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集

、沈幽兰家        傍晚

【沈家是正屋三间草房，草房横头连着一间矮小的厨房。

【何敬民进屋，将黄背包放到条桌上。

【病蔫蔫的沈母端着洗脸水出来。

沈母：何干部，你洗脸。

何敬民（急忙上前）：大妈，我来，我来！接过脸盆放在桌上洗脸。

沈母（等何洗完，接过脸盆）：何干部，我来，我来。

何敬民：大妈，还是我来！

沈幽兰（从外面进来，将胸前的长辫甩到身后）：何工作队，我来。

何敬民（微怔，久久看着沈幽兰）：你——

沈母：何干部，让兰子去倒水吧。

何敬民：哦，哦……

沈幽兰（笑）：何工作队，你今天怎么啦？

何敬民：哦，我想起了那年，你正在班上带领同学读书，红卫兵冲进教室，扔掉你手中课本，你哭得特别伤心。我至今还记得非常清楚。

沈幽兰（羞红了脸）：那不是伤心，是气愤！

何敬民：你也真够倔犟，那次全班的学生都吓走了，只有你一个人还站在教室里不走！

沈幽兰：那次要不是你把课本捡起来递给我，我还真的要找你们红卫兵头子去评理！

何敬民（笑）：你真呆，那时候全国都闹文化大革命，你能找谁评理呀？

沈幽兰：事后我也觉得很可笑。没想到，现在我们又见面了！一摆长辫，出门倒水。

【何敬民痴迷地看着那两根摆动的长辫。

沈队长的画外音：你都二十二岁了，人又长得这么标致，是该讨老婆了！

沈幽兰（倒水回来，见何敬民还在看着她，几分羞涩）：妈，春茶上来了，我去采点茶叶回来。

沈母：哎呀，何工作队来了，是该去采点新茶让何工作队尝尝。现在茶叶正是‘画鹛嘴’，最好的茶，快去摘点回来。

沈幽兰：嗯。拿起桌旁手巾出门。

何敬民（含情脉脉）：幽兰，时间不早了，别去。

沈幽兰：还早哩。匆匆出门。

何敬民（愣愣地看着沈幽兰那优美的身影，突然想起，撵出几步）：幽兰，有件事问你！

沈幽兰（回头）：什么事？

何敬民：你真的只念过四年书吗？

小吉利（跑过来）：何大哥，我姐姐念过四年级！真的！

何敬民（摸着吉利的头）：哦。

沈幽兰（无奈地）：自从那次红卫兵一闹，学校就停课了，我还能到哪里去念书呢？

何敬民：不过，现在倒是有个机会。

沈幽兰：现在有机会？

何敬民：我想在这里办一所民办小学，让你来当老师！

沈幽兰：我能当老师？

何敬民：怎么不能？只要你好好学习，保证行！我下次就带些书给你！

沈幽兰：有书看当然好，老师我是当不了的。调皮地扭头离去。

【何敬民痴迷地看着沈幽兰那苗条秀美的身姿，尤其是那根摆动的长辫。

、孤峰岭头石椅岩旁        接前

【沈幽兰攀岩走壁，飞快地掐着高山上野茶。

【石椅岩旁一棵野桃树上桃花正开。沈幽兰累了，坐上石椅，看着桃花，看着高耸云端的孤峰山，浮想联翩……

（闪回）：

——何敬民期待地看着沈幽兰：我想在这里办一所小学，让你来当老师……

——何敬民爱恋地看着沈幽兰……

【沈幽兰从甜蜜的回忆中站起，穿过密密的苦竹林来到孤峰岭，准备回家。

【茶花、陶芙蓉拎着空竹篮从孤峰镇回来。

沈幽兰（亲热地）：茶花，芙蓉！

茶花：幽兰，是你？

沈幽兰（笑着）：怎么？分别才几天呀，连同学都不认识了？你俩从哪里来？

茶花（神秘地）：我俩利用早晚偷着采了点茶叶，今天说了个谎，说肚子疼，就偷着跑出去把茶叶卖了！

沈幽兰：还是那么多鬼点子！

陶芙蓉：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呀！家里的房子都要倒了，不挣两个钱把房子修一修，怎么办呢？

沈幽兰：说得也是。

茶花：幽兰，我俩刚才对你说的话，可不能对外说噢！要是给我们陶队长知道了，那我俩可就惨了！   

沈幽兰：你们陶队长就是那么坏？

陶芙蓉：他是个浮上水的人，上面放个屁，他就把当成一台戏！拿着鸡毛当令箭，就会吓唬我们老社员！

沈幽兰：那你们是得多注意点！

茶花：这我们知道。幽兰，你有时间可要到我们那里去玩玩呀！

陶芙蓉：是啊。我们都是老同学了，你可不能把我们忘了呀！

沈幽兰：那怎么会呢？只要有时间，我会去看你们的！

、沈家屋侧山溪        早饭后

【沈幽兰在溪边洗菜。

【何敬民从沈家出来，看见沈幽兰，心有所动，但又害怕被别人看见，蹲在一蓬金刚刺花后。

何敬民（轻声地）：兰——

【沈幽兰第一次听到这种异样的称呼，急抬头，见是何敬民，白净的瓜壳脸立即羞红。

何敬民：考虑好了吗？

沈幽兰：考虑什么呀？

何敬民：你说呢？

沈幽兰：我……

何敬民：当老师的事啊！

沈幽兰（释然）：那事啊？我怎么行啊？

何敬民：怎么就不行？

沈幽兰：真的不行。哦，对了，要当老师，我倒想起一个人。

何敬民：谁？

山边小径     接前

【金霞从小径过来，见何敬民和沈幽兰谈话，急躲在铁芭茅丛中，正猫着腰往里钻，一头撞着了小驼子

金霞：你？

小驼子：嘘——

沈家屋侧山溪     同前

沈幽兰：他叫于福。他准行。

何敬民（不感兴趣）：他怎么行？

沈幽兰：他怎么不行？

斑茅丛中     接前

小驼子（大惊）：啊？要于福当老师？继续偷听。

金霞（高兴地）：啊？于福当老师好啊！

小驼子（气恼地瞪一眼金霞）：你高兴什么？

金霞（调皮地）：我就高兴！调头跑走。

沈家屋侧山溪     接前

沈幽兰（坚定地）：我们这里，他书念得最多，念到六年级。哦，对了，他还会背字典！

何敬民（不感兴趣）：这我知道。

沈幽兰：他想念书，他从他堂哥那里搞来一本字典，天天在背。

何敬民：听说了，这是在走‘白专’道路！

沈幽兰：什么是‘白专道路’？

何敬民：‘白专’道路，就是只想到个人的前途，不考虑无产阶级革命的伟大事业！所以我们无产阶级用人有个标准，那就是‘宁要社会主义的草，不要资本主义的苗’！再说，他家有亲属在海外，像这样历史不清的人，我们怎么能用呢？何况当老师是培养共产主义接班人的千年大事！

沈幽兰（惊讶）：啊？就凭这，他就不能当老师？

、山溪上游        接前

【于福靠在一棵大树下背字典。

金霞（焦急摇着于福臂膀）：真的，是我亲耳听到的。那何工作队本来是要让兰子当老师，兰子却一口咬定要你当！她说你会背字典，说你书念得最多。不信，我俩去问她！

【于福仍在背字典，不理。

金霞（用手摸脸，佯装）：哟哟哟……

于福（吃惊地）：怎么？又疼了？

金霞（撒娇地瞪一眼）：你那次咬得多狠呀，能不疼？

于福：那、那，我还给你吹吹。

金霞把脸凑过去：嗯。

【于福为金霞吹那块亲吻处。

金霞（趁机拉住）：快走吧！

【金霞拖着于福向山溪的下游跑去。

、沈家屋侧山溪      接前

【沈幽兰洗菜，但已有些神不守舍，何敬民站在溪岸说着什么，她已害羞得抬不起头来。

【一朵鹅黄的金刚花落到了沈幽兰的头上，何敬民准备去摘下，轻轻往溪下一跳，脚被鹅卵石崴着了。何敬民痛苦地揉脚脖。

沈幽兰（放下洗菜，心疼地跑过去）：你下来干吗？脚崴了吧？

【沈幽兰帮着揉脚脖。何敬民摘着沈幽兰头上的黄花……

【金霞和于福蹑手蹑足钻进铁芭茅丛中窥探。

金霞：看见了吧？嗯？

【于福还在背字典，未听见。

金霞（轻轻拧着于福的耳朵）：你入迷啦？你入迷啦？

【何敬民听见，向金霞方向看了看。

【金霞吓得急忙拉于福跑走。于福边跑边看字典。

何敬民（自言自语）：这个‘白专道路’的典型，是该批斗了！

沈幽兰：啊？批斗？你要批斗谁？

何敬民（指着不远处的于福）：就是那个于福！

沈幽兰（大惊）：啊？批斗他？

何敬民：都到这种程度了，不批斗还行？

沈幽兰：他不就是背点字典吗？就要批斗？

何敬民：小洞不补，大洞尺五。再不批斗他，就会给社会主义事业酿成大祸的！

沈幽兰：这可能吗？

何敬民：当然！

沈幽兰：我不信！

何敬民：不信？等你信了的时候，他小于福已把我们社会主义的墙脚挖倒喽！

沈幽兰（气得眼泪汪汪）：何工作队，我敢担保，他于福绝对不会挖社会主义墙脚！

何敬民：这你也敢保证？

沈幽兰：我不仅敢保证，还敢在你面前发誓！

何敬民：还敢发誓？

沈幽兰：他于福要是真的挖倒了社会主义墙脚，不要你们批斗，我第一个站出来把他捆住交给你们！

何敬民：真的？

沈幽兰：一言为定！

、刘家坳大塘柏树下       日

【黄玲香和金霞无精打采地坐在石板铺上，两脚有气无力地在水里划着。

黄玲香：兰子这小婊子真有福气，论月份，她比我俩还要小好几个月，就有‘捧铁饭碗’的找着她谈恋爱了！

金霞：喂，你说小福子能当老师吗？我真担心他那个书呆子……

黄玲香：他都小学毕业了，教几个小家伙有什么不行？怎么，这么关心他，你还在想着他？

金霞（在黄玲香大腿上拧一下）：谁想他了？我是怕他当老师不行。

小驼子（经过这里听见，走上前）：吭！他小福子能当老师，那除非我们孤坑队的人都死光了差不多！

黄玲香：小驼子，你怎么说这话呢？

小驼子：何工作队已对我说了，这老师要让我当！

金霞：你？

黄玲香：你也不撒泡尿给自己照照，就凭你这个熊样的德行，也能当老师？

驼子：哼！何工作队说了，‘宁要社会主义的草，不要资本主义的苗’！我要是当不上老师，他小福子更不能当！

、孤峰西山     上午

【四个牧童割牛草。

【于福边割草边背《字典》，动作略显缓慢。

【三个女孩不约而同地看了看。

黄玲香（气恼地）：他那个慢吞吞的吊样子，什么时候能割好牛草啊？

金霞：是啊。我们割快点，给他帮个忙！

沈幽兰：不，桥归桥，路归路。做事就要像做事的样子，不能三心二意！我来提醒他！喂，小福子，牛正等着中午的草哩！要抓紧割呀！

于福：知道了。看到另一处有几蔸好草，迅速地割过去。

【小驼子蹑手蹑足上山来，远远窥探。

【三个女孩飞快地割牛草。

、西山另一处     接前

【于福快速割牛草。每割好一把，起身向身后看了看，把牛草甩到原来堆放的地方，再割。

【小驼子看了看，蹑手蹑足走到堆放牛草的地方，将牛草全部挪到远处藏起来；再找到另一处牛草，又把藏起来，回头仔细看了看，

小驼子（拍拍手）：好！我叫你这个走‘白专道路’的小福子有日子过！飞快下山。

于福（割了一段时间，回头找牛草）：咦，我割的牛草呢？我割的牛草呢？（四处寻找牛草）

、路上     稍后

【何敬民在前面走。

小驼子（从后面追上）：何干部，我有要紧的事向你回报！

何敬民（停住脚步）：刘‘贫协’呀？什么要紧的事？

【小驼子边走边对何敬民说着……

【何敬民不住地点头……

、田间      中午

【四头牛歇在田头树荫下，三头牛正在吃大堆的牛草，只有于福的牛面前空着，焦躁地看着其它的牛吃着。

【三个女孩看了看。

金霞（焦急地）：小福子怎么还不来？

沈幽兰：是啊，人呢？到现在还不来送牛草？

【小驼子拉着何敬民赶到。

何敬民（指着那头没草吃的牛）：这是怎么回事？

黄玲香：小福子还没来。

小驼子：他准又是背字典去了！

于福挑着很少一点牛草走来。

小驼子（迎上前，吼着）：小福子，你割这点草，是够牛塞个牙齿缝，还是够牛尝个新鲜啦？何工作队，你看！你看！

三个女孩（齐走上前）：小福子，你这是怎么啦？就割这点牛草？

于福（沮丧地把草放牛面前）：我、我的牛草……

小驼子：何工作队，你看，你看，这就是修正主义的苗所造成的危害：整天只顾了自己看书背字典，而不给革命的老水牛割草，让革命的老水牛饿着肚子耕田！这种行为，不就是破坏我们无产阶级的革命大生产吗？

于福（争辩）：我今天也是割了很多的牛草，但放在山上，不知……

小驼子：什么？什么？你割的牛草还会长腿跑了？何工作队，你看你看，这个‘资本主义的苗’此地无银三百两，还真是会狡辩呀！

沈幽兰（气愤地走上前）：小福子，我今天是怎么提醒你的？怎么能越割越少呢？嘿！

金霞（着急地把于福拉过来）：福子，你到底是怎么啦？

黄玲香（生气地把于福推过去）：你这个不争气的家伙！

于福（有口能辩）：我、我……

沈幽兰（气哭）：斗！斗！是该遭批斗！

小驼子（高兴地）：你们看，你们看，沈幽兰都说他该斗了！何工作队，你决定吧！

【何敬民从牛面前抓起几根草。牛回头以角剜何，何急忙吓得闪开。

何敬民（恼怒地）：典型的‘白专道路’，典型的‘资本主义的毒苗’！刘贫协，我们走！

【小驼子和何敬民匆匆离去。

【三个女孩纷纷责怪于福。

、社教工作团部      日

【召开工作队全体队员会议。孤峰公社邵树人书记、丁木清副书记、滕主任等公社领导列席会议。

工作团团长梁焕发：有的同志就缺少孙悟空那双金睛火眼，看不到自己眼皮子底下的阶级斗争！总觉得自己那块土地上是风平浪静。我们进驻孤坑队的小何、何敬民同志——小何来了吧？站起来给大家认识认识！

【何敬民站起，欠了欠身体。

梁焕发：他所进驻的那个生产队，一开始啊，村上人说他们生产队都是贫下中农，是世外桃园，没有恶霸地主。但小何经过深挖细找，还是挖出了一个有海外关系的青年人，这个青年人啦，不仅自己一心走‘白专道路’，还常常在生产队消极怠工、动手打我们的‘贫协’代表，进行阶级报复！对这样的人，不实行无产阶级专政还行吗？小何已把材料报上来了，我们很快就要处理这事！

、沈家堂前     稍后

【何敬民正伏在方桌前写材料。

【沈母在收捡杂物。

【沈幽兰几次想接近何，又退缩。

何敬民：幽兰，有事？

沈幽兰（鼓足勇气走上前）：何工作队……

何敬民：吔，你今天怎么忘啦？我不是叫你喊我小何吗？怎么叫起‘工作队’了？

沈幽兰：何工作队，真的要批斗于福吗？

何敬民：是啊！上面都批下来了，这是两个阶级的斗争！谁还敢摇摆不定啊？

沈幽兰：不就是少割了点牛草吗？就是上面批下来了，你就不能从中通融一下，把大事化小？

何敬民：这是绝对不行的。

沈母：何工作队，于福还是个孩子啊，就是哪里做错了，你们大人大量，多教育他几次不就行了。怎么能批斗呢！

何敬民：大妈，阶级斗争是你死我活的斗争，无产阶级松一松，资产阶级就要攻一攻！不批斗不行啊！

沈幽兰（气得泪水汪汪）：真的不行吗？

何敬民：真的不行！

沈幽兰：算我求你一次也不行？

何敬民：求我？你不是说过，只要于福真的做了危害社会主义的事，你就首先会把他捆起来交给我？这事情出来了，你怎么又来为他说情？

沈幽兰：我不是说情！我是说办事要实事求是！

何敬民：你实事求是，我就不实事求是了？

沈幽兰：我只说一句，你是答应还不答应？

何敬民：革命的立场，当然是不答应！

沈幽兰：不答应就算！委屈得转身进房，用力关门。

孤坑稻场     日

【小驼子一个劲地削毛竹扁担。

【社员陆续走来。

刘可太：刘会计，你这是干什么呀？

小驼子：这都不知道？

刘可太：会计你做的事，我哪能知道。

小驼子：马上不是开批斗会吗？这是批斗人用的！

刘可太：哦，我明白了。试着跪了一下，疼得大叫：啊呀，疼死我了！疼死我了！跪这么锋利的毛竹扁担，那不要人命啦？

一社员：是啊，你这新削的毛竹扁担怎么能跪呀？

众社员：就是嘛！

【沈幽兰、黄玲香、金霞和社员挤过来。

【沈幽兰眼泪汪汪，无语。

金霞：驼子哥哥，算我求你了，能不能不让他跪毛竹扁担？我求求你了！

黄玲香：小驼子，你真的要下毒手吗？

小驼子：怎么叫下毒手？雷锋同志说过，对待敌人就要像严冬一样残酷无情！你说对待他这样的人，我能做好事吗？

【何敬民和队长刘长庆过来。

何敬民：刘巨人同志，批斗会准备好了？

小驼子：好了。何工作队，你看，这是刚削的毛竹扁担！

何敬民（看了看新削的扁担）：好，把人带出来！

小驼子：是！

【小驼子和刘可太从队屋里将被绑着的于福拉出来。

【小驼子急忙将毛竹扁担摆在于福的面前。

刘可太按住于福的头：跪下！跪下！

于福慢慢地往竹扁担上跪……

【三个女孩吓得紧闭双眼……

小驼子（振臂高呼）：打倒仇视社会主义的阶级敌人于福！

【社员跟着呼喊。

小驼子（再呼）：无产阶级专政万岁！

【社员呼喊。

小驼子（见于福就要跪到毛竹扁担上了，一激动，呼错了口号）：打倒无产阶级……

众社员（大惊）：啊？

【会场一片骚乱。

【三个女孩惊讶地睁大双眼！

何敬民：刘巨人！你……

三个女孩（明白过来，立即振臂高呼）：打倒刘巨人！打倒小驼子！无产阶级专政万岁！

【社员跟着高呼。

金霞（再呼）：谁反对无产阶级专政，就砸碎谁的狗头！

社员（一片高呼）：要小驼子捆起来！把小驼子捆起来！要小他子跪毛竹扁担！对，要小驼子跪毛竹扁担！

黄玲香（已将小驼子往毛竹扁担上按捺）：跪下！跪下！你反对无产阶级，才是我们贫下中农的真正敌人！

众社员（高呼）：对，跪下！跪下！

沈家       傍晚

【沈幽兰去厨房做饭，正碰上从外面进来的何敬民。

何敬民：兰……

【沈幽兰没吭声，径直进了厨房。

何敬民（追上）：还在生我的气？

【沈幽兰从灶堂抽出一支冒着浓烟的大柴。

何敬民（薰得两眼流泪）：呸呸呸！跑出厨房。

沈家      晚餐

【桌上摆着饭菜。

【沈家父女三人坐在堂前，谁也没上桌吃饭。

【何敬民在门外稻场上发愣。

沈父（劝女儿）：兰子，这事你怎么能怪何工作队呢？这也是他的工作需要啊！

沈幽兰：工作需要？人家小福子才是多大呀？这一批判，他以后还能做人吗？

沈母：就是啊。

沈父（瞪沈母一眼）：你知道什么？人小就不能批判啦？你看，叫他割草喂牛，他却三心二意边割草还边背什么《字典》，还动不动就打人……

沈幽兰：打人？打谁？不就是打了小驼子吗？那我们也打了小驼子，那为什么不批判我们呀？

沈父：这、这就叫‘亲不亲，阶级分’嘛！何工作队还不是为着我们！

沈幽兰：‘亲不亲，阶级分’？要亲你们亲，我可不跟他亲！愤然进房。

【何敬民听见，慌忙进屋，看着刚关的房门发愣。

【沈父长叹一声。

孤坑大塘边     日

【刘正农边走边做沈幽兰工作。何敬民跟在后面。

刘正农：幽兰，何工作队他们这次下来的任务就是抓阶级斗争。这是大势所趋啊！你要责怪，就是冤枉他了！再说，人与人之间要建立一个深厚感情是不容易的。你怎么能就为这一件事就不理小何呢？

沈幽兰：他能怪我不理他吗？当地狮子当地舞，阶级斗争抓得再紧，他就不能网开一面吗？

刘正农：对，网开一面，网开一面。小何也是还年青，缺少工作经验嘛。啊？原谅小何一次吧。

何敬民：是的，是的，这事我恐怕也确实考虑得有点欠妥。吃一堑长一智。幽兰，我今后会注意的。

沈幽兰：那我问你一句，于福还能当老师吗？

何敬民：一个走‘白专道路’的人要想当老师恐怕不可能！

沈幽兰：这又是谁家规定的？

何敬民：幽兰，这是牵涉到哪个阶级掌握政权的大事，是没办法妥协的！

沈幽兰：吭，没办法妥协？我看你是人牵你不走，鬼喊你飞跑！你是地地道道被小驼子的挑拨迷住了！你让小驼子去当吧！你让小驼子去当吧！气得哭着跑走。

刘正农：还不快去劝劝！快去呀！

何敬民（想了想，飞快地追过去）：幽兰，幽兰……

孤坑队屋        同前

【沈长庆指挥几个社员在收捡那间横着的农具屋。

【刘樟树等一班孩子高兴地在一旁叫着嚷着：哦，办学校啰，我们有书念啰……

刘樟树（猛然撞到正拿着课本的小驼子，脱口而出）：小驼子！

【小驼子狠狠瞪了刘樟树一眼。

沈队长（严厉地）：怎么能喊他小驼子？从现在起，他就是你们的老师，谁也不许喊他小驼子，喊刘老师！

刘樟树（吓得跑走）。

一群孩子（跟着跑走，边跑边喊）：哦——我们有老师喽！小驼子当我们的老师喽！

路上     上午

【小驼子夹着教本去学校上课，于福背着竹篮上山割牛草，二人相见。

小驼子：小于福，这次割牛草可不能再背字典了！你看我，现在不仅是会计，还是老师，是抓人的灵魂的工程师！你要再走‘白专道路’，那我可要从灵魂上来整治你了！

于福（谦卑地）：是，是。

小驼子：小于福，还有一句话我要告诉你，从今以后，不准你们几个小放牛的再喊我小驼子了！听到没有？

于福：听到了。

小驼子：只准你们喊我大名！我的大名你知道吗？叫刘巨人！刘巨人！记住了吗？

于福：记、记住了。刘巨人……

小驼子：刘巨人也是你喊的？应该叫‘刘巨人同志’！

于福：刘、刘巨人同志，我、我走了。

小驼子：这就对了！滚吧！

小驼子（痛快地看着离去的于福）：肉怕炸，人怕斗，小于福他识字又怎么样？还不是乖乖听我的！

田间小路上      中午

【四头水牛在大树下吃着送来的青草。

【沈幽兰三个女牧童背着草筐边走边议论。于福走在最后，仍在背着字典。

金霞：小驼子是个什么臭料，也能当老师？我真气死了！

黄玲香：气死了有什么用？最好是把他再揍一顿！

沈幽兰：再不能打人了！上次就是因为见我们打小驼子，于福才动的手，给人家抓住了把柄，挨了批斗。

黄玲香：那怎么办？

金霞：对，幽兰，你不是很会打算盘吗？

沈幽兰：会打算盘怎么啦？

金霞：我有办法了！幽兰，你只要这样……耳语。

黄玲香（侧耳过来听）：是个好办法！走！走！

孤坑小学教室      日

小驼子（手拿算盘）：今天啊，我教你们打算盘。这打算盘啦，非常重要，如果学会了打算盘，你们一个个就能像我样当上会计……

【沈幽兰等三个女孩来到教室门前。

黄玲香：报告老师，我们想来念书！

小驼子（微怔片刻，脸上浮出一丝难以觉察的怪笑）：念书？好哇！进来！进来！今天我教你们打算盘。

【沈幽兰三个女孩走到教室后排坐下。

小驼子（拨打着手算盘）：一上一……

【三个女孩看着发笑。

刘家坳村前     同前

【何敬民同刘正农、沈长庆向小学校走去。

【小学校传出孩子们打算盘和小驼子说话声。

何敬民（得意地）：刘书记，怎么样？我给你们安排的这个老师不错吧？

刘书记：教小家伙识字，小驼子是可以。但我还是那句话，就怕他的人品不行！

沈队长：是啊，我也是担心他的人品。

何敬民：我还是那句话，刘巨人是成分好，根子正，思想红！当教师没问题！

小学教室      接前

【孩子们试着打算盘。小驼子提根教鞭在学生中巡视。

金霞（突然站起）：老师，这999×999怎么打呀？

小驼子（在算盘上反复拨打）：咦，这算盘珠子不够呀？不行，不行，这算盘珠子做少了，不够用，这个帐算不出来！

【金霞等哈哈大笑。

小驼子：笑，笑什么？这本来就是算盘珠子不够嘛！

黄玲香：兰子，你教教他！

沈幽兰（接过算盘）：这要用‘破头乘’，九九八十一，九九八十一……示范一遍。

【金霞等又笑。

学生刘樟树：驼子老师没门道，自己算盘打不到，还冒充老师把我们教！

小驼子：谁在笑？谁再笑我就扣他的工分！再笑，我真的扣工分了！

【黄玲香等大笑。

路上      同前

刘正农：小何，你到这里工作已一年多了，生活上的事，我关照的太少啊！

何敬民：你们这里的人都好，特别是沈大伯一家，对我真像是一家人样！

刘书记：是吗？难怪社员们在唱：‘工作队下乡来，贫下中农笑颜开’啰！唉，小何，听说你很喜欢兰子，是吗？

何敬民：你这话是从哪里听来的？她兰子才有多大呀？

刘书记：嘿嘿，姑娘长到十五六，该成熟的已成熟。不信你哪天去摸一摸，说不定轻轻一拍，那水都能溅出来啰！

何敬民（心驰神往，嘴上却说）：唉，老刘，你怎么讲起低级趣味的话来了？这是小资产阶级思想呃！

刘书记：嘿嘿，我是见你对兰子有那么一点意思，才说这话的。小何，你可不要向上回报噢，这‘牛鬼蛇神’的帽子我可戴不动哟！呃，你要真是对兰子有那个意思，就对我说一声，有我出面，包成！

教室内      接前

满堂学生大笑。

小驼子（大怒，到处寻找工分薄）：看来不扣工分不行！不扣工分不行！我的工分薄呢？我的工分薄呢？

【黄玲香和学生等笑得更厉害。

教室外     同前

【何敬民、刘正农、沈长庆刚走到室外稻场上，听到教室内嗷嗷的叫嚷声。

何敬民：怎么啦？教室里怎么啦？

【三人急向教室走去。

教室内      接前

【满教室学生笑得前仰后翻。

小驼子（跑到讲桌前抓起教本，看了看，发觉不是工分簿，恶狠狠地撕下一张纸，用笔在上面重重地划着）：非得扣你们的工分！非得扣你们的工分！

【黄玲香扑过去，夺过纸，揪住小驼子，一个扫荡腿，将驼子摁倒在地，正要举拳打下去，何敬民、刘正农、沈长庆赶到。

沈长庆：干什么？干什么？想死啦？一个个给我滚开！

黄玲香（松手，站起）：他太欺人了！

驼子（拱了拱，从地上爬起，哭兮兮地站到何敬民身旁）：何工作队，那次批斗了于福，他们这次来就是为于福报仇啊！

黄玲香：谁报仇啦？你教错了知识，我们笑了一下，你动手就扣我们工分！我不打你打鬼！ 

何敬民（大发雷霆）：还嘴硬？这还得了！女孩子也学会打击报复了？这是地地道道的阶级斗争新动向！

驼子：何工作队啊，他们一次次打我，我这个会计干不下去了！在这里也蹲不下去了，我要回到我妈那里去！

沈长庆：什么？你还要搬到你妈那里去啊？

小驼子：我再不走，早晚要被这几个小放牛的打死的！别看他们人小，可齐心啦！

沈长庆：齐心！齐心！转向三个女孩：明天你们就把牛给我交了，天天给我到田里去干活，累得两头不见日头，还看你们敢不敢刁难我们的会计？！

【三个女孩愤然而又无奈地看着队长。

画外音

小驼子走了。在村民的一再要求下，何敬民只得让于福接替了孤坑小学的民办老师。三个女孩也真的交出了牛，每天作为半个劳动力走上了那个两头不见日头的生产劳动中。

民办小学教室       日

【于福用石灰水在墙上写着：孤坑民办小学。

【沈幽兰等三个女孩帮着布置教室。

孤峰公社会议室     日

【联席会议。

滕主任：马上就要搞水利大会战了，我们宣传组这块也缺人手啊！邵书记，看来我们不抽调人手不行啊！

丁木清副书记：我是个大老外行，教育上的事我不懂，最好也给我配个人手啊！

邵树人书记：嗬，你们都需要人手？我可变不出来啊！对了，上次梁团长说的那个小何，原来不就是我们教育小组的干事？能不能把他调回来？

梁焕发团长：我们的‘社教’还没结束哩！中途怎么能把他调回来？

邵树人书记：梁团长，是不这样……

孤坑民办小学教室     日                        

【教室里挤满了学生和家长。

【沈幽兰、金霞和学生家长在室内摆放着参差不齐的桌凳。黄玲香站一旁傻看着。

【课桌凳摆放好后，家长并不离开，一个个抱着自己的孩子坐在座位上。看新鲜的群众也拥挤在教室里，教室里容不下的就趴在室外木窗边朝里看。

于福走（上讲台，用教鞭在讲桌上敲了敲）：不是念书的请出去。同学们不要讲话，马上就要上课了！上课了！

【撒野惯了的孩子不听话，有的说要去撒尿，有的说要去屙屎，有些孩子竟一头钻进妈的怀里，扯着奶头就往嘴里塞……教室里乱作一团。

【黄玲香见这场面，一个劲地傻笑。

【金霞到处制止，毫无效果。

沈幽兰（拍了拍手，甜甜地）：大婶大嫂，于老师就要上课了，你们出去吧。

【沈幽兰的话很慈润，很甜美，看新奇的家长一起涌到了室外，趴在门外、窗口向里看。

【于福有点紧张，先是咳嗽两下，清清嗓门，再用教鞭敲了两下讲桌，学生都瞅向着他。

于福：上课！（转身在黑板上写下日月水火几个字）

沈幽兰家       夏天的上午

【学校那边孩子们念书和于老师讲课的声音一阵阵传过来。

【何敬民在整理行李。沈天成帮着收捡行李。

【刘正农和宋群安、周家贵等几个支委来送行。

刘书记（从会计手里接过笔记本和钢笔，走到何敬民面前）：何工作队，你在我们这里工作两年多时间，真是辛苦了。现在就要走了，我们也没什么东西好送的，这点小意思，留着纪念吧。

何敬民：谢谢，谢谢！将纪念品放进黄布包里。

刘正农：何工作队，哦，不，该叫你何组长了！

何敬民：什么组长呀？就叫我小何好！

宋群安：你这么年青，都升为公社教育革命领导小组组长了，这还不是领导啊？

何敬民：都是为人民服务嘛，哪能谈得上是领导哩！

刘正农：当教育的领导好啊！我们这大山里正需要好领导来办好教育哩！何工作队，哦，何组长，你来的这两年多时间，不仅是帮助我们‘抓革命，促生产’，更是帮我们办起了学校，让孩子们有了念书的地方！

何敬民：哪里，哪里。我是搞教育的，这是我份内的事，哪能说感谢呢？要不是公社马上搞水利大会战，我还真舍不得离开这里。

刘正农：是啊，邵书记在动员大会上不是说，这次冬修水利是万人大会战嘛！那场面可一定热闹喽！

沈天成（从房里出来）：何干部，你就要走了，我们也没东西送你。这是我家兰子妈做的一双布鞋，也不知你可喜欢，就带上换换脚吧。

何敬民（接过）：这，这……大伯，这两年住在你家，大伯大妈为我洗衣做饭，不知给您们添了多少麻烦，叫我怎么感谢二老呢！

 沈天成：何干部，话不能这么说。这两年住我家，都是粗茶淡饭的，有什么麻烦？要说添麻烦，还是我们家给你添了麻烦，特别是为我兰子，你每次从公社回来，都没忘记带书给她看！

何敬民：大伯，那是应该的，应该的。哦，大伯，你一定要告诉幽兰，书一定是要好好看的！

沈天成：我一定对她说，一定说。

刘正农：咦，兰子呢？这都吃中饭了，队里还没下工？

沈母：兰子怕是到学校那边看上课去了！

【何敬民下意识地向小学校那边瞥了一眼，皱起眉头。

民办小学教室外        同前

【于福在教室里上课。沈幽兰和金霞、黄玲香站在教室外傻看。

【一小孩尿急，没等跑出教室，就尿湿了裤子。金霞吓得让开。沈幽兰急忙进去为小孩扒开裤叉，让小孩尿尿。

沈吉利（从座位上跑过来，甜甜地）：姐姐！

沈幽兰（疼爱地）：吉利，快去帮姐姐拿张纸来！

于福（递过纸）：幽兰，这里有。

【沈幽兰接过纸，为小孩擦拭裤上尿湿处。小孩吓哭了。沈幽兰送小孩进教室。

黄玲香（跟进）：幽兰，看你这细心的样子，要是当老师，学生一定欢迎！

沈幽兰： 我才不愿当老师呢。家有三斗粮，不当孩子王。我宁愿当老社员，也不当老师。

金霞（几分嫉妒地）：尽讲好听的。我想当还当不上哩！

黄玲香（突然想起）：唉，对了，不是说何工作队今天走吗？幽兰，他在你家住了那么长的时间，现在他要走了，你就不去送送？

【沈幽兰愣了一会儿。

沈家门前     接前

刘书记（把何敬民喊到室外）：何组长，上次说的那事，你拿定主意了？

何敬民：什么事呀？

刘正农：就是兰子的事呀！

何敬民：兰子？哦……

刘正农：嘿，说老实话，兰子虽然不像你样‘捧铁饭碗’，但确是个好姑娘。你们当干部的，娶媳妇是不能单一看捧什么饭碗，重要的是看她的人品！娶个贤惠的女人，那是男人一辈子的幸福啊！兰子贤惠、能干、漂亮，谁要是娶了她，那日后准有好日子过！你要是真的爱中了，就说一声，我出面为你做媒！

【三个女孩从小学校那边走过来。

何敬民：老书记，你说哪里去了？我们无产阶级年青人在恋爱方面要有无产阶级的恋爱观，兰子，哦，叫沈幽兰，她虽然不是吃商品粮的，但她是贫雇农，根子好，苗子正，思想红；我家也是贫农呣，亲不亲，阶级分——我们都是无产阶级嘛！这主就给你老书记做了！

【沈幽兰听见，害羞得不知所措。

黄玲香、金霞（大惊）：啊？都提亲了？！

沈家      同前

【沈天成已看出刘正农对何敬民说话的内容，把老伴拉到房门口。

沈天成：我看何工作队是真的爱上兰子了。你看小何那舍不得离开的样子！

沈母：我才不稀罕他喜欢上我兰子呢！他是个捧‘铁饭碗’的，我兰子是个乡下姑娘，高攀不上人家！

沈天成：这样的好年青人不要，还到哪找去呀？

沈母：我觉得小福子就不错，他虽说是个做田的，但……

沈天成：怎么看上小福子了？小何不是说了，一个走白专道路的年青人是没有出息的！再说，他家的历史又不清白，他大伯至今还在海外，跟这样的人将来能有好日子过吗？

沈家坳村口       上午

【孤坑的群众在为何敬民送行。沈天成为何敬民扛着铺卷。沈母要为何敬民拿行李，沈幽兰急忙接过。

沈幽兰：妈，还是我来拿吧。

黄玲香（夺了沈幽兰手中的行李）：我来拿！

金霞（捏揄地）：是人家拿的东西，你要掺和个什么？卖小菜也得有个先来后到的！

黄玲香：我就要拿，怎么样？

【沈幽兰将行李交给黄玲香，回头搀扶着病蔫蔫的妈一道送行。

金霞：你们都有东西拿，那我拿什么呀？

黄玲香：你没有东西拿，就不送呗！

金霞：不送？这次我要是不送，将来何工作队当了大干部，还能认得我金霞？

何敬民：怎么会呢？只要不嫌弃，你们今后都跟幽兰一道常到孤峰街上去玩！

黄玲香：哟，都幽兰幽兰的了？

金霞：怎么，你嫉妒了？

黄玲香：再胡说，就敲掉你的狗牙！

孤峰岭脚下       稍后

何敬民（拦住村民）：大家请回吧，请回吧。

群众（依依惜别）：何干部，你往后可要常来呀！一定要常来呀！

沈天成：他们回去，就让我来送你一程吧。

何敬民：大伯，这么陡的山岭，怎么能要您老为我送行呢！实在要送的话，就让兰子送吧。接过沈天成的铺盖背到肩上，再接过黄玲香手中的行李递给沈幽兰。

黄玲香（重新夺回）：兰子能送，我为什么就不能送？我和她一道送！

何敬民：你还是回去吧。

黄玲香：我就是不回去！我就要送！

何敬民：你这个人真有意思！好好好，你送，你送。

【何敬民和沈幽兰你搀我扶、谈谈笑笑，攀登陡峭的山岭。

【黄玲香几次想追上去同何敬民说几句，都被冷落了。

【黄玲香很快被丢远了。

黄玲香（又累又恼）：你们走吧！我送你个屁！随手将网兜行李扔到山道旁，网兜骨骨碌碌往山下滚去。

【何敬民和沈幽兰听到响声，急回头看，见网兜已被一树茬挡住。

【沈幽兰已明白，正要招呼黄玲香上来，被何敬民止住，自己下去将网兜行李提回来。

沈幽兰：玲香，你家里还有事呢，你先回去吧！

黄玲香（伤心至极，嘟哝着）：回去就回去！你哪是个香猫卵子!调头下山。

【沈幽兰微微蹙了下眉头。

何敬民（摇头笑了）：这个胖丫头，真有意思！兰，我们走吧！

孤峰岭头      稍后

【一棵参天古枫，树叶正红。何敬民和沈幽兰上到岭头，已是气喘嘘嘘，汗流浃背。

沈幽兰（放下行李，再接下何敬民的背包，指着地面那盘根错节的古枫树根）：累了吧？休息一下。

【何敬民看看四周，不愿坐下。

【山道上人来人往。

何敬民：兰，换个地方吧。这儿过路人太多。

沈幽兰（灿然一笑）：走路人多怕什么？我们也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山道上       同前

【黄玲香向山下走了一阵，越想越纳闷，看看山道的上方，听见何敬民与沈幽兰说话的亲切声，心中更不是滋味，想了想，一咬牙，重新返回。

孤峰岭古枫旁        接前

沈幽兰：上岭还没累着？怎不坐呀？看你在社员会上那么能说会道的，这怎么就变成了大姑娘样？

何敬民（尴尬地）：最好、最好……眼睛就对四周张望，指着路旁那片苦竹林：那地方好，我们就到那地方去坐吧。

【沈幽兰依从，提起行李，沿着山道上方一条小径，钻进了一片密密的苦竹林。

孤峰岭上      接前

【黄玲香刚上到岭头，见沈幽兰和何敬民双双钻进苦竹林，好奇与嫉妒驱使她如贼一般躲在苦竹林里偷看。

（第二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