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 梯 (六幕话剧)
内容梗概 这是关于一个人、一个家庭、一个村子、一个县的梯田故事。 1961年的春天,青年农民郭拴柱在自留地里劳动,妻子给他送菜汤,永远长眠在这里。郭拴柱决心把埋着妻子的坡地修成水平梯田。疼惜儿子的父母,默默帮儿子实现心愿,修成了村里第一块梯田。一场百年不遇的冰雹,全村庄稼几乎绝收,村民从郭拴柱家的自留地看到了活下去的希望。老支书请求郭拴柱带领村民一起修梯田。小憩时,本村青年关丑娃被塌下来的崖打死,公社书记专程来处理这起安全事故。处理的结果,让郭拴柱等五味杂陈。正在此时,县里传来兴修梯田的决定。至此,波澜壮阔的梯田事业正式拉开帷幕。 34年的艰苦奋斗,修成了将近百万亩的水平梯田。在这片贫瘠而温热的土地上,人们做出了怎样的努力,付出多大的代价?也许,从郭拴柱们几句朴实的话,一个习惯的动作,能得到最简洁的答案。郭拴柱们已经老去,他们筑起的梯田却正当年,新一代建设者正当年。 背 景 第一幕 上世纪六十年代初的一个春天,未改造前的黄土坡地。满目荒凉,山坡上零星的杏树开出淡淡的粉色,提醒着这就是春天。 第二幕 与第一幕相距一年多,六十年代的农家小院。泥巴墙壁,简陋,干净、整洁。院子里有为数不多的农具。 第三幕 与第二幕相聚几个月,初冬的黄土坡地,同第一幕大致相似。 第四幕 与第三幕相隔半月,六十年代中期,农家小屋内。 第五幕 十五年后,八十年代初。 第六幕 二十年后。当下。 时 间 1961-2011 地 点 庄浪县某山村 人 物(按出场顺序) 郭拴柱 倔强、幽默,勤劳肯干,第一幕出场时二十六岁,小学文化程度。历任郭山村大队支书,历任公社书记、县委副书记。带领村民在全县修成第一个梯田村,带领民众完成第一个标准化梯田的乡镇。 秀 英 郭拴柱妻子,为给丈夫节省饭食,偷吃白土而死。 郭石头 第一次出场时七八岁,孤儿,靠爷爷奶奶抚养。机灵、能干,恢复高考后,考上大学,没去上学,后被录用为县水保员。任县水利局局长,与本村的关小菊结婚。 郭 父 出场时四十九岁,识文断字,爱唱秦腔,说话爱用歇后语。固执、有些自以为是。最后出场时九十九岁。 郭 母 出场时四十八岁,典型的吃苦耐劳,任劳任怨的农村妇女。 老支书 郭山村老支书,郭栓柱本家四爷。出场时五十多岁,未老先衰。 郭 成 郭拴柱儿子,出场时三岁多,聪颖好学,为离开贫穷落后的家乡,立志考大学,最后出场时五十多岁,副市长。 郭红桃 郭拴柱妹妹,出场时十五岁,铁姑娘队队长。泼辣,豪放。最后出场时六十多岁。 庄爱华 第一次出场时二十来岁,从新疆回乡,讲普通话。历任铁姑娘队队长,县妇联主任。 关克勤 郭山村村民,出场时五十岁左右。 关小梅 关克勤长女,第一次出场时十八岁。最后出场时六十多岁,三十多岁时,与郭拴柱结婚。 关小兰 关克勤次女,出场时十五岁。 关小菊 关克勤小女,第一次出场时八九岁。 村民七八人。 工作人员三四人。讲普通话。 李记者 六十多岁,《人民日报》记者,退休后应邀回访。 傅书记 四十多岁,普通话。 田教授 五十多岁,国际雨水积蓄利用研究中心教授。 翻 译 女,三十岁左右。 郭红桃丈夫 六十多岁,退休干部。 郭红桃儿子、儿媳 四十出头,教师气质。 郭红桃女儿、女婿 三十多岁,干部模样。 郭成妻子 五十岁左右。 一六岁多的女孩儿,两十来岁的男孩。 摄影棚里的俩工作人员。 第一幕 时 间 1961年春天 地 点 郭山村郭拴柱家的自留地 画外音(苍凉的花儿): 千万年的黄河水不干,万万年不塌的青天, 山脊梁上种五谷难,老天爷你睁眼看一眼。 【大幕徐徐拉开。 背 景 土灰色的黄土坡,稀稀拉拉长着几棵歪脖子的杏树,杏树正在开花,像散落在山坡上的几片粉红色云朵。近处的一块坡地,东高西低。地头放着一根扁担,扁担两头的竹筐破了,用麻片仔细补着。 郭拴柱 (三十岁上下,一身发白的蓝布衣服,腋窝、领底偶尔还看见原有的淡蓝色。脊背、胳膊肘、大腿、屁股处补了好几块补丁,挽着裤腿,边挖地边哼唱。歌声停止,朝台口张望,自言自语)这个女人么,咋球子着哩,一顿糊汤烧着不见音信!到水洛街道里烧去了。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做不动了。哎球子,缓阵儿再说!(扔下铁锹,仰面躺倒在坡地。很快打起了鼾声) 秀 英 (穿蓝底白花的对襟上衣,脑后的发髻有些松,几绺头发掉下来,双手抱着个陶罐儿,换把手,擦汗,喘气) 哎,人呢? 秀 英 (看到睡在地里的郭拴柱,憔悴的脸上露出笑容)这人,饿乏了!喂,人,饭来了,吃饭! 【郭拴柱不应声。 秀 英 (慌乱地,转身放下陶罐,摇晃男子)他爹,他爹你咋了?柱子,柱子!(用手试他的鼻息。) 【郭拴柱忽地翻身起来,哈哈笑。 秀 英 (生气)你这人还笑,吓死我了。 郭拴柱 (伸手抱过罐子)不是吓你,你再来迟点,我可真要睡到另一世里去。 秀 英 (扭头) 呸呸呸!迎风唾三下,昏话不算话! 郭拴柱 嘿嘿,封建迷信!哎,以后遇到这情况,你就得给我人工呼吸。 秀 英 (认真地)啥?做啥的? 郭拴柱 (按住秀英肩膀)救人命的呀!我给你示范一下。(往秀英脸上凑) 秀 英 (轻轻推开,转身抱过罐子)人都没力气说话了,你还有心思耍!赶紧喝,看凉了。 【郭拴柱接过罐子,仰头就喝,发出咕咕的声音。 【秀英瞅郭拴柱喝,脸上露出笑容,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郭拴柱 (似乎有所觉察,把罐子捧给秀英)你吃了吗?给,喝几口! 秀 英 (连身子也转过去)我吃过了,你吃! 郭拴柱 (又喝几口,把罐子往女人怀里一塞)饱了!喝不了了。 【女人推,罐子底朝天倒在地上。菜糊汤洒在干土上。 【郭拴柱用手去抓,女人附身舔。 郭拴柱 算了算了,都被干胡金(土坷垃)吃了。 秀 英 (抱着罐子查看,带着哭腔)都怪你,好好儿的饭不吃,扬了你就遂心了! 郭拴柱 都怪我,都怪我!(唱)九曲黄河万里沙,都怪哥哥我…… 秀 英 (又气又心疼)别唱了,省点力气。 郭拴柱 (起身找拿铁锨)是,遵娘子教诲。我这就给曹挖金山挖银山,先给我娘子挖座馒头山。 秀 英 (试着起身,又改变主意,爬了几步,到地边的扁担上依着。)一样世人,把曹咋就世在这干梁梁上? 郭拴柱 (翻地)这怪不得先人,爹说,咱这地方以前也不干旱。你看,地名里带水的那么多:庄浪、水洛、万泉、南湖…… 【秀英从口袋里掏出什么东西,偷偷塞到嘴里,慢慢嚼着。忽然,她扶着额头,身子晃了晃,朝后一仰,从坡地上翻倒,滚了几滚。 郭拴柱 (跑过来)咋了?咋了? 秀 英 (慢慢睁眼) 这日头,毒,晕。 郭拴柱 (擦擦她嘴角)秀英,你……你……白土咋能吃啊! 秀英举着半块白土,闭上了眼睛。 郭拴柱 (抱着秀英摇晃):秀英,秀英! 【秀英手一松,半块白土掉下来。 郭拴柱 (嚎啕大哭)救人啊,救救秀英!秀英…… 石 头 (少年老成,看起来十岁多,机灵能干的样子,匆匆跑上台)柱子哥,咋了?(看见这情形,吓一跳)柱子哥,你定定坐着,我叫人去。 【苍凉、悲苦的花儿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千万年的黄河水不干,万万年不塌的青天, 山脊梁上种五谷难,老天爷你睁眼看一眼。 【郭拴柱抱着秀英,满脸泪痕,目光痴呆,望着天空。 【衣着褴褛的五六个村民上场,有穿淡黄的旧军装的,有穿发白的蓝色衣服的,郭拴柱母亲穿大襟的大都打着补丁。 【郭拴柱父亲走在中间,上台后,众人把郭父让前头,郭父走到台前,看一眼秀英的遗体,捂住脸蹲下,呜呜哭。 郭 母 (推开众人,跪坐在秀英身边)娃娃,天啊!(哭一声,晕倒在地。) 村民甲 二娘!二娘! 村民乙 石头快叫医生。 石 头 掐嘴皮子,掐嘴皮子啊! 【石头下。 【郭父止住哭声,焦急地掐老伴人中。 郭支书 (五十岁,未老先衰,满头白发,抓头皮,拍大腿)十七个了,十七个了,都是这好好儿的娃!唉,死的咋不是我这老头子啊! 村民甲 大爷,真得想办法,再不能这么过了。 村民丙 不这么过能咋过?天不让人活。 郭支书 得想办法,这得想办法。 石 头 (声音从幕后传来)水来了,水来了! 石 头 (用铁锨端着点水上)让开,让开! 村民甲 哎,石头,你咋能用铁锨给二娘喝水! 石 头 (继续小心走)你说用啥?等我回去拿碗舀水来,二娘能……(话没说完,铁锨一抖,水洒到郭母脸上。) 郭 母 (激灵一下,一睁眼,挣扎着要起身)娃呀!我可怜的娃!我把好好儿的你接到这个屋里,我咋给你爹你娘交待呀!娃呀,天爷呀,你咋不用我这老命换下娃娃呀! 【石头和村民丙搀扶劝慰郭母。 村民甲 二爹,这白事咋办? 郭支书 这人殁在外头,不能往家抬,找个地方埋了。 郭 父 (陪着老伴掉眼泪,强打精神)就埋在这自留地算了。 【灯光渐暗。 【几个人搀扶着郭父郭母下。 【又有几个人扛着铁锨上上下下,出出进进忙活。 【灯光再次亮起。背景右侧前多了小小的坟包,坟前用几块破砖垒砌的小小的房子。 郭 成 (三岁多,头顶留茶壶盖,上身穿用旧衣翻做的护衣,黄色夹裤的膝头打着蓝色补丁。鞋子上蒙了白布片,从左侧跌跌撞撞上,走到舞台中间)娘!娘! 郭红桃 (脑后梳两条辫子,穿打补丁的白底红花的对襟上衣,膝头打着补丁,疾步走出)成成乖!你娘睡着了。(稍停,哽咽)再吵,娘就生气了啊! 郭 成 姑姑,成成不吵。(声音低点)娘呢? 郭红桃 (擦一把泪,指右侧)在那呢。 郭 成 (朝前奔跑,大哭):娘,我要娘! 郭拴柱 (头上戴三角形白布片,上,抱起郭成)娃娃给我。 【郭成依靠在郭拴柱怀里,嘤嘤地哭。 【郭红桃在坟包前呆立片刻,擦着泪下。 郭拴柱 (头贴着郭成,来回踱着步,轻轻拍打儿子):嗯嗯嗯娃娃,娃娃睡觉觉,睡着醒来要馍馍,馍哪,猫叼了,猫哪?上屲了。屲哪,雪压了……(声音哽咽,断断续续) 【郭拴柱抱郭成坐,静如雕塑。 画外音(郭拴柱在心底悲泣):秀英,你咋能吃白土!白土能吃,还种啥庄稼。你跟娘说你在地里吃饭,跟我说在家里吃了!你不吃饭咋活啊!你就晓得为娃娃、为我、为大家省口饭,你咋不想想你,你走了,我咋活啊,成成这没娘娃咋活?(停顿,努力振作)秀英,你放心!我一定要叫咱儿子吃上饱饭!我要把这不长庄稼的土坡、把害了你的土坡修成窝窝地! 【光线逐渐变化,是夕阳的红黄色。郭拴柱父子的剪影凝重。 郭红桃 (上)哥,山上风大,看娃娃凉着了。咱回。大大娘等着呢。 【幕后传来老人的咳嗽声,说话声。 郭 母 唉,这叫娃娃咋活呢。 郭 父 精神些!瞎念叨啥! 郭 母 这么大的事,咋能装得住! 郭 父 (严厉地)装不住也要装!就是蛤蟆垫桌腿腿儿,硬撑! 郭 父 (悠长地)女子,你哥在不? 郭红桃 在呢大,我哥往回走哩,你不要上来了。 【郭拴柱兄妹慢下,郭拴柱望着秀英的坟头,走走停停,天色黑了,场上渐渐昏暗,最后归于黑暗。 【一声鸡鸣声中,舞台亮起来,朝霞满台。霞光中,郭拴柱挥镐劳作。完全亮起来后,郭拴柱放下铁锨、镐,放线,找平。 【幕后传来断断续续的秦腔,一唱三叹,气喘吁吁,断断续续,一句唱到末尾,郭拴柱父亲唱着出场) 满营中三军们齐挂孝…… 郭 父 (擦着汗,气喘吁吁):娃娃! 【郭拴柱不理。 郭 父 (提高声音):柱子!成成他爸! 郭拴柱 (仍不回头)没看我忙着,啥事? 郭 父 (来回走了几步,沉思、为难状)娃娃,人死不能复活。你要想开。这世上两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女人多的是,等…… 郭拴柱 (生气地猛然转身)大,秀英是你儿媳妇!她为了给咱省点吃喝,才……才……(哽咽着,说不下去) 郭 父 (慌了神)你看我这嘴,不是这么个意思。我……我的意思是你不能给趴下。这一家子人,这成成还这么小,你要趴下…… 郭拴柱 (接着干活)你不看我天没亮就做上了。 郭 父 (走过去收拾农具)你天没亮就跑到秀英的坟上,你把你娘的心要揉碎了。娃娃,忍字心头一把刀啊,我晓得你心里苦。 郭拴柱 大,你回去。我干着活儿,心里不难过。 郭 父 你这是干啥呢?你这是糟蹋你自己,糟蹋地呀你。 郭拴柱 (拄着镐) 咋是糟蹋地了?我要把这地修平,地埂儿培(bei)高,修成窝窝儿。 郭 父(焦急地)不行,不行!咱这片自留地肥土就薄薄一层儿,你再这么一折腾,越加几年不长庄稼。 郭 母 (上)听你大的,你不要折腾。(哽咽)你和地,都再受不了折腾。 郭 父 嗯,嗯,你娘说得对!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郭拴柱 (转身,单眯着眼瞄准)你也看见,平地就是比坡地收成好。 郭 父 不一样不一样,平地是世成的平地,不是人做的。人的命,天世定,胡思乱想没作用! 郭拴柱 大,你说得石头开花,这地我还是要修。今年修成,等看了明年的收成,你再信服我。 郭 母 (拉拉丈夫后襟)今年的麦子反正晒焦了,娃娃要修,就修。到伏里还能种一茬荞。 郭 父 (迁怒于老伴儿)你个臊娘们儿想得美!麦子都种不成,荞娇气得很,还想吃荞面凉粉儿,干歇着去。 【郭拴柱父气冲冲下。 【幕后又传来秦腔声:齐挂孝,白旗招展雪花飘! 【郭拴柱继续劳动。 【郭母疼惜儿子,跑前跑后要帮忙。 郭拴柱(怜惜母亲) 你回去歇着去娘。过会儿大队里要上工,你又要连轴转。 郭 母 没啥。队里干活儿是个样子。玉米地里的草早叫人拔光了。洋芋地里也没多少草,跟上转转就回来了。那些活儿,要不是磨洋工的人多,早做了了。在阴凉里坐着多自在。 郭拴柱 磨洋工,磨来磨去还不是磨蹭的是自个儿。 郭 母 你干活儿也不能太实心。大伙的活儿,一个人做不了,挣死(说到死字,赶忙用手掩口,又背过身呸呸呸了三下)……只有身体是自己的。他人能过去,咱也能过去。 郭拴柱 娘,大伙都是你这么想法,才饿死这么多人。要还是这么个想法,都在这陡坡坡儿地里磨洋工,大家离饿死的时日不远了。 郭 母 (停下手里的活,凝视着儿子)娃娃,我还当你是难过成成妈,跟自己过不去呢。你这么想,我放心。我再给你大好好说,让他帮你修,你可要咋着也要疼惜自个身体,你有个三长两短的,咱这个家……(说着又抹眼泪) 郭拴柱 (也放下农具,走过来揽住母亲的肩)你放心娘,说得好好儿的,你又伤心啥? 【郭母下,两次回头,深情凝视儿子。 郭拴柱 (继续劳作,边劳动边唱花儿) 灰鹁鸽恋着个土崖面,山里人恋着个肥土田, 崖塌了鹁鸽打着旋…… 幕落。 第二幕 时 间 1963年夏 地 点 郭拴柱家 【全场一片黑暗。 【一声炸雷,震耳欲聋。雷声似千成万马轰隆隆滚过,持续十秒钟后,幕布在雷鸣中徐徐拉开。 【一道闪电照得场上如同白昼,看得出是一个农家三合小院。正中的屋子一门一窗,木格窗子上贴着窗花剪纸,有三个破了,在风中哗啦啦飘。侧屋正对观众的墙上,用红漆刷着标语,一面是“解散公共食堂”,一面是“突击抢救人命”。 【雷声持续着,闪电持续着。屋子里的灯亮了。昏黄的灯光从窗户里透出来。雷声中夹杂着狗叫声、驴子的嚎叫、小孩的哭声、说话声。 郭 母 我娃睡,不怕。爷爷奶奶在呢!嗯嗯嗯娃娃,睡觉觉,睡着醒来娃娃要馍馍,馍哪?猫叼了…… 郭 父 (声音稍低)老天爷这是咋了,咋发这么大的脾气。 郭 母 (以下都用比较低的声音)天爷的事谁晓得?谁管得了?怕是要下雨了,背篼、铁锨都没收进来哩。羊圈门也没栓牢,这炸雷……羊要惊圈了咋咔?(继续唱摇篮曲) 郭 父 你这个女人么,尽操得是没处使的心。昨晚天上没一丝云彩,天爷不是你亲爹,你想要雨就给你下。你听这雷,还不是拉弓不射箭,虚张声势! 郭 母 (窗户上印出一个女人的影子,朝外张望)你把娃搂上,我出去看看。 【门吱嘎打开,又闭上。 郭 母 这风大滴,风凉滴!怕是要下了。 郭 父 上来睡觉!不睡把灯吹了,你当你是财主婆,还点长明灯呢。真个是墙上挂口袋了? 郭 母 咋了? 郭 父 嘿,不像话! 郭 母 我看你就不像个庄稼人,倒像纸堆里的老鼠。 郭 父 咋了? 郭 母 咬文嚼字! 郭 父 嘿嘿,到底把你熏出点文味儿了,还晓得咬文嚼字。 郭 母 还能了你了!再熏,还是炕土味! 郭 父 你这个人要记着,咱是庄农人,可不能看不起庄农人。晓得不?世上七十二行,庄稼为王! 郭 母 “王”得慢!你听这声音不对了。 【两人说话的过程中,雷声一直响着,夹杂着雨声。 窗口映出一个男人的影子。 郭 父 你把灯吹了我看。 【房间的灯灭了。 【台上渐渐亮了点。 【冰雹稀稀拉拉落下来。砸得地面砰啪响。雷声渐小,雨声、冰雹声渐大。白花花的冰雹从昏暗的天色里落下来,台上积了厚厚一层。 郭 母 (惊慌的)他大,下冷子(冰雹)了!真下冷子了!我害怕把这房顶都要砸塌了! 郭 父 (生气的)你,你咋这么个女人!你咋是阎王爷出告示,鬼话连篇!我说没雨,你硬说有!这把冷子都招来了!还说! 郭 母 (气结)你,你,你咋不讲道理! 郭 父 臧(那么)上来,衣服穿好,坐炕旮旯里。 郭 成 爷爷,房要塌了吗? 郭 父 谁说的?这房是你太爷拉关山里的松木修的,结实得很。唉,怕是天要塌了。 郭 母 柱子!柱子!红桃! 【传来推窗声,郭拴柱和郭红桃分别答应着。 郭拴柱 娘,我大把水穿眼捅开了吗?这雨大的! 郭 母 水穿眼开着呢。把衣裳穿好,坐炕旮旯里。哎,红桃,听着了么? 郭红桃 听着了娘,(吃惊地)呀,房漏了。 郭 父(焦急地)披个啥东西,到上房里来。 【门哐啷一响,郭红桃披着被子踉踉跄跄,从左侧上台,走到台中间,滑倒。 【郭父、郭母、郭拴柱失声喊:啊!呀! 【郭红桃翻了几翻,才站起来。艰难地走到正屋,郭母在门口迎着,一把拉她进去。关了正屋的门。 郭红桃 (带着哭腔)满院子冷子! 郭 母 (急切地)没打着你么? 郭红桃 没,吓死了,没觉得疼。 郭 母 你看浑身湿漉漉的,怕是冷子搅雨。你赶紧睡被窝里暖暖,看要凉着了。 郭 成 姑姑,枕头。 郭红桃 成成离我远点,看把娃冰着了。 郭 母 这羊圈怕要进水了! 郭 父 你不要命了你就去羊圈看看去。 郭 母 你这人咋不好好说话,吃上椽了! 【雨声持续。 郭 成 姑姑,我睡不着,你给我唱歌听。 郭红桃 哦,我给成成教个儿歌。 郭红桃 烟囱眼,冒冒烟, 郭 成 烟囱眼,冒冒烟, 郭红桃 牛拉桄,种夏天。 郭 成 牛拉桄,种夏天。 郭红桃 夏天黄,收上场。 郭 成 夏天黄,收上场。 【画外音 普通话流利地念出整首儿歌。 郭 父 今年的夏天干在地里了,这秋天也烂地里了。 郭红桃 成成乖,改天给你教,天快亮了,咱好好睡一阵儿。 【灯光亮起。照着一地白森森的冰雹。 郭 母 (推开正面屋门上场,惊呆)天啊!不得活了! 郭 父 (边咳嗽边系纽扣)一大早大惊小怪!(出门一看,呆住了)天啊! 郭拴柱 (赤脚,挽着裤腿,提着把铁锨上)我到地里看看去。 郭 母 脚底下看着,墙根、崖边里不要去。 郭拴柱 晓得! 郭 成(从正面屋门跑上场,惊喜地)糖!冰! 郭红桃 冷子!你个瓜蛋,这冷子一下,把啥庄稼都吃了! 郭 父 (惊醒过来,转身从屋檐下抄起铁锨,开始铲地下积着的冰雹)哎,红桃把娃娃看好!雹打一条线,打的地方兴许不会太大。 郭 成 我要吃冰!姑姑,我要吃冰嘛。 【郭红桃把郭成放地上,郭成抓起一把,就往嘴里塞。郭红桃从屋里取出个小板凳,放屋檐下。郭成坐小板凳上吃冰。郭红桃东张西望找工具。 郭 母 (把铁锨给红桃)你帮你大铲铲,看脚底下着。我出去看看羊圈。 郭 父 (放下手里的工具) 我去!仔细你的鞋(hai)!踏稀泥里扯碎了,你还出门不? 【郭父走到屋檐下,脱了鞋。光脚下。 郭 成 (自己走院子里取了两回冰雹):烟囱眼,冒冒烟,牛拉桄,种夏天。夏天黄,收上场。 郭红桃 啊呀!成成记性咋这么好!一下子记住了! 郭 成 (得意地笑) 姑姑笨(meng)! 郭红桃 哼,没教完呢,教完了你再能! 夏天黄,收上场。 连枷打,簸箕扬, 一扬扬了七八桩。 磨子格载,细箩细筛。 擀杖上案,切刀走马。 下到锅里莲花转, 大媳妇吃了八碗半, 二媳妇没见面。 郭 母 唉,这娃娃,没心没肺的,天塌了都能笑得出。 郭红桃 (吐一下舌头,转过身,背对着娘)哭,天能不塌,我天天哭。(又朝观众做个鬼脸。) 【郭父黑着脸上场。 郭 成 (欣喜地、好笑地)爷爷回来了!爷爷精脚片! 【郭父在台上打了个转儿,蹲一边,吸没烟的烟锅。 郭 母 (小心翼翼地跟过来)羊圈好着么?地里咋么个? 【郭父头偏到另一侧,吸一口烟。 郭 母 唉!这日子咋过价(qia)。 郭 父 (咳嗽一声)羊圈进水了,没啥妨碍。庄稼完了。咋过?汗水煮石头过! 郭 成 (从屋檐下跑过来)为啥要汗水煮石头呀! 郭 父 (不耐烦地)我狗儿屋里去。 郭红桃 (走过来,抱起郭成)笨蛋,这都不懂!你想想,汗水流下来多累人,还要煮石头,石头是好煮的? 郭 成 (拍手笑)我晓得了,汗水煮石头,累呀! 郭 父 (转过脸看着郭成)我狗儿灵得很。 【郭成冲郭红桃洋洋得意。 郭 父 (喜忧参半,表情复杂)念书的好料子,生在这干脊梁上……唉! 【郭父说话时,郭拴柱上场。 郭拴柱 (强抑着高兴,装作淡然的样子)大,你就把他惯!聪明顶几个用?要做成事就要吃得下苦。 郭 父 (面无表情)吃苦顶个屁用!这干脊梁上人,谁没吃苦?谁不会吃苦?苦越吃越多! 郭拴柱 (一边把铁锨放到屋檐下,一边擦脚上的泥)得看怎么个吃法。 郭 母(笑笑地,看看儿子,看看老伴)你听这爷父子,哪像个庄稼人,不说庄稼尽说这没处使的。 郭 父(忽然想起似的)你看咱自留地去了? 郭拴柱(压抑着喜悦)看了? 郭 父 都打光了? 郭拴柱 地边里的,掉了几片叶子。 郭 父 (扶着大腿,缓缓站起)你是说……光掉了些叶子?头没打断?杆杆还在? 郭拴柱 嗯,地边里叶子有打掉的,靠山根的,基本没打着。 郭 父 奇了怪了!我看了村子前的几大片,都打光了!玉米剩了半截光杆儿,洋芋稀巴烂。有些连根拔了,地边一堆堆的洋芋蔓,唉,看不下去。 郭 母 真是奇了怪了!噢,我晓得了,秀英!秀英护着咱庄稼。 郭拴柱 (眼眶一热,悲伤难抑地)娘!你胡说啥呀!还不是咱的自留地修成了窝窝,冬上的雪全化在地里,墒好。又在山崖下,冷子打不上,雨水不外流。 郭 母 (幡然悔悟,忙用手捂嘴)噢!噢!我把这一茬给忘了! 郭 父 (白一眼老伴儿):我看看再说。 【郭父掮起铁锨下。 【郭拴柱蹲地下擦洗农具。 【郭母取出一捆青竹,用刀刃儿片篾子。 【屋里传来郭红桃跟郭成唱儿歌的声音: 烟囱眼,冒冒烟。 牛拉桄,种夏天。 夏天黄,收上场…… 【幕后传来喊声:柱子哥!柱子哥! 【石头跑上场。 郭拴柱 (有些紧张地)咋了石头? 郭 母 看脚下滑!不要急,慢慢说。 石 头 (上气不接下气地)老支书上、上吊了! 【郭母、郭拴柱忽地站直。场上一时静寂无声。 郭 成 (从屋里跑出来)哥哥!哥哥! 郭 母 (愣了几秒钟,惊醒过来)哎,叫小爸!石头是你小爸。石头,你四爷真……寻短见了? 郭 成 (咯咯笑)石头爸! 石 头 (自豪地) 救下来了。 【郭母、郭拴柱松一口气,坐下。 郭 母 (关切地)你四爷为啥寻短见? 石 头 (摇摇头,迟疑地):冷子打的么。(一边跟郭成玩一边说话)支书活过来光说一句话,这几百口子人咋活价(qia)。 郭拴柱 (扭头看母亲)我看看去。 石 头 (挣脱郭成的纠缠,跟郭拴柱跑)柱子哥,你得想好了再去。 郭拴柱 (猛然停下步,扭头看着石头)你个鬼头,啥意思?有屁就放! 石 头 (嘿嘿笑)四爷肯定不当支书了。大家都说要你当哩。 郭拴柱 (往回走两步)真的?你听谁说的? 石 头 大家劝支书时说的,支书说你要肯当,这村里人兴许还能活命。 郭拴柱 (恶狠狠的)石头不要造谣生事,天不要人活,谁当也不得活。 村民甲 (急急忙忙上,四下打量)大爹!柱子兄弟,大爹呢? 郭拴柱 (沉稳的)老哥来了,屋里坐。我大地里去了。 村民甲 (赞赏的看郭拴柱)你爹怕是高兴得瞅着笑呢。 郭 母 (起身收拾院子)他老哥你坐。这年景,谁还笑得出。 【幕后传来一声笑。 【场上的人一愣,都看大门的方向。 郭 父 (上,笑意犹在,看着村民甲)他老哥来了。柱子这回是瞎猫逮了个死老鼠,这一亩洋芋没受啥损。 村民甲 你看大爹你说啥话!柱子花的功夫咱都看见了。没明没夜地做了一年,你看这地,就是装粮食的窝窝么。 郭 父 (得意地)嘿嘿,看把他能的。瞎猫死老鼠! 村民甲 (郑重地)大爹,我是受支书委托,来请大爹跟柱子哥的。 郭 父 (警惕地)啥事?我看你是叫花子跳舞,穷开心哩。 【郭拴柱蹲地下,拧着眉头比划着什么。郭成黏在他爸爸身边,仔细看他的画。 村民甲 (摸摸后脑勺,为难的)我先透个风儿,支书想……想让位。 郭 父 (一愣)让给谁? 村民甲 (斩钉截铁地)柱子兄弟。 郭 父 (坚决摇头)不行!不行!这是指屁吹灯,柱子没经验,根本镇不住人。 村民甲 能!咋镇不住!这一场冰雹,把柱子的威风打出来了,你出去问问,谁不服柱子! 村民甲 (转向郭拴柱)柱子兄弟,当一个家是当,当一个村的家也是当!你说是不? 【郭拴柱不语,仍低头划拉。 【石头焦急地走来走去,用表情,动作暗示每个人,要让郭拴柱当支书。 郭 父 (摸出烟锅,习惯性地伸到空的旱烟口袋里,捏捏,衔嘴巴上,叭叭吸两口)不是说咱柱子当不了这个支书,要当也不是这么个当法。 【幕后传来喊声打断郭栓柱父亲的话:柱子!柱子!看谁来了! 【院子里的人都把目光投向大门的方向。郭栓柱父亲仍坐着,其他人都站了起来。 【两个三四十岁的村民搀扶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慢慢上台。 郭栓柱 (跨两大步迎上去,脚下一滑,扶住中间的长者)四爷! 【泥巴院子,每个人都走得比较小心,吃力。 老支书 (双手拉住郭栓柱,佝偻着身子,头深埋下去,似乎有无限的话要说,又无言以对)唉!柱子!(扭头看郭栓柱父亲),他老哥!我走到这一步,实在没办法了!我这一把老骨头,填胡圈都迟了!可这几百口子人咋办? 郭 父 (站起身)他四爷!你不在家好好而缓着,你说你这是做啥。红桃!给你四爷端座儿。 【郭红桃从上房屋里提出两个小条凳,四爷坐了。另外一个,其他三个村民让来让去,谁也不肯坐凳子。站的站,蹲的蹲。 【郭成骑在上房门槛上,嘴里念念有词: 骑马马,转娘家,一转转到蛤蟆家。 蛤蟆没吃的,给我一颗门牙; 一转转到山羊家,山羊要我吃草,我把山羊一头打倒。 郭红桃 (拉郭成进屋)念错了,羞羞! 郭 成 哼,我晓得,我个家编的! 支 书 (非常虚弱的,目送着郭成和红桃进了屋子)看着娃娃,人就晓不得乏了。 郭 父 (把烟锅朝支书一晃,凑自己嘴边)他爷你看,连口烟也招呼不起。这烟锅里味儿还浓,过过干瘾? 支 书 (轻轻摆手)不要说没旱烟,有烟,我这身子骨也享受不了。 郭 父 (有些揶揄地)嘿,四爹为这才下令不准种旱烟? 支 书 咱把上面的意思没领会,是不让大面积种,不能种旱烟换钱。自留地里、自家房前屋后种几棵吃,没啥。 郭 父 (后悔莫及的)我说呢!前年种的节省着吃了一年多,还是吃光了。这把人靠瘾的。我柳树叶、杏树叶,实在靠瘾了烧一股子烟哄个家,多吸几口,人可受不了。 村民乙 我试过灰条叶,还能凑合。 村民丙 (接着郭父的话) 就是,这日子,没谁能受得了。得变变,再不变,大家都完了。 支 书 嗯,就是这么个理儿。我今儿来,就为这事。 郭 父 (不想面对,要拿话岔开,抬头看天)伏里的天气,娃娃的脸。你看这老天爷,说变就变。这一会儿光堂得没一丝云彩。昨晚,天立马要破似的。 【几个村民附和着。 村民丙 (还想说说他昨晚感受,被支书截回去)我正梦睡梦,一声响雷…… 支 书 他老哥,咱郭山村的天还没补上,大家都推荐柱子。 郭 父 (又得意又害怕,连连摇头)说耍话呢!你补不了,柱子门都没!四爷爷你过的桥比柱子走的路长,你吃的盐比他娃娃吃的面多,要他当支书,指屁吹灯呢! 郭拴柱 (瞪他爹一眼)大! 郭 父 (愣一下,看柱子一眼)嘿嘿,话丑理端。四爷爷,不瞒你了,我托说人看让柱子能出去寻个事不,曹这么个地方,头婚都难找,柱子这样的,怕要找难上加难。走出去了,还能指望着再成个家。 郭拴柱 (一愣,很不耐烦)大!你说的啥呀!我的事不要你操心,我心里有底! 支 书 (一拍大腿)哎呀,你看我这老糊涂了,前些日子公社开会,上洼里的老庄侄女从新疆回来,耽搁了几年二十五六了,说要托个年龄差不多的,人端正可靠良善的,我把柱子给介绍了,大人一听还满意,说让娃娃见个面呢。这些日子忙得个混天黑,都忘了。 郭 父 (惊喜地)那好那好!就怕人家娃娃嫌弃二婚不? 郭栓柱 (极其不耐烦)大!我的事少管行不! 郭 父 (不理郭栓柱,向支书)四爷爷!只要你把栓柱的这个事给办好,你要赶鸭子上架也成,我帮着! 支 书 (舒口气,虚弱、疲惫地笑)曹柱子这么精干的娃娃,不嫌弹女子年龄大就好!明天,召开群众大会,我亲自宣布柱子上任! 【石头不知什么时候上台,悄悄蹭到郭栓柱旁边,也蹲下来,看他前面的地面,看每一个说话的人。听到支书这话,笑着蹭一下郭栓柱,郭栓柱不理,趔趄了一下,干脆站起来。 郭栓柱 (丢掉手里的短棍,拍拍手)不急四爷!这场冷子,把咱村八成的粮食打没了。照这个情形,还得饿死人。要是按老套套走,谁当支书也一样。你……大伙儿一定要我当,我有个条件,队里的活儿咋干,人咋用,得听我的,没这一条,我不干,干了也白干。 郭 父 (崇拜地看着儿子,连连点头)嗯,嗯,嗯!打开天窗说亮话,丑话说到前头! 郭栓柱 (不理父亲)四爷爷你看不行的话,我就不弄了! 支 书 (脸色极其凝重)你先大概说说你想咋干? 郭栓柱 (深思熟虑地)把地修平,地里种啥我说了算。 支 书 (紧张地盯着郭栓柱)这一条,我同意! 郭栓柱 不能虚报产量,能压低的话,压低一些最好。 支 书 不虚报不虚报,曹一直没虚报么。压低产量……这……这可是犯错误啊。 郭栓柱 人命关天。饿死也是个死,犯错误,就算坐牢,头割了也不过碗大的疤。 支 书 行!这一条我担着! 郭栓柱 农忙时,留点时间侍弄个家的自留地,自留地能增加尽量增加着。 支 书 你个冷蛋,这一条不能啊!毛主席打下的江山,就是让咱过社会主义,自留地太多,就不社会主义。这条不敢! 郭栓柱 集体的是集体的,我的意思是,要不挨饿,就要想办法增加自留地的产量。 【场上的人都点头。 支 书 (凝重地)我看这么弄,这个名儿我暂挂着,柱子主事。只要能让大家活命,就按你的想法弄,万一出个啥事,我这老骨头也不值钱。要不是岁石头拉扽,我早到那一世里呢。从今儿起,赔呢赚呢都是赚。 郭 母 (悄悄抹眼泪,两次张口要打断支书的话)呃,四爷!你咋能…… 【在场的人都紧盯着支书,支书看着脚前方,不理郭栓柱母亲的话。 支 书 就这么定了! 【场上一时静寂无声。 【幕后,传来郭成唱童谣声: 烟囱眼,冒冒烟。 牛拉桄,种夏天。 夏天黄,收上场。 …… 幕落 第三幕 时 间 1963年初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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