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剧导演剧本《驴年马月》第六集

第六集

时间：2008年夏。

地点：观音寺院。

人物：王玉明、孙乃正、郝正贤等。

1观音寺院 日 外

  △寺院扬声器播放着往生咒：

    南无阿弥多婆夜，

    哆他伽多夜。

哆地夜他，

阿弥利都婆毗。

阿弥利哆，

悉耽婆毗；

阿弥利哆，

毗迦兰帝；

阿弥利哆，

毗迦兰多。

伽弥腻，

伽伽那，

枳多迦利，

娑婆诃。

…………  …………

△孙乃正等三人拜佛场面。

△（景物及音乐蒙太奇渲染）幽美动听的《拔一切业障根本得生净土陀罗尼》的唱念咒语伴着恬静的佛乐和纯净的木鱼声绵绵不息的萦绕在缘觉寺净土空间。寺院内没有一点嘈杂，宁静得让人们在佛乐中要飘然飞去。如同真魂出了七窍进了禅境，什么喜怒哀乐呀，什么酸麻胀痛呀统统都飞到爪哇国去了，僧众和游客脸上都很少有表情，好像都沉浸在咒语之中，跟随着这天籁之声游行到极乐世界。方圆十多里内的鸟兽虫禽、山风溪流也都不见了喧闹，好像都在接受阿弥陀佛的三皈依，虔诚地等待着早日脱离人间炼狱到达极乐的西方净土。孙乃正、朱晓杰、沙喜福三位年进花甲的老人，心情都较为沉重地站在大雄宝殿三位佛主前的拜垫前，用佛教的礼拜形式不停的跪下起来、起来跪下拜来拜去。他们进山门前就商定好了每个人都拜一百零八拜，用真心的忏悔来赎去他们青少年时代荒唐无知的罪过。他们就像第二次世界大战侵华的日本战犯那样，回想自己青年时期在中国侵略屠杀的罪恶行径，不断被良心谴责来到中国谢罪一样的举动，个个拜得汗流满面。孙乃正一边怀着一颗忏悔的心虔诚地拜着，一边下意识的翻腾起四十多年前的陈年往事，意识流把他又推到了破四旧立四新那个风风火火的革命岁月。

2学生时代毁庙再现 日 外

△镜头推到1966年8月。

△（蒙太奇剪影场面）中共中央粉碎彭真五人小组二月逆流的5·16通知下发以后，大鼓了全国各地造反派的士气，革命星火布满神州。不到三个月，中共中央《关于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决定》又把星火煽动成燎原之势。十六条成了造反派的保护伞，明确了破四旧立四新的具体内容。“妈的，我们过去的思想、文化、风俗、习惯都是旧的，勇敢去砸烂就是破字当头，敢于大胆批判也就立在其中了。”所以破旧立新成了全国造反有理组织的共识，孙乃正这群小虎羔子和小狼崽子们自然不能表现逊色。孙乃正、朱晓杰、沙喜福、司马凤这些红卫兵头头在王文革（王玉明）老师煽动下热血开始沸腾，他给红卫兵们大讲庙宇不是什么文物保护单位，是典型的封建迷信放毒场所，是旧思想、旧文化、旧风俗、旧习惯的综合体现。无知又血气方刚的青少年哪经得起老师的忽悠，在他们心目中老师的威望几乎等同于伟大领袖毛主席。（蒙太奇镜头结束）

△中学部里有一百来个学生红卫兵早已摩拳擦掌，只等孙乃正一声令下。这时，工人师傅李李卫东又从工地上给他们拿来了雷管炸药钢钎锤镐，配合红卫兵小将的革命行动。

朱晓杰望着孙乃正说：“还等什么，下命令吧。”

孙乃正：“走，出发！”

△近百名红卫兵战士夹杂着李卫东和王玉明浩浩荡荡开进了缘觉寺。

△（孙乃正回忆的旁白）缘觉寺是唐朝修建的一座寺院，一进山门先见到的是法王殿，弥勒佛笑眯眯的腆个大肚子坐在那里，面对着这群来给他粉身碎骨的人依然笑口常开，好像在说：“人世间的可怜悯者啊！你们这些‘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的忙乱之徒啊！我说你们什么好呢？我是不生不灭的，你们砸碎的只是个泥胎儿而已，信仰我的人在他们的心里是根深蒂固的，哈哈哈！你们真是天下可笑之人。”缘觉寺早在半个月前就是一座空院，喘气的僧人已发配到本地公社还俗务农，只有不喘气的又不食人间烟火的佛菩萨们还都从从容容的住在这里，看来他们把凡世间人们对他们的关注从来不放在心上，放在心上的只是那些还俗的喘气的又食人间烟火的活佛菩萨。现在这里的佛菩萨们不管你怎样给他摘膛挖心，他仍然会可亲的对你说：“我一定最先渡你成佛”在我们挥汗如雨的奋战中，在这里住了一千多年的佛菩萨们都为佛陀事业献了身，他们住的宿舍也成了一片瓦砾，一片废墟。当时我们一个个兴奋得如同完成了一项革命壮举一样，凯旋归来时多数红卫兵都出现了阿Q一样的幻觉：“造反？有趣……来了一阵白盔白甲的革命党，都拿着扳刀，钢鞭，炸弹，洋炮，三尖两刃刀，钩镰枪，走过土谷祠，叫道，‘阿Q！同去同去！于是一同去。”

△混在红卫兵队伍中的李卫东脑海里出现了阿Q革命的镜头，得意的他此时心态就更接近阿Q了，造反了，革命了，该幻想谁做他的压寨夫人了：（截取电影《阿Q正传》里一段场景）“赵司晨的妹子真丑，邹七娘的女儿过几天再说，假洋鬼子的老婆会和没有辫子的男人睡觉，吓，不是个好东西！秀才的老婆是眼泡上有疤的。……吴妈长久不见了，不知道在哪里，——可惜脚太大。”癞蛤蟆上到桌面了，不知自己多么硌影人，却想吃天鹅肉来了。

△李卫东这几天一直对东方红广播站广播员王小翠垂涎三尺，总给王小翠写情书，什么‘一家女百家求’什么‘我看你好你看我好，根红苗壮门当户对’等等。广播站的工作人员为了使王小翠摆脱纠缠，出计策给李卫东介绍对象。这李卫东还真就信以为真，所以一路和阿Q一样的幻想起来。

………… …………

3寺庙师生相逢 日 内

△三位花甲老人的真诚拜忏引起了寺院主持的注意，他步履很轻地走到执事小和尚身边，接过执事小和尚手里的法器，示意他轻轻离开，主持便站在那里庄重的敲着法器，口唇不停地翕动着不知在念诵着那部真经。

△（电影特技表现）也许是心有灵犀，孙猴子他们老哥仨虽然对主持到来全然不觉，他们却都像被什么神秘力量操纵似的一个个都老泪纵横，要不都是堂堂男子汉，他们真的会呼天喊地的大哭一场。在忏悔中哭过以后，他们便都产生了一种奇异幻觉，他们觉得肉身特别轻松，好像变成一团气体没有一点触觉，也没有一点感受。头脑里也是一片空白。象梦游太虚，又像飘然成仙，完全进入了超脱的境界。就在他们沉浸在太虚幻境无为而为状态的时刻且被一种好似天籁的佛音唤醒了他们。

△寺院主持王玉明合十问候。

王玉明：“阿弥陀佛，三位施主如此五体投地真诚的一百多拜可是皈依居士否？”

孙乃正合十回答：“阿弥陀佛，我们三人只有我是皈依三宝的俗家弟子，他俩是我的拜把兄弟。”

王玉明：“敢问三位不是本地人吧？”

朱晓杰也学着猴哥合十回答：“少小离家老大回，故园四十二年前，我们可以说是旧地重游。”

王玉明：“这么说三位老家就是清水河镇的啦？”

孙乃正：“是的，只从下乡以后我们很少回来，工作以后亲人都不在了，我们就再也没回来过，转瞬三十多年了。”

王玉明：“冒昧问一句，三位是不是姓——”

△说到这主持又把话停了下来。

朱晓杰：“莫非大师认识我们？”

王玉明：“弹指如梦间，岁月不堪久．才见桃花如海，今又菊花正黄．人生许多事，还是不说为好。”

朱晓杰：“出家人不打诳语，大师又何必话到舌边留半句？”

王玉明：“不可说，不可说，恩仇说不得，随意拈来，恍如隔世．恍如隔世啊！”

孙乃正：“是啊！我也深有同感，曾经的那些刻骨铭心，忽然间，释然心头；曾经的那些恩怨情仇，仿佛间，都似作别人的故事；曾经经历的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叱咤风云的时代，凝固了许多的许多的感动。”

△孙乃正刚从昔日的噩梦中跳出来，刚从忏悔的泪水里游出来，自然少不了这些伤感。他突然有一种感觉，觉得这位大师说话的声音特别耳熟，好像似曾听到过。

王玉明：“是啊！意念这东西乱人心啊，事过境迁几十年，心头依然回味一重重酸苦甘甜的滋味．秋风乍起，寒意如斯，心意间，依旧回荡一种经久的感激．如今看起来青年时的疯狂真的贻笑大方之家啦，还是不可说不可说为上，阿弥陀佛。”

孙乃正：“听大师一席话颇有感悟，听其音视其容不才弟子斗胆敢问一句，大师可是半路出家？”

王玉明：“八九年春夏之交皈依佛门。”

孙乃正：“看来我判断对了，大师可是王文革老师？”

王玉明：“王玉明，哦，王文革正是此罪民，此俗民已死多年了，现已脱胎换骨。在下法号是释了空，三位在大堂拜忏我便认出你们：孙乃正、朱晓杰、沙喜福，对不对？三位请，到我方丈茶房一座。”

△师生故地重逢，气氛立马发生变化，三位老翁恭恭敬敬地向释了空鞠躬敬一个学生礼，仿佛又都回到了学生时代，一起喊道：“王老师好”。

释了空此刻深显愧色，连连说：“误人子弟，误人子弟，老师愧不敢当，愧不敢当。”

沙喜福“老师这话说得也对，当年我们要不是听我们崇拜的王老师忽悠，也不能干出至今还被良心谴责的蠢事来。”

孙乃正：“这不能怪老师，老师也是无限忠于北京四人帮那些大忽悠才如此妄为，不过也捞到此生辉煌。当初也是省革命委员会副主任，省军极大干部，我记得最清楚，省革命委员会成立大会上给毛主席的致敬电就是王老师写的，当初我们都能背诵下来。”

朱晓杰：“现在我都能全文把它背诵下来。”

沙喜福：“吹牛。”

朱晓杰：“吹牛？当年全班同学谁不知道我朱晓杰记忆力最好。”

孙乃正：“是吹牛，你别忘了，这可过去四十多年了。”

朱晓杰：“再过四十年我照样能背下来。”

△猴哥激了八戒。

孙乃正：“八戒，说你胖你就喘上来了，你今天就背下来，晚上你点饭店我埋单。”

沙喜福：“算了，可怜可怜二师兄吧，他历来吹牛不脸红。”

朱晓杰：“好，沙师弟，就冲你这句话我也给你们露一手，要不你们不知道我猪八戒长几只眼”

沙喜福：“那叫马王爷长几只眼，篡改乱用。”

朱晓杰：“你俩听着，老师作裁判。”

4去寮房路上温故 日 外

△在去往寮房的路上，猪八戒就像当年十七八岁的孩子样子，提起了‘恰同学少年’的神气，朗朗上口的背颂起来：

朱晓杰：“敬爱的伟大领袖毛主席：无限忠于您的辽宁两千八百万英雄儿女，怀着万分喜悦的心情，向您，我们心中最红最红的红太阳报喜：您亲自发动和领导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在祖国的重要工业基地辽宁省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辽宁省和沈阳市革命委员会，光荣的诞生了！胜利的诞生了！”

孙乃正：“嗯，还行。”

朱晓杰：“怎么样？一个字都不带差的。”

沙喜福：“这才哪到哪呀，继续背算你能耐。”

朱晓杰：“在这大喜大庆的日子里，广大工人阶级、贫下中农、红卫兵革命小将和革命群众，有多少贴心的话儿要对您讲！有多少热情的歌儿要对您唱！千句话，万句话，说不尽我们对您的无限热爱，无限崇拜！千支歌万支歌，唱不尽我们对您的无限信仰，无限忠诚！千言万语，千歌万曲凝成一个最美好的祝愿：敬祝您，我们伟大的导师，伟大的领袖，伟大的统帅，伟大的舵手万寿无疆！万寿无疆！”

孙乃正：“嗯，不错。”

朱晓杰：“怎么样？不是吹牛吧。”

王玉明：“你别说，八戒脑瓜子真就不减当年。”

朱晓杰：“这都是当年家喻户晓的套话，记下它很容易，再说我一直想把这段历史编进我的纪实小说或者电视剧本里去，所以没事就背一背致敬电。猴哥这回还答应出资给我出版，还要出资拍电视剧，我不更得好好地打打腹稿吗。”

沙喜福：“这不算能，这点我也能背下来，让他继续往下背。”

孙乃正：“算了，算了，绕了猪八戒吧。”

朱晓杰：“我真都能背下来，今天和老师叙旧，眼看要到寮房了，咱们还是唠点正经的吧。”

沙喜福：“我指定一段你能背下来就算你都会背了。就背结尾后三段。”

△沙僧来了兴趣，不依不饶。

朱晓杰：“好，就满足师弟要求。沙和尚你竖起耳朵听着。毛主席啊，毛主席！忆往昔，看今朝，您的光辉思想，照亮了我们的革命航道。你的光辉思想，指引我们取得了一个又一个胜利。大海航行靠舵手，干革命靠毛泽东思想。我们决心学习林副主席的光辉榜样，无限忠于您，无限忠于您的光辉思想，无限忠于您的无产阶级革命路线，无限忠于以您为首、以林副主席为副的无产阶级司令部，把学习、贯彻、宣传、捍卫您的光辉思想，当作我们毕生的战斗任务。我们一定要大办毛泽东思想学习班，斗私批修，改造世界观。您的无产阶级革命路线是我们一切工作的生命线，我们坚决把辽宁办成红彤彤的毛泽东思想大学校！敬爱的毛主席！您教导我们：‘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辽宁地处国防前哨，又是祖国的重要工业基地，我们要狠抓两个阶级、两条道路、两条路线的斗争，向阶级敌人展开主动进攻，坚决反对右倾机会主义、右倾分裂主义和右倾投降主义，粉碎右倾翻案黑风。我们要深入持久地开展革命大批判，把中国赫鲁晓夫和他在东北、辽宁的代理人彻底批倒批臭，把隐藏的叛徒、特务和反革命分子挖出来！我们一定要千百倍的提高革命警惕，加强无产阶级专政，粉碎国内外阶级敌人的各种破坏活动。我们要向爱护眼珠一样爱护新生的革命委员会，维护它的无产阶级革命权威，坚决粉碎阶级敌人动摇和颠覆无产阶级红色政权的一切阴谋！敬爱的毛主席！您的一系列的最新指示是我们夺取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全面胜利的最高纲领。我们一定搞好革命大批判，在毛泽东思想的原则基础上，不断巩固和发展革命的大联合和革命的三结合，搞好本单位的斗、批、改。我们一定响应您的‘拥军爱民’的伟大号召，和亲人解放军团结在一起、战斗在一起、胜利在一起，在阶级斗争的大风浪里，进一步巩固钢铁长城。我们一定响应您的“抓革命，促生产，促工作，促战备”的伟大号召，鼓足干劲，力争上游，夺取革命、生产双丰收。我们一定条条落实您的一系列最新指示，从思想上、政治上、经济上、组织上夺取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全面胜利！颗颗红心像太阳，纵情高唱《东方红》。辽宁的英雄儿女，一千遍，一万遍地最最衷心地敬祝您老人家，我们最敬爱的伟大领袖万寿无疆！万寿无疆！万寿无疆！辽宁省和沈阳市革命委员会成立和庆祝大会。一九六八年五月十日。怎么样，我给你背了五个自然段。沙师弟，服不服？”

△朱晓杰像数豆一样夸夸讲演一番，象背绕口令一样越说越快，听得沙喜福目瞪口呆，别看他提出背后三个自然段，其实他一句都记不下来，无法考察猪八戒背的对不对，但他这次肯定了八戒会背，真的让他折服。

沙喜福：“佩服，佩服，猴哥，二师兄记性真是不减当年。”

王玉明：“当年我也是在两报一刊里东抄一段西抄一段，满纸荒唐，群魔乱舞，一失足成千古恨，罪过罪过。回想起来我这只拿枪握笔的手，虽然在武斗中没有打死过人，但也是沾满了无辜人的鲜血啊！”

朱晓杰：“王老师也乱杀无辜吗？”

孙乃正：“八戒，别乱说，老师是在自责，我们才是真正罪孽深重，场场武斗拉不下。”

朱晓杰：“猴哥，当初你是司令，我俩是连长都听你指挥，你是罪魁祸首，等到阎王殿审判我们的时候你肯定下无间地狱，我和沙师弟可能还托生个猪呀鱼呀什么的，牺牲自己奉献餐桌，死几个来回就又托成个人身了，不像你永世不得翻身。”

孙乃正：“连长怎么的，连长连长半个皇上，枪炮一响黄金万两，打砸抢都是你们这些连长们干的。”

朱晓杰：“大头还不都是你的，老师在省里，你在县里都是个官，我和沙师弟那是真正的炮灰。对不对师弟。”

孙乃正：“别说这些了，其实我们这一代人的青年时代都是被心中的红太阳给烧的，太阳多热呀，你放在心中，把你烧成糊涂虫，烧成歇斯底里，烧成不辨是非，最后把你的整个精神和躯体都烧成骨灰，这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加减乘除算一算，游戏人生又一回啊。我现在是一不自责二不内疚，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地水火风四大皆空。司令怎么啦？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在无间地狱我还是司令。哈哈！”

5聊房内叙旧 日 内

△戏耍谈笑间，他们来到了王老师住的寮房。

△（景物镜头）这是标准的寺院方丈屋，里外两间，进入外间一眼看去显然是一个书房，靠北墙摆着一排书柜，书柜前一米处四脚落地一个大书案，大的如同画家作画和裱糊桌子一样，桌案上放着经书和文房四宝，西墙壁上挂一幅水墨丹青，是一幅烟云山水下的农耕图，画两侧相配一副魏碑体的对联：

读书好，耕田好，学好更好；

创业难，守成难，知难不难。

东墙挂了一横幅字画，字画上用狂草书写一首满江红——务农乐：

 独善其身，学五柳，农耕静处。瓜菜豆，不求丰硕，只须勤务。人品无求天赐乐；孤芳自赏真醒悟。劳作间，闻鸟语花香，怡胸腹。

人生路，闲信步；无惆怅，真福禄。净土心中找，莫寻它处。世外桃源心念造，入乡隋境心无住。粗茶饭，伴四大皆空，穷中富。

△看这些超一般水平又难登大雅的字画显然是王老师自己手笔，小书房装扮得颇有些个性。进到里间便是方丈的卧室了，北面是一铺火炕，炕头放着一套铺盖，炕梢堆满了香蜡和寺院用的法器，炕地上摆了一个不大的八仙桌和两个凳子。桌上放着一套茶具。此外屋里再无其它。室内摆设布局很是一般，与其说要有什么不同之处就是室内总有一种清香淡雅的味道挥之不去，再有就是寺院里找不到苍蝇蚊子，八成是寺院香火旺盛青烟缭绕的关系吧。

△小和尚早已准备好了烧开的一水壶寺庙里特有的优质山泉井水，等客人来到便沏一茶壶上好的铁观音一一献茶，然后退到外间恭候。

△王玉明和孙乃正坐在八仙桌两旁，朱晓杰和沙喜福坐在炕沿上，一种意外邂逅久别重逢的情愫流泻出来，几个人的怀旧一下子进入了难以言表的荒诞时代。

王玉明：“乃正，当年我上窜下跳，无中生有造谣中伤，嫁祸了一些老干部，我最对不住的就是你的父亲，是我一手把他逼自杀的。我要是不主张和支持你脱离父子关系，不劝你妈和你父亲离婚，孙总工程师绝不会走上绝路。尽管当时按因公牺牲处理开了追悼会，可我的内心天天受到指控谴责。皈依佛门以后，我天天在早晚课的时候向孙总他们谢罪，我不求他们在天上的英灵饶恕我的罪行，只求他们有个好的归宿，所以我天天给他们念往生咒，你们进寺院听到的佛乐唱念就是唱给他们的往生咒光盘。”

孙乃正：“老师，这一段生涯我都不敢回首，我是一个天大的王八蛋，我后来相当一段时期玩世不恭，就是想作弄进监狱捞个枪子，把我这个乌龟王八蛋嘣了算了。后来改革开放以后书看得多了，九九年又皈依佛门做了俗家弟子，有了宗教信仰，明白了世事因缘而合，因缘而散，恩恩怨怨无缘不结，仇仇杀杀无缘不遇。这也是前世的恶因今世的果报，天意也。老师，不要把情绵看得太重，问世间情为何物？谁也说不清。我看像金刚经里说的‘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应无所住而生其心’的活着最好，了却凡尘困扰，这是当今社会上策的活法。”

△猴哥这番话虽然说得慢条斯理，好像心里没起什么波澜，但动情的泪水还是溢满眼眶，他赶紧掏出手帕擦泪。

沙喜福：“现在想起来，孙大爷当初真是绝望了，我们年小无知不韵事故，当初怎么没有人出来骂我们一顿呢？那些大人都夸我们红卫兵，就没有一个出来说：‘小兔崽子，你们瞎作弄什么，不务正业的东西，不好好读书瞎破什么四旧。”

孙乃正：“这就是中国人的绝顶聪明，你能指鹿为马，我就能大喊鹿就是马，聪明啊！聪明到都会装糊涂。”

朱晓杰“人都这样，明哲保身，外国人不也夸光腚皇帝的新衣吗？不过外国小孩说真话，咱们中国小孩，在子宫里的养水都有假的成分，生下来又在假话里泡大的，不懂什么是真话，什么是假的鬼话，林彪说不说假话办不了事，应该作为当代的座右铭。”

沙喜福：“二师兄说得精彩，水都搅浑了，都在浑水摸鱼。现在连老老实实学雷锋的十等公民都绝种了。王老师，我不解，您怎么落发为僧了呢？”

王玉明：“说来话长，快活不落发，僧众坎坷多。我也是蹂躏多魔万劫不复，翻然悔悟进此庙门。打倒四人帮以后，我也成了阶下囚，了悟了罪不容诛，自己不肯原谅自己。林彪小时候毁寺院砸佛像辱骂和尚，报应他多年一身古怪的疾病，一犯病就得坐在摩托车里疯狂颠簸两个多小时，最后下场还是摔死到温都尔罕。我毁庙的行为比他严重，为了痛改前非，我发愿重建古刹，为实现此心愿，我下海经商，九二年如愿以偿。我不是怕报应，而是赎罪。我把我对不住的人的牌位都恭敬供在灵堂上，我与他们朝夕相伴，天天念经超度他们。看来他们都原谅了我，住在一起彼此很和睦。”

沙喜福：“老师你说的挺吓人，像阴魂不散似的，他们牌位在哪？”

王玉明：“就在后院，后院灵堂住着李彦、孙楷、王泽农、冯国祥、王鹤祥等老干部。我都有负于他们，这些老革命本不该早逝的，都是我给他们施加的精神压力和肉体折磨太大造成的。哎！罪过罪过。”

孙乃正：“李书记是得癌症死的，都是精神压力所致，我八〇年在人民日报上看到一篇文章叫《精神与癌症》，是法国一位肿瘤专家写的，他的观点就是精神抑郁会导致癌症，精神放松也可以治愈癌症，说的很辨证，很有道理。”

王玉明：“李书记这位老红军真好哇，临死前还坚决要回局里看看工人师傅们，当时他在北京治疗，已经不行了，问他有什么要求，他说：‘我想回工地看看工人师傅们’多朴实的情感那。我们把他抬回来，他拉着工人师傅的手，嘴唇在不停地噏动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见他眼里不住地淌着泪水，那天在场的老工人师傅都失声痛哭，也就是那一天我心里一震，这是哪国的走资派呀？我为什么抓住档案里那点小事不放，把李书记往死里整，我不是中山狼吗？”

△王玉明说不下去了，哽噎咽喉。

八戒一番感慨：“真是难得的好书记，我们批斗郝正贤的时候，就他敢出来替郝正贤说话，敢批评我们不要群众斗群众，现在看，这等好人寮若晨星。这才是真正关心我们红卫兵的人。不像那些不敢仗义执言硬装糊涂的聪明人，上坑国家下害百姓，最后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又害了自己。”

王玉明：“提起郝正贤，他经常来这里，来了就在李书记牌位前嗑几个头，他退休后回到故里，我们常来往，化干戈为玉帛，成了好朋友。过眼烟云，物是人非，理解了也都原谅了，放下了也就自在了。净空大师说的好：‘真诚、清净、平等、正觉、慈悲；看破、放下、自在、随缘、念佛。上联为思想上境界，下联为行动上规范。这是我夕阳路上二十字方针，阿弥陀佛。”

孙乃正：“提起敢仗义执言的也就数这些老红军干部，咱水库工程局里就两个红军，李书记和冯主席，冯主席当时敢骂我是小混蛋，敢和牛春库他们对着干，有一点替自己考虑的私心都不能这么做，纯属看着不公仗义执言。现在看起来这才是革命者的胸怀，当时我是不懂事的小屁孩，现在我是由衷地敬佩。”

王玉明：“别看他骂你小混蛋，在讨论你们偷听敌台问题处理上他极力为你们开脱。老冯头口口声声说：‘小屁孩乱调台，算什么偷听敌台。他们还都是不懂事理的年龄知道什么叫敌台？’就这样说服了我们，算把你们保住了。”

孙乃正：“老冯头怎么死的？”

王玉明：“冯主席后来可惨喽，中国赫鲁晓夫刘少奇、邓小平、陶铸打倒以后，你冯国祥算老几，毛主席说的‘桂香是好同志’也不顶用了，给他脖子上挂七八双破鞋游斗他，有一天他真急眼了，大吼一声：‘大丈夫可杀不可辱’一口气打倒了十几个造反派头头，当时我被打得顺鼻子淌血，看来他说和许世友摔过跤这可能是真的，已是花甲的人了谁也进不了他的身前，李卫东掏出手枪当当两抢打断了冯主席一条腿，住院期间冯主席从四楼跳下来，就这样含恨离世。”

朱晓杰：“冯主席真是好样的，刚直不阿，从不苟且，那点两性关系历史算个啥？现在根本不算事。”

孙乃正面有愠色：“老师，提起李卫东，这小子现今看来最不是物，李安臣，卫东，我看是李奸臣，毁东。就是他给咱们许多雷管炸药，领咱们去炸庙，这小子现在下落何处？”

王玉明：“他早就死了，叫手榴弹崩死的。”

孙乃正：“是武斗时候吗？”

王玉明：“不是武斗，是情敌把他炸死了。他是这么回事，红卫兵大串联那阵子，他不上班，混在红卫兵里搞串联，你们都知道火车上挤的人都喘不上气来，货架上，车座底下都塞满了人，上下车都是从车窗里钻来钻去，李卫东在车上认识了一个四川女学生挤得直哭，他一路关心照护着她。等到毛主席接见红卫兵的时候广场上人挤得更厉害更邪乎，挤掉的鞋子都用卡车拉。李卫东一直很上心地保护着她。”

沙喜福：“这小子八成是别有用心吧？”

王玉明：“一点不错，就是别有用心。”

沙喜福：“我说的嘛，他肚子里不会有这么一轱辘好肠子。”

△说到这，八戒来了精神头，他急着插嘴。

朱晓杰：“串联那个挤劲可谓空前绝后，多亏我们年轻，都是生猛蛋子，车上要是有孕妇准得给挤流产了。天安门挤得就不是流产问题了，深更半夜就去等着毛主席接见，人山人海的个个都贴的严严实实的，我看不是挤流产而是把大姑娘都得挤怀孕了。你看那场面，先是挤得胸贴胸，然后挤得脸贴脸，再挤就是男的挤掉裤子女的挤掉裙子，还不挤怀孕？”

沙喜福：“二师兄，你当初有那个想法吗？”

朱晓杰：“瞎扯淡，我是在推理，我是说象李卫东这套号的成人瘪三，咱们还是小屁孩谁懂这个。”

孙乃正：“八戒，你别调侃瞎掰，听老师讲。”

王玉明：“别说，这话真叫朱晓杰说着了，李卫东就是在串联期间把这位四川的女学生肚子给搞大了，他本想春风一度，各奔西东，他以为没事了，没想到三年以后，就在你们下乡第二年，那个四川妹子领着孩子来水库找上门来了。正好李卫东还没有对象，广播员王小翠他几年也没追到手。而且王小翠已经公开和郝正贤热恋上了。就在李卫东一点戏都没有了的时候，正好来了找他的四川妹子。这四川妹子生得小巧也挺俊秀的，那就在一起过日子吧。过了一年多，对，就在七二年春，来了一个陌生男人自称是女方的哥哥叫他妹子回四川。一年多李卫东和四川妹子有了默契生活，孩子也三四岁了，夫妻有情深，父子也情深，它们都离不开了。李卫东叫老婆做顿好饭菜招待这位四川大舅哥。酒过三巡，他要求大舅哥不要把妹妹带回四川，这位大舅哥是执意不肯，李卫东火了，拔出手枪往饭桌上一拍，开始威胁四川大舅哥。

6李卫东酒桌镜头再现 夜 内

李卫东：“看在大舅哥的份上，我请你喝这顿酒，吃饱喝得了你就给我乖乖地走人，要是不走，看见没？”

△李卫东把加拿大盒子炮拿起来在四川男人眼前晃了晃。

李卫东：“我认得你它不认识你，我二拇指一动就毙了你，我李卫东说到就能做到，你信不信？”

△那男人当时也是毫无惧色，一声不响的继续吃喝。等吃饱喝足了这个四川人才站起来说：“好了，你俩好好过吧，祝你们幸福，我走了。”说完就大摇大摆地走了。

7寮房叙旧 日 内

王玉明：“就在当天夜里十一点左右，李卫东家里就响起了几颗军用手榴弹爆炸声，把周边住户全都震醒了。等大家伙赶到李卫东家一看，李卫东一家三口血肉模糊成了肉酱，一点气息都没有了，都去酆都城报到去了。后来听说那个四川男人不是那个四川女人的哥哥，而是她的丈夫，那人跑了以后一直下落不明。”

朱晓杰：“大联合以后枪不都上缴了吗？”

王玉明：“那时枪都没数，都有几颗枪。他留了一把蛇牌撸子和一把加拿大盒子炮，还有五百多发子弹，死后从他家里翻出来的。”

朱晓杰：“我看这小子也是咎由自取，不过他为情意绵绵而死也算值得。自古多情空余恨，此恨绵绵无绝期。色胆包天，这是一切生灵都跳不出去的圈子。你看王局长，不就是因为四十六比十六折腾他扫了好几年厕所，收了好几年的尿。”

沙喜福：“那几年也是的，全国各地的地富反坏右叛特走们都干家家户户收尿的活，收尿成了这群坏分子统一职业，农村更厉害还给记工分。”

孙乃正：“你别说，收尿特有学问，城里不计报酬，有牛鬼蛇神来收尿还挺高兴，省得自己跑出去往厕所里倒了。农村那可不行，家家有厕所和自留地，那点肥尿水也不愿意外流他人田，不算工分谁也不干。”

沙喜福：“挺有意思的，你按尿量记工分社员就往里兑水，但不敢多兑水，兑多了倒尿时它不起泡沫。没办法，收尿时还得带个比重计测试，不合格的干脆不要。”

王玉明：“王局长的归宿还算不错，在酒席宴上笑死的，扫了四年厕所和收尿。清水河镇十几个公厕他一天打扫一遍，进女厕所之前他都大喊三声‘里面有人没，没人我王泽农可要进去了’，天天如此，一天挑个尿桶挨家挨户地走，看着也怪可怜的。”

王玉明：“王局长有绝活，他会袖里吞金，加减乘除你不管说多么大的数去混合运算，你一说完他马上把准确的得数说了出来。我去北京外调，他在万里部下当军需处处长，全军都知道他是有名的飞算子，他这手谁也学不会，整个一个算盘印在脑子里，就像电脑一样，真快。现在看他这个人什么毛病都没有，小夫妻结婚三年就送郎上前线打日本，国难当头匹夫有责，为国家撇小家，这种境界令人钦佩。当时军内有规定，家乡成了敌占区，三年没有音信联系就可以在外另娶妻子，他参军后，一直没法与家乡联系，建国后，他回家乡才知道他媳妇被日本鬼子杀害了，四十六岁那年在地方政府的帮助下才娶个十六岁艳兰芳。一个军需处长，相当于师级干部，地方政府谁不巴结，根本不算什么事。文革期间为了夺权，就给他画漫画，批斗他，叫他去扫厕所收尿。宣布解放他以后，他摆了一桌子酒宴，找了一些老战友大喝一顿，庆祝他获得解放，乐极生悲，结果一下喝到极乐世界去了。他个头又大又胖，在太平间我看他还在笑呢，像弥勒佛躺在那里，很安详。”

孙乃正：“有的时候死了真比活着强，我就不怕死，其实活着都不怕，还怕死吗？其实最难熬的是活受罪，有谁见到死受罪的了？世上那些怕死鬼都是没活明白。按佛经论述的观点真我是不生不灭的，这也符合物质不灭定律，色不异空，空不异色嘛。其实，身体就像一件外衣，穿破了再换一件，神识总是在十法界里转的。没有修行的凡夫至少也在六道里轮回。是不，老师。”

王玉明：“佛理如此，但现代科学还无法验证。”

孙乃正：“你别说，我经常看中央台科学教育频道，我看科学越进步越在证实佛学的真理性。哈勃望远镜最近拍回来的银河系，还有别的类似银河系的星系图，这宇宙状态与佛经里介绍的一般无二。看来人要是修行到释迦牟尼的程度就能够尽虚空遍法界的遨游太空。现代科学已证实，仅银河系里就有和地球一样条件的星球达四百多个。所以佛经里说的东西南北上下方世界都有生灵互相来往，这是对的。老师出家有没有立下玄奘之志把佛理深究一番？”

王玉明：“有玄奘之志无玄奘之才，我释了空是尽心尽力未能十分尽职；任劳任怨不敢半点任功。虽勤勉且无造化。”

孙乃正：“老师孤居寺院，聊以卒年，习惯吗？”

王玉明：“开始不习惯，后来就喜欢这种生活，山门一关与世隔绝，心田里也成了一片净土，不攀比不争斗，贪嗔痴慢荡涤无存，寺院内有两亩多地，劳作间也体味了五柳先生的闲情逸致。还好还好。”

朱晓杰：“陶渊明是不为五斗米折腰才隐居山林，老师您是逃避现实还是宗教信仰？”

王玉明：“都不是，是闭门思过。我厌倦了自己，就此结束自己荒诞生涯，再有一个想法就是我想利用这清静之地写一本书留给后人，让后人以我为鉴，以史为鉴。”

朱晓杰：“老师，您一人驻守山林，撇家失业，不觉得有失人道吗？生活上没有困难吧？”

王玉明：“出家便无家，四人帮垮台以后我也垮台了，老婆就和我离了婚，她早有外遇，跟别人跑了三年就得肝癌死了，我们结婚八年也没有孩子，所以我是毫无牵挂一身轻，天马行空独往独来，命里注定我要遁入空门。生活还好，就我们师徒二人，政府每月都发津贴，再加居士信众施舍赞助，还有二亩多地自给自足，两顿素菜素饭，过午不食，寺院里花销不大，再说有韦驮菩萨护佑不缺生活方面的钱财。”

孙乃正：“小和尚看上去有十四五岁，怎么出家了？”

王玉明：“他是个弃婴，八成是私生子，这也是天意，是观音菩萨送子给我，九二年建寺不到半年，我清早一开庙门就见这襁褓里的小孩，我找个好心居士奶妈把他抚养，到三岁就进寺院与我相依为命，现在他在县一高中念书，我让他好好读书考个好大学，将来还俗好成家立业，他非要考取南京佛学院，前些天他在百家讲坛看了大唐玄奘西游记，又非要考复旦大学，说要跟着钱文忠教授学习佛学，毕业回来与我终生相伴。”

沙喜福：“他知道自己的身世吗？”

王玉明：“知道，我一点都没有瞒着他，出家人不打诳语。孙乃正，你皈依三宝几年了？”

孙乃正：“九八年在大连观音寺三皈五戒，皈依指导本师是上正下伟，送我法号为释果恩。”

王玉明：“释正伟，认识认识，我们常在沈阳见面，他和我一样半路出家，出家前是辽阳市一高中的语文教师。他对佛学研究颇有造诣。你是果字辈的，属禅宗正派，一脉相承。”

孙乃正：“这我还真不知道。我皈依时还很正统，皈依仪式也挺庄重，现在信佛的多了，皈依形式也不严肃了，简单多了。”

朱晓杰：“寺院不大，游人多吗？”

王玉明：“不多，都是居士来做佛事的，游客也有一些，夏天到水库游玩，逛山庄，驾快艇，进山踏青的，也就顺便进山门一顾，就像你们今天。”

孙乃正：“我们是谢罪来了，拆庙破婚，坏事做绝。”

王玉明：“你们三位准备在哪里下塌？我看你们不如就在本寺挂搭。寺院备有客房吃住方便，条件不错。”

朱晓杰：“我们准备住水库山庄，在这吃不惯你这素菜饭。”

王玉明：“不妨，可以开戒嘛。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不妨不妨。你们要住，我叫道静给你们烧烧炕，水库山庄也都是火抗，烧得不好费用还贵，听说还有艾滋病的三陪小姐性骚扰，依我看你们还是不去为妙。”

孙乃正：“那咱们就住在这。”

8灵堂拜望 夜 内

△太阳落山夜已降临，孙乃正三人跟着王老师到后院灵堂拜望灵位，孙乃正跪在父亲孙楷牌位面前磕着响头，磕着磕着再也抑制不住心中悲痛便无休止地嚎啕大哭起来。谁也劝不住，一直哭得手足抽搐昏厥了过去，八戒沙僧把猴哥抬回炕上狠掐他的人中穴，好半天才长出一口气缓了过来。

9昏睡如梦 夜 内

△这一晚谁也没有好好吃饭，也没睡好觉。孙乃正不知什么时候才恍恍惚惚进入梦乡，梦里，孙乃正见到了他和父亲在一起，孙楷半躺在床上，孙乃正才五六个月大小，他躺在父亲腿上，父亲轻轻地晃动着腿摇动脚脖子上孙乃正枕着的小枕头，嘴里哼着摇篮曲：

月儿明，风儿静，

树叶遮窗棂啊，

蛐蛐儿，叫铮铮，

好比那琴弦声啊，

琴声儿轻，调儿动听，

摇篮轻摆动啊，

娘的宝宝，闭上眼睛，

睡在那个睡在梦中啊。

小白鸽，进了笼，

咕咕叫连声啊，

娘的宝宝，睡在梦中，

微微地露出笑容啊。

眉儿那个青，脸儿那个红，

好像个小英雄啊，

要去当兵，保家卫国，

要为祖国立大功啊。

呣————。

…………  …………

（第六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