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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本名:排练 |
【原创剧本网】作者:钟吉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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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练
人物:
大锣匠——三十八九岁,在戏曲打击乐中打大锣。
团 长——某县级川剧团团长,五十多岁。
旦 角——剧团女演员,四十多岁。
清理工。
时间:下午2:00——5:00;一九九九年的最后一天。
地点:剧团排练室,周围是商铺。
【剧团的排练厅。
【开场时,幕后的道具室里一片嘈杂,人声鼎沸。
【大锣匠独自坐在他的大锣前,垂着头;旦角坐在角落处,翘着腿。
【团长上,他穿着一条深黑色的裤子。
团 长 (站在道具室门口)你们都给我放下!这个团还没有解散!(声音渐渐减小)我给你们说,现在县委已经答应重新考虑,只要剧团不垮,你们都有好果子吃。现在都准备好!一会儿排练一小段,算是为剧团成立五十周年祝寿,也是为千禧年元旦节庆祝,配合县委要来视察。(回头对着大锣匠,拍他肩膀)一会儿锣敲响点!
【大锣匠不说话。
团 长 你看我这条裤子合不合适?黑色的,领导来了显得庄重点。演一辈子的戏,穿起西服还不习惯。
旦 角 (笑)就是不能沾灰尘。
团 长 一会儿我和他们走到门口,你们就把最精彩的演出来,不要太长,就一小段!
大锣匠 (鼓起勇气,歇斯底里地)团长!
团 长 (惊吓)啊?
大锣匠 (扔出锣捶)我不敲了!
团 长 你要干啥?
大锣匠 我……
团 长 你会干啥?你能干啥?!
大锣匠 就算我啥也不会干!
团 长 那就坐在你的大锣旁边给我敲。
大锣匠 不敲了,越敲越饿!饿死都不敲了!
团 长 你敢!
大锣匠 (把锣捶捡起来折断)我就敢!
旦 角 (劝告)今天是团里的大庆,这么几十年你都混过去了,就不能再熬半天?一会儿县委派人下来视察排练,如果他们满意,剧团就还能活下去,你还想不想剧团活下去?
【清理工上。
清理工 (敬礼)团长大人!下官有礼了!
团 长 (强作镇定)有礼有礼。
清理工 禀团长,我等已准备就绪,随时等候差遣,搬运贵团道具。
团 长 啊,这,(故意提高嗓门,说给大锣匠听)现在我们剧团不会解散,道具不卖了。
清理工 (一听不对,改换语气)哎你一个团长说话算不算话哦?说好的买卖!订金都付了!
团 长 (掏钱)退给你就是了!
清理工 (躲开,掏钱,付钱)那不行那不行!一是一,二是二,我们就等着今天下午最后一趟生意才下班,你不能“黄”哦!我看还是卖了算了,大家一了百了,各人回家跨世纪!拿到!
团 长 (恳求,把钱还给他)本来是说要卖的!但是哪晓得领导又答应给个机会看我们排练。我们团的水平不差,剧团肯定不解会散,那道具也肯定不能卖啊!这样,我马上给你联系一家,保证你有生意。
清理工 跟我说没用!是我老板看好你们那些破烂,要说跟他说,我只是个收尸的!
团 长 哎,生意不成仁义在。你何必把话说得那么难听!这些东西都是我们心头肉的啊!
大锣匠 是你的不是我的!
旦 角 (看见远处的领导)团长,他们来了。
团 长 (对清理工)我们先不说这件事,我们领导来了,这关系到我们团几十个人吃饭的问题,我一会儿来找你,肯定给你一个交代。你给这个师傅泡碗茶。让他也欣赏一下我们的演出水平。(看见大锣匠)你!先把锣捶给我粘好,等把今天糊弄过去再说。(低声对旦角,指大锣匠)劝他一下。(下)
清理工 不用泡茶!我从来不想看这些东西。我在车上等就是了。不管咋说,五点钟之前是肯定要搬的,订金都付了。你们也是,油锅里的泥鳅——要死了都还想跳!(下)
旦 角 我们两个以前练晨功的时候,你脾气不是这样的。后来越来越怪了。
大锣匠 “你是你,我是我。”我还清清楚楚地记得你22岁那年当着全团人,对我甩出来的这句话。
旦 角 (语塞)我不是想劝你。
大锣匠 你劝不了我,我终于明白了。(盯着旦角)剧团就是毒品,先让你上瘾,把你养得舒服、安逸、幸福、懒散!等到你劲头最大的时候,它转眼就抽身!
旦 角 这么多年你都过去了,为啥单单在这时候想不通。
大锣匠 “想得通”只是因为从来没有去想过!一天到晚吸毒、吸毒、吸毒!
旦 角 剧团不会垮,今天过了又是新的一个世纪了!团长说从明天开始,剧团不排传统戏,改演小品,下乡帮助政府宣传政策。你是最好的大锣匠。
大锣匠 不演传统戏,锣鼓还有啥用?你倒是好,一个女演员!
旦 角 女演员?哼,看来确实要把这层纸捅破。
大锣匠 (急促)我,没怪你,不怪你。
旦 角 你只是嘴上那么说,我看得出来。你心里真的就不怪我?不怪我?我每一次结婚你都……
大锣匠 (不愿提及,打断)那是那时候!
旦 角 你怪我也好,不怪我也好,反正我都离了三次了。你看我这下场,心头的气应该消了嘛。
大锣匠 那些事不能这么简单地交换。(情绪渐渐稳定)我以前对川剧像是有毒瘾。(渐渐进入少年回忆)啥都不用想,不愁吃,不愁穿,每天练基本功;晚上抱着锣锤睡,白天拿着锣锤在手板心上打节奏。后来几个人被开除了,只有我留下来。(突然抽泣)但是这几年我把曲牌都搞忘完了……一晃20年……有时候我都忘了到底是不是真的学过川剧,真的练过晨功。(看见门外,又看见舞台后方其他乐员纷纷坐下,准备演出)不,我要打,我要打!
旦 角 (看见门外)快点把把锣锤缠好,他们越走越近了。
【大锣匠手忙脚乱地找到胶布,缠好锣锤。
【先是一段套打锣鼓,大锣匠卖命地敲打,旦角也卖命地唱。
旦 角 (唱)这般歹症天难治,醒也川腔,醉也川腔。唱到凄凉众口帮………(看见门外动静,跺脚,伤心地)老团长,你咋能跪啊!看来要各奔东西了……希望我们今天能给老团长最后一个面子。(看大锣匠)你不要看我吃这样穿那样,都是接人家下巴底下的饭!四十的人了!除了唱戏和嫁人,我还能咋办啊!
【老团长和清理工上。
【团长黑裤子的膝盖处是灰尘,非常刺眼。团长将一叠钱交给旦角,让她分给其他人。
团 长 (对清理工)去抬嘛!帮我们保管好!等我们有了钱就买转来!
【清理工们个个高兴地走进道具室,幕后一阵嘈杂,一阵喧嚣。
【一些破旧的服装和道具纷纷被扔出来,大锣匠和团长心痛地捡起来整理。
团 长 (恋恋不舍地看着每一箱道具被抬走)对不起哟,我把你们都卖了!
清理工 (把一个小箱子当做婴儿,对团长挑逗)来,给爸爸说声再见。
【大锣匠把锣捶放在团长桌前,转身走,旦角随后;其余人早已退出。
团 长 (追上前去,讲锣锤塞进大锣匠手中)不要说丢就丢了!找不到事做的时候就练一下!
【团长盯着清理工们把一箱箱东西抬走,室内只剩他一人。
清理工 (用川剧念白)团长大人,我等告退,你我元旦快乐——(转身离去,顺手牵羊)
【清理工笨手笨脚地抬走了那套锣鼓,老团长抚摸每一件锣鼓。
团 长 (痛心地)你们轻点啊!
【舞台上道具、服装乱七八糟,只剩老团长一个人,背对观众。他擦了擦眼睛,双肩耸动。
【同时,幕后响起一大片拉卷帘门的声音,以及人声:关门啦,元旦啦,各人回家跨世纪啦!
【剧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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