

    宝河县的几车武警，全副武装驶出军营。

    高速公路上的警车尖叫、急驶。

    一辆轿车里：“我是河洛市委的许书记，叫宝河县书记立即就近组织医生，火速到金牛镇烈士墓附近，准备抢救伤员”！

    武警车上，一个个脸色严肃，着黑色防弹背心和钢盔，有几个长枪上装着夜视瞄准镜，是明显的狙击手。

    小饭店内。

刚才就隐约听见像警笛一样的声音，突然没有了，这个老康头儿，知道情况不对头、不大照号，悄悄给仓库间的老王头轻轻喂了几口面汤后，胆小怕事儿的他，早从屋后门进了窗外的简易厕所，往屋内观看动静。

夜幕里的小饭店。

这会儿依旧热闹。几辆警车已经赶到，带头盔的武警迅速下车包围了饭店，贴进饭店门口的两个武警猫腰，只蹭蹭两下，就把门口两个穿制服的给拿下，铐到警车里了，两个连吭一声都没有。

    里边儿套间里的几个还没明白过来，都被铐住了：“不许动！”那位派出所所长还嘴硬：“知道我是谁吗？啊！”话没落音，“啪啪”几个嘴巴子打在脸上，没回过神儿，就已经被拉到外间站成一排了。

    这时陈处长推开仓库门，武警也过来救人、扶人，只见王副省长昏躺在地上，怎么叫也不会答话了，陈处长慌忙呼叫：“别动，他有心脏病！动不得，快先打开手铐！所长身上有钥匙。”乎地，陈处长窜到所长跟前，从他口袋掏出手铐钥匙，迅速开了手铐，慢慢报起王副省长的上身。

120的担架来了，抬着王副省长上了急救车，吊针开始滴液。

满满房间的武警圈内，一排发抖的酒鬼，醉劲儿吓醒了一半儿。许书记怒气上前，把几个制服上的标签、领章都刷刷揪了下来，然后，向武警挥了一下手，酒鬼们全部被押出了房间。

小店后窗外。

怪怪！根上他爹，突然一想，得跑！腿又硬起来。后见几十位头带锃亮钢盔的武警包围屋子，又迅速冲进屋子，出现惊人场面后，他腿软瘫，从泥地上爬着，冒雨翻墙算逃了出去。根上他爹目睹眼前一幕，腿那是忽软忽硬，他六十年岁月告诉他，历史上打仗都是双方拿枪人之间的事儿，误伤百姓的事多了去了，枪子儿不长眼，法院不管，没人评理，没人赔你，全靠腿快，全靠运气。

崛山村，康根上家。

老康头儿子根上跑回家还是没有爹。他想：没准儿就在三四里外的黄泥岭上的小饭店了，便拿了雨衣，匆忙沿崎岖小路去寻爹。

崛山村村外泥路。

在半道上碰见了，赶紧把雨衣裹爹身上，扶起连话都吓的说不出的爹，嫌走得慢，又背上爹往家赶，只感觉背上爹好象直发抖，这回可能病的不轻。

到屋里，见爹脸色苍白，赶忙给爹换衣、喂水，等爹缓过劲儿来，才明白爹是叫吓的，平时爹身体挺好的嘛，这根上心里才松口气儿。

突然，“我哩妈呀”一声大喘粗气儿，把根上差点没吓软！

他赶紧给爹揉胸、捶背，小声问：“咋啦爹？你别吓我爹！”

“哎呀妈呀！跟当年国军一样，那个钢盔铮亮！冲锋枪，那个乌黑……哎呀妈呀！……”，“爹，爹！慢点，慢点儿说”。

老康头：“咱镇干部，你认识不？”“谁？”

“工商所长？派出所长？还有管税务所长？……”，“哪个不认识！听过他们来咱村儿做报告，也不是三回两回啦！咋啦？”。

老康头：“都叫打大嘴巴子啦！一群戴钢盔哩围住打呀！”

“啊？！”根上一下扶住桌沿儿算没倒下，他从懂事儿开始，就没听说镇政府干部挨打过，赶紧问：“在咱那小饭店？”。

“恩”。

“什么国军？是国防军吧？”。

“有时候戴钢盔，有时候戴大沿帽那个”。

“那不就是公安警察吗！看把你吓的！”

“不是，不是，警察没升过国旗，象那个什么门，国旗班穿哩黄衣服”。

这根上家虽穷，30多还没说上媳妇，但根上经常出县城打工，见识不少。一听爹描绘的情况，心里也紧张起来。“爹呀，坏了，坏了，什么国军，那是武装警察！咱俩得赶紧走，到外县崤山俺马大姑家躲躲去”。

“为啥？咱又没犯法，我今天饭钱还没收哩，最少少收一百多块！”爹糊涂老实。

根上说：“甭要你那一百块啦，还一百多块，现在咱最需要跑得快！赶紧收拾东西，路上说”。

爹说“不行，怕啥，又不是日本飞机来啦，这年头又是共产党领导，咱穷人怕啥？等这雨停下，天亮再走也不迟，等等、等等再说”。

根上倒越发急了，他去拔出爹腰间的旱烟袋锅，给爹，点上烟，说：“你想啊爹，你前几年还常给我说，共产党里也有孬人，是不是？”

“没错、说过，是说过，反右，还说过文革，少叫你参乎什么运动，眼下，这又不是运动，怕啥”老康头用烟锅指着地下说。

根上说：“那‘官场’里的事不就是‘运动’哩事吗？对不对？你不是说过：‘运动’是官场的‘儿子’吗？忘了？”

“哦，对、对，是我说过的，还不都是听别人说哩嘛，人家来咱饭店吃饭人，这年头啥人都有，啥都敢说，官场是‘运动’他爹，只要有这‘爹’，就肯定使劲儿‘生孩子’”。

康根上赶紧接着说：“别生了，你再想想啊爹，你说咱老百姓别参乎朝廷家里事儿，参乎了，早晚得倒霉，有什么血光之灾，对不对？”。

“哎小子？！我都忘啦，你还记得？”。

根上：“你还得想想，咱镇上那税所所长牛不牛？”“牛”，“派出所所长牛不牛？”“牛”，“这官儿里头，连派出所所长的嘴巴子都敢打的官儿，那该有多大？”

“多大？”。

“你猜，至少市公安局长一级不敢轻易打派出所长吧”。

“恩？，多大官儿敢打所长？”。

“那就是省级市级什么官儿”。

“……有道理”。

根上说：“咱村儿法律业校涂老师，那人家可是全市正牌儿哩法律教授，他说过，凡犯法案件都要证据，要证人，要什么现场目击人，对吧？”。

“没错！”。

“那挨打的乡干部，咱抬头不见低头见，派出所长还帮咱破案，追回过咱那房里被盗的两袋化肥什么，对吧？”

“对，好样哩！”

“将来咱用镇上干部多呢，还是用省里官儿多？咱得罪谁？我琢磨，得罪哪头，都甭得罪咱镇上哩官儿，对不对，你到法院作证咋说？再说，另一拨省官儿，咱更得罪不起，不敢犯一星点儿糊涂啊，快走！”“恩？”。

“现场你就一个见证人吧，这两边咱向谁、不向谁？得罪谁？”。

“我说在窗户外头，吓尿啦，蹲在厕所，啥没看见！”。

“你傻！人家公安成天吃啥饭？能唬过人家？人家问你：你既然没看见，那你害怕啥？叫啥吓尿哩？！恩？你咋说？”

老康头真是叫儿子给噎住了：“那？……”。

根上说：“再说，明知情况不说实话，也落个坏良心不是，只有跑一条路，走为上计”。

“没一点儿办法啦？就个走为上计啦？”。

“人家公安上，那红鼻子汽车都不怕下雨，说来还不就到了？”

“是！那，那，赶紧走吧！一百多块饭钱，咳，亏就亏吧！”

根上搀扶着爹出门，先四周望望，见没动静，慌忙远去。

    宝河县城。

县医院的走廊里，一派紧张忙碌，气氛令人窒息。

山南省省委宗书记问楼道的医生：“危险吗？”医生道“危险期还没过去，需要观察一段”转身又进门，突转脸说：“宗书记别急，我们一定抢救过来！”。

宗书记：“我谢谢大家！”

急诊室内七八个医生在忙碌，心电图、氧气罩、输液瓶前一双双瞪大而凝神的眼。

急诊室门外。

宗书记问河洛市许书记：“你找的专家组在什么地方？”

许书记：“刚接到报告，专家医疗组五人大约还有五分钟路程，很快，全市一流专家、博士导师”。

宗书记：“这心脏病，几分钟就能要命啊！真是急人！”

许书记搽搽额头汗珠：“责任在我，我检讨……”。

宗书记低音厉声道：“别添乱！现在要责任什么用？我要人命！”

周围一帮人站在急救室门口，肃立无语。

一辆急救车飞驶入县医院。

楼檐下车门开后，穿白大褂的几个医生跳下车，疾奔楼内。

走廊里见专家组拿着各色仪器，其刷刷让出一条路来。

到急诊室门口拉开门，鱼贯而入。

走廊里的各级干部，都看着急诊室门口，死一样寂静。

大家焦急的神情，一分钟、一分钟地盼着。

急救室门外。

十几分钟后，一位白衣医生从急诊室出来，对宗书记说：“开始缓解”。

病房门开了，宗书记和徐书记二人随着医生进门，来到护士护理的病床前，弯腰看了看，王副省长仍在昏迷中，眼睛紧闭，但面部表情安详，已经没有了痛苦。医生道：“脉搏开始好转”。

一位中年白大褂医生伸手轻轻点了宗书记以下胳膊，极低声说：“咱到外面”。

在县医院院长办公室。

宗书记说：“院长，请你们用最好的药品！”

院长：“县委白书记交代过，一切都是最好的！放心！来得专家组里，都是全国一流的，一位是我的老师，多次叫心脏病人起死回生！神医！”宗书记说：“拜托大家！”

院长：“这位患者，颈部、胸部都有枪伤啊！”

宗书记：“对，打日本时候留下的，到46年我俩一个团，他是团长，我是政委，真会打仗，有名哩拼命三郎！”

一屋子人听了，敬重的点头。

医院楼道。院长办公室。

这时候，一个穿兰条病号服装的男子，急速走过楼道。

院长办公室。

推门进来，见一屋子人，问院长：“宗书记在吗？”

院长马上介绍：“这是我们冯副县长”，宗说“我们认识”说着马上拉着冯坐下，但脸色依旧严峻。

冯刚说：“宗叔叔，你让我出院吧，没病急死我啦！”宗书记：“这次好说，这回有你小子忙的，看看眼前，我知道你待不住”。

两人正说话，一个医生进来，说：“病人醒过来了！”

急救室内。

两人起身，来到王副省长的病床前，面部带着氧气罩的王省长睁眼看见宗书记，要说话。许书记看了医生一眼，医生忙看了旁边几个护理仪器，点头示意可以说。

宗书记弯下腰，听王微弱声：“我没关系，这个事件，是我们官场的又一个洋相，万万不要扩大影响，回头把几个镇干部放了，叫小冯县长留下，你们别在这里了，你省委担子太重”。宗书记点点头，紧紧握了一下王吃力抬起的一只手，轻声安慰：“老团长啊！我没照顾好你，叫你受委屈了，安心，等病情稳定住，明天接你到省里去修养一段时间，彻底好了再说”，王副省长急忙抽出手说：“不，不！我要尽快返回河西省，我知道我这破机器，过不去就一定会回来，没事儿，还得回去打仗，打好咱这协作经济仗哩！”。

两双紧握的手分开，宗书记面带内疚的神情离去。

冯县长依坐在王副省长身旁，冯刚说：“王叔叔，没想到会这样见到您，我们基层干部的素质需要提高……”。

王副省长打断冯刚，微声而清晰说：“不能光怨基层干部啊！真正法制理念，还没在干部头脑结结实实、牢牢固固扎根，国家经济情况，翻天覆地好转了，但法制转型仅仅是开始，局部还有些表面化，不是真正习惯、稳固的法制，大家还习惯严打、专政的思维，文革形成的根本条件，那个土壤，并没有彻底消失，大面积的问题不会有，但叛徒、内奸、工贼的惊天悲剧，还会随时随地出现在局部，我被手铐铐住的瞬间，我感到，责任根子，还在我们自己高级干部身上！我们高干首先是‘害人者’才变成了今天的受害者啊！”冯刚点头。

王副省长微微叹口气，继续说：“要彻底不做受害者，就不要光埋怨基层干部，他们看我们上头，我们上头啊，习惯人治代替法制，习惯用中心工作‘压倒一切’，今天用‘经济中心压倒一切’，明天又‘政治压倒一切’，后来再用‘什么、什么压倒一切’，压倒什么？我们执政党手里有权、有枪，需要压到什么人吗？说穿了，压倒的‘一切’中首先是法制啊！是不是？法制、宪法那才是我们治国之本哪，‘压倒一切’那法制何存啊？！我们是执政党，我们自己领导全国制定的法律啊，怎么能自己再压倒它呢?只重依法治民，不把依法治官放在前头！所以，基层同志就会照着我们学，责任在我们上级啊”。

冯副县长尊敬的点点头：“王叔叔，略见所同，你休息，别多说话”。

王副省长：“今天这铐子铐得好，能再多铐几次，法制还能再进一点儿步！（笑了）值了！没关系了，我心脏老毛病了，过去那一会儿就好了。你怎么也会住院？还是头伤？”

冯副县长：“我身体也没事，县里、市里领导非让我住院，什么例行保养，真是叫我无病呻吟！”  

王副省长：“这次我看了金牛镇山区，你这里有很好的发展机遇，咱中西部边缘几个省份在你们山南省开了一个经济协作会议，得到中央的肯定，你争取到我们河西省考察一下，咱爷儿俩合作，一块儿给老区农民办点项目怎么样，给我九泉下的老伙计们一点安慰。”

    冯刚说：“原来你这次去给我父亲他们几个老战友上坟了？”

   “路过，不看看他们，心不安，”护士来换了吊瓶，王接着说：“你父亲生前在文革中，最大的心愿，就是要帮这里老区山区的群众脱贫，咱得扛起来，不然如何见这里‘江东’父老，退休就没时间了”。

    不知不觉，窗外开始慢慢亮了起来，新一天又来了。

    沉沉夜色下。

    一辆辆不同型号的大小警车放出长长的强烈光束，呼啸驰过，长长的一排。后面跟着几个豪华的中巴和轿车。

    一辆白色豪华轿车内，河洛市市委许书记请示道：“宗书记，如何在媒体上处理这个事件，刚才宣传部长来了电话询问，国内一流媒体的一些住市记者感觉异常，已经在市内等待澄清”。

    山南省省委宗书记神态凝重：“这么快？现在肯定不能公布，先不点名内部口头通报，对受害人姓名必须严格保密，之后再研究是否向社会公布问题，先要抓好常规普法和干部教育工作，尽快开展一次阶段性作风整顿，尤其是执法机关的各级领导干部”。

“是……”。

    突然，车停。车内许书记电话响起来，接道：“知道了”。随后立即推门出车，同时对宗书记说“十几个上访人员”。

    宗书记也立即下车。几十个武装警察和公安警察正拖、扭起在泥泞道路地下跪的访民。访民有的被刚拖起，有的浑身尘土，有的被扭送警车里，有的还在原地跪着，头上顶着不同的白纸状书，哭喊着。

    宗书记见状急喊“都住手！慢、慢！”然后搀起一个冤民问：“我是山南省省委书记，能告诉我什么事吗？”冤民、访民刷一下围到了宗书记身旁，都是邻近县乡的访民。

    许书记赶忙上前：“各位乡亲、朋友，我是河洛市委书记，省委宗书记还要赶回省城开会，如果你们相信我，请把材料交给我，也请你们给我一晚上时间，请你们明天上午到我办公室，到时候一定妥善解决你们的要求，好吗？”

    访民纷纷递上材料，一边说：“几年都过了，不在乎这几天，谢谢许书记！”

    有的访民衣服缕烂，眼睛已经流出感动泪水，有的还合掌作揖，有个还重跪地磕起头来，宗书记马上去扶。

    宗刚抬头看见依威克警车里几个访民往外使劲出，但被警察控制。

    宗书记厉声道“放开他们几位！立即放开！”说着上前扶住出车门的几个访民。“打开他的手铐！”宗书记眼神扫望周围时，一个民警跑步过来，快速开了铐。

    宗书记对民警、众人说：“在山南省，你们应该听我的，没有错，但是，更应该听他们的！听老百姓的！别再把大小关系弄颠倒了！常识上不应该老犯错误”。

    宗特地对身旁的公安厅长说：“你是厅长，搞粗暴执法，警民对立的这类事件要严格防止，全省不能再出”。

    “是”，公安厅长立正道“今天情况特殊，保证以后不再粗暴”。

    “警民关系，什么时间、什么地点也不允许特殊、例外存在”，宗书记打断厅长的话“用你们这个没有公安字样的依威克车，把群众一个一个亲自给我送回家门，送人的要全部穿便装，要真诚道歉！不得扰民！”

车队继续前进。

车内宗书记说“老许啊，要让年轻干部永远记住，这个地方是什么特殊地方，是老区，老区人民，是他们给了我们今天！更要要求警察之类人员，不要用警铐、警棍对付手无寸铁的老百姓，热衷简单化、搞对立，动不动就处处拿妨害公务压百姓，忘了给谁办公务，老百姓还活不活啦？坚决清除这些衙门作风，作风同样事关执政党的存亡，要问责，绝不能棚架作风问责制。”

宝河县县委会议室，紧急会议。      

省委宗书记和市委许书记分别给县市委主要领导指示后，留下了市政法委的秦书记和市纪委刘副书记坐镇，参加宝河县委紧急扩大会，四大班子一个不拉，还有县公安局领导，二十多位全到，半夜起床，这会儿也东方泛白，但谁也不敢犯困，个个神情严肃。

县委白书记两句开场白后就请秦书记做指示，只是大家谁也不敢鼓掌。

秦书记严肃地扫视会场一圈，道：“大家都知道了，市委、县委多年来搞得教育还少吗，政治教育、党性教育，还有法制教育，紧锣密鼓，至少六七年了吧，怎么还犯这么低级的大错误？！严重干扰了我们的中心工作，大家怎么全心去搞经济建设？！”沉寂一会儿“影响不影响我们的省市形象？影响不影响改革开放？……”。又沉寂一会“要坚决问责！”话题一转说：“金牛镇主管领导要有撤职，要有检讨，要有通报！县里管法律教育的、管干部思想教育的有没有责任？要问责！”。

市纪委刘副书记一直点着头。冯副县长这是抬头盯着秦，与秦目光碰撞。

秦说：“不要以为宝河县经济发展快一点，省里给钱多一点，干部就可以违法乱纪，就可以为所欲为，就可以牛气冲天！这次，要打压干部中的违法牛气！光教育是不行地。”秦再环视一圈，说“金牛镇这个干部队伍是怎么带的？还牛吗？我看责任在县里，根源在县里，有个词儿，叫厚积薄发，一点没错”。

接着，市纪委刘副书记也简单严肃说了大致相同的意思，就叫参会干部发言，四大班子一把手都表态后，白书记问其他副职意见。

冯刚说：“刚才，各位领导说的都很好。问责没错，我是金牛镇出来的，又是县里主管普法教育哩，当然要负全责。但是，今后制度建设更重要，制度不光继续完善，还要深入人心，把良好的政治道德，变成官场的自觉行动才行”。

秦打断并插话说：“我们制度没问题，关键在落实责任”。

冯刚无畏地坚持说：“说的就是责任制不完善，落实不了”。

秦反问：“什么制度能完善责任制？我们党的制度不好吗？！”

冯说：“当然好，连保好，对群众，计划生育可以连保，土地拆迁可以连保，还推广为先进制度，党政机关治理违法违纪、治理官僚腐败一样可以三级连保，如果某一级违法，如果一级腐败，上连三级辞职，不好吗？！”。

秦脸紧绷：“你！”……

市纪委刘书记忙笑说：“这个话题以后再深入研讨，有理论探讨的机会，今天我和秦书记要赶回市委开会，白书记我们先行一步了，你们有事接着开”。

白书记明白刘书记的意思，悄悄拍了一下冯肩，先起身，随后，各大班子有些领导也起身相送。

秦分手时，特别交代面前的干部说：“按省委要求，把今天现场的那个证人老康头儿什么，尽快找到，交市公安局，先保密，先封口”。

秦、刘二位书记的车出了县委大门。

车内。

小车内后排上的秦书记不满地说：“这疯县长真是名不虚传，目中太无人！”

前排上的刘说“不就是背后有省委宗书记嘛，疯子还来过市纪委，反映对房屋拆迁中市里推广的连保制危害，呼吁叫停、查处”。

秦书记说：“改革就是要创新，摸着石头过河，发展逮老鼠的好猫嘛，这疯子好象对改革有些不满，想颠覆我们党的计划生育和拆迁先进制度，胆子不小”。

刘副书记：“现在的干部标准，就是会从上级财政要来钱，就是好干部啊”。

秦书记说：“这回一定要对宝河县严惩，杀杀他们的傲气！”。

刘副书记：“省里叫保密，怕影响省市形象，不然肯定是轰动全国的反面典型！”

秦书记：“宝河有点诸侯国味道，不然，肯定要抓一批、撤一批！”

秦书记口气放缓，说：“老伙计，说实话，从近几年计生和拆迁实施的实效看，最得力的措施还是连保制，这制度名声不好听，但实在管用，能抓住老鼠。”

刘副书记：“要不咋完成任务，还不知又少摘多少顶县官儿的帽子”。

秦书记：“前段听说省委提名叫这个疯子来市里，干你这纪委副书记，疯子自己还死活不干哩”。

刘书记吃惊说：“都三个副职，满员了，还有这事儿？！”。

秦书记说：“不必担心换你老弟的位置。他疯子口无遮拦，说反腐可以实施株连九族制度哩，够铭言吧！你没听说？”

刘副书记说：“开玩笑的吧？”

秦书记：“他在市里政法口正式会上，多次说过”。

“有赞同哩？”

“哪有！不少干部还背后骂他，有次我那儿开全市政法会，不少干部要求市里罢免疯子”。

“他宝河县，咋会有他这荒唐言论市场？！”

“疯子有个理论根据，说封建社会能延续三千年之久，最主要的制度之一，就是对腐败官员诛九族制度”。

宝河县委会议室。

宝河县委扩大会继续进行着，有关领导的问责上，大家都争着担责，只好先把问责搁置，麻烦的是这证人老康头儿如何找？县公安局长坐不住了，急忙站起身说：“我再去布置，回来我再检讨，再撤我职，我服，不能连累大家”，一旁杨县长说：“谁说撤你？镇干部啥时候归你管啦，啊？”白书记也插一句：“照常工作，想别的没用！”公安局长急忙出门了。

县公安局门口。

开出一溜带红鼻子的警车，开到县三叉路口，又分成三路前行。

警车附近的不远山坡路上，乔木、草丛间。

根上父子两人恰恰看见朝他村镇方向急驰的警车，父子两赶紧躲到一棵大树后，根上说：“爹，看，差点出不来家门吧，这往崤山县的长途车站不能去了！咱得拦顺路的小拖，别叫公安人碰上咱”，“恩”。到底是父子两个一起在电视里看过不少破案连续剧，都认得日本杜丘警长，会两下，父子这会儿配合非常默契。

老康头：“咱也当回杜丘！”根上立蔡说：“拉倒吧爹，人家有‘真由美’陪着，咱呢？”

大路上。

一辆警车里，车内一警察用大哥大跟金牛镇领导通话：“镇长？什么？家没人？村儿里也找遍没，再打听！”放下电话，对身旁人说：“局长，村、镇干部都出动找老康头，没找到，他们分析，这老康头从小就胆小怕事儿，一贯老老实实，可能怕惹什么麻烦躲了”，局长问：“他亲戚网谁了解，找个向导，分组找，就是挖地三尺，也得找到！”

各个车站、路口，在路灯下，比往常多了不少穿便衣、警服的人，观察来往人和车辆，行人新奇，纷纷回首，充满不解、奇怪的眼神。

宝河县，城关镇一个黑胡同内。

两人紧贴着墙，根上用手把爹拦在身后，说：“夜晚拦车、找车，离县城里近跟汽车站会有个体三轮，越怕进城越得进”。等了一会儿，只有少数行人，没车，根上说：“走，长途汽车站附近，我过去一起有个挖煤的，现在改蹬三轮车生意了，关系还可以，走”，拉着爹蹑手蹑脚捡黑影走。

路途遇到三四个汽车灯，俩人都怕是公安车，一律迅速躲到黑影或墙角。

车灯余光从他们面前闪过后，他们趁间断无车赶路，走走躲躲，终于找到那个矿友。

一胡同内，很远电杆上灯管照射下，有个平房宅门。

根上拿着打火机，照照门牌号，说：“是这儿”，便砰砰敲门。由于敲的轻，一直没有回答。根上只有再敲们，老康头主动四处瞭望。

门内终于有人问：“谁呀？”根上说我，门开了，矿友请他们赶紧进门，根上关好大门。说：“哥们儿，我寡妇沟亲戚家有急事，俺爷俩也没找到车，半夜只好找你，真是给你添麻烦，劳驾您帮送一趟，钱不少您的”。

睡的懵懵懂懂的矿友说：“啥事儿恁急，眼看四五个小时就天亮了，先住我这，天亮咱起早走不中啊？路上泥糊糊打滑。”

谦让、寒暄几句后，矿友留不住，就穿衣蹬上三轮车出门走。根上说我蹬车，就叫矿友跟老康头做车后自制棚里。

刚出县城。

就遇见路口有一辆警车，吓得根上赶紧下车，叫棚内老爹用衣服裹住头。自己绕着警车蹬车走。还好，走远也没有警察下车。

棚里矿友伸出头问：“根上，你是不是犯啥事啦？咋怕警察呢？可跟我说实话啊！”

根上用手抹一下脸上雨水，喘着粗气儿说：“咋说话你是？！才蹬几天三轮车就长学问了你？！还嫌我不心急火燎啊！”

矿友赶紧说：“没事儿就好！我来蹬会儿？心里越累越火，中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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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集

    大雨中，泥路上。

    王副省长、冯副市长、二柱、仙锤子等一行十几辆工程抢险车、警车车在风雨中急驰，已经离矿口不远。

    地面上，二老板办公室。

    二老板跟七八个监工在房间，二老板面前电话急响，他拿起：“老板，什么？省来人检查，立即撤？明白”。放下电话，命令一个监工把中巴车开来，火速撤退。

这时，倾盆大雨中，十几个矿工站到了全部撤退监工、工头中巴车前面，一个说：“矿下溃水，三个人没上来，电路短路熄火，赶快修理电路救人！”

七八个监工从车上窜下来，各个手里拿着铁棍，凶神恶煞，抡起就打，然后开车逃跑了。

    在一个山口，这个逃跑的中巴车被几辆警车堵住。

矿上。

几十个矿工在两个班长指挥下，抢修电路。

矿口根上的十几个老乡在雨中哭喊：“根上！”“大哥！大哥！”……声音撕肝裂胆。

    冯副省长一行车队赶到矿口。

冯、王、郑、二柱、锤子全部下车，浑身湿透，站在矿口。

全副武装的强险队员抗拿各种设备，迅速修好电路，启动了抽水机和升降机……

    医院。

    三具被洁白床单全部蒙严的矿工尸体，周围站着几十个获救的伙伴，在失声痛哭和悲伤。

    煤都市中央豪华大剧院。

一身洁白舞衣和白头丝带的仙子，面部悲伤，在完成最后一场合同演出。

全部各场演员服饰始终是白色和兰色，没有了往日的红色和粉红色，在观众一再的热烈掌声中，仙子又表演了一段独舞，她从一朵绿色牡丹中起舞出现，形体语言的悲愤美和苍凉美，使观众情不自禁起立鼓掌。

    次日，煤都市中级人民法院门口。

    涂老师、冯副市长、王副省长、二柱和农民工协会干部、锤子、仙子、侯记者等几十个人，肃穆来到法院立案大厅，向窗口递上了行政诉状，窗内见这么多人来，立即认真接受了诉状。

    宝河市青山绿水间。

宝河市农民、公务员、工人为自己的英雄送葬。前面白幡飘飘，纸钱飞舞。

十三岁左右的男孩‘小不点儿’身穿白衣重孝，双目红肿，手捧崛山村儿村民根上的遗像，锤子陪着他，旁边是哭泣的根上的妻子秀兰，她左手拉着根上喜欢的7岁女儿，马大姑和仙子等人陪她搀她。往后，长长的队伍蜿蜒延伸，无边无际。

    根上的骨灰盒被放置在一口上好漆黑的柏木棺材内，由十八个壮汉抬着。棺木后面，是王副省长、河洛市委许书记、市委宣传部长、市政法委周副书记、宝河市委白书记、冯副市长、温助理、张海灵主任、涂老师、杨元明、镇领导、冯狗孬、冯建国、方律师、郭老师、老道长、老桩、金老板等依次列队行走。

    二柱农民工协会队伍显眼，队前是一条巨大的高高的黑色横幅，上面写着：英雄，您一路走好！

    农民工自己的唢呐、笙等乐队中，几个中青年农家女唢呐手含泪吹奏，长歌当哭，悲凉苍远。

    街头、桌上、手中。

    各种报纸上都分别以不同标题刊登：数万农民为自己的英雄送行；英雄，您一路走好；市委市政府发文向农民工英雄学习；救人英雄，彰显荣德；河洛人的骄傲……

    市政法委办公室。

两位市国家安全局的人员在跟周副书记汇报工作，气氛和谐，其中一位说：“我们感觉必须彻底解除对冯副市长的监控，不能再干劳民伤财的蠢事了，我们国家折腾不起”。

另一位点头也笑着说：“还望周书记指点”。

周副书记笑了，说：“你们二位处长自己可以完全协调，有法律在，法律跟任何领导的个人意志冲突或不一致时，你们自会权衡，还用我说？不过你们还是要记住，当今社会不是都知道是信息社会吗，要时刻分清哪个是黄忠的信息，哪个是蒋干的信息”。

    省城，省纪委大门。

    王副省长昂首健步迈上坚实的花岗岩台阶，后面跟着表情肃穆的蔡大姐、石镇长、杨元明、涂老师、郭老师。

    宗书记跟几位开心的座谈。

    河洛市水上豪华餐厅。

    潘总经理、刘圈经理、郭一林经理和几个公司高管女助手，在陪秦书记消愁，秦书记已经醉意浓浓，潘等几位在劝：“秦书记、秦大哥，别再不能自拔了，我记得唐朝大诗人白居易晚年，就在咱旁边这个天津桥上，劝一位老朋友，也是当朝老宰相裴度，不要再为另个当朝宰相李德裕官场磨察伤感，有这么四句话：莫叹天津桥上月，莫悲金谷园中春，若学多情寻往事，人间何处不伤神？”

    秦书记醉笑：“好，人间何处不伤神，好！不多情，人家白居易也是宰相的料儿，尚且如此大度，咱远不及人家地位，为何还伤神？！来，干。”

一杯再下肚，秦说：“话这么说，人家石镇长也有保护伞哪”。

潘等说：“您大哥给个话儿”。

秦：“眼下征地你不要再给我出流血事件啦，一滴血不准再流！我已经自身难保，人家有股势力正为此状告市政府在流血事件防范不力，叫行政不作为，记者在关注追踪报道，如果再出流血事件，你们末日就不远了”。

潘总说：“决不再流血给您大哥添麻烦，石某那小子，看兄弟们咋给你摆平！”

秦书记挥了一下手，说：“你大哥我大不了不干”。

潘等说：“誓跟大哥同患难！”

秦书记说：“谢各位理解，我后天要随团出访几个国家，甭征地添乱，不要同时两处开战，记住，这是兵家之大忌！”

    锦绣河洛集团开发公司，涂老师办公室。

    办公室正前方有一个横幅，写着：促官治乱、构建和谐公益诉讼研讨会。

    一个巨型椭圆会议桌周围，围坐着三层与会嘉宾，大家在热烈发言。王副省长、涂老师、郭老师、侯记者、任记者、蔡大姐、杨元明、方律师、北京秦国律师、王大海先生、张松海先生、程律师等各界法律专家、教授，数十人在座。

    崤山县，风高夜黑。

    一辆面包车上下来几个黑影，窜入石镇长家的胡同，楼梯上匆忙的黑腿。

    石镇长和妻子在拍打着手势，给拉二胡的女儿鼓励，美好动人的《一支花》，已经拉的熟练悲苍。九岁多的石小妹演奏着，天真可爱的面庞。

    突然电灯熄灭，黑暗中黑影窜动，寒光匕首。石镇长满脸血迹，拼命挣扎，缓慢爬到窗口，使劲儿推开窗户，见一个白色面包车牌子，一会儿消失，他用血手按下了110。

    几辆警车和一辆120救护车停在石镇长楼。

门被推开，三人都在血泊中，场面凄惨，目不忍睹。

警察迅速照相、救人，三副担架抬三人放进了救护车，车呼啸启动，奔走。

    崤山县医院。

    冯副市长、蔡大姐、卖烧红薯人、郭县长等看望头缠白绷带的石镇长，石躺在病床上，无力地伸手跟冯、郭等握手致谢。

冯和郭出了门，在另个房间，一个医生把两个白床单蒙头的尸体，先后掀开让几位看了一眼，郭县长和公安局政委的眼泪出来了，冯拍着郭县长的肩膀，来到走廊僻静处。

郭痛苦地双手拉住冯手说：“老冯，都愿我醒悟太迟，太迟啦呀！”

冯刚说：“转型时期，难免付出各种代价”。

郭：“不！我工作上有缺陷，石镇长是个好兄弟，好干部啊！”

冯劝说：“我们这次两个市县紧密联手，防范了一场新的拆迁流血事件，您老兄的工作很细致、得力，我都听周副书记介绍啦”。

郭：“流血、暴力，要让我们人民永远走开”。

冯、郭两手再次紧紧握住。

    河洛市国际机场门口。

    几辆黑色轿车在路旁整齐停放。最前面一个汽车里，有冯副市长、涂老师、蔡大姐等，后面几个车内有宝河市的几位公安警察，注视着外面动向。

    一个奔驰轿车停在机场门口，从车上下来了秦书记，一个助手帮他拿下一个精致的行李箱，秦给司机挥手示意走，车驶离后，他得意望了望身后。

另车内的警察精神抖擞准备行动。

在冯副市长车上，涂老师焦急问：“郭县长怎么还不来电话？！该行动啦。”

这时，冯电话响，接听：“郭县长你好！还没有证据？明白”。

冯无奈放下电话，说：“再叫他开心几天吧，撤”。

蔡大姐、涂老师惊异问：“眼看着叫跑掉？”

冯刚说：“以后会有人招待他，暂时不配合崤山抓捕了，没有证据，咱也不能冤枉他一个好人，撤”。

秦书记身影消失在机场门内。

冯副市长车队开始掉头返回。

    东方日出一杆高，煤都市中级人民法院审判厅大门口。

    数百群众围在了门口广场，有不少穿工作服的矿工，也有不少公务员等各界模样的人。

    一会儿，法警打开了审判厅大门，人群涌入大门。

    审判厅内。

    原告席上，冯根上的儿子、妻子和涂老师、方律师、郭老师代理人在座。

    旁听席上，冯副市长、王副省长、蔡大姐、二柱和农会干部、杨元明、候记者、任记者、程律师、北京秦国律师、王大海先生、张松海先生等数百群众在座。

    被告席上也已经有两位代理人在坐。

法官席上，审判长和左右各两名审判员、人民陪审员点头征询后，用手中的法槌轻轻敲了一下，一声清脆的硬木撞击声，立即通过扩音机回响在大厅内。

审判长说：“山南省宝河市冯小强等人，诉煤都市人民政府行政不作为一案，现在开庭”……

    （全剧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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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山环绕，崛山村内一个破旧祠堂。

祠堂门口悬挂着黑字白底的特大号宋体字招牌：宝河县金牛镇崛山村农民法律业校。

破旧祠堂内，干净整洁的旧课桌前，一排排坐着凝神的农民。黑板上写着：崛山村“当家人”学法专题。

    一位三十多岁的农民举手，被允许后站起来：“涂老师，我还有个问题”。

    涂老师：“好，根上（根上、根尚）你请讲”。

    农民根上说：“现在，是宪法大还是县长大？”

    涂老师笑了，片刻，涂老师兴趣昂然地讲：“看来不是少数人提这个问题，好几个县的农民业校都有人提，这难题都叫我给撞上了”。

    涂老师说：“打个比方吧，县长就象这个火车，见过火车吧？你们村边儿边儿上，那个陇海线大动脉（知道），你们各村村民、包括我们各个单位，就象这火车车厢，县长、市长什么长都是火车头，法律就象这两根铁轨，宪法，就是这铁轨下面的大地，本来这大地和你们的县长，就是不可比的，如果硬要比出个大小的话，我个人认为，理论上宪法大，实际上县长大，你们想象一下火车，所以，火车要不想倾覆，就要严格地在两轨道上跑，一点也不能出轨，所以，二五普法中，中央再次把县处级以上领导干部和青少年作为普法的两个重点之一，非常重要哩。”

    二柱：“涂老师，我还有个问题”。

    涂老师：“中，请说二柱”。

    二柱：“你光说土地是集体所有，这个集体是什么样，跟大国营小国营有啥区别，俺在这个村法律业校，我弄了仨月才清楚大半儿”。

    涂老师：“仨月弄清楚大半儿也不简单，有的秀才三年专科都没弄清楚哩。清楚的不说了，说你不清楚的”。

    二柱：“俺家这媳妇没出嫁前，她的所有权如果属于丈母娘家的，那她出嫁娶到婆子家，所有权是不是俺老头子老爷们儿的？”

    讲师团的女讲师郭老师笑了，县司法局宣教科陆科长笑了，前仰后合。业校课堂50多人突然肃静了。

    涂老师：“二柱你了不得哟！水平有点想往研究生水平上去了。诸位乡亲，我希望大家向二柱副村长学习、学习，他是真的思考了，很动脑子，也说明我们农民业校管用，农民法律业校五六年了，没白办”。

    涂老师看看讲台旁边的陆科长、郭老师笑着说：“《民法通则》公布快十年了，前两年，我们讲了《宪法》《民法》，民事主体、所有权，现在又讲《行政诉讼法》《劳动法》，二柱同志还在认真思考民法。我今天正式告诉你，二柱，你媳妇所有权是谁的，谁的呢？，大家有知道的可以回答，能者为师嘛？大胆说，没关系。你媳妇所有权是谁的，谁的呢？我告诉你，谁的也不是，因为她不是财物，没有所有权，土地所有权呢,法学上属于物权范畴，而你提的媳妇问题呢，属于身份权、身份关系范畴，不是一个范畴的问题，不是同一类性质的东西，所以，对自己的媳妇不能象东西一样打骂，而且相反，要好好关心、照顾人家当媳妇的，二柱更不能象做买卖卖东西一样把人家卖了，那你可就进局子啦”。

众笑。农民根上忙举手，问：“老师,那媳妇对男人来说没有所有权，有没有使用权呢？”

涂老师继续笑着解释，说：“问的好,使用权和上面所有权一样，只能对物，不能对人，夫妻关系中的人都是独立的，谁也不能欺负谁，当然，物品使用权又是所有权中的一个部分或一个内容，强调一下，都只能对物，不能对人，土话说，物权是物权，人权是人权，概念、范畴不一类，一码是一码，今后我们还会细讲，所以，男人跟媳妇之间，彼此都是既没有所有权，也没有使用权”。

    课休间，涂老师来到副村长站得窗前，望着窗外细雨说：“二柱呀，你应该鼓励大家出去闯天下，你们这批青年农民，有智慧、有头脑，又能吃苦,没钱不怕，都三十多啦，如果不拼，就没机会，我们这里是山区，经济果和经济林、草药，特别是大红枣，全国闻名，都可以种点，不光咱这里的大枣、连红富士十几个品种的苹果都全国出名了，市场份额也不小，但是光靠这不行，农民兄弟赚钱少，要走出去，走出家门，走出县门、省门，你作为副村长村干部，实在出不去，就组织村民，把大家送出去，学技术、开眼界，剩下三分之一就行，每人地多，收入就多，光啃山不行，靠政府投资修路、建公共基础设施可以，但太慢。再远一点，虚一点说，你们还可以搞山区旅游、原生态旅游，因为你们这里有山、有水、有竹子、有松柏，远看就象一幅漂亮的水墨画，也是一种优势,还有一个闻名中外的金牛瓷,就地闹革命也挣大钱啊!”。

    业校教室里的农民围着涂老师议论“人家市里老师这些见过世面的，就是不一样，一套一套的，叫人心动”。

一群年轻姑娘围过来，问：“老师，我们到哪里城市打工挣钱？”“沿海好一些，县城也好呀，离土不离乡嘛”。“城里上厕所还收钱，不象俺农村方便。”“但是人多，得雇人打扫，需要钱”，“那政府不给公款？”“要看各地地方政府规定了，不完全一样”，“打工要感冒、生病老板给看吗？”“法律规定，属于因工的，当然老板给看”，“要生孩子呢？”“规定有产假”，“当地要找个老公给俺转户口吗？”“这个问题比较复杂，正在解决、讨论”，“为啥外省招工、住宿，有的非要未婚闺女开计划生育证明啊？多不美观”，“这个规定本身有毛病”。

这时，旁边几个小伙子笑了，说：“农村的飞鸽牌儿，都不想回来了！”

笑声荡漾在法律业校里。

窗外.

蒙蒙细雨，似乎又大了，课间休息，大家扒到窗户框上看雨，看雨中的竹林、松柏、油菜花，黄登登一片。再远看，有拖拉、汽车之类在起伏爬行，象在大浪里的小舟起伏，一辆小轿车远远在爬、开，很慢，停停、开开。

根上也正爬在窗口，满怀心思，焦急地张望，一会儿有人跑过来，喊：“根上！根上！电话，大队部，哦，村委，快去！”“哎！”康根上一边答应，一边跑出门。

村委会办公室内。

两脚泥的根上急忙抓起桌上的电话：“喂，是我，大姑……行，雨小点儿我就赶去，谢大姑！”

村委会办公室门外。

因天气连阴雨，怕路泥加深，法律业校老师不得不赶回县城，村委门口由大队派出的一辆小四轮拖拉机，上面已坐着三位法律业校老师，张着伞，涂老师专门等根上见面辞别。

涂老师见根上走出办公室，就朝根上招手，根上跑过去告别，给各位老师握手。

望着缓慢奔县城去的拖拉机，耳边的突突声渐渐变小。虽然今天没见上对象，可今天业校过的也很充实，再说下雨天也是长不了，想着又心里甜甜的笑了。

    在高速公路上，一排溜高级轿车。

    一车里，河西省省政府王副省长对副驾驶位置上的秘书处陈处长说：“陈处长，现在麻烦你告诉其他车都先回省里，今天周五，都回去休息，周日下午你秘书处通知，开个这次参会人员的碰头会，研究这次中西部崛起经济合作会议的配套方案，准备周一拿到省长办公会上汇报。”

    王处长电话一一联系完，问：“您呢王省长？”

    王副省长：“今天清明节了，我顺路拐一下，到宝河县，看看我墓地上的几个老战友、老伙计”。

    陈处长：“三年没来了吧？你战友九泉之下会托梦给你吗？”

王副省长笑到：“到底你年轻记性好！对，上次也是你同路来的，老战友常在眼前晃，常梦见！”

陈处长：“司机家里还有病人，随其它车回去，我来开车，我陪王省长去”。王省长用手轻轻拍了一下前面司机肩膀，说：“按陈处长意思办吧，不用担心，他的开车技术不错”。司机停下车，朝省长点点头，开门下了车。陈处长也下车，拦了后面单位的车，看着司机上去其他车走远，才上自己车启动前行。

    陈处长的汽车下了高速公路，后面几辆车超了过去。

    王副省长的车出了古典飞檐式建筑的收费站，先是平坦的国道马路，后使入一段窄道，四面环山。这时，天蒙蒙暗下来，细雨纷纷打湿了车窗，司机打开了前窗上的雨刷，后问旁边的陈处长：“陈处，山区的路怕雨再下一会儿就不好走了”。

    陈处长回过头：“省长，是不是先到县城休息一夜，明天晴好再去祭奠战友？”

    “不会恁巧吧，继续走，从墓地回头再赶路”王副省长语气坚定。

    岭区一个小盆地.

    又走了一段泥路后，大约七八里样子，便来到了不太规则的更窄小路上停了下来。面前是一片普通的公坟地，坟地在裸露着黄土的草地上,中间栽着整齐的矮松柏，齐腰的几排青石墓碑整齐排列。

    雨下的很小，王副省长下了车，缓步向墓地走去，后面跟着陈处长兼司机。

    走到第一个墓碑前，王停住步子，旁边陈处长从随身的提包里利索拿出冥纸，然后放在地上，王副省长从陈处长手中接过打火机，点燃了冥纸，火苗还是在蒙蒙细雨中忽忽地着了起来。王又接过陈处长手中一大束黄黄鲜嫩的油菜花，恭敬放置在碑前。

来到第三排第一个墓碑前，王副省长突然发现几大束新鲜的黄花，青嫩、耀眼。王副省长停住步子，举目四望，自言自语：“三年前就是这样，都好象有人刚来过，打听好几年，没有弄清究竟是何方人士来祭奠，这不是外地带来这黄花，是这个附近生长的”，王副省长把花拿起来，仔细看看，又双手恭敬放在幕前。这位墓碑主人，就是我的老师长老冯同志，离开我们已经快十年了，是山南省的老省委书记，说什么也不进陵园，非要来给战友做伴，老伴比他还早十年走，都在这儿……。”

[回忆]王的脑海、眼前一片硝烟、炮火，中原野战军几面鲜红的军旗早成了鱼网状，王跑到冯师长面前军礼庄严：“报告冯师长，咱中原野战军成功突围出来了！”“好你个王锤子，我给你记头功！”“奖鸡蛋面不奖？”“奖！肉面，保叫你小个子团长再长一头高！”……

“对了，他有个独生儿子就在这个县当副县长，十年没有见了，今天到县委县政府去见见，小时侯，这个小家伙儿好样的，有种，文革中把我们住的牛棚门，夜里偷偷撬开，把十几个走资派全放出来，结果头上被追来的人打伤，平反后，他后来说什么也不愿到省里工作，非要呆在这个穷县干，要改变老区面貌。”

另一处山道上.

涂副教授一行乘坐的手扶拖拉机,在小细雨中突突继续前进.

涂老师在雨伞下问：“ 唐局长，冯县长太太还是作教师么？”

司法局唐局长回答：“对，还在县直小学”。

    宝河县县直小学，庆六一彩排礼堂现场。

    一个漂亮的十二岁左右的小姑娘正穿着古代带头盔帽的衣裳，唱：“刘大哥说话理太偏，谁说女儿不如男，男子打仗在边关，女子纺线在家园……”。

    现场艺术女辅导老师三十六、七岁，一身浅灰整洁的职业西装，看着演唱姑娘的精彩演出，脸上洋溢从心底流出的满意。他身后几十位各种穿着打扮的漂亮男女学生哗哗的高兴鼓掌。

    礼堂门外，悄悄站着一位衣服普通打扮的老太太，约七十多岁，花白的头发，庄重的脸庞布满稀落的面纹，他手里拿着雨伞，等着接孩子。

    辅导老师突然发现这位大娘，赶紧起身迎她进房，说：“郑大娘，您下雨不用来，送仙回家有我呢，您先坐下等，一会儿就排演完了”。

    郑大娘：“胡老师，不打搅，别耽误你们工作，工作要紧。”

    胡老师：“这个豫剧还是您老的功劳”。

郑：“我没调儿，小仙儿靠你点拨，这闺女回家老说你胡老师音乐课好，舞蹈课也好，喜欢”。

胡老师：“这小仙儿艺术天份很好，性格骨子里还有点虎灵灵哩劲儿，真是前世积下的仙缘”。

郑：“苦丫头，遇见你这干娘，也算苦尽甜来啦”。

……

    胡老师：“同学们，下雨天，早点放学啦，今天就排练到这儿，回家大家再业余努努力，加把油，动作要干净、准确。今天下雨，路上防滑、躲车，都记住啦吗？”

    众同学：“记-住-了！”

    郑仙儿跑到郑大娘跟前，撒娇可爱地：“奶奶！”

    郑大娘：“哎！哎！先换掉戏装去，甭把戏装弄脏，难洗”。

    仙儿：“哎！”。   

    胡老师打一把雨伞，郑奶奶打着一把雨伞，仙儿在郑奶奶左胳膊下挤着，一道走出学校大门，背影消失在蒙蒙细雨里。

    宝河县人民医院。

    三人转眼来到县医院大门前，接着进了住院部一个干净、普通的病房里，房门没关。仙儿从奶奶胳膊旁轻捷冲出，悄悄爬上病床，到了正盘腿坐着、穿一身兰白条病服人的背后，用双手突然蒙住男子双眼，男子说：“小仙子，我都不用猜！”小仙子咯咯地笑个不停。

    胡老师：“郑大娘来看你了！”

    病人这会儿才缓缓转过头，说：“大娘，坐。”

    郑：“认人了？我是大娘？冯县长？”。

    小仙子给胡老师搬来凳子：“亲家母，您坐下，咱俩说说那知心话……”。胡老师抚摸着小仙子的头：“我的好闺女！”。

    冯县长：“我哪儿来的病？”。

    胡老师：“没病？你来这儿耍啥哩？一住就是一个月”。

    冯刚说：“修养，书记说是省委领导亲自什么指示，简直就是关监狱号子！”冯县长始终没有笑容，搂着仙儿，用手抹拉头发上的雨水点点。

    正说着，门口站来三个人，正是从崛山村上完法制课赶来的那群老师。一个人也没马上进来，而是彬彬有礼地敲了两下门，说“冯县长”。

    冯刚说：“司法局唐局长？”

    唐：“你看谁来了？”

    冯看见从唐局长身后走近的自己的涂老师和一个女教师郭颖，突然下床，高兴拉住涂老师的手：“涂克思！”

    涂老师：“人家叫马克思，还有一个住院的，叫冯克思，比人家老蔡还多两点儿！”

    冯指了指涂老师笑了，涂老师分别跟郑大娘、胡老师打过招呼。胡老师奇怪道：“涂老师，他住院一个多月没有过笑脸，今天头一次笑！怪事！”

    涂老师：“那当然，市委党校的的铁杆儿同学、同窗，党校、党校，当然要笑嘛！”。

    冯突然又绷脸道：“同学？我是党校的学员，你是台上老师，也叫同学？同窗对…也叫同窗、同学，还叫铁杆儿同学！同学依法治国，同窗也没错，没错，也只能叫一铁，连现在的二铁也够不上，…一铁一起同过窗，二铁一起扛过枪，三铁一起嫖过娼，四铁一起分过脏！”

    胡老师马上制止说：“瞎说什么！疯话！你真疯啦！”这时仙儿上前对着冯县长问：“冯叔叔，人家都说你疯了，是真的吗？我怎么看不出来？”

涂老师脸上严肃起来。这时，郑大娘说：“你们来客人说话儿，我先走了”，说着，告别各位，涂老师、郭老师诸位起身相送。

医院走廊。

机灵小仙儿走到走廊，转身把胡老师悄悄拉到一边儿，小手指指胡老师后腰，说：“干娘，奶奶这儿、这儿，俩地儿，都有好大好大的疤，老疼”，说着又点了一下胡的小肚和后腰“我还给奶奶揉过”，胡点点头：“仙儿真懂事儿”。

    病房里。涂老师发现床上有两本书，拿起来一看，题目分别叫《国富论》和《道德情操论》，说：“这是亚当·斯密的代表作，你大县长也看这个？”冯刚说：“瞎看，哪天我买瓶好酒，请你来做我的家教！说说作者写这两本书的目的”，涂老师：“岂敢、岂敢……刚才那位老人家是？”“我娘！”冯县长一句话把大家说楞了，冯见状笑：“亲娘一样的干娘！哦，我这命就是老人家从文革中捡回来的，我当年算走资派的狗崽子”。
    大家就此，你一句我一句的聊开了。

崤山县城关东郊鱼塘周围。

几十个鱼民承包户看着眼前水面翻塘，死鱼片片漂浮，景象凄惨。

一个老鱼民说：“増氧机开了半天，鱼还是一个劲儿死，水！水里有污染！赶紧去镇政府，各塘都拿几条”。大伙飞快散去，有人吆喝：“快发动手扶拖拉机”“每户拿三条，装好”“到马路边儿！马路边儿！”

路边两台手扶被摇杆发动起来，十几个人分别坐上后斗内，在雨中突突突开走。

城关镇政府门口。

几个先跳下的到大门口问门卫：“师傅，谁值班？”门卫见来人焦急神色，问：“啥事儿？我再看你找谁好，省得你们走弯路”。

一老鱼民：“怀疑-东郊鱼塘大面积污染、翻塘！”

门卫：“进去左边，信访老张还在，其他下班走了不少……都过下班时间了，快去吧！”

镇信访办(牌子)。

一帮鱼民有的拎着、扛着编织袋，火急跑进信访办，信访办老张听完，连忙说：“这样好不好，今天都过下班时间啦，我现在连夜给你们说的情况写个报告，明天一早八点我第一个给镇长，好不好？”

鱼民急说：“那鱼还不都死完拉！”

老张：“那现在写，现在报，大家坐，各位先坐”，鱼民哪里能坐下，都看着老张钢笔在纸上画动。

这时，门外一个人三十七八岁，把一辆自行车咔嚓支在门口，干练地朝屋里喊：“老张啥事儿？”

老张忙起身：“石镇长！正要去找你，东郊鱼塘可能大面积污染！”

一鱼民：“救救我们吧镇长！……”，鱼民都认识这位平易近人的年轻镇长。

石镇长疾步近前说：“大家别急，别急，几个鱼塘？”镇长见老张还在写字，对老张说：“哎，我说老张，对这些紧急情况，表格随后填都中，不碍事儿，畜牲哩命也是命，畜命一样关天！一定要先口头汇报，甭恁死板”，镇长快步出门仰头厉声吆喝：“楼上，王司机！是不是王司机在值班？啊！”

楼上有人马上答：“我在，去哪儿镇长？”说着，司机就已经下楼倒了镇长面前。石镇长用手比划着说：“你立马给我拉上信访办老张，趁现在天还没黑，亲自跟鱼民去东郊鱼塘，把什么状况一五一十给我弄清楚，再立马给我文字报告，去吧，请他们几位带路”，王司机启动了车，鱼民跟见到救星似得，一部分飞快跟信访老张钻进吉普车带路，剩下的人全都往门外飞跑向两台手扶拖拉机。

石镇长见状忙吆喝：“哎、哎！别把我一个人扔下不管啊！留下三四位，别都走啊！都急糊涂啦！我还得立马给县长电话汇报，得留人再给我说说详情哩！”

鱼民有的笑了，朝大门外大声说：“俩小托儿，先走一个，留一辆”，四五个人朝石镇长围来。

镇长说：“上楼，都来，别把我一个仍下不管啊！真是的！”一个鱼民马上笑着说：“不是都急糊涂啦嘛”。

楼上镇长办公室。

“各位坐，随便坐，喝水自己倒。我给你们说啊，这个鱼死了，有可能是污染是吧，不是我不心疼鱼，如果这个死因弄不清楚，怎么治理？也就是怎么处理，明白吗？你们大伙如果都再跑回去能挡住鱼死？我去立即发动全镇人去鱼塘，中不中？如果回去能挡住鱼死，你们还往镇政府跑弄啥？对不对？”大家面容放松，点头说“是、是！”

镇长接着说：“我意思是，大家来了，都不要再着急，上急也没用，对不对”，石镇长在办公桌上翻开笔记本，开始写，又问：“各位姓名，一个个说，别急啊，说细了我好一会儿给县长汇报准，这会儿防疫站也下班没人了，也给你们化验不成，最快明天八点，急也没用！”大家连连点头。

镇长问：“不是我吓唬你们，闹不好啊，你们这事儿会上法院哩，哎？那位先说？”

窗外仍雨，暮色沉沉。

医院冯县长病房。

冯说：“怎么，你们非要连夜回市里？别叫我再落你话头啊！怕我这宝河县管不起你们教授哩饭？晚上不走，明早我派专车，准时送你们回市，现在是下班时间，我是地主……”

涂老师打断说：“不是那个意思，等你病好了，咱今天饭局攒到一块补上，中不中？”

“死犟筋！等等”，冯县长到床头柜上拿起电话，：“要政府办小车队，……到医院门口，……对”。

一行人走下楼梯。

住院部一楼外前檐下。

一身病号服的冯县长和胡老师，一起向启动的汽车挥手。

轿车车窗内伸出涂老师等挥着的手，彼此告别。冯、胡深情地目送汽车，知道车影消失。

冯县长往前檐外走一步，仰头暮天，细雨紧糊糊的。然后转身说：“这连下几天，金牛镇的土路，都要变成胶泥啰！就剩大轮拖拉机好使。”

金牛镇的一片山洼，群山环抱。

    王副省长从坟地小路走出来，在土路上跺了下鞋上的胶泥陀，走到汽车门旁，又仰脸看了天上仍在下蒙蒙细雨，后弯腰进了车内。

    汽车启动返回了，在蜿蜒的山麓缓行。四周没有村庄，只是片片麦田和灌木丛覆盖的绿色起伏的丘陵，云烟蒙蒙，细雨绵绵……。

    突然汽车颠簸一下，停止了，司机连续加了几个回合油门，都没有奏效。司机推开车门：“陷泥坑了！空转、滑轮！”

“我来”王副省长一个人下车推，满脚泥。但是，泥坑越来越深，越来越滑，汽车底盘接触了泥泞里面，彻底抛锚了，飞溅的黄泥汤罩的他满身满脸。

王说：“见鬼，这车轱辘下雨天到底没这俩腿好使！”

陈处长出车外，见王副省长满脸和浑身上下都是泥，忙脱自己的衣服，说：“您这身行头没法儿见人啦，给，穿我的！”

王：“这怎么啦？嗯？中原突围那会儿整天差不多都这样儿！不换，你给我穿好！”说话口气不容置疑。

陈处长知道推辞不过，又穿上自己衣服，弯腰在旁边拔了些杂草，往泥坑堆了不少，然后启动车轮，仍然空转，泥浆依旧飞溅不停。

    雨太紧，王副省长只好又进了车内，望着车窗外的细雨说：“这里的泥路特别粘，特别滑，红胶泥，当年行军早领教过，非铁镐来修路不可，急不得。”但大家看看周围，没有村庄，没有人家。

    陈处长说：“我马上打电话给咱河西省府办公厅，请主任派车来拖”。

    王副省长阻止道：“不行，也不能给山南省打，三百里路是小事，我们又不是什么主贵的公务，我这是办私事儿知道吗。”陈处长明白话的意思，没有马上再答话。王说：“离宝河县城大概30里山路，有伞么？我们先走到附近的金牛镇，雇个农用拖拉机来拖汽车，这路拖拉机轱辘能对付，把滑”。

    陈处长：“我去雇，你都快65岁了，别跟我争了，你们在车里等”，王副省长：“你到车里先打个114电话，问离这儿有个最近的金牛镇，镇里有没有农机站的电话，这儿金牛镇比县城近20里，离这里有十来里地，我知道有个农机站，站里有那个大轱辘拖拉机，保准好用。”

    陈处长问了114，打过去，没人接，再打，还是没有人接：“都下班了，正是下班时间”。王副省长看看手腕手表，一脸无奈。片刻，陈处长执意要步行去镇上找人，王副省长也要一起去，最后，正好一把备用雨伞，两个人一起出车上路，把汽车一个人孤零零扔到那里。

    陈一手打伞，一手还扶拉着王副省长，艰难在雨中行走。王开玩笑：“这个破腿，当年背着长枪、背包、干粮、还有四个手榴弹都比现在走得快！”

走了三四里后，两人步履放缓，额头水汗下滴，都呼呼喘气。虽然路面似乎被人为铺上了小石子，有点路样儿了，但是仍然粘脚，走一步仍滑回半步，趁站着歇脚机会，隐约看到半里开外，路边有一个几间老房，似乎还亮着灯。两人走近看，是一个临时农房，是个小饭馆，陈处长劝王副省长留下：“不能再走了，你心脏不好，刚才你一个心脏病人推汽车，要医生知道还不扒了我的皮”。

天暮，路边孤独的四间老房，农家临时小饭店。

王这次算是听话了，交代陈处长：“注意安全，要给人家钱啊，人家要价就一口答应，不准还价。快去快回，这是老区，放心，没有土匪，就是路滑、沾鞋！”

见陈远去，自己才从房檐下进了饭馆，一个中等个头，也约六十岁左右的老农，抽着旱烟袋，赶忙迎来：“请坐，市里还是县里来的？下雨实在不容易，咱有缘”，说着倒一杯茶放上.

王说：“谢谢！咱是老乡，河西省的，来老家看看，车陷泥坑，困住了”。

老农打量着穿一身普通夹克的王副省长：“老哥当干部的？退休了？咋这满身泥哩？”

王道：“快到站了，刚才在泥坑里推车闹得，哈哈”，一聊，原来老农比王副省长还小两岁。

老农忙到内间仓库拿了一件民工扔下的干衣服，给王副省长换上，把湿泥浆衣服准备拿去烘烤，问王副省长“老哥吃点什么”，王说等等。

老康头去厨房点了一堆秸秆火，把老王哥衣服撑在几个镐把上烤着，放稳后又过来陪老王。见老王穿的满是汗渍、油点的民工服，笑笑说：“这真是委屈您老哥了！都是这老天整哩，咳！”

王也笑：“咋，象民工？还是民工头儿？”

老康头：“还真象！真一个地道民工！哎，一会儿你那衣服烤干，搓掉土就能换上啦”。

两人唠开了，一聊就快半个小时，老王看看手表，门外没有动静，雨时大时小。

老康头歉意道：“看我都忘了，老哥也吹两袋烟？”说着，把旱烟袋递过去。

王笑道：“不会，不会，不客气老乡！”但感到肚子有点空饿感，站到门口看看，又坐一会儿，然后再起来，反复多次，对老农说：“老乡，有卖面条没有？”

老农道：“有，拉面、手擀面还有挂面、刀削面，都是炒鸡蛋素面，这就是没冰箱、没肉，你喜欢什么？”。

王副省长：“品种不少哩！”

老康头：“咱家乡就这几样儿，你来的那路正修，平时晴天有一二十个民工修路，天天来吃面条，这几天下雨没来，我这个几间破房子，原来是承包地上看守苹果、西瓜用，现在春天没事，临时做饭店，也不挣啥钱，闲也是闲，给修路的老乡们凑个热闹。您老哥先坐喝茶，我给您做鸡蛋面去”，说着，把旱烟袋一缠，塞进腰间，进了后厨房里。

    这会儿王副省长才静心观赏起这几间房子，四大间房子，一电线掉着个灯泡上裹着半身灰尘，西面是套间厨房，正间放一个柜台和一张大方桌，可坐八人，旁边放着好几个化肥、种子塑料编织袋，东房也是套间，但分割成两个独立的小间，一个内是放一个方亦原桌，可坐八人，另一个房间里是一张长条案桌，上面放着几袋米面，地下有几样青菜，绿嫩新鲜，几箱低档的白酒纸箱，酒瓶外露。

    巡视一番房间后，门外天色黑暗下来。王副省长重新又坐到桌子前，从口袋顺手掏出一张报纸，仔细看起来。

这会儿，老康头儿已经开始忙着生火做饭，这破屋子里因为来人少，煤火不常着，来人吃饭才现生火。特别下雨天，柴火冒得烟偏偏不好好往屋外跑，满屋浓烟，初进门有点呛的难受或者小咳嗽。

    王副省长也有点咳嗽，然后用手上报纸扇了几下烟。

    突然，门外脚步急促，话语熙熙攘攘，随即就涌进七八个人来，分别穿着公安、保安、税务、农机站等不同制服或便装，连王副省长也搞不明白是什么行业，只有一个穿正经警服的，不过没有帽子，来人衣服都是湿淋淋的。来人很随意进了东面八人那个单间内，只有一个穿工商服没有帽子的人跟厨房老康头打招呼，老康头异常的陪笑，恭维搭讪：“所长快两个月没来了，今天我是贵客临门！”

镇干部有的认识老康头儿，工商所长见面道：“老康头儿，全镇干部包村，催交提留和农业税，也检查计划生育，刚抓了七八个，用我们车押到派出所，人多坐不下，车走了，我们叫雨搁下，干脆来你这儿，先弄四个菜，掂瓶酒来，给伙计们先暖和暖和！”说着，也去了那个八人小套间里。

老康头急忙答：“好来，先坐，马上就端去！”

王副省长没有理会，只看报纸。一会儿，那个穿警服的出来，进了厨房内，又催：“快点！”老康嘴上急忙回：“好了、好了！”

可是，这老康头越急，灶上火越小，烟越大。

小店套间内。

镇计生团避雨来到常来的饭店内间，把雨具放定，有的把雨淋的制服外套脱下搭在椅子高靠背上凉着。镇工商所长先开口问：“想吃点什么？米还是面？”

镇税所副所长接：“饭店属你工商管，就光叫吃米、面？这衬衣棒湿，周末喝两盅，去去寒气不中啊？”

工商所长说：“就你？上个月你赖的两大杯还欠着，这次先补齐还清再说”。

都知道刚进门没有菜，大家就习惯凑合着干喝，驱寒。

镇农机站副站长问公安派出所副所长：“工商所长答应先干喝点，还喝老包脸杜康如何？”

派出所副所长点了一下头：“你见酒话多，出拳出枚别再‘拖拉机’”，副站长说：“俺喝酒可实在啊”。

税所副所长打断：“谁说你抽水机落后了，今天六人，先拿六瓶，吃手擀面”。工商所长一听，赶忙起身去安置。

    饭店老康的刀声急促大响起来，一会儿就凑了一大盘凉菜给八人套间端去。又一会儿，里间吆五喝六的划拳猜枚起来，声音洪亮、吵杂。

    王副省长实在有点不习惯这种吵杂纷乱，站起身来回度步子，从门到桌前，来来回回。

灶房内。

老康头儿听外面所长说要吃手擀面，赶紧冲工商所长说：“好、好，所长进去您先喝着，我马上擀，不耽误”，见所长一进屋，然后对王副省长说：“老哥哥，你看这屋里烟呛哩！第一碗我先给你！”

王副省长说：“反正走不成，不碍事儿，不碍事儿”，说着，继续看材料跟报纸。

套间内。因为规矩严，税所副所长和公安副所长每人先喝两大杯，把上次欠得账还清后，大家才又重新起局。补酒的两位虽然顿时热乎了不少，但这猛烈的空肚子酒把脑袋弄得跟腾云驾雾一般，脚跟发木，当其中一位起身给他人倒酒时，身体竟没站直歪倒在身后墙上，旁边人立即扶了他坐下。

又吆喝一阵儿，大约十多分钟，套间内的人对话有点结巴，声音大起来。几位相互劝了吃菜，夹了菜后又猜拳要喝起来，又一瓶酒打开，身后墙根已经四个空酒瓶了。

戴着袖套和围腰的老康头，因为常年单身自己家里家外做饭，身手极其麻利，一会儿手擀面出来，他给王副省长先下出来一碗面。

    不巧，一个保安服装者从里间出来到厨房，晕晕乎乎问老农：“这碗面条给我先垫垫”，说着已经用筷子挑出一束面塞进了自己嘴里：“味道不错！”老农：“你几位不是先喝酒吗？这碗是先给人家那位老先生……”，话没说完就被吃面人打断：“什么老先生，我们都是小先生？”老康知道保安已经酒高话大，一脸无奈道：“都是，都是老先生”说着，不满地悄悄斜了那端饭人背影一眼。那人端面，出了厨房，进了八人那个套间。

    王副省长似乎嘴角一丝苦笑。

    突然，两个穿便服的从也从套间跑出，到厨房道：“师傅再来六碗面，四个热菜！味道不错！”说着，一个回了套间，一个却在厨房当了监工似的，出来一个菜就端走，然后就又折回身继续监工，盯得老农紧张应付，慌乱不堪。

    一个穿交通农机站服装的，似乎酒已经过量，身子摇摇晃晃，脚底下也不稳起来，手扶着墙壁走到厨房，道：“我的面条呢，太慢太慢！”老农道：“马上！马上！外边人家老先生都等一个多小时了，一碗面没吃上，都先给你们了！”老农话语里已经透出怨气了。

    那穿交通农机服装者扭脸向外看，结结巴巴问：“老先生？哪位老先生？”

    王副省长背手站着，两眼怒视着眼前景象。

    那穿制服者看见王副省长眼睛，身体一抖：“哪…里的，眼…眼睛怪吓…人的？！”分明语言在蔑视王副省长。老农见状，赶紧劝穿制服者：“别这样，我上菜快点儿就是了，别说人家老先生！”推制服者回套间。但是，那制服者不听，居然朝老农和王副省长手舞足蹈的大叫起来。

    老康头又赶紧到王副省长跟前：“您千万别生气，这些都是俺镇政府的几个所长和保安，财政所、农机站长等，今天天儿冷，喝多了酒就这样，别跟他们…”，穿制服这时一把把老农拉了个列蹶，道：“说…什么呢？！镇里谁不认识我们？谁…喝多了…恩？！”

    外面的劝解、吵杂声越来越大，似乎惊动了套间里的几个，这会儿又出来两个，也是晃里晃荡，来到跟前，说：“干吗，干吗？”然后对老康头：“菜呢？面呢！”猛一把推老康头进厨房：“赶紧做去！”，之后，对着王副省长：“干…什么你？想搞不稳定？当…当心你！”

    王副省长见状，扭身离开到门口，背身对着他们，没有吭声。

    几个人晃着，相互拉着、趔蹶着，又走进套间，叫声又大起来。

    老康头见各位镇里官员进了里间，赶紧悄悄跑到王副省长跟前耳语：“他们都是镇里七站八所的站长、所长，咱得罪不起，连天王老子都惹不起的地头蛇，你的面条，我马上给你做，马上好、马上好！”眼睛又瞥了一眼里间那个门口，赶紧扭身往厨房去：“老哥哥，别给他们一样，听说又搞什么严打，这几天还抓了好几个计生钉子户，别给他们一般见识，咱惹不起”。

    王副省长怒目道：“简直岂有此理！丢人！”说后，眼睛继续望凝着窗外细雨，突然他有点胸闷，左手捂了一下胸口，右手顺手从口袋掏出《救心丸》，磕出一粒含在嘴里。正巧老农把热面条盛入灶台碗中，问：“老哥哥，不知口味儿想轻点儿还是重点儿？您吃药？心脏不好，我给你倒水”，马上拿个大白碗倒上水，老农吹着热气，说：“不烫，就先少喝几口”，王赶快接住，一扬脖咽了，然后看着大瓷碗，说：“我没事儿，没事儿。这金牛瓷，有名的姜太公神传碗”。老农诧异说：“您怎么知道？这老牌子金牛瓷，连本地很多年轻人都不知道哩，老哥行家哩！”

    “有个崛山村儿，是金牛瓷哩老根儿，对吧”，王副省长：“哦，忘啦俺老乡，面条口味给重点儿”。老农又问：“辣椒喜欢不？”。王副省长：“喜欢！”

    不料此刻，那里间里忽忽冲出来两个保安和穿制服的人来，又晃晃悠悠匆匆进了厨房，见一碗热面，两人边争了起来。老农见面条被端，又是两个醉汉，惊愤不已，不知所措，只是说：“人家老先生比你们来得早，该人家了！”

    保安：“我的，什么…早晚。”说着，猛一把把老农推个趔趄，王副省长赶忙前去扶着老康头儿，说：“你们到底是干部，还是流氓？！”

    保安和穿制服两人突然被洪亮声音吓的一怔，那碗在四只醉颤的手上颠蹬几下，啪地掉在地上，冒着热气的面条哗了一地。保安怒道：“咋呼啥你！什么东西？污蔑政府干部，谁流氓，判你个诽谤”。

    争吵声也立即惊动了里间几个醉人，纷纷出来，都反应极快，如猛虎下山。那派出所长的警服已经热的开怀，到王副省长跟儿前，酒气刺鼻，道：“咋地咋地…啦？谁弄地下的？锄禾日当午，知道心疼粮食不？”

    穿制服的指着王副省长道：“他…咋呼…就砰…地下…”。老农道：“不是人家老先生！”

    保安道：“是谁？我？他？还是你？你说…说…谁？”一把揪住老康头儿的衣领。王副省长上前一把拉开保安手，道：“你们自己掉地下的，不要再闹了，等你们酒醒了再说，都冷静点！”

    保安道：“你敢给我动手动脚？敢抓我衣服，这可是你先动手打政府！”，说着，晃晃悠悠要去抓王副省长，却被王副省长一把拨过了手，保安在原地几乎转了一个圈圈才稳住没倒，便恼火起来：“手铐哪？”抓住王副省长衣袖：“我不信还治不了个老头儿了，我！”

    王副省长又是一下拨过保安手。但是其他几个人上来帮忙抓王副省长。王毕竟寡不抵众，被扭住身子。

派出所所长道：“知道稳定不？你是干什么的？”

王省长怒斥：“我是老百姓！有你这样的稳定吗？放开我！你配说稳定！完全是不稳定的祸根儿”，虽挣了几下，但毕竟没有几个年轻人有劲儿，夹克外衣被撕破一个口子，他对派出所长道：“你是当地的派出所所长吗，你的职责是什么？！”。

派出所长抓住王的胳膊，说：“你说我的职责呢，你破坏稳定，妨害我们公务，诽谤公务人员，毁坏公私财物，扰乱食堂公共秩序，也必然影响经济发展，破坏改革，所以，我就先拘留你，先…铐…铐起来，等会儿完事儿再说，这，这就是我的职责！”。

说着，几个人奋力将王省长用手铐铐了起来，还弄个编织袋套住了头和脸。老康头赶紧上前求：“他老人家有心脏病，我刚见他吃完救心丸儿，别出大事儿，人命关天！”几个制服者和所长纷纷说：“心脏病？装死也见得多了，有点儿破病就不执法啦？咱那拘留所里就专治这类疑难杂症”。

第2集

    里间有吆喝起酒令来。王省长用手铐猛烈敲打桌子，老农双手扶着王，道：“消消气儿，消消气儿，冤枉，冤枉啊！”

    巨大的手铐击打桌子声，震动着小饭店，几乎盖住了里间的吆喝声，这似乎是人们特定的唯一的抗议智慧。

    里间的人出来，后面派出所长也出来道：“扣到仓库里间去，别影响工作，影响兴致！再叫，明天拘留他十五天！”说着，其他几个人一哄而上，把王省长扣到里间的长条桌腿上，王说：“叫你们县委书记来，叫你们局长来！我是河西省政府的！”说着，声音变弱，脸色苍白，额头汗珠。

    晃晃悠悠的派出所所长，走到仓库门口，说：“你还想见省长…总理…总理哩，人家局长忙，县委书…书记更忙、公安局？…都忙着改革开放…局长能见你？老实待…待着吧，明天有9个拖欠农业税的，超生的…跟你做伴到拘留…拘留所！”砰地一声，仓库门被关严上了锁，里面声音顿时变小了。

    老康头趁没人，赶紧趴门缝往里看，看不见，哇地蹲在地上哭了起来。

    那个喝酒的里间儿，再次热闹吆喝起来，满屋都是乱哄哄的嘈杂声。

    一会儿，门外拖拉机声由远及近，到门口没有了声音。

    陈处长一身湿衣跑进小饭店，进门见老农在大哭，楞住，问：“那位老同志呢？”

    老康头赶紧起身，到仓库门口撞开门。陈处长见王省长被手铐扣的情景，脖子上筋顿时蹦了起来，他跑进那喝酒的房间，火冒三丈，吼道：“是哪个把我首长扣的？立即放开！立即放开！”

    几个喝酒人乎地站起来，七嘴八舌吵：“你是干什么的？来这里闹事？！”“也扣起来！影响酒兴！”

    陈处长被一根警棍击打后，立即挣脱五六个大汉被迫往门外跑，到拖拉机的司机驾驶室，急忙打了大哥大手机：“山南省委办公厅嘛，紧急，王省长在金牛镇西七八里处的一个小饭店被…非法拘禁，心脏病，十分危机，十分危险！”。

    山南省委。

    手紧握电话，山南省委宗书记用异常愤怒的声音：“我以省委书记和军区第一政委的名义命令你们……现场绑匪有枪”。

    接听电话的武警军官：“是”。

    山南省公安厅长：“是！”

    河洛市委许书记：“是”！然后拿起另一部电话：“宝河县武警离金牛镇最近的立即出动，全部缉拿持枪绑匪，不准伤害人质一根毫毛！”

    武警军官：“是”！

……

小饭店门口，夜幕细雨。

    陈处长在饭店门口，被两个穿制服的醉汉用电警棒猛烈击打，额头碰在门膀上早已经出血，血顺着脸狭流入脖子。他无法进饭店的门，在大轮子拖拉机旁团团转。忽然想起什么，急忙从湿透的西装里掏出皮夹，拿出一百元递塞给拖拉机司机：“拜托了，正西三里，把小车拖出泥坑，拉这儿来，快！快！”拖拉机司机猛踩油门，拉着陈处长，突突地疾驶而去。

    陈处长到门口不远：“先请你们放开老领导，一切好说，他有严重的心脏病”。门口两个穿制服者，一个蹲在地上呕吐，一个用警棒指着雨中的陈处长：“你过来，过来，你知道你妨害公务…判…判几年么？恩…来了，免费给你个铐子…，你俩做个伴儿，帮助凑个份子，给我们镇里一点政…政绩”。

说着，挥警棒着也突然扶着墙，“哇”吐了一地。

城郊结合部，一片不亮夜灯的居民区。

一间老式小瓦民房内，瓦檐往下滴着水滴。透过窗户，一根吊着长长电线的暗红灯泡下，女孩仙儿在专心在本子上写作业，旁边做着郑奶奶在缝衣服，一切那样宁静、安祥。

   “奶奶，你认识有三个字吗？”仙儿问。奶奶说：“五十多年了，认几个也忘完了，试试，说说啥字？”

   “跟官字好象好象的两个，保管的管字，宫殿的宫字，三个”，仙儿说着：“会吗？不会啦吧？” 

    郑奶奶取下老花眼镜，说：“这不能难住我，我还会认法律、会人民、会群众、会县长几个哩！”

   “那我考考你”仙儿认真地说：“老师说中国字是象形字，为什么官字要这么写呀？一个宝盖头，下面两个口，是不是吃饭的嘴呀？为什么上下还要连起来呀？”

    郑奶奶停下手中的针线活儿，想了想，在手心比划着，说：“对，上面口要吃饭，下面口也要吃饭，上面是当官的嘴，下面是咱百姓的嘴，在一个房子里吃饭呗”。

   “那我再考考你，为什么好多人还说，县官不如现管呀？”仙儿眨着眼问。

    郑奶奶说：“管字上面有两只眼，老是看着你吃饭的嘴，也大瞪眼盯着当官的，这自古管理国家的皇上就是管官儿的，只要管好官儿了呀，就别的啥都不用管啦，每个官儿呀都怕他，当官儿的最怕的就是有人用眼睛盯他、看他、瞅他，好多官儿连上班都一个人坐小车，一个人坐轿走路，不敢见人，都怕人看，所以就县官不如现管了。”

    仙儿：“不对吧奶奶，冯叔都当县长啦，不是还天天骑自行车上班，他就不怕见人呀？”奶奶说：“现在这天下，还是好官多呀，就不用每个都怕看着、盯着”。

   “那宫殿的宫字呢？”仙儿又紧紧地问。……突然远处传来有警笛声，奶孙二人一齐竖耳朵听起来。

崛山村，康根上家。

老康头儿子根上是个大孝子、大个子，从农民法律夜校回来就没消停，各家儿去找爹，又快半夜没回来，早急疯了，再出门问了几家他爹常去串门的要好朋友，都没见他爹。

    奔往金牛镇的几条公路上。

    宝河县的几车武警，全副武装驶出军营。

    高速公路上的警车尖叫、急驶。

    一辆轿车里：“我是河洛市委的许书记，叫宝河县书记立即就近组织医生，火速到金牛镇烈士墓附近，准备抢救伤员”！

    武警车上，一个个脸色严肃，着黑色防弹背心和钢盔，有几个长枪上装着夜视瞄准镜，是明显的狙击手。

    小饭店内。

刚才就隐约听见像警笛一样的声音，突然没有了，这个老康头儿，知道情况不对头、不大照号，悄悄给仓库间的老王头轻轻喂了几口面汤后，胆小怕事儿的他，早从屋后门进了窗外的简易厕所，往屋内观看动静。

夜幕里的小饭店。

这会儿依旧热闹。几辆警车已经赶到，带头盔的武警迅速下车包围了饭店，贴进饭店门口的两个武警猫腰，只蹭蹭两下，就把门口两个穿制服的给拿下，铐到警车里了，两个连吭一声都没有。

    里边儿套间里的几个还没明白过来，都被铐住了：“不许动！”那位派出所所长还嘴硬：“知道我是谁吗？啊！”话没落音，“啪啪”几个嘴巴子打在脸上，没回过神儿，就已经被拉到外间站成一排了。

    这时陈处长推开仓库门，武警也过来救人、扶人，只见王副省长昏躺在地上，怎么叫也不会答话了，陈处长慌忙呼叫：“别动，他有心脏病！动不得，快先打开手铐！所长身上有钥匙。”乎地，陈处长窜到所长跟前，从他口袋掏出手铐钥匙，迅速开了手铐，慢慢报起王副省长的上身。

120的担架来了，抬着王副省长上了急救车，吊针开始滴液。

满满房间的武警圈内，一排发抖的酒鬼，醉劲儿吓醒了一半儿。许书记怒气上前，把几个制服上的标签、领章都刷刷揪了下来，然后，向武警挥了一下手，酒鬼们全部被押出了房间。

小店后窗外。

怪怪！根上他爹，突然一想，得跑！腿又硬起来。后见几十位头带锃亮钢盔的武警包围屋子，又迅速冲进屋子，出现惊人场面后，他腿软瘫，从泥地上爬着，冒雨翻墙算逃了出去。根上他爹目睹眼前一幕，腿那是忽软忽硬，他六十年岁月告诉他，历史上打仗都是双方拿枪人之间的事儿，误伤百姓的事多了去了，枪子儿不长眼，法院不管，没人评理，没人赔你，全靠腿快，全靠运气。

崛山村，康根上家。

老康头儿子根上跑回家还是没有爹。他想：没准儿就在三四里外的黄泥岭上的小饭店了，便拿了雨衣，匆忙沿崎岖小路去寻爹。

崛山村村外泥路。

在半道上碰见了，赶紧把雨衣裹爹身上，扶起连话都吓的说不出的爹，嫌走得慢，又背上爹往家赶，只感觉背上爹好象直发抖，这回可能病的不轻。

到屋里，见爹脸色苍白，赶忙给爹换衣、喂水，等爹缓过劲儿来，才明白爹是叫吓的，平时爹身体挺好的嘛，这根上心里才松口气儿。

突然，“我哩妈呀”一声大喘粗气儿，把根上差点没吓软！

他赶紧给爹揉胸、捶背，小声问：“咋啦爹？你别吓我爹！”

“哎呀妈呀！跟当年国军一样，那个钢盔铮亮！冲锋枪，那个乌黑……哎呀妈呀！……”，“爹，爹！慢点，慢点儿说”。

老康头：“咱镇干部，你认识不？”“谁？”

“工商所长？派出所长？还有管税务所长？……”，“哪个不认识！听过他们来咱村儿做报告，也不是三回两回啦！咋啦？”。

老康头：“都叫打大嘴巴子啦！一群戴钢盔哩围住打呀！”

“啊？！”根上一下扶住桌沿儿算没倒下，他从懂事儿开始，就没听说镇政府干部挨打过，赶紧问：“在咱那小饭店？”。

“恩”。

“什么国军？是国防军吧？”。

“有时候戴钢盔，有时候戴大沿帽那个”。

“那不就是公安警察吗！看把你吓的！”

“不是，不是，警察没升过国旗，象那个什么门，国旗班穿哩黄衣服”。

这根上家虽穷，30多还没说上媳妇，但根上经常出县城打工，见识不少。一听爹描绘的情况，心里也紧张起来。“爹呀，坏了，坏了，什么国军，那是武装警察！咱俩得赶紧走，到外县崤山俺马大姑家躲躲去”。

“为啥？咱又没犯法，我今天饭钱还没收哩，最少少收一百多块！”爹糊涂老实。

根上说：“甭要你那一百块啦，还一百多块，现在咱最需要跑得快！赶紧收拾东西，路上说”。

爹说“不行，怕啥，又不是日本飞机来啦，这年头又是共产党领导，咱穷人怕啥？等这雨停下，天亮再走也不迟，等等、等等再说”。

根上倒越发急了，他去拔出爹腰间的旱烟袋锅，给爹，点上烟，说：“你想啊爹，你前几年还常给我说，共产党里也有孬人，是不是？”

“没错、说过，是说过，反右，还说过文革，少叫你参乎什么运动，眼下，这又不是运动，怕啥”老康头用烟锅指着地下说。

根上说：“那‘官场’里的事不就是‘运动’哩事吗？对不对？你不是说过：‘运动’是官场的‘儿子’吗？忘了？”

“哦，对、对，是我说过的，还不都是听别人说哩嘛，人家来咱饭店吃饭人，这年头啥人都有，啥都敢说，官场是‘运动’他爹，只要有这‘爹’，就肯定使劲儿‘生孩子’”。

康根上赶紧接着说：“别生了，你再想想啊爹，你说咱老百姓别参乎朝廷家里事儿，参乎了，早晚得倒霉，有什么血光之灾，对不对？”。

“哎小子？！我都忘啦，你还记得？”。

根上：“你还得想想，咱镇上那税所所长牛不牛？”“牛”，“派出所所长牛不牛？”“牛”，“这官儿里头，连派出所所长的嘴巴子都敢打的官儿，那该有多大？”

“多大？”。

“你猜，至少市公安局长一级不敢轻易打派出所长吧”。

“恩？，多大官儿敢打所长？”。

“那就是省级市级什么官儿”。

“……有道理”。

根上说：“咱村儿法律业校涂老师，那人家可是全市正牌儿哩法律教授，他说过，凡犯法案件都要证据，要证人，要什么现场目击人，对吧？”。

“没错！”。

“那挨打的乡干部，咱抬头不见低头见，派出所长还帮咱破案，追回过咱那房里被盗的两袋化肥什么，对吧？”

“对，好样哩！”

“将来咱用镇上干部多呢，还是用省里官儿多？咱得罪谁？我琢磨，得罪哪头，都甭得罪咱镇上哩官儿，对不对，你到法院作证咋说？再说，另一拨省官儿，咱更得罪不起，不敢犯一星点儿糊涂啊，快走！”“恩？”。

“现场你就一个见证人吧，这两边咱向谁、不向谁？得罪谁？”。

“我说在窗户外头，吓尿啦，蹲在厕所，啥没看见！”。

“你傻！人家公安成天吃啥饭？能唬过人家？人家问你：你既然没看见，那你害怕啥？叫啥吓尿哩？！恩？你咋说？”

老康头真是叫儿子给噎住了：“那？……”。

根上说：“再说，明知情况不说实话，也落个坏良心不是，只有跑一条路，走为上计”。

“没一点儿办法啦？就个走为上计啦？”。

“人家公安上，那红鼻子汽车都不怕下雨，说来还不就到了？”

“是！那，那，赶紧走吧！一百多块饭钱，咳，亏就亏吧！”

根上搀扶着爹出门，先四周望望，见没动静，慌忙远去。

    宝河县城。

县医院的走廊里，一派紧张忙碌，气氛令人窒息。

山南省省委宗书记问楼道的医生：“危险吗？”医生道“危险期还没过去，需要观察一段”转身又进门，突转脸说：“宗书记别急，我们一定抢救过来！”。

宗书记：“我谢谢大家！”

急诊室内七八个医生在忙碌，心电图、氧气罩、输液瓶前一双双瞪大而凝神的眼。

急诊室门外。

宗书记问河洛市许书记：“你找的专家组在什么地方？”

许书记：“刚接到报告，专家医疗组五人大约还有五分钟路程，很快，全市一流专家、博士导师”。

宗书记：“这心脏病，几分钟就能要命啊！真是急人！”

许书记搽搽额头汗珠：“责任在我，我检讨……”。

宗书记低音厉声道：“别添乱！现在要责任什么用？我要人命！”

周围一帮人站在急救室门口，肃立无语。

一辆急救车飞驶入县医院。

楼檐下车门开后，穿白大褂的几个医生跳下车，疾奔楼内。

走廊里见专家组拿着各色仪器，其刷刷让出一条路来。

到急诊室门口拉开门，鱼贯而入。

走廊里的各级干部，都看着急诊室门口，死一样寂静。

大家焦急的神情，一分钟、一分钟地盼着。

急救室门外。

十几分钟后，一位白衣医生从急诊室出来，对宗书记说：“开始缓解”。

病房门开了，宗书记和徐书记二人随着医生进门，来到护士护理的病床前，弯腰看了看，王副省长仍在昏迷中，眼睛紧闭，但面部表情安详，已经没有了痛苦。医生道：“脉搏开始好转”。

一位中年白大褂医生伸手轻轻点了宗书记以下胳膊，极低声说：“咱到外面”。

在县医院院长办公室。

宗书记说：“院长，请你们用最好的药品！”

院长：“县委白书记交代过，一切都是最好的！放心！来得专家组里，都是全国一流的，一位是我的老师，多次叫心脏病人起死回生！神医！”宗书记说：“拜托大家！”

院长：“这位患者，颈部、胸部都有枪伤啊！”

宗书记：“对，打日本时候留下的，到46年我俩一个团，他是团长，我是政委，真会打仗，有名哩拼命三郎！”

一屋子人听了，敬重的点头。

医院楼道。院长办公室。

这时候，一个穿兰条病号服装的男子，急速走过楼道。

院长办公室。

推门进来，见一屋子人，问院长：“宗书记在吗？”

院长马上介绍：“这是我们冯副县长”，宗说“我们认识”说着马上拉着冯坐下，但脸色依旧严峻。

冯刚说：“宗叔叔，你让我出院吧，没病急死我啦！”宗书记：“这次好说，这回有你小子忙的，看看眼前，我知道你待不住”。

两人正说话，一个医生进来，说：“病人醒过来了！”

急救室内。

两人起身，来到王副省长的病床前，面部带着氧气罩的王省长睁眼看见宗书记，要说话。许书记看了医生一眼，医生忙看了旁边几个护理仪器，点头示意可以说。

宗书记弯下腰，听王微弱声：“我没关系，这个事件，是我们官场的又一个洋相，万万不要扩大影响，回头把几个镇干部放了，叫小冯县长留下，你们别在这里了，你省委担子太重”。宗书记点点头，紧紧握了一下王吃力抬起的一只手，轻声安慰：“老团长啊！我没照顾好你，叫你受委屈了，安心，等病情稳定住，明天接你到省里去修养一段时间，彻底好了再说”，王副省长急忙抽出手说：“不，不！我要尽快返回河西省，我知道我这破机器，过不去就一定会回来，没事儿，还得回去打仗，打好咱这协作经济仗哩！”。

两双紧握的手分开，宗书记面带内疚的神情离去。

冯县长依坐在王副省长身旁，冯刚说：“王叔叔，没想到会这样见到您，我们基层干部的素质需要提高……”。

王副省长打断冯刚，微声而清晰说：“不能光怨基层干部啊！真正法制理念，还没在干部头脑结结实实、牢牢固固扎根，国家经济情况，翻天覆地好转了，但法制转型仅仅是开始，局部还有些表面化，不是真正习惯、稳固的法制，大家还习惯严打、专政的思维，文革形成的根本条件，那个土壤，并没有彻底消失，大面积的问题不会有，但叛徒、内奸、工贼的惊天悲剧，还会随时随地出现在局部，我被手铐铐住的瞬间，我感到，责任根子，还在我们自己高级干部身上！我们高干首先是‘害人者’才变成了今天的受害者啊！”冯刚点头。

王副省长微微叹口气，继续说：“要彻底不做受害者，就不要光埋怨基层干部，他们看我们上头，我们上头啊，习惯人治代替法制，习惯用中心工作‘压倒一切’，今天用‘经济中心压倒一切’，明天又‘政治压倒一切’，后来再用‘什么、什么压倒一切’，压倒什么？我们执政党手里有权、有枪，需要压到什么人吗？说穿了，压倒的‘一切’中首先是法制啊！是不是？法制、宪法那才是我们治国之本哪，‘压倒一切’那法制何存啊？！我们是执政党，我们自己领导全国制定的法律啊，怎么能自己再压倒它呢?只重依法治民，不把依法治官放在前头！所以，基层同志就会照着我们学，责任在我们上级啊”。

冯副县长尊敬的点点头：“王叔叔，略见所同，你休息，别多说话”。

王副省长：“今天这铐子铐得好，能再多铐几次，法制还能再进一点儿步！（笑了）值了！没关系了，我心脏老毛病了，过去那一会儿就好了。你怎么也会住院？还是头伤？”

冯副县长：“我身体也没事，县里、市里领导非让我住院，什么例行保养，真是叫我无病呻吟！”  

王副省长：“这次我看了金牛镇山区，你这里有很好的发展机遇，咱中西部边缘几个省份在你们山南省开了一个经济协作会议，得到中央的肯定，你争取到我们河西省考察一下，咱爷儿俩合作，一块儿给老区农民办点项目怎么样，给我九泉下的老伙计们一点安慰。”

    冯刚说：“原来你这次去给我父亲他们几个老战友上坟了？”

   “路过，不看看他们，心不安，”护士来换了吊瓶，王接着说：“你父亲生前在文革中，最大的心愿，就是要帮这里老区山区的群众脱贫，咱得扛起来，不然如何见这里‘江东’父老，退休就没时间了”。

    不知不觉，窗外开始慢慢亮了起来，新一天又来了。

    沉沉夜色下。

    一辆辆不同型号的大小警车放出长长的强烈光束，呼啸驰过，长长的一排。后面跟着几个豪华的中巴和轿车。

    一辆白色豪华轿车内，河洛市市委许书记请示道：“宗书记，如何在媒体上处理这个事件，刚才宣传部长来了电话询问，国内一流媒体的一些住市记者感觉异常，已经在市内等待澄清”。

    山南省省委宗书记神态凝重：“这么快？现在肯定不能公布，先不点名内部口头通报，对受害人姓名必须严格保密，之后再研究是否向社会公布问题，先要抓好常规普法和干部教育工作，尽快开展一次阶段性作风整顿，尤其是执法机关的各级领导干部”。

“是……”。

    突然，车停。车内许书记电话响起来，接道：“知道了”。随后立即推门出车，同时对宗书记说“十几个上访人员”。

    宗书记也立即下车。几十个武装警察和公安警察正拖、扭起在泥泞道路地下跪的访民。访民有的被刚拖起，有的浑身尘土，有的被扭送警车里，有的还在原地跪着，头上顶着不同的白纸状书，哭喊着。

    宗书记见状急喊“都住手！慢、慢！”然后搀起一个冤民问：“我是山南省省委书记，能告诉我什么事吗？”冤民、访民刷一下围到了宗书记身旁，都是邻近县乡的访民。

    许书记赶忙上前：“各位乡亲、朋友，我是河洛市委书记，省委宗书记还要赶回省城开会，如果你们相信我，请把材料交给我，也请你们给我一晚上时间，请你们明天上午到我办公室，到时候一定妥善解决你们的要求，好吗？”

    访民纷纷递上材料，一边说：“几年都过了，不在乎这几天，谢谢许书记！”

    有的访民衣服缕烂，眼睛已经流出感动泪水，有的还合掌作揖，有个还重跪地磕起头来，宗书记马上去扶。

    宗刚抬头看见依威克警车里几个访民往外使劲出，但被警察控制。

    宗书记厉声道“放开他们几位！立即放开！”说着上前扶住出车门的几个访民。“打开他的手铐！”宗书记眼神扫望周围时，一个民警跑步过来，快速开了铐。

    宗书记对民警、众人说：“在山南省，你们应该听我的，没有错，但是，更应该听他们的！听老百姓的！别再把大小关系弄颠倒了！常识上不应该老犯错误”。

    宗特地对身旁的公安厅长说：“你是厅长，搞粗暴执法，警民对立的这类事件要严格防止，全省不能再出”。

    “是”，公安厅长立正道“今天情况特殊，保证以后不再粗暴”。

    “警民关系，什么时间、什么地点也不允许特殊、例外存在”，宗书记打断厅长的话“用你们这个没有公安字样的依威克车，把群众一个一个亲自给我送回家门，送人的要全部穿便装，要真诚道歉！不得扰民！”

车队继续前进。

车内宗书记说“老许啊，要让年轻干部永远记住，这个地方是什么特殊地方，是老区，老区人民，是他们给了我们今天！更要要求警察之类人员，不要用警铐、警棍对付手无寸铁的老百姓，热衷简单化、搞对立，动不动就处处拿妨害公务压百姓，忘了给谁办公务，老百姓还活不活啦？坚决清除这些衙门作风，作风同样事关执政党的存亡，要问责，绝不能棚架作风问责制。”

宝河县县委会议室，紧急会议。      

省委宗书记和市委许书记分别给县市委主要领导指示后，留下了市政法委的秦书记和市纪委刘副书记坐镇，参加宝河县委紧急扩大会，四大班子一个不拉，还有县公安局领导，二十多位全到，半夜起床，这会儿也东方泛白，但谁也不敢犯困，个个神情严肃。

县委白书记两句开场白后就请秦书记做指示，只是大家谁也不敢鼓掌。

秦书记严肃地扫视会场一圈，道：“大家都知道了，市委、县委多年来搞得教育还少吗，政治教育、党性教育，还有法制教育，紧锣密鼓，至少六七年了吧，怎么还犯这么低级的大错误？！严重干扰了我们的中心工作，大家怎么全心去搞经济建设？！”沉寂一会儿“影响不影响我们的省市形象？影响不影响改革开放？……”。又沉寂一会“要坚决问责！”话题一转说：“金牛镇主管领导要有撤职，要有检讨，要有通报！县里管法律教育的、管干部思想教育的有没有责任？要问责！”。

市纪委刘副书记一直点着头。冯副县长这是抬头盯着秦，与秦目光碰撞。

秦说：“不要以为宝河县经济发展快一点，省里给钱多一点，干部就可以违法乱纪，就可以为所欲为，就可以牛气冲天！这次，要打压干部中的违法牛气！光教育是不行地。”秦再环视一圈，说“金牛镇这个干部队伍是怎么带的？还牛吗？我看责任在县里，根源在县里，有个词儿，叫厚积薄发，一点没错”。

接着，市纪委刘副书记也简单严肃说了大致相同的意思，就叫参会干部发言，四大班子一把手都表态后，白书记问其他副职意见。

冯刚说：“刚才，各位领导说的都很好。问责没错，我是金牛镇出来的，又是县里主管普法教育哩，当然要负全责。但是，今后制度建设更重要，制度不光继续完善，还要深入人心，把良好的政治道德，变成官场的自觉行动才行”。

秦打断并插话说：“我们制度没问题，关键在落实责任”。

冯刚无畏地坚持说：“说的就是责任制不完善，落实不了”。

秦反问：“什么制度能完善责任制？我们党的制度不好吗？！”

冯说：“当然好，连保好，对群众，计划生育可以连保，土地拆迁可以连保，还推广为先进制度，党政机关治理违法违纪、治理官僚腐败一样可以三级连保，如果某一级违法，如果一级腐败，上连三级辞职，不好吗？！”。

秦脸紧绷：“你！”……

市纪委刘书记忙笑说：“这个话题以后再深入研讨，有理论探讨的机会，今天我和秦书记要赶回市委开会，白书记我们先行一步了，你们有事接着开”。

白书记明白刘书记的意思，悄悄拍了一下冯肩，先起身，随后，各大班子有些领导也起身相送。

秦分手时，特别交代面前的干部说：“按省委要求，把今天现场的那个证人老康头儿什么，尽快找到，交市公安局，先保密，先封口”。

秦、刘二位书记的车出了县委大门。

车内。

小车内后排上的秦书记不满地说：“这疯县长真是名不虚传，目中太无人！”

前排上的刘说“不就是背后有省委宗书记嘛，疯子还来过市纪委，反映对房屋拆迁中市里推广的连保制危害，呼吁叫停、查处”。

秦书记说：“改革就是要创新，摸着石头过河，发展逮老鼠的好猫嘛，这疯子好象对改革有些不满，想颠覆我们党的计划生育和拆迁先进制度，胆子不小”。

刘副书记：“现在的干部标准，就是会从上级财政要来钱，就是好干部啊”。

秦书记说：“这回一定要对宝河县严惩，杀杀他们的傲气！”。

刘副书记：“省里叫保密，怕影响省市形象，不然肯定是轰动全国的反面典型！”

秦书记：“宝河有点诸侯国味道，不然，肯定要抓一批、撤一批！”

秦书记口气放缓，说：“老伙计，说实话，从近几年计生和拆迁实施的实效看，最得力的措施还是连保制，这制度名声不好听，但实在管用，能抓住老鼠。”

刘副书记：“要不咋完成任务，还不知又少摘多少顶县官儿的帽子”。

秦书记：“前段听说省委提名叫这个疯子来市里，干你这纪委副书记，疯子自己还死活不干哩”。

刘书记吃惊说：“都三个副职，满员了，还有这事儿？！”。

秦书记说：“不必担心换你老弟的位置。他疯子口无遮拦，说反腐可以实施株连九族制度哩，够铭言吧！你没听说？”

刘副书记说：“开玩笑的吧？”

秦书记：“他在市里政法口正式会上，多次说过”。

“有赞同哩？”

“哪有！不少干部还背后骂他，有次我那儿开全市政法会，不少干部要求市里罢免疯子”。

“他宝河县，咋会有他这荒唐言论市场？！”

“疯子有个理论根据，说封建社会能延续三千年之久，最主要的制度之一，就是对腐败官员诛九族制度”。

宝河县委会议室。

宝河县委扩大会继续进行着，有关领导的问责上，大家都争着担责，只好先把问责搁置，麻烦的是这证人老康头儿如何找？县公安局长坐不住了，急忙站起身说：“我再去布置，回来我再检讨，再撤我职，我服，不能连累大家”，一旁杨县长说：“谁说撤你？镇干部啥时候归你管啦，啊？”白书记也插一句：“照常工作，想别的没用！”公安局长急忙出门了。

县公安局门口。

开出一溜带红鼻子的警车，开到县三叉路口，又分成三路前行。

警车附近的不远山坡路上，乔木、草丛间。

根上父子两人恰恰看见朝他村镇方向急驰的警车，父子两赶紧躲到一棵大树后，根上说：“爹，看，差点出不来家门吧，这往崤山县的长途车站不能去了！咱得拦顺路的小拖，别叫公安人碰上咱”，“恩”。到底是父子两个一起在电视里看过不少破案连续剧，都认得日本杜丘警长，会两下，父子这会儿配合非常默契。

老康头：“咱也当回杜丘！”根上立蔡说：“拉倒吧爹，人家有‘真由美’陪着，咱呢？”

大路上。

一辆警车里，车内一警察用大哥大跟金牛镇领导通话：“镇长？什么？家没人？村儿里也找遍没，再打听！”放下电话，对身旁人说：“局长，村、镇干部都出动找老康头，没找到，他们分析，这老康头从小就胆小怕事儿，一贯老老实实，可能怕惹什么麻烦躲了”，局长问：“他亲戚网谁了解，找个向导，分组找，就是挖地三尺，也得找到！”

各个车站、路口，在路灯下，比往常多了不少穿便衣、警服的人，观察来往人和车辆，行人新奇，纷纷回首，充满不解、奇怪的眼神。

宝河县，城关镇一个黑胡同内。

两人紧贴着墙，根上用手把爹拦在身后，说：“夜晚拦车、找车，离县城里近跟汽车站会有个体三轮，越怕进城越得进”。等了一会儿，只有少数行人，没车，根上说：“走，长途汽车站附近，我过去一起有个挖煤的，现在改蹬三轮车生意了，关系还可以，走”，拉着爹蹑手蹑脚捡黑影走。

路途遇到三四个汽车灯，俩人都怕是公安车，一律迅速躲到黑影或墙角。

车灯余光从他们面前闪过后，他们趁间断无车赶路，走走躲躲，终于找到那个矿友。

一胡同内，很远电杆上灯管照射下，有个平房宅门。

根上拿着打火机，照照门牌号，说：“是这儿”，便砰砰敲门。由于敲的轻，一直没有回答。根上只有再敲们，老康头主动四处瞭望。

门内终于有人问：“谁呀？”根上说我，门开了，矿友请他们赶紧进门，根上关好大门。说：“哥们儿，我寡妇沟亲戚家有急事，俺爷俩也没找到车，半夜只好找你，真是给你添麻烦，劳驾您帮送一趟，钱不少您的”。

睡的懵懵懂懂的矿友说：“啥事儿恁急，眼看四五个小时就天亮了，先住我这，天亮咱起早走不中啊？路上泥糊糊打滑。”

谦让、寒暄几句后，矿友留不住，就穿衣蹬上三轮车出门走。根上说我蹬车，就叫矿友跟老康头做车后自制棚里。

刚出县城。

就遇见路口有一辆警车，吓得根上赶紧下车，叫棚内老爹用衣服裹住头。自己绕着警车蹬车走。还好，走远也没有警察下车。

棚里矿友伸出头问：“根上，你是不是犯啥事啦？咋怕警察呢？可跟我说实话啊！”

根上用手抹一下脸上雨水，喘着粗气儿说：“咋说话你是？！才蹬几天三轮车就长学问了你？！还嫌我不心急火燎啊！”

矿友赶紧说：“没事儿就好！我来蹬会儿？心里越累越火，中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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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集

    大雨中，泥路上。

    王副省长、冯副市长、二柱、仙锤子等一行十几辆工程抢险车、警车车在风雨中急驰，已经离矿口不远。

    地面上，二老板办公室。

    二老板跟七八个监工在房间，二老板面前电话急响，他拿起：“老板，什么？省来人检查，立即撤？明白”。放下电话，命令一个监工把中巴车开来，火速撤退。

这时，倾盆大雨中，十几个矿工站到了全部撤退监工、工头中巴车前面，一个说：“矿下溃水，三个人没上来，电路短路熄火，赶快修理电路救人！”

七八个监工从车上窜下来，各个手里拿着铁棍，凶神恶煞，抡起就打，然后开车逃跑了。

    在一个山口，这个逃跑的中巴车被几辆警车堵住。

矿上。

几十个矿工在两个班长指挥下，抢修电路。

矿口根上的十几个老乡在雨中哭喊：“根上！”“大哥！大哥！”……声音撕肝裂胆。

    冯副省长一行车队赶到矿口。

冯、王、郑、二柱、锤子全部下车，浑身湿透，站在矿口。

全副武装的强险队员抗拿各种设备，迅速修好电路，启动了抽水机和升降机……

    医院。

    三具被洁白床单全部蒙严的矿工尸体，周围站着几十个获救的伙伴，在失声痛哭和悲伤。

    煤都市中央豪华大剧院。

一身洁白舞衣和白头丝带的仙子，面部悲伤，在完成最后一场合同演出。

全部各场演员服饰始终是白色和兰色，没有了往日的红色和粉红色，在观众一再的热烈掌声中，仙子又表演了一段独舞，她从一朵绿色牡丹中起舞出现，形体语言的悲愤美和苍凉美，使观众情不自禁起立鼓掌。

    次日，煤都市中级人民法院门口。

    涂老师、冯副市长、王副省长、二柱和农民工协会干部、锤子、仙子、侯记者等几十个人，肃穆来到法院立案大厅，向窗口递上了行政诉状，窗内见这么多人来，立即认真接受了诉状。

    宝河市青山绿水间。

宝河市农民、公务员、工人为自己的英雄送葬。前面白幡飘飘，纸钱飞舞。

十三岁左右的男孩‘小不点儿’身穿白衣重孝，双目红肿，手捧崛山村儿村民根上的遗像，锤子陪着他，旁边是哭泣的根上的妻子秀兰，她左手拉着根上喜欢的7岁女儿，马大姑和仙子等人陪她搀她。往后，长长的队伍蜿蜒延伸，无边无际。

    根上的骨灰盒被放置在一口上好漆黑的柏木棺材内，由十八个壮汉抬着。棺木后面，是王副省长、河洛市委许书记、市委宣传部长、市政法委周副书记、宝河市委白书记、冯副市长、温助理、张海灵主任、涂老师、杨元明、镇领导、冯狗孬、冯建国、方律师、郭老师、老道长、老桩、金老板等依次列队行走。

    二柱农民工协会队伍显眼，队前是一条巨大的高高的黑色横幅，上面写着：英雄，您一路走好！

    农民工自己的唢呐、笙等乐队中，几个中青年农家女唢呐手含泪吹奏，长歌当哭，悲凉苍远。

    街头、桌上、手中。

    各种报纸上都分别以不同标题刊登：数万农民为自己的英雄送行；英雄，您一路走好；市委市政府发文向农民工英雄学习；救人英雄，彰显荣德；河洛人的骄傲……

    市政法委办公室。

两位市国家安全局的人员在跟周副书记汇报工作，气氛和谐，其中一位说：“我们感觉必须彻底解除对冯副市长的监控，不能再干劳民伤财的蠢事了，我们国家折腾不起”。

另一位点头也笑着说：“还望周书记指点”。

周副书记笑了，说：“你们二位处长自己可以完全协调，有法律在，法律跟任何领导的个人意志冲突或不一致时，你们自会权衡，还用我说？不过你们还是要记住，当今社会不是都知道是信息社会吗，要时刻分清哪个是黄忠的信息，哪个是蒋干的信息”。

    省城，省纪委大门。

    王副省长昂首健步迈上坚实的花岗岩台阶，后面跟着表情肃穆的蔡大姐、石镇长、杨元明、涂老师、郭老师。

    宗书记跟几位开心的座谈。

    河洛市水上豪华餐厅。

    潘总经理、刘圈经理、郭一林经理和几个公司高管女助手，在陪秦书记消愁，秦书记已经醉意浓浓，潘等几位在劝：“秦书记、秦大哥，别再不能自拔了，我记得唐朝大诗人白居易晚年，就在咱旁边这个天津桥上，劝一位老朋友，也是当朝老宰相裴度，不要再为另个当朝宰相李德裕官场磨察伤感，有这么四句话：莫叹天津桥上月，莫悲金谷园中春，若学多情寻往事，人间何处不伤神？”

    秦书记醉笑：“好，人间何处不伤神，好！不多情，人家白居易也是宰相的料儿，尚且如此大度，咱远不及人家地位，为何还伤神？！来，干。”

一杯再下肚，秦说：“话这么说，人家石镇长也有保护伞哪”。

潘等说：“您大哥给个话儿”。

秦：“眼下征地你不要再给我出流血事件啦，一滴血不准再流！我已经自身难保，人家有股势力正为此状告市政府在流血事件防范不力，叫行政不作为，记者在关注追踪报道，如果再出流血事件，你们末日就不远了”。

潘总说：“决不再流血给您大哥添麻烦，石某那小子，看兄弟们咋给你摆平！”

秦书记挥了一下手，说：“你大哥我大不了不干”。

潘等说：“誓跟大哥同患难！”

秦书记说：“谢各位理解，我后天要随团出访几个国家，甭征地添乱，不要同时两处开战，记住，这是兵家之大忌！”

    锦绣河洛集团开发公司，涂老师办公室。

    办公室正前方有一个横幅，写着：促官治乱、构建和谐公益诉讼研讨会。

    一个巨型椭圆会议桌周围，围坐着三层与会嘉宾，大家在热烈发言。王副省长、涂老师、郭老师、侯记者、任记者、蔡大姐、杨元明、方律师、北京秦国律师、王大海先生、张松海先生、程律师等各界法律专家、教授，数十人在座。

    崤山县，风高夜黑。

    一辆面包车上下来几个黑影，窜入石镇长家的胡同，楼梯上匆忙的黑腿。

    石镇长和妻子在拍打着手势，给拉二胡的女儿鼓励，美好动人的《一支花》，已经拉的熟练悲苍。九岁多的石小妹演奏着，天真可爱的面庞。

    突然电灯熄灭，黑暗中黑影窜动，寒光匕首。石镇长满脸血迹，拼命挣扎，缓慢爬到窗口，使劲儿推开窗户，见一个白色面包车牌子，一会儿消失，他用血手按下了110。

    几辆警车和一辆120救护车停在石镇长楼。

门被推开，三人都在血泊中，场面凄惨，目不忍睹。

警察迅速照相、救人，三副担架抬三人放进了救护车，车呼啸启动，奔走。

    崤山县医院。

    冯副市长、蔡大姐、卖烧红薯人、郭县长等看望头缠白绷带的石镇长，石躺在病床上，无力地伸手跟冯、郭等握手致谢。

冯和郭出了门，在另个房间，一个医生把两个白床单蒙头的尸体，先后掀开让几位看了一眼，郭县长和公安局政委的眼泪出来了，冯拍着郭县长的肩膀，来到走廊僻静处。

郭痛苦地双手拉住冯手说：“老冯，都愿我醒悟太迟，太迟啦呀！”

冯刚说：“转型时期，难免付出各种代价”。

郭：“不！我工作上有缺陷，石镇长是个好兄弟，好干部啊！”

冯劝说：“我们这次两个市县紧密联手，防范了一场新的拆迁流血事件，您老兄的工作很细致、得力，我都听周副书记介绍啦”。

郭：“流血、暴力，要让我们人民永远走开”。

冯、郭两手再次紧紧握住。

    河洛市国际机场门口。

    几辆黑色轿车在路旁整齐停放。最前面一个汽车里，有冯副市长、涂老师、蔡大姐等，后面几个车内有宝河市的几位公安警察，注视着外面动向。

    一个奔驰轿车停在机场门口，从车上下来了秦书记，一个助手帮他拿下一个精致的行李箱，秦给司机挥手示意走，车驶离后，他得意望了望身后。

另车内的警察精神抖擞准备行动。

在冯副市长车上，涂老师焦急问：“郭县长怎么还不来电话？！该行动啦。”

这时，冯电话响，接听：“郭县长你好！还没有证据？明白”。

冯无奈放下电话，说：“再叫他开心几天吧，撤”。

蔡大姐、涂老师惊异问：“眼看着叫跑掉？”

冯刚说：“以后会有人招待他，暂时不配合崤山抓捕了，没有证据，咱也不能冤枉他一个好人，撤”。

秦书记身影消失在机场门内。

冯副市长车队开始掉头返回。

    东方日出一杆高，煤都市中级人民法院审判厅大门口。

    数百群众围在了门口广场，有不少穿工作服的矿工，也有不少公务员等各界模样的人。

    一会儿，法警打开了审判厅大门，人群涌入大门。

    审判厅内。

    原告席上，冯根上的儿子、妻子和涂老师、方律师、郭老师代理人在座。

    旁听席上，冯副市长、王副省长、蔡大姐、二柱和农会干部、杨元明、候记者、任记者、程律师、北京秦国律师、王大海先生、张松海先生等数百群众在座。

    被告席上也已经有两位代理人在坐。

法官席上，审判长和左右各两名审判员、人民陪审员点头征询后，用手中的法槌轻轻敲了一下，一声清脆的硬木撞击声，立即通过扩音机回响在大厅内。

审判长说：“山南省宝河市冯小强等人，诉煤都市人民政府行政不作为一案，现在开庭”……

    （全剧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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