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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国原创小品剧本创作大赛
代写公司年会小品剧本
剧本名:黑狗儿与美人鱼
【原创剧本网】作者:小佬
专业代写小品、相声、快板、三句半、音乐剧、情景剧、哑剧、二人转剧本。电话:13979226936 联系QQ:652117037
年会剧本
 

 

      正文

 

1,黄昏,酉水河,外景

字幕:1974年夏天

(背景音乐,《摇篮曲》:喔摇,喔摇,我的宝宝快睡觉,阿婆把你摇,阿婆把你摇……)

俯拍:镜头由远拉近,展示保靖城及酉水河的美丽风光,慢慢定格在一只破烂的小渔船上。

(背景音乐止)

黑狗儿(十二岁)坐在船舱口,黑狗儿父亲(四十多岁)在船头摇船。

黑狗儿:爸,昨天晚上,我梦见了一条好大好大的鱼。

父亲悠然转身;他左手持着一根长长旱烟斗,以询问的目光打量着儿子。

黑狗儿:是金红色的,还会发光!

父亲:(自豪地)你只梦到,老子还亲眼见到过!

黑狗儿:你见过?骗人!

父亲:还有很多人见过,那可不是一般的鱼,那是个美人鱼!

黑狗儿:美人鱼?真的?!

父亲:当然是真的。那美人鱼可漂亮得很!上半身是人身,一丝不挂,下半身是鱼尾,嘿嘿,真的好美!

父亲在船头盘腿坐下。

父亲:(黯然一笑,凝视着河面)有天夜里,那美人鱼对一个渔人说,谁要是能把她钓上来,她就满足谁的三个愿望。

黑狗儿:什么样的三个愿望都能满足?!

父亲:对!都能满足。

有一只大船“轰隆隆”急驰而来,推进的波浪把那小船儿摇撼得差点儿倾翻。父亲蓦地站起,摇动船桨稳住船。

父亲:狗杂种!竟敢到老子的地盘上撒野?!

那大船“呜——”地长鸣了一声,随之扬长而去。

有一只白鹤贴着河面掠过,徐徐地飞远,在前面河湾边的一棵松树上栖落了。两岸山坡上的树林里有雀儿叫。太阳就要落山了。

父亲:(长叹了一口气,歉疚地)狗儿,你没去读书,不会怪爸爸吧?

黑狗儿:(轻声地)不怪。

父亲:其实,在这河上混日子,读再多书也起不了屁大个用,只要认得几颗字就行了。

黑狗儿:可是,我连几颗字都不认识啊。

父亲爬进船舱,打开一个小木箱,取出一本破旧的字典丢给黑狗儿。

父亲:把里面的字全背下来,你就是一本活字典了。

黑狗儿把字典抱在胸前,忍不住对着太阳打了个喔呵。

父亲把旱烟斗扎在布腰带上,晃晃悠悠地走到船头,摇动船桨。

(镜头慢慢拉远。)河面被船儿划出一道淡红的伤痕……

父亲(画外音):这河上河下的,都该办夜饭啰。

黑狗儿(画外音):爸,等我长大了,一定要钓得那个美人鱼!

打出字幕:黑狗儿与美人鱼

 

2,日,酉水河,外景

黑狗儿在划船,途中看到一个小女孩(幺妹)蹲在一只大船头上玩。黑狗儿对她笑。幺妹看到黑狗儿后,被吓得转身就跑,不留神被缆绳绊住了脚,一下跌进了河里。幺妹被一个大浪头卷跑了。黑狗儿钻进河里,于急流中抓住了幺妹的手,然后把她紧抱在胸前,向下游漂去。幺妹哭喊挣扎。

黑狗儿:不要怕,我是来救你的。

幺妹慌忙抱住黑狗儿的脖子。

 

3,日,酉水河,外景

黑狗儿抱着幺妹在一个回水滩处爬上岸。

黑狗儿躺倒在沙地上喘粗气。幺妹抖了抖裙子,跺了跺脚就走开了;但没走多远又转身回到黑狗儿身边,蹲下来。

幺妹:你……会不会……死?

黑狗儿:我……死不了。

幺妹:真的?

黑狗儿:真的。

幺妹眯着眼睛笑了一下,算是对黑狗儿表示感谢。

黑狗儿回了幺妹一个笑脸,然后双手撑地,坐起来。

幺妹伸出双手本想去拉黑狗儿,却又快速缩了回去,背在身后,且受惊似地站了起来,倒退了两步,而后警惕地打量着他。黑狗儿抹了一把脸,对她眨了眨眼睛。

黑狗儿:你叫什么名字?

幺妹:人家都叫我幺妹。你呢?

黑狗儿:我——人家都叫我黑狗儿。

幺妹:黑狗儿?嘿嘿,好怪的名字。

黑狗儿站了起来,双手在黑褂子上擦了几下,再向幺妹伸出了右手。

黑狗儿:走吧,我送你回去。

幺妹垂下了头,咬了咬嘴唇,慢慢地伸出左手。

黑狗儿拉着幺妹的手,沿着河边向上游走去。

黑狗儿:(画外音)你几岁了?

幺妹:(画外音)六岁。你呢?

黑狗儿:(画外音)十六。

幺妹:(画外音)你在哪里读书?

黑狗儿:(画外音)我……没读过书。

幺妹:(画外音)不会吧?!我都上一年级啦!(突然停下来,指着前方)黑狗儿,快看!兰花!

幺妹甩开黑狗儿的手,嬉笑着向前跑去。

黑狗儿站在那儿;他看到河湾边簇生着一团团的兰花,还看到幺妹抓着一束兰花向他招手。

幺妹:看!多美的兰花呀!黑狗儿你快点过来呀!

 

4,清早,黑狗儿家,外景

    字幕:十五年后(1989年春)

    一座破烂的小木屋。

黑狗儿:(画外音)爸,我下河里去了。

父亲:(画外音)咳咳……咳咳……哎。

房门被拉开。黑狗儿(三十来岁,穿着破棉衣、戴着破棉帽)走出,关门,向外走去。

 

5,清早,酉水河,外景

黑狗儿快步来到河边,解开船缆绳,踏上一只小船。

不远处有十来只小渔船。

黑狗儿把船向出口处荡去。

河口边的石崖下停靠着一只小船。

    黑狗儿一下下极规律地把船向着河上游划去。

 

6,日,酉水河,外景

黑狗儿坐在船头心思重重地抽烟;之后把烟头扔进河里,才不急不慢地收网。

排网一下下被黑狗儿拉上船,只得了十来条一两指大的白条子鱼。

黑狗儿用力把一条鱼儿丢进竹筐里。他又点燃一根烟,蹲在船头上思索着什么。

朝阳,于河面倾洒出金色的鱼波纹。

有只小船从下游爬来;划那船儿的是个穿红衣裳的姑娘(幺妹)。

黑狗儿把一只手掌罩在脑门上——

那船儿在不远处歇住了;幺妹挺起胸,一只手掌罩在额头上。

幺妹:黑狗儿!

黑狗儿慌忙放下手掌。

幺妹:叫你呐!黑狗儿,怎么不理人?我是幺妹!

黑狗儿寻思着,没有回答。

幺妹:小时候你还救过我的命呐!忘了?

幺妹边说边把船儿朝黑狗儿这边划来。

黑狗儿:喔?原来、原来是你这个幺妹啊!

幺妹:嘿嘿,除了我这个幺妹,还有哪个幺妹?

幺妹把船儿划到距离黑狗儿很近的地方停住了,一眉一目都看得极然分明。黑狗儿垂下了头。

黑狗儿:没想到,你都变成个大姑娘了。

幺妹:我都快二十一啦!还能不大吗?

黑狗儿:这些年,你都去哪里了?

幺妹:一直在吉首读书呀!

黑狗儿:哦?好像是听你爸提起过,就住在你二叔家里吧。好啊。好!

幺妹:考了两年也没考上大学,奔不出头就只好爬回老窝里来啰!

黑狗儿:(傻笑)嗨嗨嗨。

幺妹:嘿嘿,我去收网啰。

黑狗儿把两根手指头塞进破棉毛里抓痒痒,傻傻地笑。

幺妹在不远处忙着收网。

黑狗儿若有所思地站起来,摇着船儿朝幺妹那边荡去。船儿在距幺妹约五米的地方停住了。

黑狗儿:扯网时不能太急,要一下下地扯;扯上来的网要摆放整齐,弄乱了不好理顺。你一个女儿家,怎么做得来这种事啊?

幺妹:这有什么?哇!得了个大家伙!

黑狗儿:哇,真的!

那扯起来的网上,挂着一条白亮的大头鱼。

黑狗儿:恐怕有四五斤重哩!

幺妹:(把大头鱼从网上取下来)差不多吧!你今天的运气怎样?

黑狗儿:只得了十来条白条子,还不够喂猫儿。

幺妹:嘿嘿……

“轰隆隆……”从上游开来一只大客船。

那客船开近了。船头上有很多个人对着幺妹指手划脚地议论着什么。船篷顶上坐着几个年青人,他们冲着幺妹吹口哨,抛飞吻。

青年甲:哟呵!那个妹子好乖哦!

青年乙:呀哈!花姑娘大大地有!密西密西!哈哈……

青年丙:喂!妹子!跟哥哥下城里玩耍去!好不好啊!

黑狗儿:(小声骂)小杂种,快玩你妈去!

黑狗儿不安地瞟了瞟幺妹。

幺妹仍在愉快地收网。

那客船开远了。

幺妹收完了网,站起来,摇动船桨打回转。黑狗儿慌忙摇船打回转。

青山碧水间,两只船儿一前一后向前划去,仿佛一对恋人在你追我赶。

幺妹:黑狗儿,你有女朋友了吗?

黑狗儿:哪个看得起我这个穷光蛋啰?!

幺妹的船儿眼看就要追上了,黑狗儿急摇船把子,把彼此的距离拉远了一点儿。

黑狗儿:王叔叔的脚好点了没有?

幺妹:怕是难以走路了,医生这么说的。

黑狗儿:哎——这水上人啊,到老了,就没有几个不是脚摆手痛的。别看这清清柔柔的河水啊,那也是很会伤人的哩!

黑狗儿回头瞧见幺妹闷闷不乐,赶紧转换了一个话题。

黑狗儿:幺妹,你应该有相好的了吧!

幺妹:(羞涩地)什么相好的?

黑狗儿:是不是怕给我说的?

幺妹:有什么怕说的,他是吉首人。

黑狗儿:吉首可是个大地方啊!做什么的?叫什么名字啊?

幺妹:是个老师,叫龙飞。

黑狗儿:老师好啊!王叔叔今后就等着享清福啰!

幺妹:小心!黑狗儿!

幺妹的船头撞在了黑狗儿的船尾上。

黑狗儿的船儿久久震荡着,而他感受到的只是那不可思议的心灵的震荡。

幺妹把船划到与黑狗儿的船一并排,见黑狗儿愣在那儿。

幺妹:你没事吧?

黑狗儿:(如梦初醒,嘴角抽动了几下)啊?哦——没事,没事。

两只船儿并排向前划去。

黑狗儿看着山腰上一团团火堆似的映山红,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味道,不禁打了个喔呵。

幺妹:(微笑)黑狗儿,你的船平常都停在哪里?

黑狗儿:喜桥溪里头。

幺妹:今天晚上你把船停到河口边来啰!我一个人守船没有伴,怕鬼。

黑狗儿:这世上哪来的鬼?

幺妹:河里有水鬼,小时候听我爸说过。

黑狗儿:哦,那好啊!

 

7,夜,悬崖下河边,外景

月亮圆而皎洁。河上晃动着粼粼银光。河对门高坡上,有一只阳雀在歌唱。悬崖下河边,停靠着两只小渔船。黑狗儿坐在船头上抽烟。

幺妹:(画外音)黑狗儿,在吗?

黑狗儿:(紧张地站起来)在!我在!

黑狗儿紧张地坐下来。

幺妹打着手电筒一路轻唱着小曲、慢慢地沿着悬崖的小路走下来。她将一包东西放在黑狗儿船上后,她才跳上自己的船,坐在船头上,吃瓜子。

幺妹:我爸说了,我有你做伴,他很放心。那些水果就是我爸叫我给你带来的,你快吃呀!

黑狗儿:哦。好。

幺妹:我爸说,他脚痛不能动了,是你背着他去医院的,我真该谢谢你。

黑狗儿:这,应该的。

幺妹:我爸还说,你力气大,一拳能打死一头牛。

黑狗儿:这是吹牛。嘿嘿,王叔叔怎么也学会吹牛了,嘿嘿。

幺妹:听刘姥姥说,她给你介绍张红玉做对象,但被你推掉了。

黑狗儿:哪里是推掉。我这……人不像个人,家又没像个家,何必去连累人家呢?

幺妹:一个人不能单看外表,最主要的是看这个人的心。

黑狗儿:那也是。

幺妹:我劝你还是赶紧去讨个老婆,成个家;要不然,等老了,一个人趴在这船上又有什么意思呢?哎,不说了,我累了,先去休息了。

黑狗儿:好,都睡吧。

黑狗儿看着幺妹爬进了船舱,然后就爬进了自己的船舱。

镜头慢慢拉远,银色的河流,银色的夜空。背景音乐响起,《大鱼》。

黑狗儿:(画外音)有什么事就叫一声,不要怕,有我在。

幺妹:(画外音)好。我不怕。

 

8,夜,船舱,内景

背景音乐《大鱼》持续。

黑狗儿躺在船舱内,慢慢地进入梦境。

 

9,夜,酉水河,外景(黑狗儿的梦境)

黑狗儿趴在船头上,看着美人鱼向他游来。

美人鱼光着上半身,下半身是金色的鱼尾,不停地摆动着,是那么闪亮与美丽。  

美人鱼趴在船舷边与黑狗儿说话。

美人鱼:黑狗儿,你叫我来,有什么事吗?

黑狗儿:是不是谁把你钓上来,你就能满足谁的三个愿望?

美人鱼:是的。

黑狗儿:如果是我,也行吗?

美人鱼:当然行!黑狗儿,你有什么样的三个愿望?

黑狗儿:(想了想)第一个愿望,就是把我变得帅气些,这样,别人就不会把我当怪物看待了。

美人鱼:第二个愿望是什么?

黑狗儿:把我的船变成一艘大铁船,这样,今后就不会受那些大船的气了。

美人鱼:那第三个愿望呢?

黑狗儿:让我永远和幺妹在一起;哪怕,哪怕做她身边的一只狗也行!

美人鱼:(慢慢游开)贵在坚持,努力吧,黑狗儿,再见。

黑狗儿:我还可以见到你吗?

美人鱼:心静则灵。

美人鱼钻入水中,不见了。

黑狗儿紧张地站起来。

黑狗儿:你别走!你别走!

 

10,夜,渔船上

黑狗儿从梦中惊醒,急忙爬出船舱,睁眼在河面上搜寻——河面上空荡荡的。

黑狗儿钻进船舱内躺下,思索。

黑狗儿(画外音):美人鱼长得怎么跟幺妹一样?难道幺妹就是美人鱼?我的天啊,这怎么可能?!

 

11,日,酉水河,外景,

(片段):背景音乐《大鱼》

黑狗儿与幺妹各自划着一只船儿,有说有笑地去下网。

 

12,黄昏,酉水河,外景

(片段):背景音乐《大鱼》

黑狗儿与幺妹有说有笑地在收网。

黑狗儿提起一条大鱼给幺妹看,幺妹惊喜地伸出一个大拇指。

幺妹提起一条大鱼给黑狗儿看,黑狗儿学着幺妹的样子,伸出一个大拇指。

 

13,黄昏,酉水河,外景,

(片段):背景音乐《大鱼》

黑狗儿与幺妹在划船。

河边有成群的野鸭。

黑狗儿打了个喔呵。

成群的野鸭慌乱地飞起,但在不远处降落了。

幺妹冲野鸭子打喔呵,但是声音不响亮,野鸭子仍然在那儿戏耍,然后她开心地笑起来。

黑狗儿也笑了。

 

14,日,农贸市场,外景

(片段):背景音乐《大鱼》

热闹的农贸市场,黑狗儿与幺妹在卖鱼。

黑狗儿戴着斗笠,蹲在角落里,一些人看到黑狗儿之后就走开了。

幺妹的鱼很快就卖光了,然后她把黑狗儿支开,替他买鱼。来了一个大胖子,跟幺妹讨价还价了一番之后,就把鱼都买了。

幺妹把收来的钱递给黑狗儿,黑狗儿摆手不要。幺妹强行把钱塞进黑狗儿的衣兜里,然后拉着黑狗儿的胳膊往外走。路人看到黑狗儿后,都惊恐地让开了一条道,幺妹兴高采烈地拉着黑狗儿,大摇大摆地向前走去。一些人指不可思议地议论着。

 

15,日,汽车站,外景

(片段):背景音乐《大鱼》

汽车站大门外,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幺妹拉着黑狗儿的胳膊穿过马路。

(特写)龙飞从一辆中巴车上走下来。他高高的个子,穿着黑西裤、白衬衣,打着领带,面相长得很俊。

(特写)幺妹松开了黑狗儿的胳膊朝着龙飞奔去。龙飞丢下行李包,伸开双臂,一把抱住了幺妹,两人紧紧地拥抱。

黑狗儿站在一旁,一只手整理斗笠,一只手擦泪。

幺妹与龙飞对视而笑,并说了些什么。

黑狗儿慢慢走到龙飞面前,尴尬地笑着。

龙飞礼貌地向黑狗儿伸出右手,黑狗儿磨磨蹭蹭地伸出左手,感觉不对,然后再伸出右手,两人握手。

幺妹、龙飞、黑狗儿都会心地笑起来。

幺妹一只手搂着龙飞的胳膊,一只手搂着黑狗儿的胳膊,三人开心地沿着街道向前走去。

 

16,日,老街(幺妹家外),外景

(片段)背景音乐《大鱼》

一条石板路铺成的老街,两边是紧密连着的古色古香的木楼。老街上人流不多。

幺妹、龙飞、黑狗儿各自提着大包小包的礼物沿街向前走,来到幺妹家门外,邻居刘姥姥在门口炸耳糕(湘西小吃)。幺妹敲门。黑狗儿将提着的礼物放下,而后给龙飞鞠了一躬,还没等龙飞反应过来,他就快步向前走去。幺妹朝黑狗儿招手呼唤;黑狗儿停住,转身,招了招手,然后转身向前跑去,越跑越快。

 

17,日,黑狗儿家,内景

(片段)背景音乐《大鱼》

家里破烂不堪。

黑狗儿父亲躺在床上,黑狗儿坐在床边给父亲喂药。黑狗儿面带微笑,父亲表情苍白。

 

18,夜,幺妹家,内景

(片段)背景音乐《大鱼》

家里收拾得整齐干净。大堂中间挂着毛主席画像;壁上挂着几张黑白照片,有一张是全家福。

    幺妹,龙飞,王麻子(幺妹的父亲)围坐在小餐桌边,其乐融融地吃饭。幺妹不停地给龙飞和王麻子碗里夹菜。龙飞有些缅甸。王麻子坐在轮椅上点头,脸上露出赞许的微笑。

 

19,日,酉水河,外景

(片段)背景音乐《大鱼》

黑狗儿划着一只船,幺妹与龙飞共同划着一只船,两只小船向前划去,三人有说有笑。

 

20,夜,悬崖下河边,外景

悬崖下停靠着两只小船。黑狗儿小船的桅杆上挂着一盏马灯,幺妹、黑狗儿、龙飞围坐在幺妹的船夹板上兴高采烈地吃喝。幺妹有了些醉意,就爬进船舱去休息了。黑狗儿和龙飞闲聊。

(背景音乐止。)

黑狗儿:小龙啊,你明天这一走,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来啊?

龙飞:估计要到放寒假吧。我教书的那个地方很偏僻,没通车,得走几十里山路;再说,学校一共就两名老师。

黑狗儿:确实,这来去一趟很不容易啊。

龙飞给黑狗儿递上了一支烟,用打火机为他点着了。

龙飞:黑哥,说句实在话,我一边放心不下幺妹,同时也不忍丢下那些可怜的孩子们。所以幺妹这里,暂时还得麻烦黑哥你多多照顾了。

黑狗儿:这是哪里话?还谈什么照顾?不管你们怎样看待我,我可是把你们当自己的亲人看待的。

龙飞:我们当然也是把黑哥你当亲人看待的!幺妹曾多次在我面前提起,她没有哥哥,就把你当成是自己的亲哥哥了,还不准我对你说半句不礼貌的话,要不然就跟我翻脸。黑哥你看,幺妹把你当成了自家人,反倒把我当成外人了。

黑狗儿:(沉思了一下)你看我这个样子,嘿嘿,龙老弟正如人中之龙,我哪能跟你相比啊!就请你放一万个心,只要我黑狗儿在这里一天,就保证没人敢动幺妹的一根头发,你走时她是个什么样子,回来时保证还是个什么样子,那就叫个完什么呀?哦、哦,完璧归赵。

龙飞:(笑)其实,我也舍不得离开酉水河啊!请黑哥放心,我会想办法,尽快把工作调过来。

黑狗儿:那就太好了,嘿嘿,太好了。

龙飞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朝船舱里看了看,而后又对着黑狗儿笑了笑。

那笑意黑狗儿是完全懂得的;于是,他也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

黑狗儿:瞌睡来了,我就不久陪了,先去休息了。

龙飞:黑哥你就早点儿休息,再见。

黑狗儿摇摇晃晃地回到自己的船上,拧灭了马灯,转进船舱内。

 

21,夜,黑狗儿船舱内,内景

    黑狗儿倒头便睡,还故意打起呼噜来。

幺妹:(画外音)阿飞哥哥,你可不可以再多留一天?

龙飞:(画外音)我那边的情况你应该清楚,只怕不去不行啊。

 

22,夜,酉水河,外景

(镜头慢慢拉远)河流,高山,夜空,圆亮……

幺妹:(画外音)我只是个打鱼姑娘,你将来会不会就瞧不起我了?

龙飞:(画外音)当然不会!我爱的是你的心,你的灵魂,其它的都不重要。

幺妹:(画外音)我要你时时刻刻都想着我,睡觉的时候也要梦到我,不准你有不想我的时候。

龙飞:(画外音)遵命。

幺妹:(画外音)呀!这……我……怕……哇,怕……痛……啊——

 

23,清晨,悬崖下河边,外景

河边停靠着两只船儿。幺妹坐在船头上扎发辫。

幺妹:黑狗儿,还在睡吗?

黑狗儿像狗一样慌忙从另一只船的船舱爬出,在船头坐下。

黑狗儿:(擦了擦眼睛,左右打量)小龙呢?走了?

幺妹点了点头,想说什么却没说出,害羞地把脸埋在了膝盖上。

黑狗儿点燃了旱烟,噗嗤噗嗤地抽起来。

黑狗儿:给我还怕说的?

幺妹:人家……已经……变成个女人了。

黑狗儿继续抽烟。

幺妹:(长吁了一口气)我有点儿怕,怕被别人笑,怕被我爸知道,怕……你会不会因为这个事,今后就瞧不起人家了?

黑狗儿:当然不会!你要相信,就算天塌下来,我都会永远站在你身边。

幺妹:我爱他,太爱他了,所以才……

黑狗儿:既然爱了,那就是一辈子的事情,也就没有什么可怕的了!

幺妹长叹了一口气;她突然想起了什么事情,不觉笑了。

幺妹:(喜滋滋地)黑狗儿,要是你能变成阿飞哥哥就好了。这样,我就可以每天与他在一起,就像这河里的两条鱼,自由自在地游来游去,游来游去,这样的生活,说有多美,就有多美!你说呢?

黑狗儿:喔?这当然、当然……呵吃……阿吃……

黑狗儿被烟呛住了,弄得个手忙脚乱。

幺妹嘿嘿地笑起来。

 

24,黄昏,酉水河,外景

河湾里,张红玉(绰号疤婆妹,年近三十,左脸上有一道伤疤)蹲在船头下网,翠翠(张红玉的儿女,穿着一件花裙子,扎着两个羊角辫,还不满六岁)坐在船篷边理网。黑狗儿与幺妹各自划着船儿靠近。

张红玉发现了黑狗儿和幺妹,假装没看见。

幺妹:(稳住船桨,挥了挥手)红玉姐,翠翠,这么早就来下网了呀!

张红玉:(不情愿地)你们来的也不迟啊。

翠翠:(惊喜地站起来,挥手,大声地)幺妹阿姨!我还不会下网哩!只是帮我妈理网!

幺妹:翠翠真乖。

黑狗儿快速划船。

幺妹:(对黑狗儿)划那么快干嘛?

黑狗儿:(稳住船桨,转身看着幺妹)再不快点,天可就要黑了。

幺妹:不如,我们就在这里下网吧。

黑狗儿:(看了看张红玉,委屈地)这里……好像不太好吧。

幺妹:(大声地)我看这里风水不错!

黑狗儿:(四处打量,指着河湾的另一边)那,那那,那我们就去那边,去那边下吧。

幺妹:(笑)看把你急得?

张红玉和翠翠都忍不住笑了。

张红玉:幺妹,你最好把那只狗撵远点,免得吓着我翠翠!她胆可小!

翠翠:(把双手背在身后,昂起头)我不怕。

黑狗儿朝翠翠瞪眼睛。

翠翠:(把头昂得更高了,还睁大了眼睛)人家就是不怕!

黑狗儿:(对张红玉)疤婆妹!你可不要乱吠!哪个是狗啊?

张红玉:狗崽子!你才不要乱吠哩!没种的狗崽子!

黑狗儿:就给翠翠个面子,不跟你一般见识。翠翠,你给你妈教教乖!让她学会怎样去尊重别人。

翠翠只是笑。

幺妹:(朝黑狗儿挥了挥手)你去下网吧,我跟她娘俩聊几句。

黑狗儿无精打采地划着船儿到河湾的另一边去了。

幺妹把船儿划到距张红玉很近的地方停住了。

翠翠:幺妹阿姨,你不要下网呀?

幺妹:(在船头上坐下)不急,有你黑狗儿叔叔帮忙啦。

翠翠:黑狗儿叔叔真好。

幺妹:黑狗儿叔叔是活雷锋!

翠翠:黑狗儿叔叔,幺妹阿姨说你是活雷锋!

黑狗儿对翠翠挥了挥手,算是作了回应。

张红玉:(瞟了黑狗儿一眼,低声)贱骨头。

幺妹:(小声)红玉姐,你跟他吵架了?

张红玉:跟一只狗有什么吵的?我吃多了没事做呀?

幺妹:(小声)我看黑狗儿好像很在意你的,要不要我帮你俩……

张红玉:打住!就他那德行,连给老娘擦鞋都不配!他还真把自己当成是哮天犬了。(迅速站起,对着黑狗儿的方向吐了一口口水)呸!什么东西?!(她看了看翠翠,脸上马上堆满了笑)翠翠,我们回家了,快给你幺妹阿姨说再见。

翠翠:(挥手)幺妹阿姨,再见!

幺妹:(挥手)翠翠再见。

张红玉划着船儿慢慢远去。翠翠一直站在船篷边巴望着黑狗儿,脸上充满了依依不舍的神态。

幺妹划着船儿来到黑狗儿的船边。

幺妹:我怎么发觉,翠翠不但不怕你,而且还很喜欢你的。

黑狗儿:就她疤婆妹,哎哎,怎么就能生出这么乖的翠翠呢?

幺妹:不要嘴硬!要是喜欢人家,就要大胆地说出来!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黑狗儿:(指着张红玉的船儿)要我住进那个店,还不如一刀把我给杀了!更痛快些!

幺妹:你总不能当一辈子光棍司令吧?

黑狗儿:当不当司令那也是我自己的事!用不着别人操心!

幺妹:(委屈地)两头受气,真的是好心没好报,哎——

黑狗儿:(尴尬地)我不是……还有你这个兵吗?嘿嘿,嘿嘿……

幺妹:(笑)都赶紧下网吧,我的黑司令大人!要不然天就真的黑了!

黑狗儿:(一边下网,一边自言自语)洪老大死后,张红玉一个人也不容易啊,真的可怜了翠翠,哎,真可伶。

 

25,夜,悬崖下河边,外景

河边停靠着两只船儿,黑狗儿的船桅杆上挂着一盏马灯。黑狗儿凑近马灯边看信,幺妹坐在黑狗儿的船头上。

黑狗儿:(一边看信,一边点头)好啊,好,真好。

幺妹幸福地看着黑狗儿。

黑狗儿:(看完信,坐在船甲板上,拍了拍腿)等小龙放寒假回来,我就可以喝到你们的订婚喜酒了,太好啰!

幺妹:(兴奋地连连点头)我爸说,等过完年就结婚,日子他都给选好了。

黑狗儿:是吗?

幺妹:正月初八!

黑狗儿:初八?初八好啊!要得发,不离八!(想了想)那我就提前祝你俩白头到老,早生贵子!嘿嘿,早生贵子!

幺妹:谢谢黑司令!嘿嘿,哎呀!我好热,想洗个澡,你洗不洗?

黑狗儿:我,我不想,不洗!

黑狗儿话音刚落,幺妹便一头插进了河里。她在水中潜泳了一段距离,才钻出水面。

幺妹:哇——真舒服!好凉快!

幺妹摆了摆头,双手把长发整齐地向后脑翻去,然后双手平整地敞开着,仰躺在水面上,双脚有节奏地轻轻地弹动着,人便在那河上打起圈圈来。

黑狗儿痴痴地看着。

月光是那般明亮,幺妹的某些部位可看得分明:修长性感的腿,玲珑纤细的腰,挺拔的乳峰,白玉般的脖子,柔软的手臂。

幺妹突然不见了,河里变的很安静。

黑狗儿紧张地站起来,四处寻找。幺妹突然从黑狗儿的船边猛地窜了出来,“啊”地大叫了一声,双手挥舞了几下,接着嘿嘿地笑起来。

黑狗儿痴痴地巴望着,吞咽了几口口水。

幺妹:(趴在黑狗儿的船舷边)我像不像水鬼呀?

黑狗儿没有回答,只是痴痴地盯着她的脸。

幺妹:哇!我是个女水鬼!啊——(做了一个自以为很恐怖实际却很可爱的鬼脸)

黑狗儿:(回过神来)不,你像美人鱼。

幺妹:美人鱼?嘿嘿……

黑狗儿:真的像极了。

幺妹又钻进了水里,潜泳到一丈开外的地方才钻出来。

幺妹:黑狗儿,你不是想钓美人鱼吗?快来钓呀!嘿嘿……哈哈……真开心……哇!今晚的月亮好圆啊!好亮!喔呵——

黑狗儿蜷缩在那里,紧闭着双眼,双手紧握成拳头,全身发抖。

 

26,日,酉水河,外景

黑狗儿和幺妹各自划着一只船。开过来一只大船。大船上的一些人在喊话。

青年甲:幺妹,今晚请你看电影去!去不去啊?

青年乙:幺妹!哥请你吃馆子去!好不好?!哈哈……

黑狗儿:(冲着船上大吼)快请你妈吃去!

青年乙:管你黑狗儿卵事?!

青年甲:你黑狗儿不屙屎!莫总是占着茅室(厕所)!

青年丙:鲜花插在了狗屎上!哈哈……

众人大笑,起哄。

黑狗儿无奈地看了看幺妹,见她在愉快地划船。

大船很快开远了。

幺妹突然看见平时停船的悬崖下站着一个人,脸上立刻绽放出灿烂的笑。

黑狗儿对着幺妹笑,幺妹羞涩地把脸转到了另一边去;于是,两人快速划船。

船一靠岸,幺妹就急切地跳上岸,奔向那位五十来岁、身材微胖的妇人。那妇人是龙飞的姑妈,她表情忧郁地看着幺妹。黑狗儿跳上岸,迅速将两只船的缆绳捆绑在一块大石头上。

幺妹跑到龙飞姑妈身边。

幺妹:(拉住姑妈的一只手)姑妈,你怎么上这里来了?阿飞哥哥呢?怎么不见阿飞哥哥?

姑妈:(摇了摇头,哀怨地)阿飞他……不能来了。他……(流泪,擦泪)他……

幺妹:(摇了摇姑妈的手,焦急地)阿飞哥哥怎么了?

姑妈:他……在回家的路上……遇到了毒蛇……身中蛇毒……不治身亡,走了。

幺妹:(以一种惊诧的眼神打量着姑妈)你说什么?

姑妈:(哀怨地)你阿飞哥哥他……不在了,都已经送上山五天了。

幺妹松开手,打了个冷战,身子摇摇晃晃的,姑妈赶紧抱住了她。

姑妈:你没事吧?

    幺妹:(推开姑妈,自言自语地)阿飞哥哥说了会来娶我的,他是不会丢下我不管的!(摸了摸腹部,自言自语)他是不会丢下我和孩子不管的(突然紧握住姑妈的一只手,激动地)姑妈,阿飞哥哥到底在哪里?!走,我们快去找他!走,我们赶紧去找我阿飞哥哥!

幺妹拉着姑妈的手,想走,姑妈却愣在那儿不动。

黑狗儿痛苦地把双手放在脑后,慢慢地蹲下了。

姑妈:(慢慢抱紧幺妹,在幺妹的耳边小声说)你阿飞哥哥真的走了,再也回不来了,呜呜呜……

幺妹愣住了。她突然推开姑妈,一步一步慢慢地朝河边走去。

姑妈:幺妹,你可要想开点啊!

黑狗儿慢慢站起,看着幺妹从身边走过,他本想伸手去拉幺妹的手,可手在半途停住了。幺妹一步步走到河边,一只脚踏进了水里。

黑狗儿:幺妹!你想做什么?!

幺妹如梦初醒,停住了脚步。

黑狗儿跑到幺妹身后;姑妈也跑到河边。

黑狗儿:王叔叔还等着你回去做中饭呢,今后的路还很长。

姑妈:是啊,你可要为你爸多想想啊!

幺妹摸了摸腹部,然后慢慢跪下。

幺妹:啊……啊……啊!(大叫了三声,脸上快速流下两行泪水)

幺妹眼前一黑,接着昏迷了过去。

黑狗儿一把扶住幺妹,然后抱起她,转身看着姑妈。姑妈指了指幺妹的船。

黑狗儿抱着幺妹,一步步走上幺妹的船,然后把她放进船舱里躺下了。在放下幺妹的时候,他一不留心,趴在了幺妹身上;他匆忙爬出船舱。

黑狗儿看着姑妈对他说了几句什么,然后又看着姑妈在船头上放下了五百块钱,就默默地走开了。

黑狗儿趴在船舱口,心痛地看着昏迷不醒的幺妹。他感觉自己的心跳声很大,简直震耳欲聋。

 

27,日,悬崖下河边,外景

黑狗儿用石头做了个简易灶;从船上拿出了一口小铁锅,一个小砧板,一把菜刀,一条鱼。

黑狗儿给土灶里舔柴火。

鱼在锅里煮着,冒着白烟。

黑狗儿用一个土钵子碗盛了一碗鱼汤,然后端着鱼汤,来到幺妹的船舱口。

黑狗儿:起来喝点鱼汤吧,你闻闻这鱼汤,真香。

幺妹躺在船舱里;她的眼睛微微睁开了一下,又闭上了,眼皮在打战,接着全身颤抖起来。

黑狗儿:如果真想哭,就哭吧,这里没有外人,不怕的。

幺妹:(小声哭)呜呜呜……

黑狗儿:(把鱼汤放在船舱口,自言自语)哭吧,哭出来就好了。(从衣兜里摸出一千块钱,放在船舱口)这是你姑妈留下的一千块钱。她说……说……说你还年轻,孩子最好……最好不留。

黑狗儿快速站起,走开了。

幺妹:(大声)呜呜……啊……

镜头拉远。滚滚的酉水河……

幺妹的哭声在回荡。

 

28,黄昏,悬崖下河边,外景

黑狗儿蹲在幺妹的船头抽旱烟。他突然听到一个轻微的响动,便惊惧地转过头去,见幺妹坐在船舱口哀怨地看着他。

黑狗儿的脸上闪过一丝悲凉的笑意,他站起来,准备下船。

幺妹:你过来。

黑狗儿快速爬到船舱口,侧身坐下。

幺妹看了看船舱边放着的钱,眼皮又开始打战。

黑狗儿:我把鱼汤端来,你趁热喝,身体要紧。

幺妹:(擦了擦眼睛)不喝。

黑狗儿:(把旱烟斗在船舷上磕了三下,将烟渣子磕掉)要不送你回家吧?不然王叔叔会担心的。

幺妹:(摇了摇头)我该怎么办?怎么办?

黑狗儿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来。

幺妹猛地扑过来,抱住了黑狗儿的脖子,低声哭了起来。

黑狗儿愣住了,旱烟斗掉落在船甲板上;他回过神后,急忙捡起了旱烟斗。

幺妹:你说我该怎么办呀?黑司令,我是你的小兵,你可不能丢下我不管,呜呜……

黑狗儿闭上眼睛,俨然一尊雕像静默在那里。

幺妹已没有力气再哭,微闭着眼睛,趴在黑狗儿的背上,仿佛就要睡着了。

大妹子:(画外音)你们在做什么?!

黑狗儿惊恐地站起来。

幺妹也被吓了一跳,慌乱地擦了擦眼睛。

大妹子双手叉腰气势汹汹地站在岸边。她是幺妹的大姐,三十来岁,在城管所上班,是个大嗓门。

大妹子快步走到幺妹的船头边。

大妹子:孤男寡女的!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幺妹:(爬出船舱)大姐。我……

大妹子:(手舞足蹈地)我不是你大姐!你到底嫌不嫌丢人啊?!

幺妹:不是你看到的那么回事。

幺妹摇摇晃晃地走到船头,委屈地看着大妹子。

大妹子:难道我眼睛瞎了?不要脸的东西!快跟我回去!

大妹子冲过去,一把拉住幺妹的手,猛地一拖;幺妹被动地跳下船,不慎滑倒在河滩上。

黑狗儿:小心!

黑狗儿快速跳下船,向幺妹伸出一只手,当他看到大妹子的眼神之后,手停住了,慢慢地收了回来。

幺妹看了黑狗儿一眼,眼泪刷地流下来。

大妹子:哟呵!想不到两个人还很恩爱的!呵呵,呵呵!

大妹子不屑地瞟了黑狗儿一眼,然后快速捡起一块石头,朝黑狗儿打去。

大妹子:打死你这只赖皮狗!

黑狗儿没有躲闪;石头打在黑狗儿的肚子上后,反弹到河里。

幺妹快速爬起,怒视着大妹子。

幺妹:不准你打他!

大妹子:(冷笑)你这是在跟谁说话?啊?跟谁说话啊?

幺妹:你凭什么打人家?

大妹子:呵呵,长大了?还是疯了?!(跺了跺脚,指了指黑狗儿)他像个人吗?!你是不是想把爸爸给活活气死!啊?!

幺妹:(无奈地大喊)真的不是你想的那么一回事!

幺妹跌坐在河滩上,双手蒙住脸,低泣起来。

大妹子长吁了几口气,然后拍了一下幺妹的肩。

大妹子:跟姐回去吧。

幺妹哭得更大声了。

大妹子:(四处打量了一下,然后蹲下,在幺妹的耳边小声说)怕别人听不到是不是?如果你想让爸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就马上跟我回去;要不然,我这就去把他老人家请到这里来。

幺妹抬头看了看大妹子,慢慢止住了哭。

大妹子将幺妹拉了起来,拍了拍她屁股上的沙土,然后拉着她就走;走了几步,停住了。

大妹子:(对黑狗儿伸出一个拳头)今后离我妹远点。

黑狗儿看了看幺妹,然后垂下了头。

幺妹被大妹子拉走了。

黑狗儿快速爬上自己的小船,一头钻进了船舱。

 

29,清晨,酉水河,外景

 下着细雨。

黑狗儿独自在收网。今天的运气不错,共得了六条大鱼、百来条小鱼,箩筐都快装满了,但从他的脸上,却看不到一丝喜悦。

 

30,日,老街,幺妹家外景

下着小雨。古朴的老街,石板光亮照人。

幺妹家拢共才四间房。下面三间,一间为“多功能厅”——客厅、餐厅、贮存室;另一间为王麻子的睡房;还有一间为厨房,这从巷子里看不到它的格局,得从后院才能看到,只是用土砖在王麻子睡房后面垒成的一间偏房;二楼上还有一间阁楼,需从多功能厅爬木梯上去,那是幺妹的闺房。小阁楼当街开着一扇小窗。

幺妹家左边连着刘姥姥家,右边连着胖姐家,对面为刘嫂家。

黑狗儿头戴斗笠、提着两天大鲤鱼来到幺妹家门前,大门关着,他犹豫着敲了一下门。

门被拉开了。王麻子出现在门边,他阴沉着脸坐在轮椅上。王麻子已六十岁了,头发已花白。

 黑狗儿:(打量着轮椅)王叔叔,你……

王麻子:进来吧。

王麻子双手摇着轮椅的轮子,退开了。

黑狗儿先脱下斗笠,然后才走进堂屋。

 

31,日,幺妹家,内景

    屋内陈设简陋,除了一台老式收音机算为唯一的“家电”之外,就是桌子、板凳、坛坛罐罐和一些日用杂物,但一切都收拾得很干净、摆放得很整齐。

黑狗儿:(一边走进屋,一边说)幺妹呢?

王麻子:去吉首了。(从木桌上拿过一包龙山牌香烟,抽出一支)来,抽烟。

黑狗儿迅速将斗笠丢到角落里,伸出一只手准备去接烟,可又马上缩了回来。

黑狗儿:(尴尬地笑)这是你家的鱼,幺妹不在,我帮着收的,放在哪里好?

王麻子:(用那只拿着一支烟的手,指着门角落里的一个木盆子)就放在那个盆子里。

黑狗儿躬着腰,快步走到角落,将鱼放在木盆内,然后走到王麻子面前,伸出双手,接过那支烟。

王麻子打燃打火机,去为黑狗儿点烟。

黑狗儿犹豫了一下,才慌忙将烟叼在嘴里,把脸凑过去,并用双手捧着王麻子的手。烟被点着之后,他迅速退到一旁,毕恭毕敬地站着。

王麻子:坐吧。(指了指木桌边的一把靠背椅)

黑狗儿受宠若惊,眉头翘了起来。他知道那张靠背椅是王麻子的专用椅,一般人是没有资格去坐的。他激动地走到靠背椅边,情不自禁地伸出一只手掌,在柔软的垫子上来回抚摸了两下。

王麻子点上一支烟,闷闷不乐地抽起来。

黑狗儿在靠背椅上坐下,垂头抽烟。

王麻子:(叹了一口气)听幺妹说,你爸的腿也不怎么好使了?

黑狗儿:是的,都在床上躺了十来天了。

王麻子:(又长叹了一口气)记得69年的时候,幺妹她妈得重病过世了,我那时还在学校教书,大妹子十岁,二妹子五岁,幺妹才一岁,幸亏你爸经常往我家送鱼,还帮着我照顾几个孩子,(擦眼睛)后来二妹子也病了,迫不得已,才把幺妹送去吉首她二叔家,可还是没能保住二妹子,唉……你跟你爸一样,都是好人啊。(伸出一只手,在黑狗儿的后脑勺上轻轻地拍了一下。)

黑狗儿:(抬起头)王叔叔,你也很好,好人应该都有好报吧。嘿嘿。

这时,大妹子提着一篮子小菜快步从大门走进。

大妹子:你来这里做什么?谁请你来的?(冲到黑狗儿面前,一把提起他的衣领)滚!快滚!

黑狗儿俨然一只丧家之犬向门口溜去。

王麻子:(严肃地)黑狗儿你给我站住!

黑狗儿哆嗦了一下,站住了。

王麻子:他是我请来的!怎么了?

大妹子:爸!他不是个好东西!他不配进这个家门!

王麻子:他怎么就不是个好东西了?他怎么就不配进这个家门了?啊?

大妹子:他……他……他、他就不是个好东西!我看见……看见……我看他不顺眼!

黑狗儿长吁了一口气。

王麻子:你看不顺眼的人还多着呢!你要搞清楚!这里不是大街!这里没有卖狗皮膏药的!

大妹子:爸!你这说的是什么话?

王麻子:(大声地)中国话!难道听不懂吗?

黑狗儿:(转过身)王叔叔,大妹子,都是一家人,有话好好说。

大妹子:谁跟你是一家人?你这条赖皮狗!

大妹子举起菜篮子,用力朝黑狗儿砸去。

黑狗儿没有躲闪,菜篮子砸在了他的胸脯上,小菜撒落在地。

黑狗儿:(歉疚地)如果有气,就往我身上出吧,没事的。

大妹子:(双手捏成拳头,冲到黑狗儿面前,然后举起拳头)莫以为老娘不敢打你!

王麻子:你是谁的老娘啊?(随手拿起桌子上的茶杯,想扔,犹豫了一下,又放回到桌上,然后拍了一下桌子)没教养的东西。

大妹子转过头去,看了王麻子一眼,然后紧闭上双眼,狠狠地打了黑狗儿一个耳光。

黑狗儿感觉眼前都是小星星。

王麻子:滚!你给老子滚!(随手拿起茶杯,扔在大妹子脚边,杯子碎了)我没有你这样的女儿。

大妹子:我走!(焦急地跺跺脚)我这就滚!

大妹子向外跑去!

黑狗儿心慌意乱地追到门边,揉了揉眼睛,他依稀看到大妹子的人影向前跑去。

黑狗儿:大妹子!你快回来!要走的人应该是我!大妹子!

王麻子:不要理她!

黑狗儿垂头丧气地回到王麻子身边。

王麻子脸色苍白、有气无力地坐在轮椅上喘粗气。

黑狗儿:王叔叔,你哪里不舒服吗?

王麻子指了指桌子上的一小瓶药,然后不停地拍着胸口。

黑狗儿赶紧打开瓶子,递给王麻子。王麻子快速倒出几粒药在手掌,一口吞下了,然后又指了指茶壶。

黑狗儿赶紧拿起茶壶,给茶杯里倒了半杯水,再端起茶杯递给王麻子。

王麻子喝光了茶杯里的水,将茶杯放到桌上。

黑狗儿:还要水吗?

王麻子:(摇了摇头,长吁了一口气)大妹子就那脾气,你莫跟她一般见识。

黑狗儿:当然不会。不如,我去把大妹子追回来?

王麻子:(揉着胸口)随她去吧!现在就算是十头牛也休想把她拉回来。

这时有两个小孩子在大门朝屋内窥探。

王麻子:你快去把门关了。

黑狗儿:好的。

两个小孩子见黑狗儿来关门,就嬉闹着跑开了。

黑狗儿快速关上了大门,再转回身,看了看地上撒落的菜,便蹲下去捡。

黑狗儿:王叔叔,你吃过早饭了吗?

王麻子:我不饿。

黑狗儿:人是铁,饭是钢,不吃怎么行呢?

黑狗儿把菜全部捡进菜篮子里后,站了起来。

黑狗儿:王叔叔,我这就去给你做饭。

黑狗儿提着菜篮子向后面的厨房走去。

 

32,黄昏,墓地,外景

下着小雨。

石碑上,贴着龙飞的遗像。

幺妹坐在龙飞的墓前,她面容苍白憔悴,头发都被雨水淋湿了。

一位看墓地的老头慢慢走近,故意咳嗽了几声;幺妹抬头,看着老头。

老头:姑娘,天色不早了,该下山了。

幺妹没有回答,转头看了看墓碑,接着垂下了头。

老头摇摇头,慢慢走开。

 

33,黄昏,观音阁,

破旧的观音阁。

黑狗儿沿着石板路忐忑不安地向观音阁走去。

黑狗儿战战兢兢地踏进了观音阁小院子。

冷清的院落,一片萧条败落的景象——乱七八糟地堆积着木材和废弃的家具,大堂前方挂着一块牌子,刻着“观音阁”三颗大字,两扇木门斜斜地半掩着,格子窗上蒙着厚厚的灰尘和蜘蛛网,门两侧的对联只剩下几块残片,依稀可见“普度众生”四个字。

黑狗儿走到大堂门前,脱下斗笠,轻轻地推了一下门;门“嘎吱”一声,打开了一扇。

大堂内很幽暗,一片狼籍。借助从板壁缝隙里射进的光线,隐约可以看到一尊观音菩萨的木雕像。

黑狗儿将斗笠放在门边,双手合十,作了个揖,然后才跨过门槛,一步步走近雕像。

黑狗儿长叹了一声,接着便“咚”地跪在地上,凝望着菩萨——菩萨的全身还是干干净净的,看不到一点灰尘;供桌上摆放着一点供品:一颗青苹果和两根香蕉。

黑狗儿:(连连磕头,嘴里念念有词)大慈大悲的观音菩萨,如果可以,请您将幺妹的一切不幸都转加到我的头上吧!让我去替她受苦、受罪!然后,将我所有的快乐和幸运,都转加到幺妹的头上去吧。大慈大悲的菩萨,请您一定要保佑幺妹,保佑幺妹平平安安、快快活活地活下去,并保佑她的孩子顺顺利利地生下来。只要您能做到这些,那么,就让我下辈子变成一个女人,我来做一个尼姑,无日无夜地来伺候您,以报答您的大恩大德。

叫花子:(画外音)在那里做什么啊?

黑狗儿睁开眼睛,转回头,见靠大门的角落里,有一位破衣烂衫、约摸四十来岁的叫花子坐在一张破凉席上伸懒腰。

叫花子:(打了个哈欠)拜菩萨怎么不先给我打个招呼啊?

黑狗儿:狗日的叫花子!是谁准许你到这里睡觉的?

叫花子:(从地上捡起一根火柴棍,慢条斯理地抠耳屎)哪一条法律规定,不准我来这里睡觉啊?

黑狗儿猛地站起来,东瞧西看了一番,从地上捡起一根木棍,准备去打叫花子。

叫花子猛地弹跳起来。

叫花子:黑狗儿你想干什么?!你可以要清楚,现在观音菩萨可是归我管的!

黑狗儿:归你管?

黑狗儿扬起的木棍停在了半空。

叫花子:当然是归老子管!难道是……是你给菩萨擦的灰尘?是……是你每天给菩萨送东西吃?是你每天陪菩萨说话?还不都是我?!要不是老子每天在这里伺候她老人家、哄她老人家高兴,天下能这么太平?!早就天下大乱了!

黑狗儿思索了一下,然后惶恐地扔掉木棍,并以一种崇敬的眼神看着叫花子。

黑狗儿:对不起,对不起。

黑狗儿给叫花子鞠了一躬,转身又给观音菩萨鞠了一躬,然后再转回身,向外走去。当他走到大门边时,被叫花子叫住了。

叫花子:你给老子站住!

黑狗儿:(毕恭毕敬地)还有什么事吗?

叫花子:(伸出两根手指搓了搓,一本正地)算命瞎子都说过,‘无钱卦不灵’,更何况这里是个菩萨。(双手合十给菩萨作了个揖,)刚才你愿也许了,可不能白许吧,啊?

黑狗儿急忙从衣兜里抠出几张零散的票子,然后抽出一张十元的票子递给叫花子。

黑狗儿:(他见叫花子伸手来拿钱,急忙把钱收回到身后,严肃地)你可要记住,今后有空的时候,替我在菩萨面前多磕几个头、多说几句好话。

叫花子:(连连点头,搓着手说)这个是当然,嗨嗨,应该的。

黑狗儿把钱递给了叫花子。叫花子接过钱后,快速跳到门外,双手扯弄着钱,翻来覆去地仔细查看。

黑狗儿跨出门,拍了拍叫花子的肩膀。

黑狗儿:你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吗?

叫花子:谁不知道你叫黑狗儿?

黑狗儿:在菩萨面前可不能再叫我黑狗儿,我叫宋大河,要对菩萨说我是宋大河!记住了?

叫花子:宋大河?好记!嘿嘿。记住了!放心。

黑狗儿:(从门边拿起斗笠)那就麻烦你了,我走了。

叫花子:(挥手)慢走,宋大河,走好,欢迎下次再来啊!

黑狗儿胸有成竹地走开。

 

34,清早,黑狗儿家,外景

黑狗儿坐在门槛上闷闷不乐地抽旱烟。

邻居张嫂提着一串鱼走来,准备走进她自己的家门,看了看黑狗儿。

张嫂:太阳都嗮屁股了,怎么还不去收网?

黑狗儿:我爸死了。

张嫂:什么?

黑狗儿:我爸死了!

张嫂:什么呀?!

张嫂提着的鱼掉落在地上,她慌忙跑过来,跨过黑狗儿,跑进院子,然后进了黑狗儿的堂屋。

张嫂:(画外音)黑哥,你醒醒!黑哥!黑哥!

黑狗儿仍然在抽烟。

张嫂:(从屋里跑出,在院子里喊)不好了,黑狗死了!黑狗死了!快来人啊!

张嫂跑到黑狗儿身边,踢了黑狗儿一脚。

张嫂:还坐在这里做什么呀?还不快去叫人来帮忙?

黑狗儿站起来,走开。

张嫂蹲下,思索了一下,接着呜呜地哭起来。

 

35,日,幺妹家,内景

黑狗儿提着两天鱼走进幺妹家大门。

黑狗儿:我来了。

四处打量了一下,见没人,就脱下斗笠,提着鱼,直接往后院里走去。

后院里,王麻子坐在轮椅上看《红楼梦》。靠墙的竹竿上,挂着一排干鱼。

黑狗儿:王叔叔,又在看名著啊?

王麻子:(抬头看了看)嗯。你来了。(继续看书)

    黑狗儿把鱼放在木盆里;他看了看木架子上挂着的干鱼,微笑着点点头,然后走进厨房。

王麻子:你爸的后事都处理好了?

黑狗儿:(画外音)昨天早上就已经上山了。昨天中午不是已给你说过了么?

王麻子:喔?喔。

黑狗儿拿着一把菜刀和一个砧板从厨房走出,然后蹲在木盆边剖鱼。

王麻子:这可能就是命吧。你也不要太难过,今后这里同样是你的家。

黑狗儿:我一点也不难过。

王麻子:喔?难得。

黑狗儿:我爸是被一条大鱼带走的,他也不难过。

王麻子:(睁大眼睛看黑狗儿)喔?!

黑狗儿:那天晚上我回家,看到我爸躺在床上,我就说要送他去医院,但他不去。我爸说他那天钓上了那条美人鱼,但是钓鱼线断了,美人鱼跑了;不过,这样他也就心满意足了。

王麻子:喔?就是那传说中的美人鱼?

黑狗儿:是的。我看着我爸慢慢地闭上了眼睛,就像睡着了一样。我看得出,我爸不难过,所以我也不难过。

王麻子:(点了点头)喔。真难得。

黑狗儿提着两条剖好的鱼站起来,走到墙边;他把鱼挂好,退后几步,然后审视着那一排鱼,自豪地连连点头。

王麻子:听大妹子说,幺妹明天会回来。

黑狗儿:(激动地转身)什么?

王麻子:幺妹明天会回来。

黑狗儿:(如释重负,微笑)喔。那就好!嘿嘿。

王麻子不可思议地看了看黑狗儿,然后继续看书。

黑狗儿:王叔叔,你慢慢看书,我去买衣服。

王麻子:你是该换一套体面点的衣服了。我给你一百块钱。

黑狗儿:(连连摆手)我有,我有。(快步走出。)

王麻子微笑着摇头,而后点头。

 

36,日,农贸市场,外景

农贸市场里人声沸腾、拥挤不堪,但大家见到黑狗儿之后,仿佛见到瘟神一般,都自觉地让开了一条道,黑狗儿正求之不得,就大模大样地朝前走。

黑狗儿来到卖服装的地方,看着花花绿绿的、各式各样的服饰简直傻了眼。他转悠着看衣裤,卖衣裤的生意客站在摊位后看他,却没有一位欢迎他去买的。

突然从菜市场那边传来一个女人的惊呼声。

女人:(画外音)打人啦!打人啦!

黑狗踮起脚张望。他看见小混混丁正在打大妹子。

黑狗儿拨开人群,疯狗般朝那边冲去。

黑狗儿:让开!都给老子让开!快让开!

一些人看到黑狗儿那气势汹汹的样子后,都胆战心惊地避开。

黑狗儿蹿到小混混丁面前,挥手就是一拳,将其打趴在地。他看到还有几个帮凶正向他扑来,便一把将大妹子拉到身后。

黑狗儿:有我在!你不要怕!

黑狗儿顺手操起一根扁担,高高举起。

黑狗儿:(对着冲在最前面的小混混甲大吼)有本事你就过来!看老子不收拾你!

小混混甲似乎也感到了害怕,停住了,左右看了看,似乎又觉得若就此罢手未免颜面扫地,于是壮起胆,从旁边的菜摊上操起一根扁担,高高举起。

小混混甲:兄弟们!操家伙!一起上。

小混混乙:对!操家伙!操家伙!

小混混们附和着,各自操起了家伙。

小混混甲:打!

小混混甲抡起扁担朝黑狗儿打去。黑狗儿灵敏地闪过,然后顺手一扁担打在了对方的腰上。

小混混甲:哎哟!

小混混甲丢下扁担,双手撑腰,慢慢地蹲下了。

小混混乙:打死你这条疯狗!

小混混乙拿起一个秤砣朝黑狗儿砸去。

黑狗儿挥起扁担去打秤砣,没打准,秤砣砸在他右肩膀后,跌落在地上。黑狗儿只觉右肩膀一阵剧痛,扁担险些掉落。

小混混丙乘机举起扁担朝黑狗儿头上打来。黑狗儿无路可逃,只好迎头冲上去,双手举起扁担,挡住了打来的扁担,并趁势一脚,将对方踢翻在地。

小混混丁:不好了,联防队来了!快跑!快跑!

小混混丁大喊着,掉头就跑,他的几个同伙分头四散。

六名联防队员火速赶到,在黑狗儿的协助下,四个在菜市场行窃的小偷被一网打尽。

 

37,日,联防队办公室,内景

办公室里或站或坐着一些人。四个小混混被拷在窗口边,黑狗儿和幺妹坐在长凳子上。

大妹子:(站起来,一本正经地)马队长,你太过奖了!只要是有良知的中国人,就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小偷去偷一位老太婆的钱而无动于衷。再见!

大妹子正眼看了黑狗儿一眼,算是对黑狗儿的拔刀相助表示了感谢,然后大步向外走去。

黑狗儿呆愣愣地坐在长木椅上,反复琢磨着大妹子刚才那一正眼里所蕴含着的意义。

马队长:(拍了一下黑狗儿的肩膀)其它地方有没有受伤?

黑狗儿:(站起来,甩了甩手臂)没事,没事,嘿嘿。

 

38,黄昏,小村,外景

夕阳晚照。美丽的小村。幺妹独自站在桥边,面对着桥下的河流,慢慢闭上了眼睛。

菊花:(画外音)三姐姐!三姐姐!

幺妹慌忙睁开眼,转头望去。

菊花和外婆站在桥头边的一座木房子前。菊花是幺妹舅舅的小女儿,十来岁的样子。

菊花:(挥手)吃晚饭啦!

幺妹:(摸了摸肚子,长吁了一口气)就来,菊花。

外婆:幺妹,快点回来。

幺妹快步朝外婆家走去。

特写:外婆的布满皱纹的脸;眼睛里充满了爱;她慢慢举起手,嘴里念叨着什么。

幺妹越走越快。

幺妹:外婆,我来了!

一个老头,赶着一大群牛羊从桥头走来。

 

39,日,幺妹家,内景

王麻子坐在餐桌边吃饭,黑狗儿站在一边伺候着。

刘姥姥蹒跚着走进来。她是个瘸子。

刘姥姥:麻哥,在吃饭啊?

王麻子:(放下碗筷)刘姥姥,快来一起吃点。

刘姥姥走到那张靠背椅边,乐悠悠地转过身,双手撑着扶手把,慢慢地坐下来,然后左右打量。

刘姥姥:(提着高腔)饭我就不吃了。幺妹呢?怎么不见幺妹?

黑狗儿本想走开,可一听到刘姥姥提起幺妹,脚便挪不动了。

王麻子:她不在家。

刘姥姥:我来,可是给麻哥你道喜的!那可是个天大的喜事啊!(忍不住拍了一个巴掌。)

王麻子和黑狗儿都被那一个响亮的巴掌鼓舞了起来,并面带微笑地对视了一眼。

刘姥姥:刘世贵你们应该都认得吧!

王麻子:当然。他可是我们保靖城里的首富,人称刘百万,谁又会不认得?

刘姥姥:他可是我家的隔房亲戚!他有三个儿子,麻哥你应该不知道吧?

王麻子:这,我确实不知道。

刘姥姥:你知不知道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刘世贵的大儿子刘大宝看上我们家幺妹啦!(忍不住又拍了一个巴掌)上次我去世贵家里走亲,大宝就向我打听我们幺妹的情况,当时我并没放在心上!没想到,刚才大宝他妈竟亲自跑上门来了,还很慎重地给我提起了幺妹的婚事。她说呀,她一家人都相中了我们幺妹!只要幺妹同意,要啥买啥。所以呀,我就饵糕也懒得炸了,跑来给麻哥你道喜了!

王麻子:(皱起眉头)听说,刘大宝不是结过婚吗?

刘姥姥:(放低声调,哀怨地)是结过婚。哎——只怪造化弄人呀,那个媳妇人长得花儿似的,还生下了一个漂亮的女儿,可是没福气,得肺癌过世了,哎——

王麻子:哦。刘姥姥,真的给你添麻烦了,感谢你对幺妹的关心,你可以去做你的生意了。

刘姥姥:麻哥你这是?人家还在我家里等着我的口信呢!好歹……总得给人家回句话吧?

王麻子:(严肃地道)好歹我说了不算,好歹得幺妹说了算!只要她同意,无论嫁给谁,我都没意见。

刘姥姥:(慢慢地站了起来)那……我也只好先按你的意思回话了。

王麻子: 不送了。

刘姥姥扭摆着双腿出门去了。

黑狗儿:王叔叔,还吃吗?

王麻子:哎,不吃了。

黑狗儿开始收拾碗筷,一不小心,一个碗摔在地上,碎了。黑狗儿赶紧蹲下去收拾。

王麻子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来。

 

40,黄昏,悬崖下河边,外景

    太阳西垂。

    黑狗儿独坐在船头上,望着河对门的“天开文运”发呆。(“天开文运”是古人刻下的字迹。)

    幺妹慢慢走到船边。

黑狗儿吃惊地站起,俯视着站在岸边的幺妹。幺妹盯着黑狗儿。

黑狗儿心慌意乱地避开了幺妹的目光。

黑狗儿:你,回来了。

幺妹:(点头)去下网吧。

黑狗儿看了看天空——漫天都是红霞光。

幺妹走到石柱子边,利索地解开了那两根绑在一起的缆绳,将一根缆绳甩在黑狗儿的船头上,然后拿着一根缆绳跳上自己的船头,由于用力过大,船摇晃起来。

黑狗儿:小心!

幺妹很自然地随着船左右摇摆,看上去就像在扭秧歌。

幺妹:(用双脚稳住船)走吧!

 

41,黄昏,酉水河,外景

河谷里很幽静。两只小船儿缓缓地划着。那些时而被惊飞的水鸟,扑闪着翅膀,低低地沿着河面飞行,在不远处就降落了。

幺妹:(突然停住摇船,一只手撑着腰)黑司令,在哪里下网呀?

黑狗儿:(慌忙稳住船桨)不如就在这里下吧?

幺妹松开船桨,在船头坐下,用手背擦了擦额头。

黑狗儿:你休息,看我下网就行啦。

幺妹勉强微笑了一下。

黑狗儿开始下网。

幺妹:黑司令,我想……想跟你商量个事。

黑狗儿:说吧。

幺妹:(瞟了黑狗儿一眼,垂下头)可不可以……先问你个问题?

黑狗儿:没有什么不可以的。

幺妹:(轻声地)你……你到底……爱不爱我?

黑狗儿垂下了头。

幺妹:(严肃地看着黑狗儿)到底爱还是不爱?

黑狗儿:(坚强地抬起头)当然爱。像你这么好的人,世人都会爱!可是,我对你的爱,只是哥哥对妹妹的那种,你明白吗?

幺妹:明白。

两滴泪珠从幺妹的脸颊滚落。

黑狗儿:不要想那些不开心的事情,为了孩子,你要好好地活着。

幺妹:哎,可是,我现在正是为了孩子的事发愁,你愿意帮我吗?

黑狗儿:只要是我能做得到的,就一定会尽全力去做。

幺妹:你跟我结婚吧。

黑狗儿:(吃惊地)这……这可不行!

幺妹:为了孩子,你必须跟我结婚!来我家做上门郎。

黑狗儿:换一个人,行吗?你就随随便便从大街上捡一个人回来,那也比我强一百倍啊!

幺妹:你也不想想,谁还愿意娶一个怀着别人孩子的新娘呢?再说,我们只是假结婚,等我生完孩子,我们就离婚!

黑狗儿:假结婚?给王叔叔也说我们是假结婚?

幺妹:对我爸当然是说真结婚,千万不能让我爸知道我怀孕的事!

黑狗儿:不说他会同意吗?(挥了挥手)就我这个样子?还上门郎?做一只看门狗还差不多。

幺妹:我会叫我大姐和大姐夫一起想办法,我想我爸会同意的。孩子都已经有两个月了,所以,我俩必须尽快结婚,就定在中秋节。

黑狗儿:这么快?!

幺妹:我恨不得明天就结。

黑狗儿:(看了看幺妹的肚子,放低了语气)哎,好吧,反正是假的,还管它什么时间。

 

42,日,黑狗儿家,内景

破旧的房间。

黑狗儿对着一个残缺的镜子打扮穿衣。他穿上了一套新买的黑色中山装。突然发觉自己忘了买皮带,就扯了一根烂布条困在腰上。他把衣服扣子全扣上了,感觉衣服有点小。他站在镜子前欣赏自己,觉得自己穿了中山装也很精神的。

黑狗儿拿起斗笠,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戴上了,然后出了门。

 

43,日,老街,外景

老街上行人稀少。

黑狗儿看到幺妹急匆匆地从对面走来,他害怕得想逃。

黑狗儿:(画外音)幺妹现在需要我。

当这个念头从黑狗儿的脑海闪过之后,他仿佛被倾注了力量和勇气,双肩也随之挺了起来。他昂首阔步地迎着幺妹走去。

幺妹看到黑狗儿之后,就停住了,双手抱在胸前。

幺妹:我还以为你不敢来了呢!

黑狗儿:什么大风大浪我没经历过?你家又不是龙潭虎穴。

幺妹:(做了个请的手势)那就请吧,尊敬的黑狗儿先生。

黑狗儿与幺妹并肩向前走去。

黑狗儿:我还得向你请教个问题。

幺妹:什么问题?

黑狗儿:我,我不知道该对王叔叔说些什么。

幺妹停住了,对着黑狗儿苦笑;黑狗儿也停住了,对着幺妹尴尬地笑。

幺妹:你这是去提亲,当然要说你如何爱我呀!今后会对我如何如何好啊,关键是要让我爸放心,并要让他老人家相信我俩是真心相爱的。

黑狗儿:(焦急地擦汗)可是,我该怎样对王叔叔说我爱你呢?我不会呀!就算会,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我也说不出口啊。

幺妹扑哧笑了。

 黑狗儿:(双手合十,给幺妹连连作揖)我的姑奶奶,都什么时候了,你竟然还笑得出来?我都快急死了。就算我求你了,你就教我几句吧!我的姑奶奶。

幺妹:(想了想,一本正经地)你不是经常去钓美人鱼吗?你不是很爱她吗?你是怎样爱她的,就怎样说出来,我现在教你几句也不管用,你得临场发挥!

有一群小学生向这边走来;他们围了过来。

高个子男学生:快来看呀!看黑狗儿和幺妹谈恋爱!快来看啊!

黑狗儿:滚!小屁股,都给我滚开!

黑狗儿迅速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高高举起。

小学生们嬉闹着一溜烟跑开了。

黑狗儿:(丢开石头,拍了拍手,故作镇定地说)不知道老师是怎样教育他们的。嘿嘿。

幺妹打量黑狗儿,摇了摇头,然后伸手去拿黑狗儿的斗笠。黑狗儿急忙倒退一步。

黑狗儿:你这是做什么?

幺妹:(双手抱在胸前,温和地说)今后,这个斗笠不许戴了,快取下来。

黑狗儿:(犹豫着取下了斗笠,小声嘀咕)你说不许戴,就不许戴?

幺妹伸手去理黑狗儿的头发;黑狗儿慌忙把头向后仰。

黑狗儿:这又是做什么?!

幺妹:(严肃地)快把头伸过来。

黑狗儿犹豫着把头向前伸了一点儿。

幺妹上前一步,用双手帮黑狗儿整理凌乱的头发。

幺妹:成败在此一举!这场戏,无论如何都要演好,有没有信心?

黑狗儿:(点头,精神抖擞地)有!

 

44,日,幺妹家,内景

门敞开着。

幺妹、王麻子、大妹子、彭大富(幺妹的大姐夫)围坐在堂屋内的桌子边正准备吃中饭,小声说着什么,黑狗儿别别扭扭地出现在门口。

黑狗儿:(点头哈腰地)都……都在啊。

王麻子:(朝黑狗儿招手)说曹操,曹操就到了。就等着你开饭!快点进来。

大妹子和幺妹热情地迎到了门外。

大妹子:真的是三分人才七分打扮!呲呲,看这一打扮,都快成个大明星了。快请进!

大妹子挽起黑狗儿的一只胳膊,将黑狗儿往屋里拉。

幺妹接过黑狗儿的斗笠,并对他眨了一下眼睛,黑狗儿会意地点了点头。

彭大富站起来。(他三十五岁左右,戴着一副近视眼镜,中等身材,内敛地笑着,显得和蔼可亲。)

 彭大富:黑狗儿,欢迎!欢迎!

 黑狗儿:(对大富鞠躬)大富哥好。看你们,都把我当成客人了,嘿嘿。

 黑狗儿乐呵呵地随着大妹子跨进门。

 黑狗儿:千万莫把我当客人!

大妹子:不当客人。(拍了一下黑狗儿的肩膀)那天的事,请你莫往心里去,刚才我已经给我爸作出了深刻的检讨,那都是我的不对。快坐,请坐。

黑狗儿被大妹子按在那把靠背椅上坐下了。

王麻子满意地点了点头。

黑狗儿: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现在国家都提倡什么改革开放,嘿嘿,一切都要向前看,面对未来。王叔叔,你说对吗?

王叔叔:对!就该这样!你能原谅大妹子,不计前嫌,这说明你的宽容仁厚。刚才还听大妹子说,你在农贸市场救了她,打得小流氓哇哇叫,这就叫以德报怨,真难得啊!(他看了看大妹子和幺妹,然后又看了看在他身边坐下的彭大富)这一点,你们都要向黑狗儿学习,要学会以德报怨,都记住了?

大妹子、幺妹、彭大富异口同声回答:爸,我们都记住了。

王麻子:好,那就开饭吧。

于是,大妹子坐在了大富身边,幺妹坐在了黑狗儿身边,大家开始吃饭。

桌子上摆放着五菜一汤:鸡、鸭、鱼、肉外加一盘小菜和一碗西红柿蛋汤。

大妹子为大家盛饭。

幺妹夹了一块鸡肉放进王麻子碗里,然后又夹了一块鸡肉放进黑狗儿碗里。

幺妹:黑司令,今天早上,我把那些干鱼都卖了,你猜得了多少钱?

黑狗儿:我猜不到。

幺妹:得了一百二十块!你没想到吧?

黑狗儿:嘿嘿,还真没想到。

黑狗儿夹起碗里的那块鸡肉,津津有味地吃起来。

彭大富:(对黑狗儿)听大妹子说,你为了救她,肩膀受了伤,还痛不痛?

黑狗儿:不痛了,嘿嘿,早就好了。(用左手揉了揉右肩膀。)多亏大妹子送了一瓶红花油,还真管用,只擦了两次,就不痛了,嘿嘿。

大妹子:这也不能只夸药管用。爸,要不是黑狗儿的身体结实,要换成是一般人挨了那一秤砣,早就趴下了,骨头非散架不可!

大家都开心地笑了。

幺妹:爸曾说过,黑狗儿能一拳打死一头牛呢!

大妹子:(吃惊地睁大眼睛)一拳能打死一头牛?!不可能吧?

黑狗儿:那是王叔叔吹的。嘿嘿。王叔叔,你那样子吹我,只怕我没长翅膀也会上天的,嘿嘿。

大家又开心地笑起来。

大妹子夹菜放进黑狗儿碗里,同时对黑狗儿眨了眨眼睛。

黑狗儿心虚地看了看王麻子,然后埋头吃饭。

大家都默不作声地吃起来。

幺妹见黑狗儿只顾着吃,就用力踩了黑狗儿一脚;黑狗儿忍不住站了起来。

王麻子:(对黑狗儿)你怎么了?

黑狗儿:(紧张兮兮地)我……我……

王麻子:(笑)不要这么紧张,这里没外人,有事就说吧。

黑狗儿:我……我没事,嘿嘿。

黑狗儿心虚地坐下来,继续吃饭。

幺妹气愤地对黑狗儿直瞪眼。

大妹子又给黑狗儿的碗里夹菜。

大妹子:有什么事就大胆说出来,不要怕,姐给你做主。

幺妹:是啊,黑司令,你不是说过,有事要跟爸商量吗?

黑狗儿:是……有事商量。嘿嘿,有事商量。

王麻子:喔?狗儿,什么好事?说来听听。

    黑狗儿慢慢抬起头,挺直腰。

彭大富给黑狗儿点了点头,表示鼓励。

幺妹叹了一口气,然后用筷子敲了一下碗。黑狗儿仿佛被那敲碗声所驱使,一下站了起来。

黑狗儿:王叔叔……我……我爱幺妹!

众人的眼光都落在黑狗儿的脸上。

黑狗儿:(激动地)我想和幺妹结婚,希望你能成全!

黑狗儿说完,迅速坐下来,拿起碗筷猛吃。

房间里寂静了几秒钟。接着,啪啦两声响,王麻子手里的碗筷都落在了地上。

黑狗儿拘谨地站了起来,放下碗筷,擦了擦嘴角的饭粒。

王麻子喘了几口粗气,无力地挥了挥手。

王麻子:(无力地)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黑狗儿:(把含在嘴里的饭快速咽下,坚定地)王叔叔,我要跟幺妹结婚!希望您成全!

王麻子:放肆!

王麻子一掌击打在桌子上,差点把饭菜都震翻了。之后,他无力地躺倒在轮椅上,不停地喘着粗气,额头上渗出了汗珠子。

大妹子快速走过去,拉住王麻子的一只胳膊。

大妹子:(轻轻拍打王麻子的胸口)爸,千万不要动气,放松心态,好好商量,啊?

彭大富:是啊,爸,以我看,黑狗儿应该是真心实意的。他相貌长得是不太乐观,可是,他心地善良,忠厚踏实,身强力壮,做什么都行。

大妹子:是啊,爸,你不是曾经教育过我们,不要以貌取人吗?一个人的秉性才是至关重要的。以我之见,在这件事上,我们的意见都只能作为参考,决定权还是在幺妹手里,这是她的终身大事,得由她自己做主。

彭大富:是啊!爸。

王麻子:(支开了大妹子的手,然后指了指大妹子和彭大富)你……你们两……(指了指黑狗儿)你啊。(指了指幺妹)你……我想听听你的意思。

幺妹:(迅速双膝跪下,情真意切地道)爸,我爱黑狗儿,我想跟黑狗儿尽快结婚!

王麻子:(迷惑地摇了摇头)不是在开玩笑吧?你们不会是串通好了在演戏逗我玩吧?

幺妹:爸!这是真的,我真的真的很爱黑狗儿。

王麻子:你原来不也说过,你真的真的很爱阿飞吗?没有阿飞你就不能活吗?你阿飞哥哥才离开人世多久啊?想不到你这么快就变了心,还要跟……跟黑狗儿结婚?!你是我的女儿,我了解你的秉性,打死我也不信!

幺妹:(流泪,激动地)不!爸爸,其实,我对阿飞哥哥只能算为是一种喜欢,一种依赖,我现在才发现自己真爱的其实是另一个人。(她转过头,深情地看着黑狗儿)他对我的爱才是无以替代。在离开保靖的这些日子,我没有一分钟、没有一秒钟不在想他。(转过脸看着王麻子)爸,希望你能成全我们,我真的不能没有他!

黑狗儿快步走到幺妹身边,双膝跪下,对王麻子连磕了三个响头,不觉泪流满面。

黑狗儿:王叔叔,虽然我很丑,又很穷,但是我可以向您保证,哪怕只剩下一口饭,那么这口饭一定会留给幺妹吃,哪怕只剩下一件衣服,那么这件衣服一定会留给幺妹穿。

王麻子:(挥了一下手)不要再说了。

王麻子噙着泪水,抬头看了看天花板,然后低下头,心疼地看着幺妹。

王麻子:这事来得太快,太突然,爸爸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再给我一点时间考虑考虑,你们也再考虑考虑,婚姻大事绝非儿戏啊!(挥了挥手)我累了,想去休息一下。

王麻子摇动轮椅,退出。

 

45,日,照相馆,内景

胖摄影师站在立式照相机后面指挥;黑狗儿和幺妹端正地坐在长木凳上准备照相。

胖摄影师:(画外音)美女向帅哥靠近一点,嗳,对,对对,帅哥再向美女靠近一点,表情不要那么僵硬,要放松,嗳,对!茄子!好啦!

黑狗儿和幺妹定格成照片。

 

46,日,民政局办公室,内景

黑狗儿和幺妹端正地坐在长木凳上,办公桌后面,坐着一个戴眼镜的小老头。

小老头拿起一个章子,用力按在结婚证上,然后拿起结婚证看了看,不可思议地摇了摇头。

小老头:那就祝福二位,百年好合,早生贵子!嘿嘿!早生贵子。

黑狗儿和幺妹激动地站起来,给老头鞠躬。

 

47,日,老街幺妹家外,外景

门口贴了一副对联,还挂上了一对大红灯笼。

门口聚了一些人,大家在议论。

二丫头:是黑狗儿娶了幺妹,当了王麻子的上门郎!

路人甲:这怎么可能?!

二丫头:这有什么不可能的?!

大柱子挤到二丫头面前。大柱子是二丫头的男人,是个傻子。

大柱子:(傻乎乎地)这,这这,这有什么不可能的啊?!

众人大笑。

一辆黑色小轿车在巷子口停住,立刻吸引了大家的目光。

幺妹二叔从车内走出。他穿着西装和皮鞋,一看就是个官。

二丫头:(打了个手势)都别笑了,幺妹二叔来了。散!

众人迅速散开。

 

48,日,幺妹家,内景

堂屋的中央摆放着一台贴着双喜的黑白电视机;大圆桌子上堆放着捆着红带子的棉被、枕头,桌下摆放着贴着双喜的盆子、水壶、缝纫机等等;一些人在忙碌,端饭送菜。

 

49,日,老街幺妹家外,外景

一个男孩点燃了一串鞭炮,鞭炮在老街内炸响。

门边,五位穿戴着土家服饰的乐手在打镏子《喜鹊闹梅》。

黑狗儿和幺妹都穿上了土家族服饰,他俩站在门口给大家鞠躬,打招呼。

门前的老街上一字排开摆了六桌酒席,客人们开心地吃着,十分热闹。

有两个客人在猜拳。

画外音:八匹马啊!五魁首啊!六六大顺!七个巧啊!喝酒,哈哈,你喝酒!

黑狗儿在幺妹的引导下,尽量伪装出喜气洋洋的样子与客人们碰杯敬酒。

黑狗儿看到大柱子端着一碗酒来给他敬酒,就接过酒碗,不假思索地一饮而尽,然后把酒碗递给了大柱子。大柱子对他伸出一个大拇指。

大柱子:海量!黑,黑狗儿,海量。

大柱子打着嗝走开了。

接着来了一个女人递给黑狗儿一碗酒,黑狗儿照饮不误。

黑狗儿:(摇摇晃晃地)喝,大家都尽情地喝!开心!喝开心!

幺妹用手背在黑狗儿的额头上搪了几下,然后就挽着他的胳膊。黑狗儿感觉自己全身虚弱无力,寸步难移,只好死死地抱住了幺妹的腰。

黑狗儿:(在幺妹的耳边含糊不清地说)我可能马上就要……就要死了……我要是死了,你不要难过……不要难过。

幺妹:(用力抱住黑狗儿)大富哥,快来帮忙!黑狗儿醉了!先把他送房里去休息。

彭大富很快来到黑狗儿身边,扶着黑狗儿往前走。

黑狗儿:我开心,再给我……来一碗……我开心。喝!

幺妹二叔用力将酒杯放在桌上,无赖地摇了摇头;幺妹赶紧凑了过去。

幺妹:二叔,来,我敬你。

二叔:你什么时候学会喝酒了?

幺妹:(摇了摇酒杯,凑近二叔耳边小声说)二叔您放心,我这是水,不是酒。

二叔叹气,摇头,然后拿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

二叔:唉,你忙你的去吧。

菊花:(站在另一张桌子边)三姐姐,你快过来。

幺妹:好的,菊花,就来。大家都慢慢吃啊,慢慢喝。

 

50,夜,幺妹新房,内景

新房不大,四周贴着报纸,窗上贴着双喜,墙上挂着黑狗儿和幺妹的结婚照,还有几张幺妹的黑白照片,红色的木床,红色的梳妆台,红色的书桌,红色的木椅。

黑狗儿躺在床上,幺妹坐在床边用湿毛巾给黑狗儿擦汗。

黑狗儿:(迷迷糊糊说梦话)幺妹,你……不要走,幺妹……我爱你……爱你。

幺妹把脸贴近黑狗儿的嘴,想听他在说什么。

黑狗儿突然惊醒,嘴贴在了幺妹的脸上。

幺妹吓得哇地叫了一声,跳了起来;黑狗儿也吓得哇地叫了一声,坐了起来。

黑狗儿:你,你,做什么?

幺妹:人家在给你……擦汗,你却……

幺妹摸了摸被黑狗儿亲过的脸,然后慢慢坐在木椅上,看了黑狗儿一眼,垂下了头。

黑狗儿拍了一下额头,慌忙用右手蒙住了嘴。

黑狗儿:我……我醉了。

黑狗儿快速躺下,转过身子,装睡。

幺妹拍了拍黑狗儿的背。

幺妹:(小声说)不要装了,起来吧。

黑狗儿:(小声说)我……真的醉了。

幺妹:你就继续醉吧,我就这样坐到天亮。

黑狗儿拍了一下脑门,挣扎着坐起来,伸了个懒腰,然后对着幺妹傻笑。

黑狗儿:几点了?

幺妹:都已经凌晨一点多了。(站起来)我去给你拿点吃的来, 你肚子里的东西全都吐光了,一定饿了。

黑狗儿:我不饿。

幺妹端着盆子,小心翼翼地下楼去了。

黑狗儿拍了一下额头,感觉头还是沉沉的。他下了床,把新房打量了一番,然后坐在地板上,伸长脖子照镜子。他几乎是带着仇恨的心理,用两根手指捏住脸皮,用力扯起来,再突然松开手,看着它弹回去,然后指着镜子。

黑狗儿:你还是一个人吗?简直就是一只癞皮狗!死皮赖脸的癞皮狗!

黑狗儿听到了一点响动,就赶紧转过头;幺妹一只手拿着一杯茶,一只手端着一碗饭,慢悠悠地从楼梯口爬上来。

幺妹走到黑狗儿身边蹲下,将茶杯递给黑狗儿。

幺妹:(小声说)先漱口,然后再吃饭,啊?

黑狗儿接过茶杯,喝了一口茶水,在嘴里咕噜了几下,一口咽了下去。

幺妹摇了摇头,把饭碗递给黑狗儿。

幺妹:刚才请帮忙的人吃夜宵,给你留了一碗。(指了指碗里的菜,舔了舔嘴唇)有你最爱吃的猪大肠,很好吃的喔。

黑狗儿:那就给你个面子。(接过碗)你睡吧。

幺妹:我要看着你吃。

黑狗儿:你不睡,我就不吃。

幺妹:我睡了你可要吃,不许耍赖。

黑狗儿:谁耍赖就是小狗!

幺妹:嘘——(将一根手指放在嘴前,故作神秘地)小点声,千万莫吵醒隔壁的那两个冤家。

黑狗儿:两个冤家?

幺妹:就是大柱子和二丫头,(指了指隔壁)他俩就住在隔壁。

黑狗儿点了点头。

幺妹小心地在床上躺下后,指着身旁的空铺。

幺妹:等下你睡那边。

黑狗儿点了一下头,接着连连摇头。

幺妹双手撑在床上,俨然很生气的样子盯着黑狗儿。

幺妹:黑司令,你什么意思?

黑狗儿:那……到底我是司令,还是你是司令?

幺妹:你这个司令还是我封的。

黑狗儿:那好,听你的。你快睡吧。

幺妹躺下睡觉。

黑狗儿的饭还没吃完,幺妹就已入睡了。

黑狗儿把饭碗放在书桌上,然后趴在床边,静静地欣赏着幺妹的脸庞。

黑狗儿:(画外音)你有这么好看的脸蛋又有什么用?却没有一位配得上这张脸的人来欣赏你。你有一颗善良的心又有什么用?却没有一个值得你去爱的人来珍惜你;就算曾经有那么一位,但他已永远地离开了你!但是,请你千万不要绝望啊!我给你讲一个我亲身经历的事。

 

51,日,马路边,外景(黑狗儿回忆片段一)

下着大雪。一只小狗躲在树丛中发抖。

黑狗儿:(画外音)在我很小的时候,我在路边捡到一只被丢弃的小狗。它是一只有病的公狗,我给它起了一个名字,叫小宝。

黑狗儿双手抓起小狗,惊喜地左看右看,然后抱着小狗向前跑去。

 

52,日,酉水河边,外景(黑狗儿回忆片段二)

黑狗儿抱着小狗坐在河边。

黑狗儿:(画外音)我想尽各种办法,也没能留住小宝。我看着它慢慢地死在了我的怀里。

 

53,日,酉水河边,外景(黑狗儿回忆片段三)

黑狗儿跪在一个小土堆前,默默流泪。

黑狗儿:(画外音)虽然仅仅只是一个月,我却为它的死感到很伤心,并哭着把它埋了。

 

54,日,酉水河边,外景(黑狗儿回忆片段四)

(第三场片段)黑狗儿拉着幺妹的手往前走。幺妹突然停下来,指着前方。

幺妹:快看,兰花。

    幺妹甩开黑狗儿的手,嬉笑着向前跑去。

    黑狗儿愣愣地站在那儿。他看到河湾边簇生着一团团的美丽的兰花,还看到幺妹抓着一束兰花向他招手,朝他笑。

黑狗儿:(画外音)我相信在这个世界上,终会有一些什么能使你感动或是留恋的吧。就算全世界的人都狠心离你而去,但一定有一个人会始终如一地陪伴着你,守护着你!

 

55,日,酉水河,外景(黑狗儿回忆片段五)

    (第十三场片段)黑狗儿与幺妹在划船。河边有成群的野鸭。

黑狗儿打了个喔呵……

成群的野鸭慌乱地飞起,但在不远处又降落了。

幺妹学着黑狗儿的样子冲野鸭子打喔呵,但是声音不响亮,野鸭子仍然在那儿戏耍,然后她开心地笑起来。

黑狗儿也开心地笑了。

黑狗儿:(画外音)就算你把他当成是你身边的一只狗也行。我相信,像你这么善良的女主人是不会狠心丢下一只对你无限忠实的狗而不理不管的。

 

56,日,酉水河边,外景(黑狗儿回忆片段六)

(第二十五场片段)幺妹摸了摸肚子,然后慢慢地跪下了。

幺妹:啊……啊……(大叫了两声,脸上快速流下两行泪水)

幺妹眼前一黑,接着昏迷了过去。

黑狗儿赶紧把她扶住了,然后一把抱起她,转身看了看姑妈。姑妈指了指幺妹的船。

黑狗儿抱着幺妹,一步步走上了幺妹的船,然后把她放进船舱里躺下了。在放下幺妹的时候,他一不留心,全身趴在了幺妹的身上,他赶紧坐起来,爬出了船舱。

黑狗儿:(画外音)当你决定离开这个人世的时候,或许就会因为这多出的一份留恋,而不忍舍别吧。

 

57,夜,新房内,内景

黑狗儿趴在床边凝视着幺妹的脸。

黑狗儿慢慢闭上了眼睛。

黑狗儿:(画外音)只要这样,我也就可以安心了,这辈子也就没有白活了。

 

58,日,幺妹家,内景

黑狗儿小心翼翼地爬下楼梯,来到堂屋。

王麻子坐在轮椅上心事重重地抽烟。

黑狗儿:王叔叔早。

王麻子:早。

黑狗儿走到门角落里,从板壁上取下斗笠,转过身,准备去开大门。

王麻子:(严肃地)等一下,狗儿。

黑狗儿走到距王麻子约一米的地方,规矩地站好。

黑狗儿:王叔叔,什么事?

王麻子抬头看了一下天花板。

王麻子:幺妹还在睡?

黑狗儿:是的,王叔叔。

王麻子:结婚都三天了,你总是叫我王叔叔,这是不对的,得改叫我做爸爸了。

黑狗儿:哦……这个……我保证一定改。

王麻子:这几天睡得可好?

黑狗儿:睡得好。怎么会睡不好呢?比睡在河里舒服多了。嘿嘿。

王麻子:怎么没听到一点好的动静?

黑狗儿:这……一定是睡得很死嘛!要不然怎么说睡得可好呢?

王麻子:睡得很死,并不代表睡得可好!(慢慢地将烟头在烟灰缸里拧灭了)幸福的生活,就像一支烟,要把它点燃了,才能品出其中的滋味;如果老是那么放着,幸福也会发霉的。我说的道理,你懂吗?

黑狗儿:(抓了抓脑壳,装出恍然大悟的神态)喔?谢谢王叔叔的开导,我懂了。

王麻子:看,看,刚刚才保证改的,怎么又犯错了?

黑狗儿:(拍了一下额头)你看我这记性,叫顺口了,怕一下子想改也难以改过来。

王麻子:不急,这可以慢慢改。某些事你要是真不懂,可以去向隔壁的大柱子学习。

黑狗儿:(思索了一番,然后放低语气)我是该向他学习。

王麻子:(欣慰地点了点头)生活就是一本书,无处不蕴含着学问啊。

黑狗儿:我一定好好学习。

王麻子:你是个男人,得占主动。我还等着抱孙子呢!好了,快下河去吧。

黑狗儿:(给王麻子鞠躬)好的,爸,爸爸,我走了。

王麻子开心地挥了挥手。

 

59,日,幺妹家,内景

    丰盛的晚餐,有红烧鱼和土鸡汤,外加两个小菜。黑狗儿、幺妹、王麻子坐在餐桌边吃饭。

王麻子夹起一只鸡腿,放进黑狗儿的碗里,并对黑狗儿眨了一下眼睛,然后夹起另一只鸡腿放进幺妹的碗里。

幺妹快速将自己碗里的鸡腿夹进了王麻子的碗里。

幺妹:爸,这个鸡腿该你吃。

王麻子: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应该你吃。

王麻子夹起鸡腿放回幺妹的碗里;他见幺妹又准备夹起鸡腿,就板起了脸。

王麻子:(严肃地)你要敢再夹回来,这饭就没法吃下去了。

幺妹:好,我吃。

幺妹夹起鸡腿咬了一小口。

幺妹:(对黑狗儿)你也吃呀!

黑狗儿夹起一块鸡肉,放进王麻子的碗里。

黑狗儿:爸,你也多吃点。

王麻子:(开心地)好!都吃!保靖台从今晚起开始重播《渴望》。这个剧很好看,吃完了饭,一家人就一起看《渴望》!

黑狗儿兴奋地拿起鸡腿。

黑狗儿:看着它,我现在就十分渴望。(咬了一大口鸡腿,吃起来。)

王麻子和幺妹都开心地笑起来。

黑狗儿也笑了。

 

60,夜,老街,外景

(俯拍,慢慢拉远)老街夜景,灯火闪耀。

背景音乐:《渴望》主题曲:悠悠岁月,忆说当年好困惑……

 

61,夜,老街,外景

(俯拍,慢慢拉近)寂静的老街夜景,灯火逐一熄灭,。

二丫头关上二楼的小窗。接着,幺妹也关上了二楼的小窗。

 

62,夜,幺妹新房内,内景

开着灯。

黑狗儿垂头坐在地板上,幺妹垂头坐在床上,两个人都显得很尴尬。从隔壁传来二丫头和大柱子做爱的声音。

二丫头:(画外音)啊,啊,狗日的,你轻点不行吗?

大柱子:(画外音)你才狗日的。听刘二鬼说,得用力干才能生儿子,嘿嘿。

二丫头:(画外音)刘二鬼的话你也信?真是个傻子。啊……

大柱子:(画外音)你才傻子!不生个儿子,怎么给我爸妈交差?

二丫头:(画外音)你爸都死了几年了,还交个鬼差!啊……啊……

幺妹用双手蒙住双耳,脸色很快就红了。黑狗儿闭目养神,感觉口干舌燥。

幺妹终于按耐不住了,就拍了两下板壁。

幺妹:你俩就不能轻点儿吗?!

二丫头:(画外音)嘿嘿,有个人的肚子早晚会被狗搞大的……啊……啊……

幺妹埋怨地打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撅起了嘴。

隔壁的动静总算停下了。

黑狗儿:(小声说)就当是小孩子在过家家!莫把它当一回事。你要保重身体。

幺妹警惕地用双手按着腹部,轻轻地抚摸。

幺妹:今儿我爸有没有给你嘱咐过什么?

黑狗儿:(难为情地低下头)王叔叔要我向大柱子学习。

幺妹:(小声说)黑司令,你过来。

黑狗儿站起来,在床边规矩地坐下。

幺妹:(把嘴靠近黑狗儿的耳边,小声说)我爸要我向二丫头学习。

黑狗儿:那……那该怎么办?

幺妹:我爸可精明得很,千万不能让他看出破绽,所以,这场戏我们不仅要演下去,而且要演好。

黑狗儿:(害怕地站起来,连连摆手)不行不行,这种戏,我,我不会演。

幺妹:(笑)慌什么呀?看你怕的?

黑狗儿:(指了指地板)我能不慌嘛?能不怕吗?要是王叔叔发现我是个冒牌货,不杀了我才怪。

幺妹:既然我爸要求我们学习,那我们就得如他所愿。

黑狗儿:(退开两步)这万万使不得,使不得,哪有假戏真做的?

幺妹忍住笑,招手示意黑狗儿坐下,黑狗儿在地板上坐下了。

幺妹:(指了指隔壁,眨了眨眼睛)我们只是依葫芦画瓢,做做样子而已。嗯?

黑狗儿:怎么画?

幺妹:(撅起了嘴)你倒是好画,只是我有点儿难。先说好了,黑司令你可不准笑。

黑狗儿:(摊开双手,严肃地)你看我还笑得出来吗?

幺妹:那好。你摇一下床,我就叫一声。

黑狗儿:这个简单。什么时候开摇?

幺妹:(清了清嗓子)嗯嗯。你闭上眼睛,开始摇吧。

黑狗儿闭上眼睛,轻轻地摇了一下床铺。

幺妹:啊……

黑狗儿又摇了一下床铺,幺妹又叫了一声。

幺妹:(提高声音)再快点,用力,对……啊……啊……

黑狗儿不停地摇床。

从隔壁传来二丫头和大柱子的笑声。

二丫头:(画外音)连叫床都不会呀!像杀猪似的!要不要老娘教教你,啊——

幺妹朝隔壁做了个鬼脸。

黑狗儿停止摇床。

黑狗儿:我可以睁开眼睛了吗?

幺妹:不行,还得继续。

 

63,日,妇产科走廊,内景

黑狗儿坐在检查室外的一张长木椅上,羡慕地看着一对夫妇从病房出来。

丈夫抱着一个婴儿,妻子头上扎着一根花头巾,一只手挽着丈夫的胳膊,一只手抚摸着孩子的脸蛋。黑狗儿站起来,目送他们从面前经过后,才慢慢坐下。他侧头望着走廊——从病房内传来婴儿的阵阵哭声。

检查室的门被拉开了,幺妹慢慢走出。

黑狗儿迅速站起,整理了一下中山装。

黑狗儿:情况怎样?

幺妹:情况良好。

黑狗儿:那就好,那就好。

幺妹走到黑狗儿身边,挽起他的一只胳膊,两人慢慢向前走去。

黑狗儿:医生有没有交待什么?

幺妹:医生说,才三个多月,胎儿还不稳定,要克制房事,最好一月来检查一次。

黑狗儿:(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喔,那是该克制。

幺妹:(敲了一下黑狗儿的头)有过房事吗你?还克制。

黑狗儿:(摸了摸头)喔?那是可以不克制。

幺妹停下来,双手叉腰,好不容易忍住笑。

幺妹:黑司令,我真是服了你。

一对迎面走来的抱着婴儿夫妻,停住了,不可思议地打量着黑狗儿和幺妹。

黑狗儿侧身打量婴儿。

黑狗儿:这宝宝多可爱啊。

黑狗儿忍不住伸手想去抚摸婴儿,那对夫妻赶紧抱着婴儿走开。

黑狗儿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来。

幺妹:(又敲了一下黑狗儿的头)走吧,真喜欢小孩,等我的宝宝生下来,就认你做干爸。

黑狗儿:那我这个干爸可是当定了,谁要跟我抢,我就跟他拼命!

 

64,日,老街,外景

胖姐(三十来岁,幺妹家邻居,身材肥胖)在门口挂上了一块显目的招牌,上书四个金色大字:安逸发廊。

一位男士点燃了炮竹。炮竹噼里啪啦地炸响了。

胖姐向围观的人群打招呼。

胖姐:本店今天正式开业,全场八折优惠,欢迎光临!欢迎惠顾!

 

65,日,幺妹家,内景

黑狗儿站在门边,鬼鬼祟祟地向外窥望。

幺妹站在后门边刷牙。

幺妹:黑司令,在看什么?

黑狗儿转过身。

黑狗儿:看西洋镜!

幺妹:(眯眯地一笑)小心莫把眼睛看花了!

黑狗儿:(又忍不住向外看)快来看!胖姐真的很潇洒呢!

王麻子:(画外音)潇洒个屁!

黑狗儿赶紧转过身。

王麻子摇着轮椅从睡房出来。

幺妹对黑狗儿眨了一下眼睛,赶紧蹲下刷牙。

黑狗儿:爸,怎么就起床了?

王麻子:这还能睡得着吗?!

黑狗儿:(指了指门外)爸,好像来了很多大人物呢!

王麻子:今后你最好不要看那个店!

黑狗儿:(抓了抓头,迷惑地)那不过是一家理发店。

王麻子:(想了想,用力拍了一下轮椅的扶手把)那是家色店!

黑狗儿:蛇店?爸你放心!我从来都不吃蛇肉!

王麻子对黑狗儿瞪了瞪眼睛,摇了摇头,小声说了句什么,摇着轮椅回睡房去了。

幺妹机警地转回头,看了看,然后朝黑狗儿招手。

黑狗儿小跑到后门边。

幺妹:(把嘴靠在黑狗儿耳边)那不是蛇店,那是个出卖色相的店。

黑狗儿:(严肃地点了点头)原来是个黑店。看不出胖姐还真不简单啊!嗤、嗤、嗤。

王麻子:(画外音)今儿不要收网啊?!

黑狗儿:去!我马上就去!

幺妹朝黑狗儿挥了挥手。

 

66,日,老街,外景

    黑狗儿戴着斗笠拿着烟斗从幺妹家走出。

胖姐走过来,一把拉住了他的手,将他往“黑店”里拖。

黑狗儿如临大敌,站成马步。

黑狗儿:放手,我命令你马上放手!

胖姐:黑狗儿,今儿姐开张,你就赏个脸,进去喝口茶吧!

从“黑店”里蹦出两个花俏的妹子,她俩一拥而上,各自抱住黑狗儿的一只胳膊。

妹子甲:你就进去坐坐嘛!我给你洗头,保证让你舒舒服服。

妹子乙:若是还嫌不够,我就给你来个全身按摩,好不好吗?黑狗儿哥哥?

黑狗儿:再这样,我就要发火了。

妹子甲:没事,进去我帮你消火。

黑狗儿暗使内力将双手一甩,把死缠着他的三个女人甩开,妹子乙不慎摔倒在地。

一些过路人围过来看热闹。

胖姐的脸色迅速变得严肃了,她一只手叉着腰,一只手指着黑狗儿。

胖姐:你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妹子乙:(爬起来,指着黑狗儿)简直是狗坐撮箕,不识抬举!

黑狗儿对着妹子乙举起了烟斗。

幺妹:(画外音)你们想干嘛?!干嘛啊?

幺妹双手叉腰出现在家门口。

黑狗儿赶紧放下烟斗。

胖姐:(给两个妹子使眼色)嘿嘿,这是个误会,一个美丽的误会。

黑狗儿看了幺妹一眼,跑开了。

幺妹快速走进门。

大门被快速关上了。

 

67,日,老街,外景

(快镜头展示)老街上有一些人在装修门面,很快多出了一家“好又来餐厅”,一家“夜猫子卡拉ok”,接着每家每户的门前,先后挂起了贴着“新春”“快乐”的大红灯笼,还贴上了对联,一遍节日景象。

 

68,日,幺妹家后院,外景

案板上摆放着很多年粑。幺妹,大妹子,二丫头,刘姥姥在案板上做年粑。

王麻子坐在轮椅上看《平凡的世界》。

黑狗儿和彭大富在用木槌打年粑。彭大富累了,停下来擦汗。黑狗儿也停了下来。

黑狗儿:幺妹,你休息一下,可别累坏了身子。

幺妹本领地摸了摸腹部。

二丫头:(瞪着幺妹的腹部,吃惊地)怀了?

幺妹羞涩地点点头。

二丫头:(兴奋地跳了跳)真的?!几个月了?

幺妹思索着伸出了四根手指,接着弯下了一根手指。

二丫头:三个月了啊?(向黑狗儿伸出一个大拇指)黑狗儿,真有你的,神枪手啊。佩服!

王麻子干咳了两声,继续看书。

刘姥姥在二丫头的屁股上拧了一把。

二丫头:(扭了扭屁股)你干嘛呀?

刘姥姥:老娘才佩服你,过门三年了都没个动静!

二丫头:这也不能怪我呀?这隔三差五的,我折腾的还不够吗?

刘姥姥朝王麻子那边努了努嘴,然后在二丫头的屁股上打了一巴掌。

二丫头:(扭了扭屁股,小声说)要怪就怪你家大柱子不争气。

大妹子和二丫头蒙住嘴偷笑。

黑狗儿和彭大富对视了一眼,继续打年粑。

这时,大柱子赶着一头大黑猪进了后院。

王麻子:你把谁家的猪赶来了啊?

大柱子:你家的,我家的,嘿嘿,大大大家的。

二丫头:(跑到大柱子身边,在大柱子的屁股上打了一巴掌)不争气的东西,还不快点赶出去。(在猪屁股上踢了一脚)

猪朝着幺妹方向冲去。

幺妹吓了一跳;黑狗儿赶紧扔下木槌,冲到幺妹前面拦猪,并用力踢了一下猪头。

猪大叫了一声,转头奔向王麻子。

黑狗儿不假思索地扑向猪,抱住了猪的脖子。

猪摇摆着头,转头冲向墙角;黑狗儿滚在地上,猪从他身上踩过。

黑狗儿迅速爬起,一把抓住了猪的一只后脚。

猪大叫着,却无法挣脱黑狗儿的手。

刚才的一幕,发生的太突然,太快,众人都吓得目瞪口呆。

王麻子:(合上书本,欣慰地点了点头)狗儿,你没伤着吧?快把猪放了。

黑狗儿松开手,拍了拍手掌。

黑狗儿:没事。

猪喘着粗气走到墙角,趴下了。

幺妹和大妹子快步走到黑狗儿身边,上下打量着。

幺妹:(拉住黑狗儿的一只胳膊)真没事?

黑狗儿:(甩了甩手臂,笑)真没事。

大妹子:(拍了拍黑狗儿的胸口)有惊无险,没事就好。

刘姥姥:(拍了拍胸口,双手合十)菩萨保佑,谢天谢地。(然后对二丫头瞪了瞪眼睛)

二丫头嘟了嘟嘴,垂下了头。

王麻子:大柱子,这猪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柱子:(抓耳挠腮地)胖姐,胖姐胖姐!是胖姐!

这时,胖姐心虚地走进了后院。

大柱子冲到胖姐身边,一把抓住胖姐的一只手。

大柱子:是她叫我赶猪来的,是她!就是她!

胖姐:(心虚地点点头)不好意思,我是按往年的规矩,买了一头猪,三家分。今年的买猪钱,我想我一个人出,所以,所以就没跟你们商量。(给王麻子鞠躬)王叔叔,那个店今后我不开了,对不起。

王麻子:(想了想)既然买来了,就罢了;不过钱该怎么分摊,还得怎么摊。

胖姐:(连连摆手)不不不,猪肉可以分,钱我一分不要。

幺妹走过去,拉住胖姐的一只手。

幺妹:爸,这买猪钱就当是胖姐给你和刘姥姥拜年了吧。

大妹子:是啊,爸,这可是胖姐的一份心意啊。

刘姥姥:不要白不要!哈哈,我要!

王麻子:(微笑着点了点头)这左邻右舍的,只要能和谐相处,比什么都好!

这时,从外面传来一个男人唱歌的声音,有点跑调,很难听。

(画外音):我是一匹来自北方的狼,走在无垠的旷野中……

王麻子:(皱起眉头)这声音是怎么回事?

黑狗儿:是李先进家开的什么欧凯?

胖姐:是卡拉ok.

王麻子:(摇头)简直是鬼哭狼嚎!还ok?

 

69,夜,大街上,外景

大街上张灯结彩,街道两边摆放着很多摊位,有卖对联的,买衣服的,买烧烤的,买年货的,很是热闹。王麻子(坐轮椅)、黑狗儿、幺妹在逛街。黑狗儿推着王麻子。幺妹在一个摊位边站住了,她挑选了一条红围巾戴在了黑狗儿的脖子上。

黑狗儿:我戴这合适吗?

幺妹:真好看。老板多少钱?

女老板:今天是小年夜,就给你便宜点,十块钱!十全十美!

幺妹递给女老板十块钱。

女老板:(接过钱)谢谢啦,恭喜发财!

幺妹:恭喜发财。

黑狗儿开心地拿起围巾揉了揉。

街对面有一个卖烧烤的男老板在吆喝。

男老板:羊肉串!香碰碰的羊肉串!吃一串,想两串啊!

幺妹:爸,我想去吃羊肉串。

王麻子:(乐呵呵地挥了挥手)去吧!但要少吃!

幺妹:爸爸万岁!

幺妹转身朝烧烤摊快步走去,这时,一位年轻小伙骑着一辆摩托刚巧经过。

年轻小伙:(惊叫)小心!

黑狗儿:(惊叫)小心摩托!

王麻子:(惊叫)幺妹小心!

但为时已晚,幺妹被摩托撞了个正着。幺妹啊地尖叫了一声,被撞倒在地,并滚了几滚;摩托侧翻,烧烤摊被撞倒,火花四溅,路人惊恐散开。

黑狗儿冲到幺妹身边,跪下,抱起幺妹。

黑狗儿:幺妹,你没事吧?幺妹!

幺妹冷笑了一下,接着眼眶里滚落下两滴泪珠。

幺妹:我是不是要死了?

黑狗儿看到幺妹下身在流血,一下怔住了。

王麻子摇动轮椅靠过来。

王麻子:赶紧送医院!还不赶紧!

这时,刘大宝出现在王麻子身边。

刘大宝:黑狗儿你赶紧送幺妹去医院,王叔叔我来照顾。

黑狗儿抱起幺妹,向前跑。

黑狗儿:让开!都给我让开!快点让开!

幺妹用力抱住黑狗儿的脖子,茫然地看着黑狗儿的脸。

幺妹:要是我死了,你会不会伤心?

黑狗儿:你不会死!让开!就算我死了,也不会让你死!快点让开!

(慢镜头)黑狗儿抱着幺妹穿过人群向前奔跑。

幺妹把头靠近黑狗儿的胸口,感觉整个世界都是黑狗儿的心跳声:咚咚,咚咚……

幺妹凄凉地笑了笑,接着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70,夜,人民医院大门口,外景

黑狗儿抱着幺妹冲进医院大门。

黑狗儿:(大喊)医生!快来救人!医生!医生在哪里?

 

71,日,病房,内景

小小的单人病房内,弥漫着幺妹的低低的哭声。

黑狗儿和大妹子坐在病床旁。幺妹躺在病床上蒙头痛哭。

一位护士端着药盘走进来。

护士:打针。

黑狗儿:(站起,微躬着身子)可不可以让她再多哭一阵?

护士:那……等她哭好了就通知我。

黑狗儿:谢谢医生。

护士走出。

大妹子:(对黑狗儿)你今晚回家好好睡一觉,我来守夜,都已经四天了,怕你身体吃不消。

从被窝里伸出一只手,黑狗儿快速扯了一点卫生纸塞到那只手里,那只手快速缩了回去。

大妹子:我在跟你商量呢。

黑狗儿:这个事没商量。

大妹子:(伤感地擦泪)结局都这样了,戏很快就要散场了,你这又何苦?

幺妹停止了哭,从被窝里伸出一只手,在床头上拍了两下,接着缩了回去。

黑狗儿:你懂这两下的意思吗?

大妹子摇头。

黑狗儿:打针。

黑狗儿快速走到门口。

黑狗儿:医生,可以打针了。

黑狗儿走回到病床边,指了指躺着的幺妹。

黑狗儿:她现在是不会跟任何人说一句话的。她眨一下眼睛或是蹬一下腿,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大妹子:我——(摇头)

黑狗儿:所以这个事没商量。

护士端着药盘走进。

护士:王晓燕,打针。

从被窝里伸出一只手。

护士:(把药盘放在床头柜上,拿起幺妹的手)你还年轻,可以再生,不要太过于伤心了。

护士快速给幺妹打吊针。

 

72,日,病房内,内景

幺妹躺在病床上蒙头睡觉。黑狗儿趴在病床边睡着了。

刘大宝提着一大袋水果抱着一束玫瑰花轻轻地推开门。

刘大宝干咳了一声;黑狗儿惊醒,迅速站起。

两个男人对视,都尴尬地笑了笑。

黑狗儿:(小声)你来了。好。

刘大宝走进,把袋子放在病床下,把玫瑰花放在床头柜上。

黑狗儿:(小声)这几天,辛苦你了。

刘大宝:(小声)不辛苦,应该的。你才辛苦了。

黑狗儿:(小声)我不辛苦。我才是应该的。

刘大宝:(小声)对,你才是应该的。

黑狗儿:不、不不,你也应该。我是应该替幺妹来谢谢你,那天幸亏有你照顾她爸。

刘大宝:谈什么谢谢,都应该的。

黑狗儿:那是,都应该的,嘿嘿。

刘大宝:(拘束地指了指躺着的幺妹)这里就辛苦你了,我还要出趟车,去张家界,这就走。

黑狗儿:(指了指躺着的幺妹)放心,身体没事了,只是心里面……

刘大宝:(点头)懂。我走了。

黑狗儿:有空再来。

刘大宝点点头,转身走出,在门口嘘了一口大气。

黑狗儿走到门边,看着刘大宝走远,然后回到病床边坐下。

幺妹从被窝里伸出头,眯着眼睛看了看玫瑰,然后朝窗口那边摆了两下头。

黑狗儿:(站起来)还是留着吧,好看。

幺妹的嘴巴撅了起来。

黑狗儿:毕竟人家是一番好意。

幺妹的嘴巴撅得更高了,眼睛眯成了一条线,脸皮不停地抽动起来。

黑狗儿:好好好,你别哭,我甩!

黑狗儿急忙拿起玫瑰花,快步走到窗前,推开一扇玻璃窗,举起玫瑰花,转头看着幺妹。

黑狗儿:我真的要甩了。

幺妹点了一下头。黑狗儿闭着眼睛,把玫瑰扔出了窗外。

女人的画外音:是哪个悖时的乱甩花?

男人的画外音:好像是从二楼甩下来的。

女人画外音:不要以为是花就可以随便砸人家的头!有本事给我砸一沓钱下来看看?

黑狗儿把头伸出去本想解释几句,可转念一想,马上把头缩了回来,并快速关上了窗户。他转过身来,见幺妹正盯着他,他就装着没什么事儿似地笑。

女人画外音:莫以为伸出颗狗头就可以吓唬人!老娘可是在畜牧局长大的!

黑狗儿的笑瞬间冻结了。幺妹快速把头缩进被窝里。

黑狗儿垂头丧气地走到床边,提起水壶准备去打开水。

幺妹:(伸出头)我要出院。

 

73,日,幺妹家,内景

一串鞭炮在家门口炸响。

圆桌上摆满了丰盛的菜肴。

王麻子、黑狗儿、幺妹、大妹子、彭大富围坐在餐桌边准备吃年夜饭。大家的表情都很严肃。

王麻子:(勉强笑了笑)这旧的一年即将过去,马上就要就入崭新的九十年代了。俗话讲,麻雀也有个三十夜。只要一家人能平安健康,团团圆圆,这就是人生的一种幸福!来,大家都举起杯。

黑狗儿、幺妹、大妹子、彭大富站起,举杯。

王麻子:祝大家都在新的一年里,平安健康,心想事成,万事如意!来,干!

大家都喝了一口,然后都规规矩矩地坐着,没有人去夹菜。

王麻子夹了一个鸡腿放进幺妹的碗里。

王麻子:来,狗儿,你也说两句。

黑狗儿犹豫着站起来。

大妹子夹了一个鸡腿放进王麻子的碗里,然后又给黑狗儿的碗里夹菜。

黑狗儿:(看了看桌子上的菜,微笑)可以说,这是我有生以来,过的第一个热闹、丰盛的年。这对我来说,就像一个梦,真的就是一个梦!(给自己的杯子里倒酒)无论别人怎么看待我黑狗儿,但是这一刻,我感觉真的很幸福!(举起酒杯)谢谢爸,谢谢大妹子,谢谢大富哥,(看了看幺妹)我的所有祝福,都融进了这杯酒里,真的谢谢大家。(将酒一饮而尽,然后坐下)

王麻子:好。(鼓掌)

其他几人也跟着鼓掌。

 

74,夜,老街,外景

鞭炮炸响,烟花四射。一个烟花射进了幺妹家的阁楼。

大柱子:(画外音)抢年啰!抢年啰!

二丫头和大柱子在老街上放烟火。还有很多小孩在老街上放烟火。

一个烟花在夜空炸响。

二丫头:哇,好漂亮哇!

胖姐:(画外音)不好啦!着火啦!救火啊!

幺妹与胖姐家阁楼冒着浓烟。

黑狗儿和幺妹跑出门,大妹子跑过来,拉住幺妹的手。

胖姐:你家!我家!我们家都着火啦!快救火啊!

黑狗儿:(对幺妹)我去背爸出来,你赶紧走远一点。

黑狗儿跑进大门。

刘姥姥敲打着盆子:当当当……当当当……

刘姥姥:王麻子家着火啦!快来救火啊!……

黑狗儿背着王麻子跑出门。他把王麻子放下后,又冲进了门。

王麻子:不要进去!狗儿!(摇头)

大柱子、胖姐、二丫头:快来救火啊!

一些人端着水跑来,看了看,都把盆子放下了。二楼太高,没法去浇水。

王麻子:幺妹,赶快去打119!

幺妹:好!

幺妹跑开。

王麻子:都不要叫啦!

黑狗儿拿着一条围巾、一本字典和一张照片从大门跑出,他把东西交给王麻子,接着又冲进了大门。

火势慢慢变大。

一辆消防车快速开进老街。

(慢镜头,特写)黑狗儿抱着两个箱子冲出大门。

 

75,日,老街,外景

幺妹与胖姐家只剩下残檐断壁。一些人在议论。

黑狗儿看了看,转身走进对面的大门,那是刘嫂家。

 

76,日,刘嫂家,内景

一座古朴的四合院。四合院里坐了很多人。黑狗儿走到一个角落里,蹲下。

刘嫂(五十多岁,身材微胖,面貌和善,端庄)把一串房门钥匙交到王麻子手里。

刘嫂:家里反正已没人住了,你们想住多久都行。好了,我先走啦。

王麻子:(点点头)真的谢啦,刘嫂。

刘嫂走出。

    幺妹二叔:哥,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从衣兜里取出一沓钱,放在大圆桌上)这点钱你先拿着,不够的,我们再慢慢想办法。

刘姥姥挤过人群,将三百块钱放在圆桌上。

刘姥姥:麻哥,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你莫嫌少。

王麻子:(点点头)太感谢啦!幺妹,你记个帐,等今后有钱了,一定要还大家的情。

幺妹:好。

幺妹取出一个小本子和一只圆珠笔,放在圆桌上,然后拿起钱,数钱。

刘大宝站起来,从怀里抠出一包用报纸包着的家伙,放在圆桌上。

刘大宝:王叔叔,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请你务必收下。

王麻子:(睁大了眼睛)这?

众人都睁大了眼睛。

刘大宝:(挥了挥手)你们就继续商量,我还有事,先走了!

众人让开一条道儿,看着刘大宝大大方方地向外走去。

幺妹二叔:(指着刘大宝的背影)这年轻人是谁?

刘姥姥:(兴奋地)刘大宝!就是刘百万的大儿子!

幺妹二叔:(连连点头)哦?难怪!

幺妹二叔看了看幺妹,再看了看蹲在角落里的黑狗儿,脸色一下子变阴沉了。

幺妹二叔:(对黑狗儿)你,还不快过来帮着点钱?

黑狗儿躬着腰来到圆桌边,拿起一沓钱,舔了舔食指,开始数钱。

 

77,黄昏,老街,外景

(俯拍)夕阳晚照。老街,刘嫂家升起了炊烟。

 

78,夜,刘嫂家,内景

四合院里,楼边亮着一盏灯,黑狗儿、王麻子、彭大富坐在圆桌边抽烟。大妹子在收拾桌上的碗筷。黑狗儿嗅到了一股香味,就抬起头,见幺妹在二楼的窗台边朝四合院里喷洒空气清新剂。

王麻子:狗儿,刘大宝的钱都退回去了?

黑狗儿:昨天下午就退了。

王麻子:好。做得好。

黑狗儿:(抓了抓头)可是,今天下午他来拜年,你当时去刘姥姥家了,我就说去叫你回来,他就说不要叫了,放下几个礼品盒就走了。

大妹子:我后来打开一个礼品盒一看,乖乖,那一万块还在里面好好地躺着呢!

黑狗儿:呵呵,我数过,一万块分文不少。

王麻子:不行!那还得退,这样的亲戚我们可高攀不起。

大妹子:这退来退去的,怕不太好吧?

王麻子瞪了大妹子一眼。

大妹子端着碗筷走开。

大妹子:(边走边说)这拜年的礼品哪有退回去的?怕不吉利!

大妹子走进厨房,洗碗筷。

彭大富:嗯嗯,爸,你看,现在不正在凑钱准备跟胖姐一起盖新房吗?

王麻子看了看彭大富。

彭大富:不如先拿这些钱去盖新房,等有钱了再还人家那也不迟。这早退晚退,那都是退。

王麻子看了看黑狗儿。

黑狗儿:我看大富哥说得在理,这早退晚退,那反正都是个退。

王麻子长叹了一口气,继续抽烟。

 

79,夜,睡房,内景

古朴的房间,古朴的花格子床。幺妹和黑狗儿各自盖着一床棉被,分头而睡。幺妹已睡着了,黑狗儿睡不着。幺妹的脚突然伸出来搭在了黑狗儿的身上。黑狗儿用两根手指捏住一根脚趾头,慢慢把那只脚给挪开,然后替她盖好被子。幺妹醒了,揉了揉眼睛。

幺妹:黑司令,真要盖新房子吗?

黑狗儿:(望着天花板)当然。

幺妹:我心里总感觉不踏实。

黑狗儿:我明天去多买一副网,这样,每天打的鱼就多些,收入也就多些。

幺妹:只靠你一个人打鱼,要到何年何月才还得清帐呀?

黑狗儿:放心,总会还清的,快睡吧。

幺妹:哎——只怕到死了也难得还清。

 

80,黎明,老街,外景

黑狗儿从刘嫂家出来,轻轻地关上门,然后看了看对面的废墟,摇了摇头,快步走开。

 

81,清早,悬崖下河边,外景

大雾弥漫的河边停着两只船,其中一只已经破烂不堪,一半淹在河水里了。

黑狗儿来到河边,快速解开船缆绳,然后跳上了一只船。

黑狗儿看了看那只破烂的船,无赖地摇摇头,然后快速划船。

 

82,日,酉水河,外景

幽静的河湾里,黑狗儿刚收完渔网。他看着箩筐里的十几条小鱼,欲哭无泪。

黑狗儿对着天空大喊:啊!啊!啊!

黑狗儿慢慢蹲下来,抽烟,沉思,眼里有泪光闪动。

(背景音乐《大鱼》)

天空下起了大雪……

(镜头拉远)酉水河雪景。

 

83,日,老街,外景

(背景音乐《大鱼》)

(快镜头)老街在日新月异地改变,废墟快速变成了紧连着的两层楼砖房。

 

84,夜,酉水河大桥,外景

大桥夜景,灯火阑珊。

黑狗儿手护栏杆站在大桥上,刘大宝快步走近。

刘大宝:(焦急地)黑哥,不会又出了什么事吧?

黑狗儿:(严肃地)出大事了。

刘大宝:(吃惊地)幺妹又怎么了?

黑狗儿:(严肃地)我问你,你是不是喜欢幺妹?

刘大宝:这?(低下了头)这?

黑狗儿:(严肃地)是个男子汉,就大声回答!

刘大宝:我是喜欢。

黑狗儿:到底喜欢多久了?

刘大宝:这……好多年了吧。

黑狗儿:(拍了拍刘大宝的肩膀)现在,该轮到你粉墨登场了!

刘大宝:我登什么场呀?

黑狗儿:(点了点头)你才是真命天子!我只是个冒牌货。

刘大宝:什么?

黑狗儿:你别管那么多,只要听我安排,就保证你会美梦成真!

刘大宝:你说什么啊?!

 

85,日,酉水河,外景

黑狗儿头戴斗笠坐在船头钓鱼,不停地左右打量;张红玉划着船靠近。

张红玉:喂!狗崽子!又在钓美人鱼呀!

黑狗儿:(慌忙站起,行抱拳礼)哟呵!原来是红玉妹子驾到!有失远迎啊!

张红玉:(笑)都是老娘了,快莫喊妹子啦!

黑狗儿:在我眼里,你永远都是最漂亮的妹子,最亲爱的妹子!

张红玉:(笑)哟呵,这狗嘴里怎么就吐出象牙来了?

张红玉的船靠近了黑狗儿的船。

张红玉:(笑)人家说的没错,真的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狗屎上!

黑狗儿:狗屎里养分足,要不你也来插一下吧?

张红玉白了黑狗儿一眼,侧身在船头上坐下来。

张红玉:看来幺妹关不住你,唉,你就得找一个狠点的人来管管!

黑狗儿:那不如请你来管我吧?

张红玉:(对黑狗儿伸出一根中指)也不撒汃尿照照自己!(笑)

黑狗儿:说真的,我做梦都想着你来管我。

张红玉:小心我去幺妹那里告状!

黑狗儿:(激动地)你就去告吧!快去!我早就受够了!

张红玉眯着眼睛把黑狗儿审视了一番。

张红玉:哟呵,两个人吵架了?

黑狗儿激动地跪在船头上,伸出双手握住张红玉的一只手。

黑狗儿:(伤心欲绝地)你守的是死寡,而我守的是活寡,我俩是同命相怜啊!(他把脸贴在张红玉的手背上)红玉妹子,我并不梦想做你的男人,也不梦想给你当牛做马,但却一直盼着能做你身边的一只狗,对!当你身边的一只哈巴狗也是我的万分荣幸!我会好好地守着你和翠翠,不让你娘儿俩遭受任何人的欺负。

张红玉的眼睛很快就红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黑狗儿笨拙地在张红玉的手背上亲吻了两下,眨了眨眼睛,有两滴泪水落在了张红玉的手背上。张红玉害怕地抽回手,然后迅速把双手抱在胸前。

黑狗儿:(哽咽着说)明天中午你来幺妹家吧!到时你就什么都明白了,好不好?就算我求你了!

张红玉缓缓地站起来,握住船把子,心疼地看着黑狗儿,叹了一口气。

黑狗儿激动地站起来,伸手去拉张红玉的手,张红玉慌忙把手背在身后。

张红玉:(羞怯地)如果真如你说的那样,我就答应你做我身边的一只狗。

张红玉快速划着船儿离开。

黑狗儿:红玉,晚上做梦的时候,千万不要梦到我啊!

张红玉转过身子,给黑狗儿抛来一个飞吻。

张红玉:(笑)梦不到才怪呢!狗儿,明天中午见!

黑狗儿看着张红玉划着船儿远去了;他垂下头,脸皮在抽动。

 

86,夜,幺妹房间,内景

房间里空荡荡的,角落里放着一个木箱,中间打着一个地铺,地板上有半截燃着的蜡烛。

幺妹和黑狗儿各自坐在地铺的一头,两个人都看着蜡烛。

黑狗儿:(严肃地)我要去河里睡。

幺妹:(双手抱在胸前)你去了,我一个人会怕的。

黑狗儿:在自己家里有什么好怕的?

幺妹:感觉这里不是我家,我家没有么大。

黑狗儿:那等你睡着了我再去。

幺妹:那我还不是照样怕?

黑狗儿转头看着幺妹。

幺妹:你看什么?

黑狗儿:嗤嗤,想不到你还真会演戏。

幺妹:演戏?谁演戏了?

黑狗儿:不要忘了,我们一直都是在演戏。(笑了笑)我的演技还不错吧?

幺妹:(勉强一笑)我看你真的可以去当演员了。

黑狗儿:(强颜欢笑)你的演技才好,我还差点就当真的了。

幺妹:那万一是真的呢?

黑狗儿:(沉默了几秒钟,咬了咬嘴唇)是戏,终归有散场的时候,我不想再演了。

幺妹看了黑狗儿一眼,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眼泪刷地流下来。

黑狗儿:(冷冷地说)哭也好,笑也罢,一切都是假的,都是演给别人看的。

幺妹:(一边擦泪一边哽咽着说)可是,可是爸,我爸怎么办?

黑狗儿刻意地想了想,心里有点酸痛,头垂下了。

幺妹:看得出,他已经喜欢你这个绝情的人了!

黑狗儿:(抬起头,冷冷地)这好办,换一个男主角不就行了?我退场。

黑狗儿坚定地站起来。

幺妹:我知道,你一直就看不起我,嫌我腌臜。

黑狗儿:(闭上眼睛)要记住,这从头至尾都只是我在配合你演戏;再说,我已经有相好的了。

幺妹:你有相好的了?谁?

黑狗儿:当然是红玉妹子。

幺妹:她?谁会相信。

黑狗儿:不信?我明天把她请来家里吃中饭你信不?

幺妹:那你叫她来呀。

黑狗儿:(长吁了一口气)我走了,明天中午见。

黑狗儿快步走出。

(背景音乐《大鱼》响起)

幺妹站起来,本想去追黑狗儿,可想了想,又坐下了,无声地流泪。

蜡烛即将熄灭。

 

87,日,照相馆,内景

(背景音乐《大鱼》)

(片段)胖摄影师给幺妹和刘大宝照结婚照。胖摄影师在指挥;幺妹和刘大宝定格成照片。

 

88,日,悬崖下河边,外景

(背景音乐《大鱼》)

(片段)黑狗儿拿着一把斧头在劈一只破船。张红玉跑过来帮忙。黑狗儿凶巴巴地对张红玉说了句什么,张红玉就拿起一块石头打黑狗儿。黑狗儿气愤地捡起一根柴举起,张红玉跑开。

 

89,日,酒店餐厅大堂,内景

(背景音乐《大鱼》)

(片段)热闹的婚礼现场。四周布满了鲜花和气球,大堂里坐满了人,幺妹穿着雪白的婚纱、刘大宝穿着白色西装、刘大宝的女儿小丽(四岁)穿着白纱裙,三人手牵手走向主席台,众人用力鼓掌。王麻子、大妹子、彭大富、幺妹的外婆、幺妹的外婆、幺妹的舅舅与刘大宝的爸爸妈妈等围坐在一个圆桌边微笑鼓掌;黑狗儿与大柱子、二丫头、胖姐、刘姥姥、菊花等围坐在一个圆桌边鼓掌,黑狗儿一边鼓掌,一边擦泪。

 

90,夜,悬崖下河边,外景

(背景音乐《大鱼》)

    (片段)黑狗儿从船篷里取出一盏马灯和一包火柴,然后跳下船,来到那个用柴块子垒成的“宝塔”边,拧开了马灯的油盖子,往“宝塔”上淋了一些煤油,再把马灯放在地上,最后划燃了一根火柴。

“宝塔”开始熊熊地燃烧。

 

91,夜,张红玉家,外景

(背景音乐《大鱼》)

(片段)一座平房。透过敞开的窗口,黑狗儿、张红玉、翠翠坐在一个小圆桌边为翠翠庆祝生日,黑狗儿与张红玉一边拍手一边在场生日歌,翠翠开心地吹灭了蛋糕上的蜡烛。

 

92,日,产房,内景

(背景音乐《大鱼》)

(片段)幺妹躺在病床上大汗淋漓,痛苦地挣扎叫喊;

一个婴儿的哭声(画外音):哇哇……哇……

女护士:生啦!是个大胖小子!

幺妹脸上展露出幸福的微笑。

 

93,日,悬崖下河边,外景

河边停着一只小船,黑狗儿穿着黑色棉袄,吃力地爬出船舱,抬起头。

翠翠穿着花棉衣、一条牛仔裤、扎着两个羊角辫,一蹦一跳地来到河边;她站定后,举起一个药瓶子摇了摇,然后对着黑狗儿嘻嘻地笑。

黑狗儿冲着翠翠笑。

翠翠:我妈叫我来给你送感冒药。

黑狗儿招了招手。翠翠快速爬上船,来到船舱口,把药瓶递给了黑狗儿。

黑狗儿:(笑了笑)你妈怎么知道我感冒了?

翠翠:我妈来过,她说看到你躺在船上直咳嗽。

黑狗儿点了点头。

翠翠:我妈交待,要你按时吃药,药怎么吃,药瓶上都写着。

黑狗儿看药瓶。

翠翠:(羞怯地)我妈还说,说……你是我亲爸。

黑狗儿一晃,药瓶落在船甲板上。

翠翠赶紧捡起药瓶,递给了黑狗儿。

黑狗儿回过神,心痛地看着翠翠。

翠翠:(羞怯地)我妈还说,是因为你长得丑,所以才不要你了,也不准我认你这个爸。

黑狗儿的眼眶润湿了,他心痛地握住了翠翠的手。翠翠的眼眶也润湿了。

翠翠:可是,我不嫌弃你长得丑。

黑狗儿:(擦了擦眼睛,小声)你是不是很想有个爸爸?

翠翠:(点头)嗯!

黑狗儿:那好,今后没人的时候,你就叫我做爸爸,好不好?

翠翠:(点头)嗯。

黑狗儿:那叫一声我听听。

翠翠:爸爸。(笑)

黑狗儿:(笑)嗳!

黑狗儿激动地把翠翠搂在怀里;两人都微笑着流泪。

 

94,日,小车上,内景

刘大宝在开车,王麻子坐在副驾驶座,幺妹抱着儿子坐在后排座。

幺妹:(逗孩子)我们去吉首看你二外公啰,春春,开不开心啊?

刘大宝回头看幺妹。

王麻子:(惊叫)大宝小心!

一辆大车直撞而来,刘大宝急打方向盘,小车被大车撞下一个陡坎……

 

95,夜,幺妹家,内景

黑狗儿急匆匆冲进大堂,停住,而后慢慢跪下。

大堂中央,用白布遮盖着两具尸体,幺妹面无表情地抱着儿子跪在一旁,她头上缠着白沙带,脸上有几条伤痕,刘大宝女儿小丽跪在地上大哭,大妹子跪在地上哭,刘姥姥也跪着在哭……

小丽:爸爸,你醒醒,爸……呜呜……

黑狗儿与幺妹对视了一眼,幺妹冷漠地避开了视线。黑狗儿急忙叩了三个响头。

黑狗儿:王叔叔,你怎么就这样走了,就这样走了呢?你怎么忍心呢?呜呜……呜呜……王叔叔,我舍不得你啊……呜呜,王叔叔,你不能走啊……

黑狗儿趴在地上大哭起来。

幺妹的嘴角抽动了几下,泪水无声地流淌。

 

96,夜,幺妹家,内景

(背景音乐《大鱼》)

(片段)两个道士在两口棺材前蹦来跳去做法事;几位徒弟在一旁打扰官。

黑狗儿、幺妹、大妹子、小丽、彭大富,二妹子披麻戴孝跪在棺材前,叩头。

 

97,日,野外大路上,外景

(背景音乐《大鱼》)

(片段)下着大雪。

一排长长的送葬队伍,一路放着鞭炮。两个道士走在最前面带路,接着是幺妹抱着王麻子的遗像与小丽抱着刘大宝的遗像随后,接着是八人抬着王麻子的棺木,再接着是八人抬着刘大宝的棺木,再接着是乐队,再接着是拿着花圈的孝子,最后是三辆农用车,车上摆放着花圈和祭品。

黑狗儿走在王麻子的棺木边,一路不停地抛洒钱纸,不停地呼唤着什么。

送葬队伍慢慢远去。

 

98,日,酉水河,外景

(背景音乐《大鱼》)

(快镜头,特写)酉水河春夏秋冬四季轮回,沿河两岸在发生日新月异的变化,但唯一不变的是:黑狗儿戴着斗笠坐在船头钓鱼。

 

99,日,酉水河,外景

(打出字幕:2010年端午节)

“天开文运”前横立着一排大花船,几乎堵塞了整个河道;每只大船上、河码头上及狮子庵处也站满了人;一只大船上扎着一个大大的土色酒瓶,酒瓶上书写着“酒鬼”二字;半空中,悬浮着巨大的各色气球,气球下吊挂着各色大彩带,彩带上书写着各种标语。

有四只龙船正在比赛,只听到“嘭嘭咚咚”的鼓声和“哐哐当当”的锣声,连同“嗬哈嗬哈”的龙船将儿的呼喝声,之间还掺杂着叫嚷声、喝彩加油声、欢笑声不绝于耳。

黑狗儿摇船沿着河边向前爬去。

河码头沿岸横七竖八地停靠着各式各样的船只,船上或坐或站着好多人,个个喜笑颜开的。

春春:(画外音)干爸!干爸!快把船划过来!

黑狗儿循声望去,见春春(俊美的青年)在人群中向他招手。

黑狗儿:(笑)有事吗?春春!

春春:我要上你的船看热闹!

黑狗儿:哦!就来!

春春已挤到了岸边。黑狗儿的船在一只大船边靠住了,无法靠岸。

春春:(大声)干爸!我怎么上来啊?

黑狗儿:你得从大船上过来。

春春:(回头招手)快过来!妞妞!到这边来!

妞妞过来了,是个红发美女,打扮得花枝招展,画着眉毛,涂着口红。

妞妞看到黑狗儿之后,骇了一跳,睁大了美丽的双眼,并用双手蒙住了红唇。

春春搂住妞妞的纤腰,说着什么;妞妞娇惊惧地瞟了黑狗儿一眼,慌忙把脸贴在春春的肩膀,扭动着屁股,低声说着什么。

春春:(对黑狗儿挥了挥手)你去忙你的吧!(摇了摇头,眨了眨眼睛)

黑狗儿:(从箩筐里提起一条大鲤鱼)这鱼!你带回去晚上过节吃!

黑狗儿用力将鱼向岸上抛去。

 

100,夜,悬崖下河边,外景

没有月光。那阳雀的叫声显得特别忧伤、凄凉。

河边停靠着一只小船,桅杆上挂着一盏马灯。黑狗坐在船甲板上抽旱烟,幺妹坐在船头。

幺妹:中午你见过妞妞了?

黑狗儿:见过,长得不错。

幺妹:样子倒是很漂亮,只是,总感觉有点……太妖艳了。

黑狗儿:妖艳有什么不好?你年轻的时候不也妖艳!

幺妹:我妖艳?去!我感觉,你从来就没正眼看过我。

黑狗儿没作答,顺手拿起了一个粽子。

幺妹:唉,我总觉得这件事有点儿不对劲。

黑狗儿:哪里不对劲?

幺妹:你看,妞妞是昨天上午从凤凰(县)来的,当天晚上就跟春春睡在了一起。

黑狗儿:这也没什么,他俩早就在网上恋爱大半年了。

幺妹:那是在网上,那是个虚拟世界;可这是在我家里!还没结婚,怎么就能睡在一起?

黑狗儿:你没结婚的时候,不是照样跟人家睡过。

幺妹:你!我看你是喝多了。人家那是真心相爱!

黑狗儿:你怎么就肯定他俩不是真心相爱?

幺妹:(想了想)我看你这个船烂得也不行了,不如就上岸,帮我去看网吧。

黑狗儿:不行!

幺妹:哎,我看你就是死脑筋!菜放在嘴边儿都不知道吃,谁又没嫌你。

黑狗儿没有接话。

幺妹:(长叹了一口气)唉,其实你心里怎么想的,我都懂。我什么都不怕,黑司令,我可以让你过得好一些。

黑狗儿思索了一下,从船舱内摸出一张银行卡,递到幺妹前面。

黑狗儿:我的房子被征收了,钱都放在这卡里,你帮我保管着。

幺妹把身子扭到了一边去。

黑狗儿:万一、万一哪天我去了,就麻烦你买一副棺材,送我上坡。

幺妹看了黑狗儿一眼,不禁抱头抽泣起来。

黑狗儿:这有什么好哭的?人终归会有死的一天。

幺妹:人家不是为你哭!你还没死呢;人家是为自己哭,哭人家这一辈子不值得。

黑狗儿:你不还有个春春吗?有个春春,就什么都值了。

幺妹:不值!还不值!

幺妹站起来,快步走开了。

黑狗儿心思重重地抽烟。

 

101,夜,老街,外景

沿街挂着几块招牌,“胖姐黄金茶楼”,“春春网吧”、“二丫头粉店”。

幺妹走到家门前,看了看一楼开着的网吧,有几个年轻人在上网;她推开一扇大门,走进去。

 

102,夜,幺妹家,内景

幺妹关上大门,拉开灯。大厅装修得很时尚,沙发,彩电,冰箱,茶几摆放得很舒适;墙壁上挂着一些老照片。

妞妞:(画外音)啊……春春……啊……

幺妹蹑手蹑脚地走到楼梯边向楼上展望,想了想,然后迅速走到沙发上坐下了,用遥控器按开了电视,并把声音调大了一些。

春春:(画外音)妈,你回来了。

幺妹:嗳!谁在替你看网吧呀?

春春:(画外音)大川。

春春和妞妞推推拉拉地从楼梯走下来,两人的头发有些凌乱。

妞妞:(别扭地)阿姨,你回来了。

幺妹:(关上了电视,点头,微笑)嗯。(对春春)今后一定要记住,睡觉要记得锁门。

春春和妞妞走到幺妹身边,规规矩矩地站好。

春春:(扭扭妮妮地)妈,妞妞说饿了,我们想去吃夜宵。

幺妹站起来,从衣兜里取出两百块钱递给春春。

春春:不要,我有。

这时,大川(二丫头儿子,十八岁)推门进入,一看见幺妹,就准备退出去。

幺妹:(转过身)大川,你也跟你春春哥一起去吃夜宵。

大川:(慌忙站住,点头)好。好。

幺妹:(笑,对大川)多吃点,就当给你发今天的工资了,免得你家二丫头老是说我剥削你!

大川:(抓抓头)那是我妈担心你收我的上网费,所以才……嘿嘿。

幺妹:(把钱塞进春春的手里)快去吧,可别饿着了妞妞。

妞妞:(向幺妹挥了挥手)阿姨再见。

幺妹:(挥手)再见。都注意安全,快去快回啊。

春春、妞妞、大川快步走出。

幺妹也跟着走出门,并关上了大门。

幺妹来到隔壁的网吧,若有所思地在吧台坐下。

走进一位女青年。

女青年:老板,开台机子。

幺妹:好的,押金十块。(快速打开电脑)请把身份证给我。

 

103,夜,老街,外景

街上行人稀少。春春、妞妞、大川三人手拉手兴高采烈地走着。

妞妞:(唱歌)你身上有他的香水味,是我鼻子犯的罪……

迎面走来五个喝醉了酒的小混混,他们围住了春春三人。

混混甲:美女,你想跟谁犯罪呀?(伸手去拉妞妞的手)

春春:(一把拉开妞妞,挡在混混甲面前)你们想干嘛?

混混甲:(一把掐住春春的脖子)小子,你知道老子是谁吗?

春春:(用手主抓混混甲的手)我管你是谁!快放开!

其他几位混混从后面去摸妞妞。

妞妞:啊!你们想干嘛?!流氓!

混混乙:(一把抱住了妞妞,莫妞妞的胸部)哈哈,好大的波波!哈哈。

妞妞:流氓!快放开我!救命啊!

春春:(大吼)给老子放开!(一拳打在了混混甲的脸上)

混混甲松开手,痛苦地蹲在地上。

混混甲:(指着春春)给老子打!

几个混混围住春春拳打脚踢,很快将春春打翻在地。

这时,一辆警车在前面的路口停住了。

混混乙:快闪,警察来了。

小混混们快速离开。

妞妞扶着春春站起来,见春春的嘴角在流血,就去给他擦血,可春春把头转开了,狠狠地瞪着小混混离开的方向。

妞妞:你疼吗?要去医院吗?

警车掉头开过来,在春春不远处停住了,一位警察从车窗伸出头。

警察:没什么事吧?

春春:没事!

妞妞:有事!

警察:(看了看)有事没事都早点回家吧,别让家里人担心!

警车开走了。

妞妞:(对春春)还是去医院看看吧?

春春一把推开妞妞的手,快步向前走去。

妞妞:你想去干嘛!春春,你给我站住!

春春越跑越快。

大川:春春哥!你去哪里?

妞妞:(对大川)你去通知王阿姨,我去追春春,快!

妞妞和大川分头跑开。

 

104,夜,十字街头,外景

十字街头围满了人,有三辆警车在闪烁警灯,一些警察拉出了黄线,围出一个圆形,两个混混躺在圆形之中,血流不止;一位警察在给春春戴上手铐。幺妹和大川跑过来。幺妹想冲过去,但被一位警察拦住了。

幺妹:(大喊)春春!春春!妈来了!妈来啦!

春春回头看了看幺妹,脸上划过一丝笑意;他很快被两位警察推上了警车。

流水从幺妹的脸上滑落。

警车开动。

妞妞追着警车跑。

妞妞:春春!不要怕!我等你回来!

幺妹从后面追了上来,跟着警车奔跑。

幺妹:春春!春春!不要怕!有妈妈在!……

春春在警车里转回头……

(慢镜头)幺妹跑着,突然摔倒了,她爬起来,继续追。

警车转过弯道,不见了。

幺妹继续追,突然扑倒在地,妞妞跑过去扶幺妹,大川跟着跑近。

 

105,日,胖姐黄金茶楼,内景

喜儿(胖姐女儿,十七岁左右)在吧台算账。黑狗儿快步走进。

黑狗儿:喜儿,你爸妈呢?

喜儿:(惊喜地站起)哟,黑狗儿叔叔。他两送翠翠姐和光辉哥哥上二楼“青瓦台”去了。

黑狗儿快步走上二楼,推开了“青瓦台”包厢的门,走进。

翠翠抱着一个婴儿与刘光辉(三十多岁)迅速站起;胖大海和胖姐在忙着泡茶。

翠翠、刘光辉:爸,你来了。

黑狗儿挥了挥手,翠翠和刘光辉都在座椅上坐下了;黑狗儿在一张座椅上坐下。

胖大海将一杯茶放在了黑狗儿面前的木桌上。

胖大海:黑哥,这是清明节前的谷雨黄金茶,你品尝品尝。

黑狗儿闷闷不乐地点点头。胖姐给翠翠面前摆上一杯茶之后,坐下了。胖大海拘谨地站着。

胖姐:(对胖大海眨了眨眼睛)胖大海,你下去看着生意吧。

胖大海:(弓了弓身子)那好,你们慢慢喝茶。(退出)

黑狗儿:翠翠,你幺妹阿姨那里什么情况?

翠翠:唉,不吃不喝,两天了。大妹子阿姨现在那里看着。

胖姐:两天不吃不喝?这样子下去只怕会……

黑狗儿干咳了两声,胖姐止住了话。

胖姐:(尴尬地)这总得想个办法呀。

黑狗儿摸了摸旱烟袋,刘光辉赶紧给黑狗儿递上了一支烟。

翠翠:(拍了一下刘光辉的手,小声说)小宝在呢,别抽烟。(低头在儿子的额头亲了一下)

黑狗儿看了看小宝,把烟放在了木桌上。

黑狗儿:(对刘光辉)光辉,你在酒厂跑业务,路子宽,有没有熟悉的好点的律师?

刘光辉:(摸了摸头)我熟悉的都是些老板。对了,我们酒厂有个法律顾问跟我熟。

胖姐:法律顾问?不知道行不行啊?

幺妹:人家可是个大律师!听说吉首好多大官司都是他打的。对了,他还来我家吃过小宝的满月酒!

黑狗儿:(看了看刘光辉)是不是你带来给我敬酒的那位?

刘光辉:对,就是他。

黑狗儿:(想了想)口才与人品都不错!那就请他来帮忙吧。

刘光辉:(想了想)请他来自然很好,只怕……只怕请不动人家。

黑狗儿:(迅速从衣兜里取出两万块钱放在桌面上)先拿这个钱去请。

刘光辉:爸,这不是钱的问题。

胖姐:那是什么问题?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黑狗儿:(瞪了胖姐一眼,迅速从衣兜里取出一张银行卡放在钱上面)这卡里还有三十多万,无论如何也要请来!这是命令!

刘光辉:那我就接受命令吧。

包厢门被推开,张红玉和向贵生推推拉拉地走进。

翠翠:爸、妈,快坐。

黑狗儿:(对向贵生)贵生哥,得把你的夫人借用几天,让她去陪幺妹。

向贵生看了看张红玉,张红玉走到黑狗儿身边的座椅上坐下。

张红玉:(对黑狗儿)陪幺妹,黑司令你去不更合适。

黑狗儿:(摆了摆手,严肃地)我不合适。你要不去,就还得辛苦翠翠。

张红玉:好,我去。(擦了擦眼睛)这一想起春春,我就想流泪,这孩子怎么就这么傻呀!

大家都沉默了。

 

106,日,大街,外景

黄叶在街道上打滚。黑狗儿在“周大福”首饰店门口徘徊。他咬了咬嘴唇,然后推门走了进去。

 

107,日,酉水河边刑场,外景

酉水河边的刑场,人头涌动。公路边停靠着一排警车,很多武警战士黑枪实弹地保持警戒。

彭大富、胖大海、大妹子、胖姐站在人群中,黑狗儿站在一个角落里。

啪!一声枪响。黑狗儿立刻闭上了眼睛,打了个冷战,接着按着胸口,慢慢地蹲下了。

啪!又一声枪响,黑狗儿又打了一个冷战,他慢慢地趴在地上,不停地抽动。

 

108,日,野外,外景

黑狗儿拉着一辆拖着棺木的木板车,彭大富、胖大海、大柱子、向贵生、大川在推板车,大妹子、张红玉、胖姐、翠翠、二丫头、妞妞在低声哭泣,幺妹独自站在山头上,茫然地目送一行人慢慢走远。

 

109,日,酉水河,外景

大雪纷飞。黑狗儿在划船,码头边停靠着一只大船,龙老大站在船头上。

龙老大:黑狗儿,快上来喝两口!

黑狗儿:谢了!龙老大,我刚吃过早饭!

龙老大:这么冷的大雪天!喝两口才热和!

黑狗儿:真的谢了!我要去钓我的美人鱼!

龙老大:你老情人都去做尼姑了!你还有心思去钓美人鱼?!

黑狗儿:莫开玩笑!我哪来的老情人咯?

龙老大:幺妹难道不是你老情人?她去狮子庵做尼姑了!

黑狗儿:(大惊失色)什么啊?!

龙老大:昨天听一个烧香的人说的!信不信由你!

黑狗儿心急火燎地掉转船头,猛力摇动船桨朝狮子庵方向爬去。

 

110,日,酉水河边,外景

船还没靠岸,黑狗儿就迫不及待地往岸上跳,脚一滑,不慎摔倒,打了一个翻滚,他情急之下抓住了一根木桩子,才没有滚下河去。他快速爬起,沿着被白雪覆盖着的小路,狗一样朝上爬去。

 

111,日,狮子庵,外景

黑狗儿冲进狮子庵的小院内,闭目矗立在那儿。他轻叹了一口气,无力地睁开眼睛,昂起头。

院子边立着一根高杆,高杆顶端挂着一面被冻僵了白色旗子。

从狮子庵内传出木鱼声:笃、笃、笃、笃、笃、笃……

黑狗儿睁开眼睛,慢慢地向前迈出两步,又停住了。他长叹了一口气,又闭上了眼睛,紧闭着嘴唇,眼皮在跳动。他鼓足勇气,快速向前迈出几步,来到大门前,然后猛地睁开了眼睛。他看到了跪在庵内敲木鱼的一个尼姑的背影,然后就摇摇晃晃地跪倒在地。

雪,依然下着,很快就把黑狗儿装饰成一个雪人。

一个瘦小的老尼姑蹒跚着来到门边。

老尼姑:慧灵,你来看看。

慧灵(幺妹)丢下小棒子,来到门口,看了一眼那个雪人。

慧灵:师父,那是黑狗儿。

慧灵说完,走回去,跪在观音菩萨的雕像前敲木鱼。

老尼姑摇了摇头,快步走到雪人前,用衣袖抹去了雪人脸上和头上的积雪,仔细一看,再拍了一下黑狗儿的头。黑狗儿微微睁开眼睛。

老尼姑:(双手合十)阿弥陀佛,施主,你请回吧。

黑狗儿又闭上了眼睛。

老尼姑:施主,好大的雪,还是趁早下山去吧。

黑狗儿仍是一动不动。

老尼姑摇了摇头,走到慧灵身边。

老尼姑:(小声说)只怕会死人的,总得想一个办法呀。

慧灵站起来,快步来到黑狗儿跟前,用小棒子敲了一下黑狗儿的头。

黑狗儿快速睁大了眼睛,泪水翻涌而出。

慧灵:(双手合十)请你下山吧,阿弥陀佛。

黑狗儿:(哽咽着)你不答应跟我下山,我就跪死为止。

黑狗儿想要呕吐,他按了安胸口,从嘴角淌出一道鲜血。

慧灵:快点走吧!算我最后一次求你了。

黑狗儿:你这样还不如干脆把我一刀杀了!

黑狗儿又开始呕吐,他低下头,一口鲜血吐在了雪地上。

黑狗儿:(抬起头,微笑着)幺妹,你嫁给我吧!我们马上就结婚!

慧灵哆嗦了一下,然后缓缓走到院子的石坎边。

慧灵:(轻言细语地)我数三声,你要不走,我就跳下去。一,二……

黑狗儿:好!我走!(挣扎着爬起来)我走!我走!

黑狗儿踉踉跄跄地走出院门,朝向山下走去。他在经过一个斜坡时,不小心滑倒了,他就坐在那儿嚎啕大哭起来。

慧灵转身走到狮子庵内,跪下,继续敲木鱼。

黑狗儿:(画外音)嗷嗷……嗷嗷……呜呜……

 

112,日,狮子庵,外景

慧灵用一把铁铲在院子里铲雪;老尼姑站在门口看了看天空。

老尼姑:只怕还会下雪,铲了也白铲。

慧灵:怕来人了没法落脚。

老尼姑:这大冷天的,谁还会来?

慧灵:只怕会来。

老尼姑走进庵里继续敲木鱼。从山下传来黑狗儿唱山歌的声音。

黑狗儿:(画外音)山上的妹妹你听着,哥哥有话对你说,妹妹的脸儿像花朵,开在哥的心窝窝。

慧灵扛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大袋子,摇摇晃晃地走进庵内。

慧灵:师父,我在院门口发现了这包东西。

慧灵把大袋子放在门边,袋子口松开了,倒出来一些小菜和一袋子大米。

老尼姑:这是菩萨显灵了,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113,日,酉水河,外景

白色的长河;一只孤单的船儿。黑狗儿头戴斗笠、身披蓑衣、双手握着钓竿,坐在船头钓鱼。

    黑狗儿:(画外音)美人鱼啊,回头算算,我在这里陪伴了你多少年啊?十年?二十年?三十年?都不对,回头算算应该是整整的四十二年了。这四十二年来,我对你倾注了太多的希望和爱,在我的心目中,你不再是一个法力无边的神,而是一个活灵活现的人,一个与我朝夕相处、心灵相通的人。我们虽然人河相隔,但是我完全能感受到你的一喜一悲,一颦一笑;当然,你也一定能够感受到我的息怒哀乐,我的每一次心跳;就算我现在发现你只是一只平常的鱼那又怎样呢?毕竟你给予了我那么多的激情与梦想,以及对美好生活的无尽向往。我应该谢谢你,并代表我的爷爷我的爸爸一起来谢谢你,谢谢你陪伴我们度过了那些懵懂、青涩而又光辉的岁月,无畏风雪,不怕嘲笑,不惧跌倒。你看,多么灿烂美丽的世界啊!整条酉水河上再没有其他人,只有我和你;而我此刻最想说的,还是那最古老的一句,我爱你,真的真的很爱你!

雪依然在下。

黑狗儿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与此同时,他感觉到有一股力量牵引着钓竿猛地往下沉。他双手紧紧地握住钓竿,惊喜地站起来。

黑狗儿:美人鱼!是你吗?

鱼在水中一阵乱窜,牵扯着钓鱼线左摇右摆。

不远处的水面上,翻滚出一条金红色的大鱼。

黑狗儿:啊!美人鱼!真的是你!我看到你啦!哈哈!啊!

黑狗儿拉着钓鱼线,目不转睛地欣赏着美人鱼浮在水面上游来转去,脸上荡漾出自豪的笑容。

黑狗儿慢慢收线,美人鱼慢慢地游到船边。

黑狗儿从船舱边拖出一张渔网,撒下河里,网住了美人鱼,然后再把它拖上船。

美人鱼在渔网中挣扎着,金灿灿的。

黑狗儿蹲下来,慢慢地趴在美人鱼身上。他闭上眼睛,不停地在美人鱼身上轻吻着,忍不住泪流满面。他睁开眼睛,见美人鱼张合着大嘴,他傻乎乎地笑起来;可他马上不再笑了,他看到美人鱼的嘴角正在流血。他哆嗦着,伸出双手去擦鱼嘴上的血。他突然捏住了那只冰冷的鱼钩,双手剧烈地颤抖起来。

黑狗儿终于解脱了那个钩子。他抱着美人鱼低泣起来。

(镜头拉远,俯拍)雪停了。夕阳的光辉如火般在雪地上燃烧,在酉水河上燃烧,在船儿上燃烧,在黑狗儿身上燃烧,在美人鱼身上燃烧。

(镜头拉近)黑狗儿快速解开了缠住美人鱼的网,坐起来,抱起鱼头,在鱼嘴上轻吻了三下。然后他抱着美人鱼站起来,想把它丢进河里,却没想到,美人鱼用力一弹,在空中打了两个翻身,然后跌进了河里;与此同时,黑狗儿也跌进了河里;连同黑狗儿跌进河里的,还有一张渔网。

黑狗儿像一只落网之鱼用力挣扎,但挣扎了几下,便不再挣扎了。

黑狗儿睁大双眼四处巡视,他看到一只金光闪闪的美人鱼正向他游来。

 

114,日,狮子庵,外景

慧灵和老尼姑在敲木鱼,慧灵的棍子突然跌落在地。

老尼姑:慧灵,看来你的尘缘未尽,你还是下山去吧。

慧灵:师傅,真的会有来生吗?

老尼姑:信仰和爱一定可以传承;如果此生虚度、创下罪孽,那么死又有何妨?来生又有何意?

 

115,日,酉水河,外景

(背景音乐《大鱼》)

蓝色的河里,美人鱼慢慢靠近黑狗儿。

美人鱼:黑狗儿,你快要死了,赶紧许下你的三个愿望吧!

黑狗儿:这是真的吗?

美人鱼:(忧郁地抱起黑狗儿)当然是真的。

黑狗儿:你赶紧让幺妹还俗吧!让她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美人鱼:第二个愿望呢?

黑狗儿:让幺妹过上幸福美满的生活!

美人鱼:第三个呢?

黑狗儿:把我未尽的生命转赠给幺妹,让她带着我的希望继续活下去。

美人鱼:那么你呢?你呢?

黑狗儿:只要幺妹还活着,那么我就仍然活着,她就是我全部的爱和生命。

黑狗儿推开了美人鱼,慢慢地沉入河底;连同黑狗儿沉入河底的,还有一枚金戒指。

 

116,日,狮子庵,外景

(背景音乐《大鱼》)

慧灵给老尼姑叩了三个头,然后跑出大门,来到院子里的雪堆边。她快速扒开雪堆,从里面取出一个盒子;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枚金戒指。她取出戒指,对着天空;阳光穿过戒指,照射在慧灵的脸上。

慧灵的脸上展露出阳光般温暖的笑颜。

(镜头拉远,俯拍)狮子庵,大山,酉水河……

 

117,日,酉水河,外景

(背景音乐《大鱼》)

深蓝色的河里,一条金红色的大鱼在游动,慢慢消失在视线里。

(剧终)

 

 

说明:本剧本只上传一小部份,后面省略了很多内容,剧本长度大概十来分钟,是一个超级搞笑加感人并起到宣传教育的正能量剧本,适合各种活动演出。此剧本是收费的,如您有需要请联系,电话:13979226936 QQ:652117037 企业微信号:13979226936 微信公众号:剧本原创, 另外可根据您的要求专业为您量身定写各种剧本,如:专业代写小品、相声、快板、三句半、音乐剧、情景剧、哑剧、话剧、二人转、双簧、戏曲剧本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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授权级别:普通授权与委托   作品类别:电影剧本-偶像电影剧本   会员:w酉水河   阅读: 次   编辑评分: 3
投稿时间:2019/2/18 15:04:19     最新修改:2019/2/19 9:05:50     来源:中国国际剧本网www.juben108.com 
电视剧本名:《黑狗儿与美人鱼》
【原创剧本网】作者:小佬
中国原创剧本网电视剧本创作室专业创作各种电视剧本、电视栏目短剧剧本。 QQ:719251535
代写小品

 

      正文

 

1,黄昏,酉水河,外景

字幕:1974年夏天

(背景音乐,《摇篮曲》:喔摇,喔摇,我的宝宝快睡觉,阿婆把你摇,阿婆把你摇……)

俯拍:镜头由远拉近,展示保靖城及酉水河的美丽风光,慢慢定格在一只破烂的小渔船上。

(背景音乐止)

黑狗儿(十二岁)坐在船舱口,黑狗儿父亲(四十多岁)在船头摇船。

黑狗儿:爸,昨天晚上,我梦见了一条好大好大的鱼。

父亲悠然转身;他左手持着一根长长旱烟斗,以询问的目光打量着儿子。

黑狗儿:是金红色的,还会发光!

父亲:(自豪地)你只梦到,老子还亲眼见到过!

黑狗儿:你见过?骗人!

父亲:还有很多人见过,那可不是一般的鱼,那是个美人鱼!

黑狗儿:美人鱼?真的?!

父亲:当然是真的。那美人鱼可漂亮得很!上半身是人身,一丝不挂,下半身是鱼尾,嘿嘿,真的好美!

父亲在船头盘腿坐下。

父亲:(黯然一笑,凝视着河面)有天夜里,那美人鱼对一个渔人说,谁要是能把她钓上来,她就满足谁的三个愿望。

黑狗儿:什么样的三个愿望都能满足?!

父亲:对!都能满足。

有一只大船“轰隆隆”急驰而来,推进的波浪把那小船儿摇撼得差点儿倾翻。父亲蓦地站起,摇动船桨稳住船。

父亲:狗杂种!竟敢到老子的地盘上撒野?!

那大船“呜——”地长鸣了一声,随之扬长而去。

有一只白鹤贴着河面掠过,徐徐地飞远,在前面河湾边的一棵松树上栖落了。两岸山坡上的树林里有雀儿叫。太阳就要落山了。

父亲:(长叹了一口气,歉疚地)狗儿,你没去读书,不会怪爸爸吧?

黑狗儿:(轻声地)不怪。

父亲:其实,在这河上混日子,读再多书也起不了屁大个用,只要认得几颗字就行了。

黑狗儿:可是,我连几颗字都不认识啊。

父亲爬进船舱,打开一个小木箱,取出一本破旧的字典丢给黑狗儿。

父亲:把里面的字全背下来,你就是一本活字典了。

黑狗儿把字典抱在胸前,忍不住对着太阳打了个喔呵。

父亲把旱烟斗扎在布腰带上,晃晃悠悠地走到船头,摇动船桨。

(镜头慢慢拉远。)河面被船儿划出一道淡红的伤痕……

父亲(画外音):这河上河下的,都该办夜饭啰。

黑狗儿(画外音):爸,等我长大了,一定要钓得那个美人鱼!

打出字幕:黑狗儿与美人鱼

 

2,日,酉水河,外景

黑狗儿在划船,途中看到一个小女孩(幺妹)蹲在一只大船头上玩。黑狗儿对她笑。幺妹看到黑狗儿后,被吓得转身就跑,不留神被缆绳绊住了脚,一下跌进了河里。幺妹被一个大浪头卷跑了。黑狗儿钻进河里,于急流中抓住了幺妹的手,然后把她紧抱在胸前,向下游漂去。幺妹哭喊挣扎。

黑狗儿:不要怕,我是来救你的。

幺妹慌忙抱住黑狗儿的脖子。

 

3,日,酉水河,外景

黑狗儿抱着幺妹在一个回水滩处爬上岸。

黑狗儿躺倒在沙地上喘粗气。幺妹抖了抖裙子,跺了跺脚就走开了;但没走多远又转身回到黑狗儿身边,蹲下来。

幺妹:你……会不会……死?

黑狗儿:我……死不了。

幺妹:真的?

黑狗儿:真的。

幺妹眯着眼睛笑了一下,算是对黑狗儿表示感谢。

黑狗儿回了幺妹一个笑脸,然后双手撑地,坐起来。

幺妹伸出双手本想去拉黑狗儿,却又快速缩了回去,背在身后,且受惊似地站了起来,倒退了两步,而后警惕地打量着他。黑狗儿抹了一把脸,对她眨了眨眼睛。

黑狗儿:你叫什么名字?

幺妹:人家都叫我幺妹。你呢?

黑狗儿:我——人家都叫我黑狗儿。

幺妹:黑狗儿?嘿嘿,好怪的名字。

黑狗儿站了起来,双手在黑褂子上擦了几下,再向幺妹伸出了右手。

黑狗儿:走吧,我送你回去。

幺妹垂下了头,咬了咬嘴唇,慢慢地伸出左手。

黑狗儿拉着幺妹的手,沿着河边向上游走去。

黑狗儿:(画外音)你几岁了?

幺妹:(画外音)六岁。你呢?

黑狗儿:(画外音)十六。

幺妹:(画外音)你在哪里读书?

黑狗儿:(画外音)我……没读过书。

幺妹:(画外音)不会吧?!我都上一年级啦!(突然停下来,指着前方)黑狗儿,快看!兰花!

幺妹甩开黑狗儿的手,嬉笑着向前跑去。

黑狗儿站在那儿;他看到河湾边簇生着一团团的兰花,还看到幺妹抓着一束兰花向他招手。

幺妹:看!多美的兰花呀!黑狗儿你快点过来呀!

 

4,清早,黑狗儿家,外景

    字幕:十五年后(1989年春)

    一座破烂的小木屋。

黑狗儿:(画外音)爸,我下河里去了。

父亲:(画外音)咳咳……咳咳……哎。

房门被拉开。黑狗儿(三十来岁,穿着破棉衣、戴着破棉帽)走出,关门,向外走去。

 

5,清早,酉水河,外景

黑狗儿快步来到河边,解开船缆绳,踏上一只小船。

不远处有十来只小渔船。

黑狗儿把船向出口处荡去。

河口边的石崖下停靠着一只小船。

    黑狗儿一下下极规律地把船向着河上游划去。

 

6,日,酉水河,外景

黑狗儿坐在船头心思重重地抽烟;之后把烟头扔进河里,才不急不慢地收网。

排网一下下被黑狗儿拉上船,只得了十来条一两指大的白条子鱼。

黑狗儿用力把一条鱼儿丢进竹筐里。他又点燃一根烟,蹲在船头上思索着什么。

朝阳,于河面倾洒出金色的鱼波纹。

有只小船从下游爬来;划那船儿的是个穿红衣裳的姑娘(幺妹)。

黑狗儿把一只手掌罩在脑门上——

那船儿在不远处歇住了;幺妹挺起胸,一只手掌罩在额头上。

幺妹:黑狗儿!

黑狗儿慌忙放下手掌。

幺妹:叫你呐!黑狗儿,怎么不理人?我是幺妹!

黑狗儿寻思着,没有回答。

幺妹:小时候你还救过我的命呐!忘了?

幺妹边说边把船儿朝黑狗儿这边划来。

黑狗儿:喔?原来、原来是你这个幺妹啊!

幺妹:嘿嘿,除了我这个幺妹,还有哪个幺妹?

幺妹把船儿划到距离黑狗儿很近的地方停住了,一眉一目都看得极然分明。黑狗儿垂下了头。

黑狗儿:没想到,你都变成个大姑娘了。

幺妹:我都快二十一啦!还能不大吗?

黑狗儿:这些年,你都去哪里了?

幺妹:一直在吉首读书呀!

黑狗儿:哦?好像是听你爸提起过,就住在你二叔家里吧。好啊。好!

幺妹:考了两年也没考上大学,奔不出头就只好爬回老窝里来啰!

黑狗儿:(傻笑)嗨嗨嗨。

幺妹:嘿嘿,我去收网啰。

黑狗儿把两根手指头塞进破棉毛里抓痒痒,傻傻地笑。

幺妹在不远处忙着收网。

黑狗儿若有所思地站起来,摇着船儿朝幺妹那边荡去。船儿在距幺妹约五米的地方停住了。

黑狗儿:扯网时不能太急,要一下下地扯;扯上来的网要摆放整齐,弄乱了不好理顺。你一个女儿家,怎么做得来这种事啊?

幺妹:这有什么?哇!得了个大家伙!

黑狗儿:哇,真的!

那扯起来的网上,挂着一条白亮的大头鱼。

黑狗儿:恐怕有四五斤重哩!

幺妹:(把大头鱼从网上取下来)差不多吧!你今天的运气怎样?

黑狗儿:只得了十来条白条子,还不够喂猫儿。

幺妹:嘿嘿……

“轰隆隆……”从上游开来一只大客船。

那客船开近了。船头上有很多个人对着幺妹指手划脚地议论着什么。船篷顶上坐着几个年青人,他们冲着幺妹吹口哨,抛飞吻。

青年甲:哟呵!那个妹子好乖哦!

青年乙:呀哈!花姑娘大大地有!密西密西!哈哈……

青年丙:喂!妹子!跟哥哥下城里玩耍去!好不好啊!

黑狗儿:(小声骂)小杂种,快玩你妈去!

黑狗儿不安地瞟了瞟幺妹。

幺妹仍在愉快地收网。

那客船开远了。

幺妹收完了网,站起来,摇动船桨打回转。黑狗儿慌忙摇船打回转。

青山碧水间,两只船儿一前一后向前划去,仿佛一对恋人在你追我赶。

幺妹:黑狗儿,你有女朋友了吗?

黑狗儿:哪个看得起我这个穷光蛋啰?!

幺妹的船儿眼看就要追上了,黑狗儿急摇船把子,把彼此的距离拉远了一点儿。

黑狗儿:王叔叔的脚好点了没有?

幺妹:怕是难以走路了,医生这么说的。

黑狗儿:哎——这水上人啊,到老了,就没有几个不是脚摆手痛的。别看这清清柔柔的河水啊,那也是很会伤人的哩!

黑狗儿回头瞧见幺妹闷闷不乐,赶紧转换了一个话题。

黑狗儿:幺妹,你应该有相好的了吧!

幺妹:(羞涩地)什么相好的?

黑狗儿:是不是怕给我说的?

幺妹:有什么怕说的,他是吉首人。

黑狗儿:吉首可是个大地方啊!做什么的?叫什么名字啊?

幺妹:是个老师,叫龙飞。

黑狗儿:老师好啊!王叔叔今后就等着享清福啰!

幺妹:小心!黑狗儿!

幺妹的船头撞在了黑狗儿的船尾上。

黑狗儿的船儿久久震荡着,而他感受到的只是那不可思议的心灵的震荡。

幺妹把船划到与黑狗儿的船一并排,见黑狗儿愣在那儿。

幺妹:你没事吧?

黑狗儿:(如梦初醒,嘴角抽动了几下)啊?哦——没事,没事。

两只船儿并排向前划去。

黑狗儿看着山腰上一团团火堆似的映山红,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味道,不禁打了个喔呵。

幺妹:(微笑)黑狗儿,你的船平常都停在哪里?

黑狗儿:喜桥溪里头。

幺妹:今天晚上你把船停到河口边来啰!我一个人守船没有伴,怕鬼。

黑狗儿:这世上哪来的鬼?

幺妹:河里有水鬼,小时候听我爸说过。

黑狗儿:哦,那好啊!

 

7,夜,悬崖下河边,外景

月亮圆而皎洁。河上晃动着粼粼银光。河对门高坡上,有一只阳雀在歌唱。悬崖下河边,停靠着两只小渔船。黑狗儿坐在船头上抽烟。

幺妹:(画外音)黑狗儿,在吗?

黑狗儿:(紧张地站起来)在!我在!

黑狗儿紧张地坐下来。

幺妹打着手电筒一路轻唱着小曲、慢慢地沿着悬崖的小路走下来。她将一包东西放在黑狗儿船上后,她才跳上自己的船,坐在船头上,吃瓜子。

幺妹:我爸说了,我有你做伴,他很放心。那些水果就是我爸叫我给你带来的,你快吃呀!

黑狗儿:哦。好。

幺妹:我爸说,他脚痛不能动了,是你背着他去医院的,我真该谢谢你。

黑狗儿:这,应该的。

幺妹:我爸还说,你力气大,一拳能打死一头牛。

黑狗儿:这是吹牛。嘿嘿,王叔叔怎么也学会吹牛了,嘿嘿。

幺妹:听刘姥姥说,她给你介绍张红玉做对象,但被你推掉了。

黑狗儿:哪里是推掉。我这……人不像个人,家又没像个家,何必去连累人家呢?

幺妹:一个人不能单看外表,最主要的是看这个人的心。

黑狗儿:那也是。

幺妹:我劝你还是赶紧去讨个老婆,成个家;要不然,等老了,一个人趴在这船上又有什么意思呢?哎,不说了,我累了,先去休息了。

黑狗儿:好,都睡吧。

黑狗儿看着幺妹爬进了船舱,然后就爬进了自己的船舱。

镜头慢慢拉远,银色的河流,银色的夜空。背景音乐响起,《大鱼》。

黑狗儿:(画外音)有什么事就叫一声,不要怕,有我在。

幺妹:(画外音)好。我不怕。

 

8,夜,船舱,内景

背景音乐《大鱼》持续。

黑狗儿躺在船舱内,慢慢地进入梦境。

 

9,夜,酉水河,外景(黑狗儿的梦境)

黑狗儿趴在船头上,看着美人鱼向他游来。

美人鱼光着上半身,下半身是金色的鱼尾,不停地摆动着,是那么闪亮与美丽。  

美人鱼趴在船舷边与黑狗儿说话。

美人鱼:黑狗儿,你叫我来,有什么事吗?

黑狗儿:是不是谁把你钓上来,你就能满足谁的三个愿望?

美人鱼:是的。

黑狗儿:如果是我,也行吗?

美人鱼:当然行!黑狗儿,你有什么样的三个愿望?

黑狗儿:(想了想)第一个愿望,就是把我变得帅气些,这样,别人就不会把我当怪物看待了。

美人鱼:第二个愿望是什么?

黑狗儿:把我的船变成一艘大铁船,这样,今后就不会受那些大船的气了。

美人鱼:那第三个愿望呢?

黑狗儿:让我永远和幺妹在一起;哪怕,哪怕做她身边的一只狗也行!

美人鱼:(慢慢游开)贵在坚持,努力吧,黑狗儿,再见。

黑狗儿:我还可以见到你吗?

美人鱼:心静则灵。

美人鱼钻入水中,不见了。

黑狗儿紧张地站起来。

黑狗儿:你别走!你别走!

 

10,夜,渔船上

黑狗儿从梦中惊醒,急忙爬出船舱,睁眼在河面上搜寻——河面上空荡荡的。

黑狗儿钻进船舱内躺下,思索。

黑狗儿(画外音):美人鱼长得怎么跟幺妹一样?难道幺妹就是美人鱼?我的天啊,这怎么可能?!

 

11,日,酉水河,外景,

(片段):背景音乐《大鱼》

黑狗儿与幺妹各自划着一只船儿,有说有笑地去下网。

 

12,黄昏,酉水河,外景

(片段):背景音乐《大鱼》

黑狗儿与幺妹有说有笑地在收网。

黑狗儿提起一条大鱼给幺妹看,幺妹惊喜地伸出一个大拇指。

幺妹提起一条大鱼给黑狗儿看,黑狗儿学着幺妹的样子,伸出一个大拇指。

 

13,黄昏,酉水河,外景,

(片段):背景音乐《大鱼》

黑狗儿与幺妹在划船。

河边有成群的野鸭。

黑狗儿打了个喔呵。

成群的野鸭慌乱地飞起,但在不远处降落了。

幺妹冲野鸭子打喔呵,但是声音不响亮,野鸭子仍然在那儿戏耍,然后她开心地笑起来。

黑狗儿也笑了。

 

14,日,农贸市场,外景

(片段):背景音乐《大鱼》

热闹的农贸市场,黑狗儿与幺妹在卖鱼。

黑狗儿戴着斗笠,蹲在角落里,一些人看到黑狗儿之后就走开了。

幺妹的鱼很快就卖光了,然后她把黑狗儿支开,替他买鱼。来了一个大胖子,跟幺妹讨价还价了一番之后,就把鱼都买了。

幺妹把收来的钱递给黑狗儿,黑狗儿摆手不要。幺妹强行把钱塞进黑狗儿的衣兜里,然后拉着黑狗儿的胳膊往外走。路人看到黑狗儿后,都惊恐地让开了一条道,幺妹兴高采烈地拉着黑狗儿,大摇大摆地向前走去。一些人指不可思议地议论着。

 

15,日,汽车站,外景

(片段):背景音乐《大鱼》

汽车站大门外,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幺妹拉着黑狗儿的胳膊穿过马路。

(特写)龙飞从一辆中巴车上走下来。他高高的个子,穿着黑西裤、白衬衣,打着领带,面相长得很俊。

(特写)幺妹松开了黑狗儿的胳膊朝着龙飞奔去。龙飞丢下行李包,伸开双臂,一把抱住了幺妹,两人紧紧地拥抱。

黑狗儿站在一旁,一只手整理斗笠,一只手擦泪。

幺妹与龙飞对视而笑,并说了些什么。

黑狗儿慢慢走到龙飞面前,尴尬地笑着。

龙飞礼貌地向黑狗儿伸出右手,黑狗儿磨磨蹭蹭地伸出左手,感觉不对,然后再伸出右手,两人握手。

幺妹、龙飞、黑狗儿都会心地笑起来。

幺妹一只手搂着龙飞的胳膊,一只手搂着黑狗儿的胳膊,三人开心地沿着街道向前走去。

 

16,日,老街(幺妹家外),外景

(片段)背景音乐《大鱼》

一条石板路铺成的老街,两边是紧密连着的古色古香的木楼。老街上人流不多。

幺妹、龙飞、黑狗儿各自提着大包小包的礼物沿街向前走,来到幺妹家门外,邻居刘姥姥在门口炸耳糕(湘西小吃)。幺妹敲门。黑狗儿将提着的礼物放下,而后给龙飞鞠了一躬,还没等龙飞反应过来,他就快步向前走去。幺妹朝黑狗儿招手呼唤;黑狗儿停住,转身,招了招手,然后转身向前跑去,越跑越快。

 

17,日,黑狗儿家,内景

(片段)背景音乐《大鱼》

家里破烂不堪。

黑狗儿父亲躺在床上,黑狗儿坐在床边给父亲喂药。黑狗儿面带微笑,父亲表情苍白。

 

18,夜,幺妹家,内景

(片段)背景音乐《大鱼》

家里收拾得整齐干净。大堂中间挂着毛主席画像;壁上挂着几张黑白照片,有一张是全家福。

    幺妹,龙飞,王麻子(幺妹的父亲)围坐在小餐桌边,其乐融融地吃饭。幺妹不停地给龙飞和王麻子碗里夹菜。龙飞有些缅甸。王麻子坐在轮椅上点头,脸上露出赞许的微笑。

 

19,日,酉水河,外景

(片段)背景音乐《大鱼》

黑狗儿划着一只船,幺妹与龙飞共同划着一只船,两只小船向前划去,三人有说有笑。

 

20,夜,悬崖下河边,外景

悬崖下停靠着两只小船。黑狗儿小船的桅杆上挂着一盏马灯,幺妹、黑狗儿、龙飞围坐在幺妹的船夹板上兴高采烈地吃喝。幺妹有了些醉意,就爬进船舱去休息了。黑狗儿和龙飞闲聊。

(背景音乐止。)

黑狗儿:小龙啊,你明天这一走,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来啊?

龙飞:估计要到放寒假吧。我教书的那个地方很偏僻,没通车,得走几十里山路;再说,学校一共就两名老师。

黑狗儿:确实,这来去一趟很不容易啊。

龙飞给黑狗儿递上了一支烟,用打火机为他点着了。

龙飞:黑哥,说句实在话,我一边放心不下幺妹,同时也不忍丢下那些可怜的孩子们。所以幺妹这里,暂时还得麻烦黑哥你多多照顾了。

黑狗儿:这是哪里话?还谈什么照顾?不管你们怎样看待我,我可是把你们当自己的亲人看待的。

龙飞:我们当然也是把黑哥你当亲人看待的!幺妹曾多次在我面前提起,她没有哥哥,就把你当成是自己的亲哥哥了,还不准我对你说半句不礼貌的话,要不然就跟我翻脸。黑哥你看,幺妹把你当成了自家人,反倒把我当成外人了。

黑狗儿:(沉思了一下)你看我这个样子,嘿嘿,龙老弟正如人中之龙,我哪能跟你相比啊!就请你放一万个心,只要我黑狗儿在这里一天,就保证没人敢动幺妹的一根头发,你走时她是个什么样子,回来时保证还是个什么样子,那就叫个完什么呀?哦、哦,完璧归赵。

龙飞:(笑)其实,我也舍不得离开酉水河啊!请黑哥放心,我会想办法,尽快把工作调过来。

黑狗儿:那就太好了,嘿嘿,太好了。

龙飞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朝船舱里看了看,而后又对着黑狗儿笑了笑。

那笑意黑狗儿是完全懂得的;于是,他也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

黑狗儿:瞌睡来了,我就不久陪了,先去休息了。

龙飞:黑哥你就早点儿休息,再见。

黑狗儿摇摇晃晃地回到自己的船上,拧灭了马灯,转进船舱内。

 

21,夜,黑狗儿船舱内,内景

    黑狗儿倒头便睡,还故意打起呼噜来。

幺妹:(画外音)阿飞哥哥,你可不可以再多留一天?

龙飞:(画外音)我那边的情况你应该清楚,只怕不去不行啊。

 

22,夜,酉水河,外景

(镜头慢慢拉远)河流,高山,夜空,圆亮……

幺妹:(画外音)我只是个打鱼姑娘,你将来会不会就瞧不起我了?

龙飞:(画外音)当然不会!我爱的是你的心,你的灵魂,其它的都不重要。

幺妹:(画外音)我要你时时刻刻都想着我,睡觉的时候也要梦到我,不准你有不想我的时候。

龙飞:(画外音)遵命。

幺妹:(画外音)呀!这……我……怕……哇,怕……痛……啊——

 

23,清晨,悬崖下河边,外景

河边停靠着两只船儿。幺妹坐在船头上扎发辫。

幺妹:黑狗儿,还在睡吗?

黑狗儿像狗一样慌忙从另一只船的船舱爬出,在船头坐下。

黑狗儿:(擦了擦眼睛,左右打量)小龙呢?走了?

幺妹点了点头,想说什么却没说出,害羞地把脸埋在了膝盖上。

黑狗儿点燃了旱烟,噗嗤噗嗤地抽起来。

黑狗儿:给我还怕说的?

幺妹:人家……已经……变成个女人了。

黑狗儿继续抽烟。

幺妹:(长吁了一口气)我有点儿怕,怕被别人笑,怕被我爸知道,怕……你会不会因为这个事,今后就瞧不起人家了?

黑狗儿:当然不会!你要相信,就算天塌下来,我都会永远站在你身边。

幺妹:我爱他,太爱他了,所以才……

黑狗儿:既然爱了,那就是一辈子的事情,也就没有什么可怕的了!

幺妹长叹了一口气;她突然想起了什么事情,不觉笑了。

幺妹:(喜滋滋地)黑狗儿,要是你能变成阿飞哥哥就好了。这样,我就可以每天与他在一起,就像这河里的两条鱼,自由自在地游来游去,游来游去,这样的生活,说有多美,就有多美!你说呢?

黑狗儿:喔?这当然、当然……呵吃……阿吃……

黑狗儿被烟呛住了,弄得个手忙脚乱。

幺妹嘿嘿地笑起来。

 

24,黄昏,酉水河,外景

河湾里,张红玉(绰号疤婆妹,年近三十,左脸上有一道伤疤)蹲在船头下网,翠翠(张红玉的儿女,穿着一件花裙子,扎着两个羊角辫,还不满六岁)坐在船篷边理网。黑狗儿与幺妹各自划着船儿靠近。

张红玉发现了黑狗儿和幺妹,假装没看见。

幺妹:(稳住船桨,挥了挥手)红玉姐,翠翠,这么早就来下网了呀!

张红玉:(不情愿地)你们来的也不迟啊。

翠翠:(惊喜地站起来,挥手,大声地)幺妹阿姨!我还不会下网哩!只是帮我妈理网!

幺妹:翠翠真乖。

黑狗儿快速划船。

幺妹:(对黑狗儿)划那么快干嘛?

黑狗儿:(稳住船桨,转身看着幺妹)再不快点,天可就要黑了。

幺妹:不如,我们就在这里下网吧。

黑狗儿:(看了看张红玉,委屈地)这里……好像不太好吧。

幺妹:(大声地)我看这里风水不错!

黑狗儿:(四处打量,指着河湾的另一边)那,那那,那我们就去那边,去那边下吧。

幺妹:(笑)看把你急得?

张红玉和翠翠都忍不住笑了。

张红玉:幺妹,你最好把那只狗撵远点,免得吓着我翠翠!她胆可小!

翠翠:(把双手背在身后,昂起头)我不怕。

黑狗儿朝翠翠瞪眼睛。

翠翠:(把头昂得更高了,还睁大了眼睛)人家就是不怕!

黑狗儿:(对张红玉)疤婆妹!你可不要乱吠!哪个是狗啊?

张红玉:狗崽子!你才不要乱吠哩!没种的狗崽子!

黑狗儿:就给翠翠个面子,不跟你一般见识。翠翠,你给你妈教教乖!让她学会怎样去尊重别人。

翠翠只是笑。

幺妹:(朝黑狗儿挥了挥手)你去下网吧,我跟她娘俩聊几句。

黑狗儿无精打采地划着船儿到河湾的另一边去了。

幺妹把船儿划到距张红玉很近的地方停住了。

翠翠:幺妹阿姨,你不要下网呀?

幺妹:(在船头上坐下)不急,有你黑狗儿叔叔帮忙啦。

翠翠:黑狗儿叔叔真好。

幺妹:黑狗儿叔叔是活雷锋!

翠翠:黑狗儿叔叔,幺妹阿姨说你是活雷锋!

黑狗儿对翠翠挥了挥手,算是作了回应。

张红玉:(瞟了黑狗儿一眼,低声)贱骨头。

幺妹:(小声)红玉姐,你跟他吵架了?

张红玉:跟一只狗有什么吵的?我吃多了没事做呀?

幺妹:(小声)我看黑狗儿好像很在意你的,要不要我帮你俩……

张红玉:打住!就他那德行,连给老娘擦鞋都不配!他还真把自己当成是哮天犬了。(迅速站起,对着黑狗儿的方向吐了一口口水)呸!什么东西?!(她看了看翠翠,脸上马上堆满了笑)翠翠,我们回家了,快给你幺妹阿姨说再见。

翠翠:(挥手)幺妹阿姨,再见!

幺妹:(挥手)翠翠再见。

张红玉划着船儿慢慢远去。翠翠一直站在船篷边巴望着黑狗儿,脸上充满了依依不舍的神态。

幺妹划着船儿来到黑狗儿的船边。

幺妹:我怎么发觉,翠翠不但不怕你,而且还很喜欢你的。

黑狗儿:就她疤婆妹,哎哎,怎么就能生出这么乖的翠翠呢?

幺妹:不要嘴硬!要是喜欢人家,就要大胆地说出来!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黑狗儿:(指着张红玉的船儿)要我住进那个店,还不如一刀把我给杀了!更痛快些!

幺妹:你总不能当一辈子光棍司令吧?

黑狗儿:当不当司令那也是我自己的事!用不着别人操心!

幺妹:(委屈地)两头受气,真的是好心没好报,哎——

黑狗儿:(尴尬地)我不是……还有你这个兵吗?嘿嘿,嘿嘿……

幺妹:(笑)都赶紧下网吧,我的黑司令大人!要不然天就真的黑了!

黑狗儿:(一边下网,一边自言自语)洪老大死后,张红玉一个人也不容易啊,真的可怜了翠翠,哎,真可伶。

 

25,夜,悬崖下河边,外景

河边停靠着两只船儿,黑狗儿的船桅杆上挂着一盏马灯。黑狗儿凑近马灯边看信,幺妹坐在黑狗儿的船头上。

黑狗儿:(一边看信,一边点头)好啊,好,真好。

幺妹幸福地看着黑狗儿。

黑狗儿:(看完信,坐在船甲板上,拍了拍腿)等小龙放寒假回来,我就可以喝到你们的订婚喜酒了,太好啰!

幺妹:(兴奋地连连点头)我爸说,等过完年就结婚,日子他都给选好了。

黑狗儿:是吗?

幺妹:正月初八!

黑狗儿:初八?初八好啊!要得发,不离八!(想了想)那我就提前祝你俩白头到老,早生贵子!嘿嘿,早生贵子!

幺妹:谢谢黑司令!嘿嘿,哎呀!我好热,想洗个澡,你洗不洗?

黑狗儿:我,我不想,不洗!

黑狗儿话音刚落,幺妹便一头插进了河里。她在水中潜泳了一段距离,才钻出水面。

幺妹:哇——真舒服!好凉快!

幺妹摆了摆头,双手把长发整齐地向后脑翻去,然后双手平整地敞开着,仰躺在水面上,双脚有节奏地轻轻地弹动着,人便在那河上打起圈圈来。

黑狗儿痴痴地看着。

月光是那般明亮,幺妹的某些部位可看得分明:修长性感的腿,玲珑纤细的腰,挺拔的乳峰,白玉般的脖子,柔软的手臂。

幺妹突然不见了,河里变的很安静。

黑狗儿紧张地站起来,四处寻找。幺妹突然从黑狗儿的船边猛地窜了出来,“啊”地大叫了一声,双手挥舞了几下,接着嘿嘿地笑起来。

黑狗儿痴痴地巴望着,吞咽了几口口水。

幺妹:(趴在黑狗儿的船舷边)我像不像水鬼呀?

黑狗儿没有回答,只是痴痴地盯着她的脸。

幺妹:哇!我是个女水鬼!啊——(做了一个自以为很恐怖实际却很可爱的鬼脸)

黑狗儿:(回过神来)不,你像美人鱼。

幺妹:美人鱼?嘿嘿……

黑狗儿:真的像极了。

幺妹又钻进了水里,潜泳到一丈开外的地方才钻出来。

幺妹:黑狗儿,你不是想钓美人鱼吗?快来钓呀!嘿嘿……哈哈……真开心……哇!今晚的月亮好圆啊!好亮!喔呵——

黑狗儿蜷缩在那里,紧闭着双眼,双手紧握成拳头,全身发抖。

 

26,日,酉水河,外景

黑狗儿和幺妹各自划着一只船。开过来一只大船。大船上的一些人在喊话。

青年甲:幺妹,今晚请你看电影去!去不去啊?

青年乙:幺妹!哥请你吃馆子去!好不好?!哈哈……

黑狗儿:(冲着船上大吼)快请你妈吃去!

青年乙:管你黑狗儿卵事?!

青年甲:你黑狗儿不屙屎!莫总是占着茅室(厕所)!

青年丙:鲜花插在了狗屎上!哈哈……

众人大笑,起哄。

黑狗儿无奈地看了看幺妹,见她在愉快地划船。

大船很快开远了。

幺妹突然看见平时停船的悬崖下站着一个人,脸上立刻绽放出灿烂的笑。

黑狗儿对着幺妹笑,幺妹羞涩地把脸转到了另一边去;于是,两人快速划船。

船一靠岸,幺妹就急切地跳上岸,奔向那位五十来岁、身材微胖的妇人。那妇人是龙飞的姑妈,她表情忧郁地看着幺妹。黑狗儿跳上岸,迅速将两只船的缆绳捆绑在一块大石头上。

幺妹跑到龙飞姑妈身边。

幺妹:(拉住姑妈的一只手)姑妈,你怎么上这里来了?阿飞哥哥呢?怎么不见阿飞哥哥?

姑妈:(摇了摇头,哀怨地)阿飞他……不能来了。他……(流泪,擦泪)他……

幺妹:(摇了摇姑妈的手,焦急地)阿飞哥哥怎么了?

姑妈:他……在回家的路上……遇到了毒蛇……身中蛇毒……不治身亡,走了。

幺妹:(以一种惊诧的眼神打量着姑妈)你说什么?

姑妈:(哀怨地)你阿飞哥哥他……不在了,都已经送上山五天了。

幺妹松开手,打了个冷战,身子摇摇晃晃的,姑妈赶紧抱住了她。

姑妈:你没事吧?

    幺妹:(推开姑妈,自言自语地)阿飞哥哥说了会来娶我的,他是不会丢下我不管的!(摸了摸腹部,自言自语)他是不会丢下我和孩子不管的(突然紧握住姑妈的一只手,激动地)姑妈,阿飞哥哥到底在哪里?!走,我们快去找他!走,我们赶紧去找我阿飞哥哥!

幺妹拉着姑妈的手,想走,姑妈却愣在那儿不动。

黑狗儿痛苦地把双手放在脑后,慢慢地蹲下了。

姑妈:(慢慢抱紧幺妹,在幺妹的耳边小声说)你阿飞哥哥真的走了,再也回不来了,呜呜呜……

幺妹愣住了。她突然推开姑妈,一步一步慢慢地朝河边走去。

姑妈:幺妹,你可要想开点啊!

黑狗儿慢慢站起,看着幺妹从身边走过,他本想伸手去拉幺妹的手,可手在半途停住了。幺妹一步步走到河边,一只脚踏进了水里。

黑狗儿:幺妹!你想做什么?!

幺妹如梦初醒,停住了脚步。

黑狗儿跑到幺妹身后;姑妈也跑到河边。

黑狗儿:王叔叔还等着你回去做中饭呢,今后的路还很长。

姑妈:是啊,你可要为你爸多想想啊!

幺妹摸了摸腹部,然后慢慢跪下。

幺妹:啊……啊……啊!(大叫了三声,脸上快速流下两行泪水)

幺妹眼前一黑,接着昏迷了过去。

黑狗儿一把扶住幺妹,然后抱起她,转身看着姑妈。姑妈指了指幺妹的船。

黑狗儿抱着幺妹,一步步走上幺妹的船,然后把她放进船舱里躺下了。在放下幺妹的时候,他一不留心,趴在了幺妹身上;他匆忙爬出船舱。

黑狗儿看着姑妈对他说了几句什么,然后又看着姑妈在船头上放下了五百块钱,就默默地走开了。

黑狗儿趴在船舱口,心痛地看着昏迷不醒的幺妹。他感觉自己的心跳声很大,简直震耳欲聋。

 

27,日,悬崖下河边,外景

黑狗儿用石头做了个简易灶;从船上拿出了一口小铁锅,一个小砧板,一把菜刀,一条鱼。

黑狗儿给土灶里舔柴火。

鱼在锅里煮着,冒着白烟。

黑狗儿用一个土钵子碗盛了一碗鱼汤,然后端着鱼汤,来到幺妹的船舱口。

黑狗儿:起来喝点鱼汤吧,你闻闻这鱼汤,真香。

幺妹躺在船舱里;她的眼睛微微睁开了一下,又闭上了,眼皮在打战,接着全身颤抖起来。

黑狗儿:如果真想哭,就哭吧,这里没有外人,不怕的。

幺妹:(小声哭)呜呜呜……

黑狗儿:(把鱼汤放在船舱口,自言自语)哭吧,哭出来就好了。(从衣兜里摸出一千块钱,放在船舱口)这是你姑妈留下的一千块钱。她说……说……说你还年轻,孩子最好……最好不留。

黑狗儿快速站起,走开了。

幺妹:(大声)呜呜……啊……

镜头拉远。滚滚的酉水河……

幺妹的哭声在回荡。

 

28,黄昏,悬崖下河边,外景

黑狗儿蹲在幺妹的船头抽旱烟。他突然听到一个轻微的响动,便惊惧地转过头去,见幺妹坐在船舱口哀怨地看着他。

黑狗儿的脸上闪过一丝悲凉的笑意,他站起来,准备下船。

幺妹:你过来。

黑狗儿快速爬到船舱口,侧身坐下。

幺妹看了看船舱边放着的钱,眼皮又开始打战。

黑狗儿:我把鱼汤端来,你趁热喝,身体要紧。

幺妹:(擦了擦眼睛)不喝。

黑狗儿:(把旱烟斗在船舷上磕了三下,将烟渣子磕掉)要不送你回家吧?不然王叔叔会担心的。

幺妹:(摇了摇头)我该怎么办?怎么办?

黑狗儿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来。

幺妹猛地扑过来,抱住了黑狗儿的脖子,低声哭了起来。

黑狗儿愣住了,旱烟斗掉落在船甲板上;他回过神后,急忙捡起了旱烟斗。

幺妹:你说我该怎么办呀?黑司令,我是你的小兵,你可不能丢下我不管,呜呜……

黑狗儿闭上眼睛,俨然一尊雕像静默在那里。

幺妹已没有力气再哭,微闭着眼睛,趴在黑狗儿的背上,仿佛就要睡着了。

大妹子:(画外音)你们在做什么?!

黑狗儿惊恐地站起来。

幺妹也被吓了一跳,慌乱地擦了擦眼睛。

大妹子双手叉腰气势汹汹地站在岸边。她是幺妹的大姐,三十来岁,在城管所上班,是个大嗓门。

大妹子快步走到幺妹的船头边。

大妹子:孤男寡女的!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幺妹:(爬出船舱)大姐。我……

大妹子:(手舞足蹈地)我不是你大姐!你到底嫌不嫌丢人啊?!

幺妹:不是你看到的那么回事。

幺妹摇摇晃晃地走到船头,委屈地看着大妹子。

大妹子:难道我眼睛瞎了?不要脸的东西!快跟我回去!

大妹子冲过去,一把拉住幺妹的手,猛地一拖;幺妹被动地跳下船,不慎滑倒在河滩上。

黑狗儿:小心!

黑狗儿快速跳下船,向幺妹伸出一只手,当他看到大妹子的眼神之后,手停住了,慢慢地收了回来。

幺妹看了黑狗儿一眼,眼泪刷地流下来。

大妹子:哟呵!想不到两个人还很恩爱的!呵呵,呵呵!

大妹子不屑地瞟了黑狗儿一眼,然后快速捡起一块石头,朝黑狗儿打去。

大妹子:打死你这只赖皮狗!

黑狗儿没有躲闪;石头打在黑狗儿的肚子上后,反弹到河里。

幺妹快速爬起,怒视着大妹子。

幺妹:不准你打他!

大妹子:(冷笑)你这是在跟谁说话?啊?跟谁说话啊?

幺妹:你凭什么打人家?

大妹子:呵呵,长大了?还是疯了?!(跺了跺脚,指了指黑狗儿)他像个人吗?!你是不是想把爸爸给活活气死!啊?!

幺妹:(无奈地大喊)真的不是你想的那么一回事!

幺妹跌坐在河滩上,双手蒙住脸,低泣起来。

大妹子长吁了几口气,然后拍了一下幺妹的肩。

大妹子:跟姐回去吧。

幺妹哭得更大声了。

大妹子:(四处打量了一下,然后蹲下,在幺妹的耳边小声说)怕别人听不到是不是?如果你想让爸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就马上跟我回去;要不然,我这就去把他老人家请到这里来。

幺妹抬头看了看大妹子,慢慢止住了哭。

大妹子将幺妹拉了起来,拍了拍她屁股上的沙土,然后拉着她就走;走了几步,停住了。

大妹子:(对黑狗儿伸出一个拳头)今后离我妹远点。

黑狗儿看了看幺妹,然后垂下了头。

幺妹被大妹子拉走了。

黑狗儿快速爬上自己的小船,一头钻进了船舱。

 

29,清晨,酉水河,外景

 下着细雨。

黑狗儿独自在收网。今天的运气不错,共得了六条大鱼、百来条小鱼,箩筐都快装满了,但从他的脸上,却看不到一丝喜悦。

 

30,日,老街,幺妹家外景

下着小雨。古朴的老街,石板光亮照人。

幺妹家拢共才四间房。下面三间,一间为“多功能厅”——客厅、餐厅、贮存室;另一间为王麻子的睡房;还有一间为厨房,这从巷子里看不到它的格局,得从后院才能看到,只是用土砖在王麻子睡房后面垒成的一间偏房;二楼上还有一间阁楼,需从多功能厅爬木梯上去,那是幺妹的闺房。小阁楼当街开着一扇小窗。

幺妹家左边连着刘姥姥家,右边连着胖姐家,对面为刘嫂家。

黑狗儿头戴斗笠、提着两天大鲤鱼来到幺妹家门前,大门关着,他犹豫着敲了一下门。

门被拉开了。王麻子出现在门边,他阴沉着脸坐在轮椅上。王麻子已六十岁了,头发已花白。

 黑狗儿:(打量着轮椅)王叔叔,你……

王麻子:进来吧。

王麻子双手摇着轮椅的轮子,退开了。

黑狗儿先脱下斗笠,然后才走进堂屋。

 

31,日,幺妹家,内景

    屋内陈设简陋,除了一台老式收音机算为唯一的“家电”之外,就是桌子、板凳、坛坛罐罐和一些日用杂物,但一切都收拾得很干净、摆放得很整齐。

黑狗儿:(一边走进屋,一边说)幺妹呢?

王麻子:去吉首了。(从木桌上拿过一包龙山牌香烟,抽出一支)来,抽烟。

黑狗儿迅速将斗笠丢到角落里,伸出一只手准备去接烟,可又马上缩了回来。

黑狗儿:(尴尬地笑)这是你家的鱼,幺妹不在,我帮着收的,放在哪里好?

王麻子:(用那只拿着一支烟的手,指着门角落里的一个木盆子)就放在那个盆子里。

黑狗儿躬着腰,快步走到角落,将鱼放在木盆内,然后走到王麻子面前,伸出双手,接过那支烟。

王麻子打燃打火机,去为黑狗儿点烟。

黑狗儿犹豫了一下,才慌忙将烟叼在嘴里,把脸凑过去,并用双手捧着王麻子的手。烟被点着之后,他迅速退到一旁,毕恭毕敬地站着。

王麻子:坐吧。(指了指木桌边的一把靠背椅)

黑狗儿受宠若惊,眉头翘了起来。他知道那张靠背椅是王麻子的专用椅,一般人是没有资格去坐的。他激动地走到靠背椅边,情不自禁地伸出一只手掌,在柔软的垫子上来回抚摸了两下。

王麻子点上一支烟,闷闷不乐地抽起来。

黑狗儿在靠背椅上坐下,垂头抽烟。

王麻子:(叹了一口气)听幺妹说,你爸的腿也不怎么好使了?

黑狗儿:是的,都在床上躺了十来天了。

王麻子:(又长叹了一口气)记得69年的时候,幺妹她妈得重病过世了,我那时还在学校教书,大妹子十岁,二妹子五岁,幺妹才一岁,幸亏你爸经常往我家送鱼,还帮着我照顾几个孩子,(擦眼睛)后来二妹子也病了,迫不得已,才把幺妹送去吉首她二叔家,可还是没能保住二妹子,唉……你跟你爸一样,都是好人啊。(伸出一只手,在黑狗儿的后脑勺上轻轻地拍了一下。)

黑狗儿:(抬起头)王叔叔,你也很好,好人应该都有好报吧。嘿嘿。

这时,大妹子提着一篮子小菜快步从大门走进。

大妹子:你来这里做什么?谁请你来的?(冲到黑狗儿面前,一把提起他的衣领)滚!快滚!

黑狗儿俨然一只丧家之犬向门口溜去。

王麻子:(严肃地)黑狗儿你给我站住!

黑狗儿哆嗦了一下,站住了。

王麻子:他是我请来的!怎么了?

大妹子:爸!他不是个好东西!他不配进这个家门!

王麻子:他怎么就不是个好东西了?他怎么就不配进这个家门了?啊?

大妹子:他……他……他、他就不是个好东西!我看见……看见……我看他不顺眼!

黑狗儿长吁了一口气。

王麻子:你看不顺眼的人还多着呢!你要搞清楚!这里不是大街!这里没有卖狗皮膏药的!

大妹子:爸!你这说的是什么话?

王麻子:(大声地)中国话!难道听不懂吗?

黑狗儿:(转过身)王叔叔,大妹子,都是一家人,有话好好说。

大妹子:谁跟你是一家人?你这条赖皮狗!

大妹子举起菜篮子,用力朝黑狗儿砸去。

黑狗儿没有躲闪,菜篮子砸在了他的胸脯上,小菜撒落在地。

黑狗儿:(歉疚地)如果有气,就往我身上出吧,没事的。

大妹子:(双手捏成拳头,冲到黑狗儿面前,然后举起拳头)莫以为老娘不敢打你!

王麻子:你是谁的老娘啊?(随手拿起桌子上的茶杯,想扔,犹豫了一下,又放回到桌上,然后拍了一下桌子)没教养的东西。

大妹子转过头去,看了王麻子一眼,然后紧闭上双眼,狠狠地打了黑狗儿一个耳光。

黑狗儿感觉眼前都是小星星。

王麻子:滚!你给老子滚!(随手拿起茶杯,扔在大妹子脚边,杯子碎了)我没有你这样的女儿。

大妹子:我走!(焦急地跺跺脚)我这就滚!

大妹子向外跑去!

黑狗儿心慌意乱地追到门边,揉了揉眼睛,他依稀看到大妹子的人影向前跑去。

黑狗儿:大妹子!你快回来!要走的人应该是我!大妹子!

王麻子:不要理她!

黑狗儿垂头丧气地回到王麻子身边。

王麻子脸色苍白、有气无力地坐在轮椅上喘粗气。

黑狗儿:王叔叔,你哪里不舒服吗?

王麻子指了指桌子上的一小瓶药,然后不停地拍着胸口。

黑狗儿赶紧打开瓶子,递给王麻子。王麻子快速倒出几粒药在手掌,一口吞下了,然后又指了指茶壶。

黑狗儿赶紧拿起茶壶,给茶杯里倒了半杯水,再端起茶杯递给王麻子。

王麻子喝光了茶杯里的水,将茶杯放到桌上。

黑狗儿:还要水吗?

王麻子:(摇了摇头,长吁了一口气)大妹子就那脾气,你莫跟她一般见识。

黑狗儿:当然不会。不如,我去把大妹子追回来?

王麻子:(揉着胸口)随她去吧!现在就算是十头牛也休想把她拉回来。

这时有两个小孩子在大门朝屋内窥探。

王麻子:你快去把门关了。

黑狗儿:好的。

两个小孩子见黑狗儿来关门,就嬉闹着跑开了。

黑狗儿快速关上了大门,再转回身,看了看地上撒落的菜,便蹲下去捡。

黑狗儿:王叔叔,你吃过早饭了吗?

王麻子:我不饿。

黑狗儿:人是铁,饭是钢,不吃怎么行呢?

黑狗儿把菜全部捡进菜篮子里后,站了起来。

黑狗儿:王叔叔,我这就去给你做饭。

黑狗儿提着菜篮子向后面的厨房走去。

 

32,黄昏,墓地,外景

下着小雨。

石碑上,贴着龙飞的遗像。

幺妹坐在龙飞的墓前,她面容苍白憔悴,头发都被雨水淋湿了。

一位看墓地的老头慢慢走近,故意咳嗽了几声;幺妹抬头,看着老头。

老头:姑娘,天色不早了,该下山了。

幺妹没有回答,转头看了看墓碑,接着垂下了头。

老头摇摇头,慢慢走开。

 

33,黄昏,观音阁,

破旧的观音阁。

黑狗儿沿着石板路忐忑不安地向观音阁走去。

黑狗儿战战兢兢地踏进了观音阁小院子。

冷清的院落,一片萧条败落的景象——乱七八糟地堆积着木材和废弃的家具,大堂前方挂着一块牌子,刻着“观音阁”三颗大字,两扇木门斜斜地半掩着,格子窗上蒙着厚厚的灰尘和蜘蛛网,门两侧的对联只剩下几块残片,依稀可见“普度众生”四个字。

黑狗儿走到大堂门前,脱下斗笠,轻轻地推了一下门;门“嘎吱”一声,打开了一扇。

大堂内很幽暗,一片狼籍。借助从板壁缝隙里射进的光线,隐约可以看到一尊观音菩萨的木雕像。

黑狗儿将斗笠放在门边,双手合十,作了个揖,然后才跨过门槛,一步步走近雕像。

黑狗儿长叹了一声,接着便“咚”地跪在地上,凝望着菩萨——菩萨的全身还是干干净净的,看不到一点灰尘;供桌上摆放着一点供品:一颗青苹果和两根香蕉。

黑狗儿:(连连磕头,嘴里念念有词)大慈大悲的观音菩萨,如果可以,请您将幺妹的一切不幸都转加到我的头上吧!让我去替她受苦、受罪!然后,将我所有的快乐和幸运,都转加到幺妹的头上去吧。大慈大悲的菩萨,请您一定要保佑幺妹,保佑幺妹平平安安、快快活活地活下去,并保佑她的孩子顺顺利利地生下来。只要您能做到这些,那么,就让我下辈子变成一个女人,我来做一个尼姑,无日无夜地来伺候您,以报答您的大恩大德。

叫花子:(画外音)在那里做什么啊?

黑狗儿睁开眼睛,转回头,见靠大门的角落里,有一位破衣烂衫、约摸四十来岁的叫花子坐在一张破凉席上伸懒腰。

叫花子:(打了个哈欠)拜菩萨怎么不先给我打个招呼啊?

黑狗儿:狗日的叫花子!是谁准许你到这里睡觉的?

叫花子:(从地上捡起一根火柴棍,慢条斯理地抠耳屎)哪一条法律规定,不准我来这里睡觉啊?

黑狗儿猛地站起来,东瞧西看了一番,从地上捡起一根木棍,准备去打叫花子。

叫花子猛地弹跳起来。

叫花子:黑狗儿你想干什么?!你可以要清楚,现在观音菩萨可是归我管的!

黑狗儿:归你管?

黑狗儿扬起的木棍停在了半空。

叫花子:当然是归老子管!难道是……是你给菩萨擦的灰尘?是……是你每天给菩萨送东西吃?是你每天陪菩萨说话?还不都是我?!要不是老子每天在这里伺候她老人家、哄她老人家高兴,天下能这么太平?!早就天下大乱了!

黑狗儿思索了一下,然后惶恐地扔掉木棍,并以一种崇敬的眼神看着叫花子。

黑狗儿:对不起,对不起。

黑狗儿给叫花子鞠了一躬,转身又给观音菩萨鞠了一躬,然后再转回身,向外走去。当他走到大门边时,被叫花子叫住了。

叫花子:你给老子站住!

黑狗儿:(毕恭毕敬地)还有什么事吗?

叫花子:(伸出两根手指搓了搓,一本正地)算命瞎子都说过,‘无钱卦不灵’,更何况这里是个菩萨。(双手合十给菩萨作了个揖,)刚才你愿也许了,可不能白许吧,啊?

黑狗儿急忙从衣兜里抠出几张零散的票子,然后抽出一张十元的票子递给叫花子。

黑狗儿:(他见叫花子伸手来拿钱,急忙把钱收回到身后,严肃地)你可要记住,今后有空的时候,替我在菩萨面前多磕几个头、多说几句好话。

叫花子:(连连点头,搓着手说)这个是当然,嗨嗨,应该的。

黑狗儿把钱递给了叫花子。叫花子接过钱后,快速跳到门外,双手扯弄着钱,翻来覆去地仔细查看。

黑狗儿跨出门,拍了拍叫花子的肩膀。

黑狗儿:你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吗?

叫花子:谁不知道你叫黑狗儿?

黑狗儿:在菩萨面前可不能再叫我黑狗儿,我叫宋大河,要对菩萨说我是宋大河!记住了?

叫花子:宋大河?好记!嘿嘿。记住了!放心。

黑狗儿:(从门边拿起斗笠)那就麻烦你了,我走了。

叫花子:(挥手)慢走,宋大河,走好,欢迎下次再来啊!

黑狗儿胸有成竹地走开。

 

34,清早,黑狗儿家,外景

黑狗儿坐在门槛上闷闷不乐地抽旱烟。

邻居张嫂提着一串鱼走来,准备走进她自己的家门,看了看黑狗儿。

张嫂:太阳都嗮屁股了,怎么还不去收网?

黑狗儿:我爸死了。

张嫂:什么?

黑狗儿:我爸死了!

张嫂:什么呀?!

张嫂提着的鱼掉落在地上,她慌忙跑过来,跨过黑狗儿,跑进院子,然后进了黑狗儿的堂屋。

张嫂:(画外音)黑哥,你醒醒!黑哥!黑哥!

黑狗儿仍然在抽烟。

张嫂:(从屋里跑出,在院子里喊)不好了,黑狗死了!黑狗死了!快来人啊!

张嫂跑到黑狗儿身边,踢了黑狗儿一脚。

张嫂:还坐在这里做什么呀?还不快去叫人来帮忙?

黑狗儿站起来,走开。

张嫂蹲下,思索了一下,接着呜呜地哭起来。

 

35,日,幺妹家,内景

黑狗儿提着两天鱼走进幺妹家大门。

黑狗儿:我来了。

四处打量了一下,见没人,就脱下斗笠,提着鱼,直接往后院里走去。

后院里,王麻子坐在轮椅上看《红楼梦》。靠墙的竹竿上,挂着一排干鱼。

黑狗儿:王叔叔,又在看名著啊?

王麻子:(抬头看了看)嗯。你来了。(继续看书)

    黑狗儿把鱼放在木盆里;他看了看木架子上挂着的干鱼,微笑着点点头,然后走进厨房。

王麻子:你爸的后事都处理好了?

黑狗儿:(画外音)昨天早上就已经上山了。昨天中午不是已给你说过了么?

王麻子:喔?喔。

黑狗儿拿着一把菜刀和一个砧板从厨房走出,然后蹲在木盆边剖鱼。

王麻子:这可能就是命吧。你也不要太难过,今后这里同样是你的家。

黑狗儿:我一点也不难过。

王麻子:喔?难得。

黑狗儿:我爸是被一条大鱼带走的,他也不难过。

王麻子:(睁大眼睛看黑狗儿)喔?!

黑狗儿:那天晚上我回家,看到我爸躺在床上,我就说要送他去医院,但他不去。我爸说他那天钓上了那条美人鱼,但是钓鱼线断了,美人鱼跑了;不过,这样他也就心满意足了。

王麻子:喔?就是那传说中的美人鱼?

黑狗儿:是的。我看着我爸慢慢地闭上了眼睛,就像睡着了一样。我看得出,我爸不难过,所以我也不难过。

王麻子:(点了点头)喔。真难得。

黑狗儿提着两条剖好的鱼站起来,走到墙边;他把鱼挂好,退后几步,然后审视着那一排鱼,自豪地连连点头。

王麻子:听大妹子说,幺妹明天会回来。

黑狗儿:(激动地转身)什么?

王麻子:幺妹明天会回来。

黑狗儿:(如释重负,微笑)喔。那就好!嘿嘿。

王麻子不可思议地看了看黑狗儿,然后继续看书。

黑狗儿:王叔叔,你慢慢看书,我去买衣服。

王麻子:你是该换一套体面点的衣服了。我给你一百块钱。

黑狗儿:(连连摆手)我有,我有。(快步走出。)

王麻子微笑着摇头,而后点头。

 

36,日,农贸市场,外景

农贸市场里人声沸腾、拥挤不堪,但大家见到黑狗儿之后,仿佛见到瘟神一般,都自觉地让开了一条道,黑狗儿正求之不得,就大模大样地朝前走。

黑狗儿来到卖服装的地方,看着花花绿绿的、各式各样的服饰简直傻了眼。他转悠着看衣裤,卖衣裤的生意客站在摊位后看他,却没有一位欢迎他去买的。

突然从菜市场那边传来一个女人的惊呼声。

女人:(画外音)打人啦!打人啦!

黑狗踮起脚张望。他看见小混混丁正在打大妹子。

黑狗儿拨开人群,疯狗般朝那边冲去。

黑狗儿:让开!都给老子让开!快让开!

一些人看到黑狗儿那气势汹汹的样子后,都胆战心惊地避开。

黑狗儿蹿到小混混丁面前,挥手就是一拳,将其打趴在地。他看到还有几个帮凶正向他扑来,便一把将大妹子拉到身后。

黑狗儿:有我在!你不要怕!

黑狗儿顺手操起一根扁担,高高举起。

黑狗儿:(对着冲在最前面的小混混甲大吼)有本事你就过来!看老子不收拾你!

小混混甲似乎也感到了害怕,停住了,左右看了看,似乎又觉得若就此罢手未免颜面扫地,于是壮起胆,从旁边的菜摊上操起一根扁担,高高举起。

小混混甲:兄弟们!操家伙!一起上。

小混混乙:对!操家伙!操家伙!

小混混们附和着,各自操起了家伙。

小混混甲:打!

小混混甲抡起扁担朝黑狗儿打去。黑狗儿灵敏地闪过,然后顺手一扁担打在了对方的腰上。

小混混甲:哎哟!

小混混甲丢下扁担,双手撑腰,慢慢地蹲下了。

小混混乙:打死你这条疯狗!

小混混乙拿起一个秤砣朝黑狗儿砸去。

黑狗儿挥起扁担去打秤砣,没打准,秤砣砸在他右肩膀后,跌落在地上。黑狗儿只觉右肩膀一阵剧痛,扁担险些掉落。

小混混丙乘机举起扁担朝黑狗儿头上打来。黑狗儿无路可逃,只好迎头冲上去,双手举起扁担,挡住了打来的扁担,并趁势一脚,将对方踢翻在地。

小混混丁:不好了,联防队来了!快跑!快跑!

小混混丁大喊着,掉头就跑,他的几个同伙分头四散。

六名联防队员火速赶到,在黑狗儿的协助下,四个在菜市场行窃的小偷被一网打尽。

 

37,日,联防队办公室,内景

办公室里或站或坐着一些人。四个小混混被拷在窗口边,黑狗儿和幺妹坐在长凳子上。

大妹子:(站起来,一本正经地)马队长,你太过奖了!只要是有良知的中国人,就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小偷去偷一位老太婆的钱而无动于衷。再见!

大妹子正眼看了黑狗儿一眼,算是对黑狗儿的拔刀相助表示了感谢,然后大步向外走去。

黑狗儿呆愣愣地坐在长木椅上,反复琢磨着大妹子刚才那一正眼里所蕴含着的意义。

马队长:(拍了一下黑狗儿的肩膀)其它地方有没有受伤?

黑狗儿:(站起来,甩了甩手臂)没事,没事,嘿嘿。

 

38,黄昏,小村,外景

夕阳晚照。美丽的小村。幺妹独自站在桥边,面对着桥下的河流,慢慢闭上了眼睛。

菊花:(画外音)三姐姐!三姐姐!

幺妹慌忙睁开眼,转头望去。

菊花和外婆站在桥头边的一座木房子前。菊花是幺妹舅舅的小女儿,十来岁的样子。

菊花:(挥手)吃晚饭啦!

幺妹:(摸了摸肚子,长吁了一口气)就来,菊花。

外婆:幺妹,快点回来。

幺妹快步朝外婆家走去。

特写:外婆的布满皱纹的脸;眼睛里充满了爱;她慢慢举起手,嘴里念叨着什么。

幺妹越走越快。

幺妹:外婆,我来了!

一个老头,赶着一大群牛羊从桥头走来。

 

39,日,幺妹家,内景

王麻子坐在餐桌边吃饭,黑狗儿站在一边伺候着。

刘姥姥蹒跚着走进来。她是个瘸子。

刘姥姥:麻哥,在吃饭啊?

王麻子:(放下碗筷)刘姥姥,快来一起吃点。

刘姥姥走到那张靠背椅边,乐悠悠地转过身,双手撑着扶手把,慢慢地坐下来,然后左右打量。

刘姥姥:(提着高腔)饭我就不吃了。幺妹呢?怎么不见幺妹?

黑狗儿本想走开,可一听到刘姥姥提起幺妹,脚便挪不动了。

王麻子:她不在家。

刘姥姥:我来,可是给麻哥你道喜的!那可是个天大的喜事啊!(忍不住拍了一个巴掌。)

王麻子和黑狗儿都被那一个响亮的巴掌鼓舞了起来,并面带微笑地对视了一眼。

刘姥姥:刘世贵你们应该都认得吧!

王麻子:当然。他可是我们保靖城里的首富,人称刘百万,谁又会不认得?

刘姥姥:他可是我家的隔房亲戚!他有三个儿子,麻哥你应该不知道吧?

王麻子:这,我确实不知道。

刘姥姥:你知不知道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刘世贵的大儿子刘大宝看上我们家幺妹啦!(忍不住又拍了一个巴掌)上次我去世贵家里走亲,大宝就向我打听我们幺妹的情况,当时我并没放在心上!没想到,刚才大宝他妈竟亲自跑上门来了,还很慎重地给我提起了幺妹的婚事。她说呀,她一家人都相中了我们幺妹!只要幺妹同意,要啥买啥。所以呀,我就饵糕也懒得炸了,跑来给麻哥你道喜了!

王麻子:(皱起眉头)听说,刘大宝不是结过婚吗?

刘姥姥:(放低声调,哀怨地)是结过婚。哎——只怪造化弄人呀,那个媳妇人长得花儿似的,还生下了一个漂亮的女儿,可是没福气,得肺癌过世了,哎——

王麻子:哦。刘姥姥,真的给你添麻烦了,感谢你对幺妹的关心,你可以去做你的生意了。

刘姥姥:麻哥你这是?人家还在我家里等着我的口信呢!好歹……总得给人家回句话吧?

王麻子:(严肃地道)好歹我说了不算,好歹得幺妹说了算!只要她同意,无论嫁给谁,我都没意见。

刘姥姥:(慢慢地站了起来)那……我也只好先按你的意思回话了。

王麻子: 不送了。

刘姥姥扭摆着双腿出门去了。

黑狗儿:王叔叔,还吃吗?

王麻子:哎,不吃了。

黑狗儿开始收拾碗筷,一不小心,一个碗摔在地上,碎了。黑狗儿赶紧蹲下去收拾。

王麻子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来。

 

40,黄昏,悬崖下河边,外景

    太阳西垂。

    黑狗儿独坐在船头上,望着河对门的“天开文运”发呆。(“天开文运”是古人刻下的字迹。)

    幺妹慢慢走到船边。

黑狗儿吃惊地站起,俯视着站在岸边的幺妹。幺妹盯着黑狗儿。

黑狗儿心慌意乱地避开了幺妹的目光。

黑狗儿:你,回来了。

幺妹:(点头)去下网吧。

黑狗儿看了看天空——漫天都是红霞光。

幺妹走到石柱子边,利索地解开了那两根绑在一起的缆绳,将一根缆绳甩在黑狗儿的船头上,然后拿着一根缆绳跳上自己的船头,由于用力过大,船摇晃起来。

黑狗儿:小心!

幺妹很自然地随着船左右摇摆,看上去就像在扭秧歌。

幺妹:(用双脚稳住船)走吧!

 

41,黄昏,酉水河,外景

河谷里很幽静。两只小船儿缓缓地划着。那些时而被惊飞的水鸟,扑闪着翅膀,低低地沿着河面飞行,在不远处就降落了。

幺妹:(突然停住摇船,一只手撑着腰)黑司令,在哪里下网呀?

黑狗儿:(慌忙稳住船桨)不如就在这里下吧?

幺妹松开船桨,在船头坐下,用手背擦了擦额头。

黑狗儿:你休息,看我下网就行啦。

幺妹勉强微笑了一下。

黑狗儿开始下网。

幺妹:黑司令,我想……想跟你商量个事。

黑狗儿:说吧。

幺妹:(瞟了黑狗儿一眼,垂下头)可不可以……先问你个问题?

黑狗儿:没有什么不可以的。

幺妹:(轻声地)你……你到底……爱不爱我?

黑狗儿垂下了头。

幺妹:(严肃地看着黑狗儿)到底爱还是不爱?

黑狗儿:(坚强地抬起头)当然爱。像你这么好的人,世人都会爱!可是,我对你的爱,只是哥哥对妹妹的那种,你明白吗?

幺妹:明白。

两滴泪珠从幺妹的脸颊滚落。

黑狗儿:不要想那些不开心的事情,为了孩子,你要好好地活着。

幺妹:哎,可是,我现在正是为了孩子的事发愁,你愿意帮我吗?

黑狗儿:只要是我能做得到的,就一定会尽全力去做。

幺妹:你跟我结婚吧。

黑狗儿:(吃惊地)这……这可不行!

幺妹:为了孩子,你必须跟我结婚!来我家做上门郎。

黑狗儿:换一个人,行吗?你就随随便便从大街上捡一个人回来,那也比我强一百倍啊!

幺妹:你也不想想,谁还愿意娶一个怀着别人孩子的新娘呢?再说,我们只是假结婚,等我生完孩子,我们就离婚!

黑狗儿:假结婚?给王叔叔也说我们是假结婚?

幺妹:对我爸当然是说真结婚,千万不能让我爸知道我怀孕的事!

黑狗儿:不说他会同意吗?(挥了挥手)就我这个样子?还上门郎?做一只看门狗还差不多。

幺妹:我会叫我大姐和大姐夫一起想办法,我想我爸会同意的。孩子都已经有两个月了,所以,我俩必须尽快结婚,就定在中秋节。

黑狗儿:这么快?!

幺妹:我恨不得明天就结。

黑狗儿:(看了看幺妹的肚子,放低了语气)哎,好吧,反正是假的,还管它什么时间。

 

42,日,黑狗儿家,内景

破旧的房间。

黑狗儿对着一个残缺的镜子打扮穿衣。他穿上了一套新买的黑色中山装。突然发觉自己忘了买皮带,就扯了一根烂布条困在腰上。他把衣服扣子全扣上了,感觉衣服有点小。他站在镜子前欣赏自己,觉得自己穿了中山装也很精神的。

黑狗儿拿起斗笠,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戴上了,然后出了门。

 

43,日,老街,外景

老街上行人稀少。

黑狗儿看到幺妹急匆匆地从对面走来,他害怕得想逃。

黑狗儿:(画外音)幺妹现在需要我。

当这个念头从黑狗儿的脑海闪过之后,他仿佛被倾注了力量和勇气,双肩也随之挺了起来。他昂首阔步地迎着幺妹走去。

幺妹看到黑狗儿之后,就停住了,双手抱在胸前。

幺妹:我还以为你不敢来了呢!

黑狗儿:什么大风大浪我没经历过?你家又不是龙潭虎穴。

幺妹:(做了个请的手势)那就请吧,尊敬的黑狗儿先生。

黑狗儿与幺妹并肩向前走去。

黑狗儿:我还得向你请教个问题。

幺妹:什么问题?

黑狗儿:我,我不知道该对王叔叔说些什么。

幺妹停住了,对着黑狗儿苦笑;黑狗儿也停住了,对着幺妹尴尬地笑。

幺妹:你这是去提亲,当然要说你如何爱我呀!今后会对我如何如何好啊,关键是要让我爸放心,并要让他老人家相信我俩是真心相爱的。

黑狗儿:(焦急地擦汗)可是,我该怎样对王叔叔说我爱你呢?我不会呀!就算会,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我也说不出口啊。

幺妹扑哧笑了。

 黑狗儿:(双手合十,给幺妹连连作揖)我的姑奶奶,都什么时候了,你竟然还笑得出来?我都快急死了。就算我求你了,你就教我几句吧!我的姑奶奶。

幺妹:(想了想,一本正经地)你不是经常去钓美人鱼吗?你不是很爱她吗?你是怎样爱她的,就怎样说出来,我现在教你几句也不管用,你得临场发挥!

有一群小学生向这边走来;他们围了过来。

高个子男学生:快来看呀!看黑狗儿和幺妹谈恋爱!快来看啊!

黑狗儿:滚!小屁股,都给我滚开!

黑狗儿迅速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高高举起。

小学生们嬉闹着一溜烟跑开了。

黑狗儿:(丢开石头,拍了拍手,故作镇定地说)不知道老师是怎样教育他们的。嘿嘿。

幺妹打量黑狗儿,摇了摇头,然后伸手去拿黑狗儿的斗笠。黑狗儿急忙倒退一步。

黑狗儿:你这是做什么?

幺妹:(双手抱在胸前,温和地说)今后,这个斗笠不许戴了,快取下来。

黑狗儿:(犹豫着取下了斗笠,小声嘀咕)你说不许戴,就不许戴?

幺妹伸手去理黑狗儿的头发;黑狗儿慌忙把头向后仰。

黑狗儿:这又是做什么?!

幺妹:(严肃地)快把头伸过来。

黑狗儿犹豫着把头向前伸了一点儿。

幺妹上前一步,用双手帮黑狗儿整理凌乱的头发。

幺妹:成败在此一举!这场戏,无论如何都要演好,有没有信心?

黑狗儿:(点头,精神抖擞地)有!

 

44,日,幺妹家,内景

门敞开着。

幺妹、王麻子、大妹子、彭大富(幺妹的大姐夫)围坐在堂屋内的桌子边正准备吃中饭,小声说着什么,黑狗儿别别扭扭地出现在门口。

黑狗儿:(点头哈腰地)都……都在啊。

王麻子:(朝黑狗儿招手)说曹操,曹操就到了。就等着你开饭!快点进来。

大妹子和幺妹热情地迎到了门外。

大妹子:真的是三分人才七分打扮!呲呲,看这一打扮,都快成个大明星了。快请进!

大妹子挽起黑狗儿的一只胳膊,将黑狗儿往屋里拉。

幺妹接过黑狗儿的斗笠,并对他眨了一下眼睛,黑狗儿会意地点了点头。

彭大富站起来。(他三十五岁左右,戴着一副近视眼镜,中等身材,内敛地笑着,显得和蔼可亲。)

 彭大富:黑狗儿,欢迎!欢迎!

 黑狗儿:(对大富鞠躬)大富哥好。看你们,都把我当成客人了,嘿嘿。

 黑狗儿乐呵呵地随着大妹子跨进门。

 黑狗儿:千万莫把我当客人!

大妹子:不当客人。(拍了一下黑狗儿的肩膀)那天的事,请你莫往心里去,刚才我已经给我爸作出了深刻的检讨,那都是我的不对。快坐,请坐。

黑狗儿被大妹子按在那把靠背椅上坐下了。

王麻子满意地点了点头。

黑狗儿: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现在国家都提倡什么改革开放,嘿嘿,一切都要向前看,面对未来。王叔叔,你说对吗?

王叔叔:对!就该这样!你能原谅大妹子,不计前嫌,这说明你的宽容仁厚。刚才还听大妹子说,你在农贸市场救了她,打得小流氓哇哇叫,这就叫以德报怨,真难得啊!(他看了看大妹子和幺妹,然后又看了看在他身边坐下的彭大富)这一点,你们都要向黑狗儿学习,要学会以德报怨,都记住了?

大妹子、幺妹、彭大富异口同声回答:爸,我们都记住了。

王麻子:好,那就开饭吧。

于是,大妹子坐在了大富身边,幺妹坐在了黑狗儿身边,大家开始吃饭。

桌子上摆放着五菜一汤:鸡、鸭、鱼、肉外加一盘小菜和一碗西红柿蛋汤。

大妹子为大家盛饭。

幺妹夹了一块鸡肉放进王麻子碗里,然后又夹了一块鸡肉放进黑狗儿碗里。

幺妹:黑司令,今天早上,我把那些干鱼都卖了,你猜得了多少钱?

黑狗儿:我猜不到。

幺妹:得了一百二十块!你没想到吧?

黑狗儿:嘿嘿,还真没想到。

黑狗儿夹起碗里的那块鸡肉,津津有味地吃起来。

彭大富:(对黑狗儿)听大妹子说,你为了救她,肩膀受了伤,还痛不痛?

黑狗儿:不痛了,嘿嘿,早就好了。(用左手揉了揉右肩膀。)多亏大妹子送了一瓶红花油,还真管用,只擦了两次,就不痛了,嘿嘿。

大妹子:这也不能只夸药管用。爸,要不是黑狗儿的身体结实,要换成是一般人挨了那一秤砣,早就趴下了,骨头非散架不可!

大家都开心地笑了。

幺妹:爸曾说过,黑狗儿能一拳打死一头牛呢!

大妹子:(吃惊地睁大眼睛)一拳能打死一头牛?!不可能吧?

黑狗儿:那是王叔叔吹的。嘿嘿。王叔叔,你那样子吹我,只怕我没长翅膀也会上天的,嘿嘿。

大家又开心地笑起来。

大妹子夹菜放进黑狗儿碗里,同时对黑狗儿眨了眨眼睛。

黑狗儿心虚地看了看王麻子,然后埋头吃饭。

大家都默不作声地吃起来。

幺妹见黑狗儿只顾着吃,就用力踩了黑狗儿一脚;黑狗儿忍不住站了起来。

王麻子:(对黑狗儿)你怎么了?

黑狗儿:(紧张兮兮地)我……我……

王麻子:(笑)不要这么紧张,这里没外人,有事就说吧。

黑狗儿:我……我没事,嘿嘿。

黑狗儿心虚地坐下来,继续吃饭。

幺妹气愤地对黑狗儿直瞪眼。

大妹子又给黑狗儿的碗里夹菜。

大妹子:有什么事就大胆说出来,不要怕,姐给你做主。

幺妹:是啊,黑司令,你不是说过,有事要跟爸商量吗?

黑狗儿:是……有事商量。嘿嘿,有事商量。

王麻子:喔?狗儿,什么好事?说来听听。

    黑狗儿慢慢抬起头,挺直腰。

彭大富给黑狗儿点了点头,表示鼓励。

幺妹叹了一口气,然后用筷子敲了一下碗。黑狗儿仿佛被那敲碗声所驱使,一下站了起来。

黑狗儿:王叔叔……我……我爱幺妹!

众人的眼光都落在黑狗儿的脸上。

黑狗儿:(激动地)我想和幺妹结婚,希望你能成全!

黑狗儿说完,迅速坐下来,拿起碗筷猛吃。

房间里寂静了几秒钟。接着,啪啦两声响,王麻子手里的碗筷都落在了地上。

黑狗儿拘谨地站了起来,放下碗筷,擦了擦嘴角的饭粒。

王麻子喘了几口粗气,无力地挥了挥手。

王麻子:(无力地)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黑狗儿:(把含在嘴里的饭快速咽下,坚定地)王叔叔,我要跟幺妹结婚!希望您成全!

王麻子:放肆!

王麻子一掌击打在桌子上,差点把饭菜都震翻了。之后,他无力地躺倒在轮椅上,不停地喘着粗气,额头上渗出了汗珠子。

大妹子快速走过去,拉住王麻子的一只胳膊。

大妹子:(轻轻拍打王麻子的胸口)爸,千万不要动气,放松心态,好好商量,啊?

彭大富:是啊,爸,以我看,黑狗儿应该是真心实意的。他相貌长得是不太乐观,可是,他心地善良,忠厚踏实,身强力壮,做什么都行。

大妹子:是啊,爸,你不是曾经教育过我们,不要以貌取人吗?一个人的秉性才是至关重要的。以我之见,在这件事上,我们的意见都只能作为参考,决定权还是在幺妹手里,这是她的终身大事,得由她自己做主。

彭大富:是啊!爸。

王麻子:(支开了大妹子的手,然后指了指大妹子和彭大富)你……你们两……(指了指黑狗儿)你啊。(指了指幺妹)你……我想听听你的意思。

幺妹:(迅速双膝跪下,情真意切地道)爸,我爱黑狗儿,我想跟黑狗儿尽快结婚!

王麻子:(迷惑地摇了摇头)不是在开玩笑吧?你们不会是串通好了在演戏逗我玩吧?

幺妹:爸!这是真的,我真的真的很爱黑狗儿。

王麻子:你原来不也说过,你真的真的很爱阿飞吗?没有阿飞你就不能活吗?你阿飞哥哥才离开人世多久啊?想不到你这么快就变了心,还要跟……跟黑狗儿结婚?!你是我的女儿,我了解你的秉性,打死我也不信!

幺妹:(流泪,激动地)不!爸爸,其实,我对阿飞哥哥只能算为是一种喜欢,一种依赖,我现在才发现自己真爱的其实是另一个人。(她转过头,深情地看着黑狗儿)他对我的爱才是无以替代。在离开保靖的这些日子,我没有一分钟、没有一秒钟不在想他。(转过脸看着王麻子)爸,希望你能成全我们,我真的不能没有他!

黑狗儿快步走到幺妹身边,双膝跪下,对王麻子连磕了三个响头,不觉泪流满面。

黑狗儿:王叔叔,虽然我很丑,又很穷,但是我可以向您保证,哪怕只剩下一口饭,那么这口饭一定会留给幺妹吃,哪怕只剩下一件衣服,那么这件衣服一定会留给幺妹穿。

王麻子:(挥了一下手)不要再说了。

王麻子噙着泪水,抬头看了看天花板,然后低下头,心疼地看着幺妹。

王麻子:这事来得太快,太突然,爸爸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再给我一点时间考虑考虑,你们也再考虑考虑,婚姻大事绝非儿戏啊!(挥了挥手)我累了,想去休息一下。

王麻子摇动轮椅,退出。

 

45,日,照相馆,内景

胖摄影师站在立式照相机后面指挥;黑狗儿和幺妹端正地坐在长木凳上准备照相。

胖摄影师:(画外音)美女向帅哥靠近一点,嗳,对,对对,帅哥再向美女靠近一点,表情不要那么僵硬,要放松,嗳,对!茄子!好啦!

黑狗儿和幺妹定格成照片。

 

46,日,民政局办公室,内景

黑狗儿和幺妹端正地坐在长木凳上,办公桌后面,坐着一个戴眼镜的小老头。

小老头拿起一个章子,用力按在结婚证上,然后拿起结婚证看了看,不可思议地摇了摇头。

小老头:那就祝福二位,百年好合,早生贵子!嘿嘿!早生贵子。

黑狗儿和幺妹激动地站起来,给老头鞠躬。

 

47,日,老街幺妹家外,外景

门口贴了一副对联,还挂上了一对大红灯笼。

门口聚了一些人,大家在议论。

二丫头:是黑狗儿娶了幺妹,当了王麻子的上门郎!

路人甲:这怎么可能?!

二丫头:这有什么不可能的?!

大柱子挤到二丫头面前。大柱子是二丫头的男人,是个傻子。

大柱子:(傻乎乎地)这,这这,这有什么不可能的啊?!

众人大笑。

一辆黑色小轿车在巷子口停住,立刻吸引了大家的目光。

幺妹二叔从车内走出。他穿着西装和皮鞋,一看就是个官。

二丫头:(打了个手势)都别笑了,幺妹二叔来了。散!

众人迅速散开。

 

48,日,幺妹家,内景

堂屋的中央摆放着一台贴着双喜的黑白电视机;大圆桌子上堆放着捆着红带子的棉被、枕头,桌下摆放着贴着双喜的盆子、水壶、缝纫机等等;一些人在忙碌,端饭送菜。

 

49,日,老街幺妹家外,外景

一个男孩点燃了一串鞭炮,鞭炮在老街内炸响。

门边,五位穿戴着土家服饰的乐手在打镏子《喜鹊闹梅》。

黑狗儿和幺妹都穿上了土家族服饰,他俩站在门口给大家鞠躬,打招呼。

门前的老街上一字排开摆了六桌酒席,客人们开心地吃着,十分热闹。

有两个客人在猜拳。

画外音:八匹马啊!五魁首啊!六六大顺!七个巧啊!喝酒,哈哈,你喝酒!

黑狗儿在幺妹的引导下,尽量伪装出喜气洋洋的样子与客人们碰杯敬酒。

黑狗儿看到大柱子端着一碗酒来给他敬酒,就接过酒碗,不假思索地一饮而尽,然后把酒碗递给了大柱子。大柱子对他伸出一个大拇指。

大柱子:海量!黑,黑狗儿,海量。

大柱子打着嗝走开了。

接着来了一个女人递给黑狗儿一碗酒,黑狗儿照饮不误。

黑狗儿:(摇摇晃晃地)喝,大家都尽情地喝!开心!喝开心!

幺妹用手背在黑狗儿的额头上搪了几下,然后就挽着他的胳膊。黑狗儿感觉自己全身虚弱无力,寸步难移,只好死死地抱住了幺妹的腰。

黑狗儿:(在幺妹的耳边含糊不清地说)我可能马上就要……就要死了……我要是死了,你不要难过……不要难过。

幺妹:(用力抱住黑狗儿)大富哥,快来帮忙!黑狗儿醉了!先把他送房里去休息。

彭大富很快来到黑狗儿身边,扶着黑狗儿往前走。

黑狗儿:我开心,再给我……来一碗……我开心。喝!

幺妹二叔用力将酒杯放在桌上,无赖地摇了摇头;幺妹赶紧凑了过去。

幺妹:二叔,来,我敬你。

二叔:你什么时候学会喝酒了?

幺妹:(摇了摇酒杯,凑近二叔耳边小声说)二叔您放心,我这是水,不是酒。

二叔叹气,摇头,然后拿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

二叔:唉,你忙你的去吧。

菊花:(站在另一张桌子边)三姐姐,你快过来。

幺妹:好的,菊花,就来。大家都慢慢吃啊,慢慢喝。

 

50,夜,幺妹新房,内景

新房不大,四周贴着报纸,窗上贴着双喜,墙上挂着黑狗儿和幺妹的结婚照,还有几张幺妹的黑白照片,红色的木床,红色的梳妆台,红色的书桌,红色的木椅。

黑狗儿躺在床上,幺妹坐在床边用湿毛巾给黑狗儿擦汗。

黑狗儿:(迷迷糊糊说梦话)幺妹,你……不要走,幺妹……我爱你……爱你。

幺妹把脸贴近黑狗儿的嘴,想听他在说什么。

黑狗儿突然惊醒,嘴贴在了幺妹的脸上。

幺妹吓得哇地叫了一声,跳了起来;黑狗儿也吓得哇地叫了一声,坐了起来。

黑狗儿:你,你,做什么?

幺妹:人家在给你……擦汗,你却……

幺妹摸了摸被黑狗儿亲过的脸,然后慢慢坐在木椅上,看了黑狗儿一眼,垂下了头。

黑狗儿拍了一下额头,慌忙用右手蒙住了嘴。

黑狗儿:我……我醉了。

黑狗儿快速躺下,转过身子,装睡。

幺妹拍了拍黑狗儿的背。

幺妹:(小声说)不要装了,起来吧。

黑狗儿:(小声说)我……真的醉了。

幺妹:你就继续醉吧,我就这样坐到天亮。

黑狗儿拍了一下脑门,挣扎着坐起来,伸了个懒腰,然后对着幺妹傻笑。

黑狗儿:几点了?

幺妹:都已经凌晨一点多了。(站起来)我去给你拿点吃的来, 你肚子里的东西全都吐光了,一定饿了。

黑狗儿:我不饿。

幺妹端着盆子,小心翼翼地下楼去了。

黑狗儿拍了一下额头,感觉头还是沉沉的。他下了床,把新房打量了一番,然后坐在地板上,伸长脖子照镜子。他几乎是带着仇恨的心理,用两根手指捏住脸皮,用力扯起来,再突然松开手,看着它弹回去,然后指着镜子。

黑狗儿:你还是一个人吗?简直就是一只癞皮狗!死皮赖脸的癞皮狗!

黑狗儿听到了一点响动,就赶紧转过头;幺妹一只手拿着一杯茶,一只手端着一碗饭,慢悠悠地从楼梯口爬上来。

幺妹走到黑狗儿身边蹲下,将茶杯递给黑狗儿。

幺妹:(小声说)先漱口,然后再吃饭,啊?

黑狗儿接过茶杯,喝了一口茶水,在嘴里咕噜了几下,一口咽了下去。

幺妹摇了摇头,把饭碗递给黑狗儿。

幺妹:刚才请帮忙的人吃夜宵,给你留了一碗。(指了指碗里的菜,舔了舔嘴唇)有你最爱吃的猪大肠,很好吃的喔。

黑狗儿:那就给你个面子。(接过碗)你睡吧。

幺妹:我要看着你吃。

黑狗儿:你不睡,我就不吃。

幺妹:我睡了你可要吃,不许耍赖。

黑狗儿:谁耍赖就是小狗!

幺妹:嘘——(将一根手指放在嘴前,故作神秘地)小点声,千万莫吵醒隔壁的那两个冤家。

黑狗儿:两个冤家?

幺妹:就是大柱子和二丫头,(指了指隔壁)他俩就住在隔壁。

黑狗儿点了点头。

幺妹小心地在床上躺下后,指着身旁的空铺。

幺妹:等下你睡那边。

黑狗儿点了一下头,接着连连摇头。

幺妹双手撑在床上,俨然很生气的样子盯着黑狗儿。

幺妹:黑司令,你什么意思?

黑狗儿:那……到底我是司令,还是你是司令?

幺妹:你这个司令还是我封的。

黑狗儿:那好,听你的。你快睡吧。

幺妹躺下睡觉。

黑狗儿的饭还没吃完,幺妹就已入睡了。

黑狗儿把饭碗放在书桌上,然后趴在床边,静静地欣赏着幺妹的脸庞。

黑狗儿:(画外音)你有这么好看的脸蛋又有什么用?却没有一位配得上这张脸的人来欣赏你。你有一颗善良的心又有什么用?却没有一个值得你去爱的人来珍惜你;就算曾经有那么一位,但他已永远地离开了你!但是,请你千万不要绝望啊!我给你讲一个我亲身经历的事。

 

51,日,马路边,外景(黑狗儿回忆片段一)

下着大雪。一只小狗躲在树丛中发抖。

黑狗儿:(画外音)在我很小的时候,我在路边捡到一只被丢弃的小狗。它是一只有病的公狗,我给它起了一个名字,叫小宝。

黑狗儿双手抓起小狗,惊喜地左看右看,然后抱着小狗向前跑去。

 

52,日,酉水河边,外景(黑狗儿回忆片段二)

黑狗儿抱着小狗坐在河边。

黑狗儿:(画外音)我想尽各种办法,也没能留住小宝。我看着它慢慢地死在了我的怀里。

 

53,日,酉水河边,外景(黑狗儿回忆片段三)

黑狗儿跪在一个小土堆前,默默流泪。

黑狗儿:(画外音)虽然仅仅只是一个月,我却为它的死感到很伤心,并哭着把它埋了。

 

54,日,酉水河边,外景(黑狗儿回忆片段四)

(第三场片段)黑狗儿拉着幺妹的手往前走。幺妹突然停下来,指着前方。

幺妹:快看,兰花。

    幺妹甩开黑狗儿的手,嬉笑着向前跑去。

    黑狗儿愣愣地站在那儿。他看到河湾边簇生着一团团的美丽的兰花,还看到幺妹抓着一束兰花向他招手,朝他笑。

黑狗儿:(画外音)我相信在这个世界上,终会有一些什么能使你感动或是留恋的吧。就算全世界的人都狠心离你而去,但一定有一个人会始终如一地陪伴着你,守护着你!

 

55,日,酉水河,外景(黑狗儿回忆片段五)

    (第十三场片段)黑狗儿与幺妹在划船。河边有成群的野鸭。

黑狗儿打了个喔呵……

成群的野鸭慌乱地飞起,但在不远处又降落了。

幺妹学着黑狗儿的样子冲野鸭子打喔呵,但是声音不响亮,野鸭子仍然在那儿戏耍,然后她开心地笑起来。

黑狗儿也开心地笑了。

黑狗儿:(画外音)就算你把他当成是你身边的一只狗也行。我相信,像你这么善良的女主人是不会狠心丢下一只对你无限忠实的狗而不理不管的。

 

56,日,酉水河边,外景(黑狗儿回忆片段六)

(第二十五场片段)幺妹摸了摸肚子,然后慢慢地跪下了。

幺妹:啊……啊……(大叫了两声,脸上快速流下两行泪水)

幺妹眼前一黑,接着昏迷了过去。

黑狗儿赶紧把她扶住了,然后一把抱起她,转身看了看姑妈。姑妈指了指幺妹的船。

黑狗儿抱着幺妹,一步步走上了幺妹的船,然后把她放进船舱里躺下了。在放下幺妹的时候,他一不留心,全身趴在了幺妹的身上,他赶紧坐起来,爬出了船舱。

黑狗儿:(画外音)当你决定离开这个人世的时候,或许就会因为这多出的一份留恋,而不忍舍别吧。

 

57,夜,新房内,内景

黑狗儿趴在床边凝视着幺妹的脸。

黑狗儿慢慢闭上了眼睛。

黑狗儿:(画外音)只要这样,我也就可以安心了,这辈子也就没有白活了。

 

58,日,幺妹家,内景

黑狗儿小心翼翼地爬下楼梯,来到堂屋。

王麻子坐在轮椅上心事重重地抽烟。

黑狗儿:王叔叔早。

王麻子:早。

黑狗儿走到门角落里,从板壁上取下斗笠,转过身,准备去开大门。

王麻子:(严肃地)等一下,狗儿。

黑狗儿走到距王麻子约一米的地方,规矩地站好。

黑狗儿:王叔叔,什么事?

王麻子抬头看了一下天花板。

王麻子:幺妹还在睡?

黑狗儿:是的,王叔叔。

王麻子:结婚都三天了,你总是叫我王叔叔,这是不对的,得改叫我做爸爸了。

黑狗儿:哦……这个……我保证一定改。

王麻子:这几天睡得可好?

黑狗儿:睡得好。怎么会睡不好呢?比睡在河里舒服多了。嘿嘿。

王麻子:怎么没听到一点好的动静?

黑狗儿:这……一定是睡得很死嘛!要不然怎么说睡得可好呢?

王麻子:睡得很死,并不代表睡得可好!(慢慢地将烟头在烟灰缸里拧灭了)幸福的生活,就像一支烟,要把它点燃了,才能品出其中的滋味;如果老是那么放着,幸福也会发霉的。我说的道理,你懂吗?

黑狗儿:(抓了抓脑壳,装出恍然大悟的神态)喔?谢谢王叔叔的开导,我懂了。

王麻子:看,看,刚刚才保证改的,怎么又犯错了?

黑狗儿:(拍了一下额头)你看我这记性,叫顺口了,怕一下子想改也难以改过来。

王麻子:不急,这可以慢慢改。某些事你要是真不懂,可以去向隔壁的大柱子学习。

黑狗儿:(思索了一番,然后放低语气)我是该向他学习。

王麻子:(欣慰地点了点头)生活就是一本书,无处不蕴含着学问啊。

黑狗儿:我一定好好学习。

王麻子:你是个男人,得占主动。我还等着抱孙子呢!好了,快下河去吧。

黑狗儿:(给王麻子鞠躬)好的,爸,爸爸,我走了。

王麻子开心地挥了挥手。

 

59,日,幺妹家,内景

    丰盛的晚餐,有红烧鱼和土鸡汤,外加两个小菜。黑狗儿、幺妹、王麻子坐在餐桌边吃饭。

王麻子夹起一只鸡腿,放进黑狗儿的碗里,并对黑狗儿眨了一下眼睛,然后夹起另一只鸡腿放进幺妹的碗里。

幺妹快速将自己碗里的鸡腿夹进了王麻子的碗里。

幺妹:爸,这个鸡腿该你吃。

王麻子: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应该你吃。

王麻子夹起鸡腿放回幺妹的碗里;他见幺妹又准备夹起鸡腿,就板起了脸。

王麻子:(严肃地)你要敢再夹回来,这饭就没法吃下去了。

幺妹:好,我吃。

幺妹夹起鸡腿咬了一小口。

幺妹:(对黑狗儿)你也吃呀!

黑狗儿夹起一块鸡肉,放进王麻子的碗里。

黑狗儿:爸,你也多吃点。

王麻子:(开心地)好!都吃!保靖台从今晚起开始重播《渴望》。这个剧很好看,吃完了饭,一家人就一起看《渴望》!

黑狗儿兴奋地拿起鸡腿。

黑狗儿:看着它,我现在就十分渴望。(咬了一大口鸡腿,吃起来。)

王麻子和幺妹都开心地笑起来。

黑狗儿也笑了。

 

60,夜,老街,外景

(俯拍,慢慢拉远)老街夜景,灯火闪耀。

背景音乐:《渴望》主题曲:悠悠岁月,忆说当年好困惑……

 

61,夜,老街,外景

(俯拍,慢慢拉近)寂静的老街夜景,灯火逐一熄灭,。

二丫头关上二楼的小窗。接着,幺妹也关上了二楼的小窗。

 

62,夜,幺妹新房内,内景

开着灯。

黑狗儿垂头坐在地板上,幺妹垂头坐在床上,两个人都显得很尴尬。从隔壁传来二丫头和大柱子做爱的声音。

二丫头:(画外音)啊,啊,狗日的,你轻点不行吗?

大柱子:(画外音)你才狗日的。听刘二鬼说,得用力干才能生儿子,嘿嘿。

二丫头:(画外音)刘二鬼的话你也信?真是个傻子。啊……

大柱子:(画外音)你才傻子!不生个儿子,怎么给我爸妈交差?

二丫头:(画外音)你爸都死了几年了,还交个鬼差!啊……啊……

幺妹用双手蒙住双耳,脸色很快就红了。黑狗儿闭目养神,感觉口干舌燥。

幺妹终于按耐不住了,就拍了两下板壁。

幺妹:你俩就不能轻点儿吗?!

二丫头:(画外音)嘿嘿,有个人的肚子早晚会被狗搞大的……啊……啊……

幺妹埋怨地打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撅起了嘴。

隔壁的动静总算停下了。

黑狗儿:(小声说)就当是小孩子在过家家!莫把它当一回事。你要保重身体。

幺妹警惕地用双手按着腹部,轻轻地抚摸。

幺妹:今儿我爸有没有给你嘱咐过什么?

黑狗儿:(难为情地低下头)王叔叔要我向大柱子学习。

幺妹:(小声说)黑司令,你过来。

黑狗儿站起来,在床边规矩地坐下。

幺妹:(把嘴靠近黑狗儿的耳边,小声说)我爸要我向二丫头学习。

黑狗儿:那……那该怎么办?

幺妹:我爸可精明得很,千万不能让他看出破绽,所以,这场戏我们不仅要演下去,而且要演好。

黑狗儿:(害怕地站起来,连连摆手)不行不行,这种戏,我,我不会演。

幺妹:(笑)慌什么呀?看你怕的?

黑狗儿:(指了指地板)我能不慌嘛?能不怕吗?要是王叔叔发现我是个冒牌货,不杀了我才怪。

幺妹:既然我爸要求我们学习,那我们就得如他所愿。

黑狗儿:(退开两步)这万万使不得,使不得,哪有假戏真做的?

幺妹忍住笑,招手示意黑狗儿坐下,黑狗儿在地板上坐下了。

幺妹:(指了指隔壁,眨了眨眼睛)我们只是依葫芦画瓢,做做样子而已。嗯?

黑狗儿:怎么画?

幺妹:(撅起了嘴)你倒是好画,只是我有点儿难。先说好了,黑司令你可不准笑。

黑狗儿:(摊开双手,严肃地)你看我还笑得出来吗?

幺妹:那好。你摇一下床,我就叫一声。

黑狗儿:这个简单。什么时候开摇?

幺妹:(清了清嗓子)嗯嗯。你闭上眼睛,开始摇吧。

黑狗儿闭上眼睛,轻轻地摇了一下床铺。

幺妹:啊……

黑狗儿又摇了一下床铺,幺妹又叫了一声。

幺妹:(提高声音)再快点,用力,对……啊……啊……

黑狗儿不停地摇床。

从隔壁传来二丫头和大柱子的笑声。

二丫头:(画外音)连叫床都不会呀!像杀猪似的!要不要老娘教教你,啊——

幺妹朝隔壁做了个鬼脸。

黑狗儿停止摇床。

黑狗儿:我可以睁开眼睛了吗?

幺妹:不行,还得继续。

 

63,日,妇产科走廊,内景

黑狗儿坐在检查室外的一张长木椅上,羡慕地看着一对夫妇从病房出来。

丈夫抱着一个婴儿,妻子头上扎着一根花头巾,一只手挽着丈夫的胳膊,一只手抚摸着孩子的脸蛋。黑狗儿站起来,目送他们从面前经过后,才慢慢坐下。他侧头望着走廊——从病房内传来婴儿的阵阵哭声。

检查室的门被拉开了,幺妹慢慢走出。

黑狗儿迅速站起,整理了一下中山装。

黑狗儿:情况怎样?

幺妹:情况良好。

黑狗儿:那就好,那就好。

幺妹走到黑狗儿身边,挽起他的一只胳膊,两人慢慢向前走去。

黑狗儿:医生有没有交待什么?

幺妹:医生说,才三个多月,胎儿还不稳定,要克制房事,最好一月来检查一次。

黑狗儿:(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喔,那是该克制。

幺妹:(敲了一下黑狗儿的头)有过房事吗你?还克制。

黑狗儿:(摸了摸头)喔?那是可以不克制。

幺妹停下来,双手叉腰,好不容易忍住笑。

幺妹:黑司令,我真是服了你。

一对迎面走来的抱着婴儿夫妻,停住了,不可思议地打量着黑狗儿和幺妹。

黑狗儿侧身打量婴儿。

黑狗儿:这宝宝多可爱啊。

黑狗儿忍不住伸手想去抚摸婴儿,那对夫妻赶紧抱着婴儿走开。

黑狗儿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来。

幺妹:(又敲了一下黑狗儿的头)走吧,真喜欢小孩,等我的宝宝生下来,就认你做干爸。

黑狗儿:那我这个干爸可是当定了,谁要跟我抢,我就跟他拼命!

 

64,日,老街,外景

胖姐(三十来岁,幺妹家邻居,身材肥胖)在门口挂上了一块显目的招牌,上书四个金色大字:安逸发廊。

一位男士点燃了炮竹。炮竹噼里啪啦地炸响了。

胖姐向围观的人群打招呼。

胖姐:本店今天正式开业,全场八折优惠,欢迎光临!欢迎惠顾!

 

65,日,幺妹家,内景

黑狗儿站在门边,鬼鬼祟祟地向外窥望。

幺妹站在后门边刷牙。

幺妹:黑司令,在看什么?

黑狗儿转过身。

黑狗儿:看西洋镜!

幺妹:(眯眯地一笑)小心莫把眼睛看花了!

黑狗儿:(又忍不住向外看)快来看!胖姐真的很潇洒呢!

王麻子:(画外音)潇洒个屁!

黑狗儿赶紧转过身。

王麻子摇着轮椅从睡房出来。

幺妹对黑狗儿眨了一下眼睛,赶紧蹲下刷牙。

黑狗儿:爸,怎么就起床了?

王麻子:这还能睡得着吗?!

黑狗儿:(指了指门外)爸,好像来了很多大人物呢!

王麻子:今后你最好不要看那个店!

黑狗儿:(抓了抓头,迷惑地)那不过是一家理发店。

王麻子:(想了想,用力拍了一下轮椅的扶手把)那是家色店!

黑狗儿:蛇店?爸你放心!我从来都不吃蛇肉!

王麻子对黑狗儿瞪了瞪眼睛,摇了摇头,小声说了句什么,摇着轮椅回睡房去了。

幺妹机警地转回头,看了看,然后朝黑狗儿招手。

黑狗儿小跑到后门边。

幺妹:(把嘴靠在黑狗儿耳边)那不是蛇店,那是个出卖色相的店。

黑狗儿:(严肃地点了点头)原来是个黑店。看不出胖姐还真不简单啊!嗤、嗤、嗤。

王麻子:(画外音)今儿不要收网啊?!

黑狗儿:去!我马上就去!

幺妹朝黑狗儿挥了挥手。

 

66,日,老街,外景

    黑狗儿戴着斗笠拿着烟斗从幺妹家走出。

胖姐走过来,一把拉住了他的手,将他往“黑店”里拖。

黑狗儿如临大敌,站成马步。

黑狗儿:放手,我命令你马上放手!

胖姐:黑狗儿,今儿姐开张,你就赏个脸,进去喝口茶吧!

从“黑店”里蹦出两个花俏的妹子,她俩一拥而上,各自抱住黑狗儿的一只胳膊。

妹子甲:你就进去坐坐嘛!我给你洗头,保证让你舒舒服服。

妹子乙:若是还嫌不够,我就给你来个全身按摩,好不好吗?黑狗儿哥哥?

黑狗儿:再这样,我就要发火了。

妹子甲:没事,进去我帮你消火。

黑狗儿暗使内力将双手一甩,把死缠着他的三个女人甩开,妹子乙不慎摔倒在地。

一些过路人围过来看热闹。

胖姐的脸色迅速变得严肃了,她一只手叉着腰,一只手指着黑狗儿。

胖姐:你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妹子乙:(爬起来,指着黑狗儿)简直是狗坐撮箕,不识抬举!

黑狗儿对着妹子乙举起了烟斗。

幺妹:(画外音)你们想干嘛?!干嘛啊?

幺妹双手叉腰出现在家门口。

黑狗儿赶紧放下烟斗。

胖姐:(给两个妹子使眼色)嘿嘿,这是个误会,一个美丽的误会。

黑狗儿看了幺妹一眼,跑开了。

幺妹快速走进门。

大门被快速关上了。

 

67,日,老街,外景

(快镜头展示)老街上有一些人在装修门面,很快多出了一家“好又来餐厅”,一家“夜猫子卡拉ok”,接着每家每户的门前,先后挂起了贴着“新春”“快乐”的大红灯笼,还贴上了对联,一遍节日景象。

 

68,日,幺妹家后院,外景

案板上摆放着很多年粑。幺妹,大妹子,二丫头,刘姥姥在案板上做年粑。

王麻子坐在轮椅上看《平凡的世界》。

黑狗儿和彭大富在用木槌打年粑。彭大富累了,停下来擦汗。黑狗儿也停了下来。

黑狗儿:幺妹,你休息一下,可别累坏了身子。

幺妹本领地摸了摸腹部。

二丫头:(瞪着幺妹的腹部,吃惊地)怀了?

幺妹羞涩地点点头。

二丫头:(兴奋地跳了跳)真的?!几个月了?

幺妹思索着伸出了四根手指,接着弯下了一根手指。

二丫头:三个月了啊?(向黑狗儿伸出一个大拇指)黑狗儿,真有你的,神枪手啊。佩服!

王麻子干咳了两声,继续看书。

刘姥姥在二丫头的屁股上拧了一把。

二丫头:(扭了扭屁股)你干嘛呀?

刘姥姥:老娘才佩服你,过门三年了都没个动静!

二丫头:这也不能怪我呀?这隔三差五的,我折腾的还不够吗?

刘姥姥朝王麻子那边努了努嘴,然后在二丫头的屁股上打了一巴掌。

二丫头:(扭了扭屁股,小声说)要怪就怪你家大柱子不争气。

大妹子和二丫头蒙住嘴偷笑。

黑狗儿和彭大富对视了一眼,继续打年粑。

这时,大柱子赶着一头大黑猪进了后院。

王麻子:你把谁家的猪赶来了啊?

大柱子:你家的,我家的,嘿嘿,大大大家的。

二丫头:(跑到大柱子身边,在大柱子的屁股上打了一巴掌)不争气的东西,还不快点赶出去。(在猪屁股上踢了一脚)

猪朝着幺妹方向冲去。

幺妹吓了一跳;黑狗儿赶紧扔下木槌,冲到幺妹前面拦猪,并用力踢了一下猪头。

猪大叫了一声,转头奔向王麻子。

黑狗儿不假思索地扑向猪,抱住了猪的脖子。

猪摇摆着头,转头冲向墙角;黑狗儿滚在地上,猪从他身上踩过。

黑狗儿迅速爬起,一把抓住了猪的一只后脚。

猪大叫着,却无法挣脱黑狗儿的手。

刚才的一幕,发生的太突然,太快,众人都吓得目瞪口呆。

王麻子:(合上书本,欣慰地点了点头)狗儿,你没伤着吧?快把猪放了。

黑狗儿松开手,拍了拍手掌。

黑狗儿:没事。

猪喘着粗气走到墙角,趴下了。

幺妹和大妹子快步走到黑狗儿身边,上下打量着。

幺妹:(拉住黑狗儿的一只胳膊)真没事?

黑狗儿:(甩了甩手臂,笑)真没事。

大妹子:(拍了拍黑狗儿的胸口)有惊无险,没事就好。

刘姥姥:(拍了拍胸口,双手合十)菩萨保佑,谢天谢地。(然后对二丫头瞪了瞪眼睛)

二丫头嘟了嘟嘴,垂下了头。

王麻子:大柱子,这猪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柱子:(抓耳挠腮地)胖姐,胖姐胖姐!是胖姐!

这时,胖姐心虚地走进了后院。

大柱子冲到胖姐身边,一把抓住胖姐的一只手。

大柱子:是她叫我赶猪来的,是她!就是她!

胖姐:(心虚地点点头)不好意思,我是按往年的规矩,买了一头猪,三家分。今年的买猪钱,我想我一个人出,所以,所以就没跟你们商量。(给王麻子鞠躬)王叔叔,那个店今后我不开了,对不起。

王麻子:(想了想)既然买来了,就罢了;不过钱该怎么分摊,还得怎么摊。

胖姐:(连连摆手)不不不,猪肉可以分,钱我一分不要。

幺妹走过去,拉住胖姐的一只手。

幺妹:爸,这买猪钱就当是胖姐给你和刘姥姥拜年了吧。

大妹子:是啊,爸,这可是胖姐的一份心意啊。

刘姥姥:不要白不要!哈哈,我要!

王麻子:(微笑着点了点头)这左邻右舍的,只要能和谐相处,比什么都好!

这时,从外面传来一个男人唱歌的声音,有点跑调,很难听。

(画外音):我是一匹来自北方的狼,走在无垠的旷野中……

王麻子:(皱起眉头)这声音是怎么回事?

黑狗儿:是李先进家开的什么欧凯?

胖姐:是卡拉ok.

王麻子:(摇头)简直是鬼哭狼嚎!还ok?

 

69,夜,大街上,外景

大街上张灯结彩,街道两边摆放着很多摊位,有卖对联的,买衣服的,买烧烤的,买年货的,很是热闹。王麻子(坐轮椅)、黑狗儿、幺妹在逛街。黑狗儿推着王麻子。幺妹在一个摊位边站住了,她挑选了一条红围巾戴在了黑狗儿的脖子上。

黑狗儿:我戴这合适吗?

幺妹:真好看。老板多少钱?

女老板:今天是小年夜,就给你便宜点,十块钱!十全十美!

幺妹递给女老板十块钱。

女老板:(接过钱)谢谢啦,恭喜发财!

幺妹:恭喜发财。

黑狗儿开心地拿起围巾揉了揉。

街对面有一个卖烧烤的男老板在吆喝。

男老板:羊肉串!香碰碰的羊肉串!吃一串,想两串啊!

幺妹:爸,我想去吃羊肉串。

王麻子:(乐呵呵地挥了挥手)去吧!但要少吃!

幺妹:爸爸万岁!

幺妹转身朝烧烤摊快步走去,这时,一位年轻小伙骑着一辆摩托刚巧经过。

年轻小伙:(惊叫)小心!

黑狗儿:(惊叫)小心摩托!

王麻子:(惊叫)幺妹小心!

但为时已晚,幺妹被摩托撞了个正着。幺妹啊地尖叫了一声,被撞倒在地,并滚了几滚;摩托侧翻,烧烤摊被撞倒,火花四溅,路人惊恐散开。

黑狗儿冲到幺妹身边,跪下,抱起幺妹。

黑狗儿:幺妹,你没事吧?幺妹!

幺妹冷笑了一下,接着眼眶里滚落下两滴泪珠。

幺妹:我是不是要死了?

黑狗儿看到幺妹下身在流血,一下怔住了。

王麻子摇动轮椅靠过来。

王麻子:赶紧送医院!还不赶紧!

这时,刘大宝出现在王麻子身边。

刘大宝:黑狗儿你赶紧送幺妹去医院,王叔叔我来照顾。

黑狗儿抱起幺妹,向前跑。

黑狗儿:让开!都给我让开!快点让开!

幺妹用力抱住黑狗儿的脖子,茫然地看着黑狗儿的脸。

幺妹:要是我死了,你会不会伤心?

黑狗儿:你不会死!让开!就算我死了,也不会让你死!快点让开!

(慢镜头)黑狗儿抱着幺妹穿过人群向前奔跑。

幺妹把头靠近黑狗儿的胸口,感觉整个世界都是黑狗儿的心跳声:咚咚,咚咚……

幺妹凄凉地笑了笑,接着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70,夜,人民医院大门口,外景

黑狗儿抱着幺妹冲进医院大门。

黑狗儿:(大喊)医生!快来救人!医生!医生在哪里?

 

71,日,病房,内景

小小的单人病房内,弥漫着幺妹的低低的哭声。

黑狗儿和大妹子坐在病床旁。幺妹躺在病床上蒙头痛哭。

一位护士端着药盘走进来。

护士:打针。

黑狗儿:(站起,微躬着身子)可不可以让她再多哭一阵?

护士:那……等她哭好了就通知我。

黑狗儿:谢谢医生。

护士走出。

大妹子:(对黑狗儿)你今晚回家好好睡一觉,我来守夜,都已经四天了,怕你身体吃不消。

从被窝里伸出一只手,黑狗儿快速扯了一点卫生纸塞到那只手里,那只手快速缩了回去。

大妹子:我在跟你商量呢。

黑狗儿:这个事没商量。

大妹子:(伤感地擦泪)结局都这样了,戏很快就要散场了,你这又何苦?

幺妹停止了哭,从被窝里伸出一只手,在床头上拍了两下,接着缩了回去。

黑狗儿:你懂这两下的意思吗?

大妹子摇头。

黑狗儿:打针。

黑狗儿快速走到门口。

黑狗儿:医生,可以打针了。

黑狗儿走回到病床边,指了指躺着的幺妹。

黑狗儿:她现在是不会跟任何人说一句话的。她眨一下眼睛或是蹬一下腿,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大妹子:我——(摇头)

黑狗儿:所以这个事没商量。

护士端着药盘走进。

护士:王晓燕,打针。

从被窝里伸出一只手。

护士:(把药盘放在床头柜上,拿起幺妹的手)你还年轻,可以再生,不要太过于伤心了。

护士快速给幺妹打吊针。

 

72,日,病房内,内景

幺妹躺在病床上蒙头睡觉。黑狗儿趴在病床边睡着了。

刘大宝提着一大袋水果抱着一束玫瑰花轻轻地推开门。

刘大宝干咳了一声;黑狗儿惊醒,迅速站起。

两个男人对视,都尴尬地笑了笑。

黑狗儿:(小声)你来了。好。

刘大宝走进,把袋子放在病床下,把玫瑰花放在床头柜上。

黑狗儿:(小声)这几天,辛苦你了。

刘大宝:(小声)不辛苦,应该的。你才辛苦了。

黑狗儿:(小声)我不辛苦。我才是应该的。

刘大宝:(小声)对,你才是应该的。

黑狗儿:不、不不,你也应该。我是应该替幺妹来谢谢你,那天幸亏有你照顾她爸。

刘大宝:谈什么谢谢,都应该的。

黑狗儿:那是,都应该的,嘿嘿。

刘大宝:(拘束地指了指躺着的幺妹)这里就辛苦你了,我还要出趟车,去张家界,这就走。

黑狗儿:(指了指躺着的幺妹)放心,身体没事了,只是心里面……

刘大宝:(点头)懂。我走了。

黑狗儿:有空再来。

刘大宝点点头,转身走出,在门口嘘了一口大气。

黑狗儿走到门边,看着刘大宝走远,然后回到病床边坐下。

幺妹从被窝里伸出头,眯着眼睛看了看玫瑰,然后朝窗口那边摆了两下头。

黑狗儿:(站起来)还是留着吧,好看。

幺妹的嘴巴撅了起来。

黑狗儿:毕竟人家是一番好意。

幺妹的嘴巴撅得更高了,眼睛眯成了一条线,脸皮不停地抽动起来。

黑狗儿:好好好,你别哭,我甩!

黑狗儿急忙拿起玫瑰花,快步走到窗前,推开一扇玻璃窗,举起玫瑰花,转头看着幺妹。

黑狗儿:我真的要甩了。

幺妹点了一下头。黑狗儿闭着眼睛,把玫瑰扔出了窗外。

女人的画外音:是哪个悖时的乱甩花?

男人的画外音:好像是从二楼甩下来的。

女人画外音:不要以为是花就可以随便砸人家的头!有本事给我砸一沓钱下来看看?

黑狗儿把头伸出去本想解释几句,可转念一想,马上把头缩了回来,并快速关上了窗户。他转过身来,见幺妹正盯着他,他就装着没什么事儿似地笑。

女人画外音:莫以为伸出颗狗头就可以吓唬人!老娘可是在畜牧局长大的!

黑狗儿的笑瞬间冻结了。幺妹快速把头缩进被窝里。

黑狗儿垂头丧气地走到床边,提起水壶准备去打开水。

幺妹:(伸出头)我要出院。

 

73,日,幺妹家,内景

一串鞭炮在家门口炸响。

圆桌上摆满了丰盛的菜肴。

王麻子、黑狗儿、幺妹、大妹子、彭大富围坐在餐桌边准备吃年夜饭。大家的表情都很严肃。

王麻子:(勉强笑了笑)这旧的一年即将过去,马上就要就入崭新的九十年代了。俗话讲,麻雀也有个三十夜。只要一家人能平安健康,团团圆圆,这就是人生的一种幸福!来,大家都举起杯。

黑狗儿、幺妹、大妹子、彭大富站起,举杯。

王麻子:祝大家都在新的一年里,平安健康,心想事成,万事如意!来,干!

大家都喝了一口,然后都规规矩矩地坐着,没有人去夹菜。

王麻子夹了一个鸡腿放进幺妹的碗里。

王麻子:来,狗儿,你也说两句。

黑狗儿犹豫着站起来。

大妹子夹了一个鸡腿放进王麻子的碗里,然后又给黑狗儿的碗里夹菜。

黑狗儿:(看了看桌子上的菜,微笑)可以说,这是我有生以来,过的第一个热闹、丰盛的年。这对我来说,就像一个梦,真的就是一个梦!(给自己的杯子里倒酒)无论别人怎么看待我黑狗儿,但是这一刻,我感觉真的很幸福!(举起酒杯)谢谢爸,谢谢大妹子,谢谢大富哥,(看了看幺妹)我的所有祝福,都融进了这杯酒里,真的谢谢大家。(将酒一饮而尽,然后坐下)

王麻子:好。(鼓掌)

其他几人也跟着鼓掌。

 

74,夜,老街,外景

鞭炮炸响,烟花四射。一个烟花射进了幺妹家的阁楼。

大柱子:(画外音)抢年啰!抢年啰!

二丫头和大柱子在老街上放烟火。还有很多小孩在老街上放烟火。

一个烟花在夜空炸响。

二丫头:哇,好漂亮哇!

胖姐:(画外音)不好啦!着火啦!救火啊!

幺妹与胖姐家阁楼冒着浓烟。

黑狗儿和幺妹跑出门,大妹子跑过来,拉住幺妹的手。

胖姐:你家!我家!我们家都着火啦!快救火啊!

黑狗儿:(对幺妹)我去背爸出来,你赶紧走远一点。

黑狗儿跑进大门。

刘姥姥敲打着盆子:当当当……当当当……

刘姥姥:王麻子家着火啦!快来救火啊!……

黑狗儿背着王麻子跑出门。他把王麻子放下后,又冲进了门。

王麻子:不要进去!狗儿!(摇头)

大柱子、胖姐、二丫头:快来救火啊!

一些人端着水跑来,看了看,都把盆子放下了。二楼太高,没法去浇水。

王麻子:幺妹,赶快去打119!

幺妹:好!

幺妹跑开。

王麻子:都不要叫啦!

黑狗儿拿着一条围巾、一本字典和一张照片从大门跑出,他把东西交给王麻子,接着又冲进了大门。

火势慢慢变大。

一辆消防车快速开进老街。

(慢镜头,特写)黑狗儿抱着两个箱子冲出大门。

 

75,日,老街,外景

幺妹与胖姐家只剩下残檐断壁。一些人在议论。

黑狗儿看了看,转身走进对面的大门,那是刘嫂家。

 

76,日,刘嫂家,内景

一座古朴的四合院。四合院里坐了很多人。黑狗儿走到一个角落里,蹲下。

刘嫂(五十多岁,身材微胖,面貌和善,端庄)把一串房门钥匙交到王麻子手里。

刘嫂:家里反正已没人住了,你们想住多久都行。好了,我先走啦。

王麻子:(点点头)真的谢啦,刘嫂。

刘嫂走出。

    幺妹二叔:哥,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从衣兜里取出一沓钱,放在大圆桌上)这点钱你先拿着,不够的,我们再慢慢想办法。

刘姥姥挤过人群,将三百块钱放在圆桌上。

刘姥姥:麻哥,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你莫嫌少。

王麻子:(点点头)太感谢啦!幺妹,你记个帐,等今后有钱了,一定要还大家的情。

幺妹:好。

幺妹取出一个小本子和一只圆珠笔,放在圆桌上,然后拿起钱,数钱。

刘大宝站起来,从怀里抠出一包用报纸包着的家伙,放在圆桌上。

刘大宝:王叔叔,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请你务必收下。

王麻子:(睁大了眼睛)这?

众人都睁大了眼睛。

刘大宝:(挥了挥手)你们就继续商量,我还有事,先走了!

众人让开一条道儿,看着刘大宝大大方方地向外走去。

幺妹二叔:(指着刘大宝的背影)这年轻人是谁?

刘姥姥:(兴奋地)刘大宝!就是刘百万的大儿子!

幺妹二叔:(连连点头)哦?难怪!

幺妹二叔看了看幺妹,再看了看蹲在角落里的黑狗儿,脸色一下子变阴沉了。

幺妹二叔:(对黑狗儿)你,还不快过来帮着点钱?

黑狗儿躬着腰来到圆桌边,拿起一沓钱,舔了舔食指,开始数钱。

 

77,黄昏,老街,外景

(俯拍)夕阳晚照。老街,刘嫂家升起了炊烟。

 

78,夜,刘嫂家,内景

四合院里,楼边亮着一盏灯,黑狗儿、王麻子、彭大富坐在圆桌边抽烟。大妹子在收拾桌上的碗筷。黑狗儿嗅到了一股香味,就抬起头,见幺妹在二楼的窗台边朝四合院里喷洒空气清新剂。

王麻子:狗儿,刘大宝的钱都退回去了?

黑狗儿:昨天下午就退了。

王麻子:好。做得好。

黑狗儿:(抓了抓头)可是,今天下午他来拜年,你当时去刘姥姥家了,我就说去叫你回来,他就说不要叫了,放下几个礼品盒就走了。

大妹子:我后来打开一个礼品盒一看,乖乖,那一万块还在里面好好地躺着呢!

黑狗儿:呵呵,我数过,一万块分文不少。

王麻子:不行!那还得退,这样的亲戚我们可高攀不起。

大妹子:这退来退去的,怕不太好吧?

王麻子瞪了大妹子一眼。

大妹子端着碗筷走开。

大妹子:(边走边说)这拜年的礼品哪有退回去的?怕不吉利!

大妹子走进厨房,洗碗筷。

彭大富:嗯嗯,爸,你看,现在不正在凑钱准备跟胖姐一起盖新房吗?

王麻子看了看彭大富。

彭大富:不如先拿这些钱去盖新房,等有钱了再还人家那也不迟。这早退晚退,那都是退。

王麻子看了看黑狗儿。

黑狗儿:我看大富哥说得在理,这早退晚退,那反正都是个退。

王麻子长叹了一口气,继续抽烟。

 

79,夜,睡房,内景

古朴的房间,古朴的花格子床。幺妹和黑狗儿各自盖着一床棉被,分头而睡。幺妹已睡着了,黑狗儿睡不着。幺妹的脚突然伸出来搭在了黑狗儿的身上。黑狗儿用两根手指捏住一根脚趾头,慢慢把那只脚给挪开,然后替她盖好被子。幺妹醒了,揉了揉眼睛。

幺妹:黑司令,真要盖新房子吗?

黑狗儿:(望着天花板)当然。

幺妹:我心里总感觉不踏实。

黑狗儿:我明天去多买一副网,这样,每天打的鱼就多些,收入也就多些。

幺妹:只靠你一个人打鱼,要到何年何月才还得清帐呀?

黑狗儿:放心,总会还清的,快睡吧。

幺妹:哎——只怕到死了也难得还清。

 

80,黎明,老街,外景

黑狗儿从刘嫂家出来,轻轻地关上门,然后看了看对面的废墟,摇了摇头,快步走开。

 

81,清早,悬崖下河边,外景

大雾弥漫的河边停着两只船,其中一只已经破烂不堪,一半淹在河水里了。

黑狗儿来到河边,快速解开船缆绳,然后跳上了一只船。

黑狗儿看了看那只破烂的船,无赖地摇摇头,然后快速划船。

 

82,日,酉水河,外景

幽静的河湾里,黑狗儿刚收完渔网。他看着箩筐里的十几条小鱼,欲哭无泪。

黑狗儿对着天空大喊:啊!啊!啊!

黑狗儿慢慢蹲下来,抽烟,沉思,眼里有泪光闪动。

(背景音乐《大鱼》)

天空下起了大雪……

(镜头拉远)酉水河雪景。

 

83,日,老街,外景

(背景音乐《大鱼》)

(快镜头)老街在日新月异地改变,废墟快速变成了紧连着的两层楼砖房。

 

84,夜,酉水河大桥,外景

大桥夜景,灯火阑珊。

黑狗儿手护栏杆站在大桥上,刘大宝快步走近。

刘大宝:(焦急地)黑哥,不会又出了什么事吧?

黑狗儿:(严肃地)出大事了。

刘大宝:(吃惊地)幺妹又怎么了?

黑狗儿:(严肃地)我问你,你是不是喜欢幺妹?

刘大宝:这?(低下了头)这?

黑狗儿:(严肃地)是个男子汉,就大声回答!

刘大宝:我是喜欢。

黑狗儿:到底喜欢多久了?

刘大宝:这……好多年了吧。

黑狗儿:(拍了拍刘大宝的肩膀)现在,该轮到你粉墨登场了!

刘大宝:我登什么场呀?

黑狗儿:(点了点头)你才是真命天子!我只是个冒牌货。

刘大宝:什么?

黑狗儿:你别管那么多,只要听我安排,就保证你会美梦成真!

刘大宝:你说什么啊?!

 

85,日,酉水河,外景

黑狗儿头戴斗笠坐在船头钓鱼,不停地左右打量;张红玉划着船靠近。

张红玉:喂!狗崽子!又在钓美人鱼呀!

黑狗儿:(慌忙站起,行抱拳礼)哟呵!原来是红玉妹子驾到!有失远迎啊!

张红玉:(笑)都是老娘了,快莫喊妹子啦!

黑狗儿:在我眼里,你永远都是最漂亮的妹子,最亲爱的妹子!

张红玉:(笑)哟呵,这狗嘴里怎么就吐出象牙来了?

张红玉的船靠近了黑狗儿的船。

张红玉:(笑)人家说的没错,真的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狗屎上!

黑狗儿:狗屎里养分足,要不你也来插一下吧?

张红玉白了黑狗儿一眼,侧身在船头上坐下来。

张红玉:看来幺妹关不住你,唉,你就得找一个狠点的人来管管!

黑狗儿:那不如请你来管我吧?

张红玉:(对黑狗儿伸出一根中指)也不撒汃尿照照自己!(笑)

黑狗儿:说真的,我做梦都想着你来管我。

张红玉:小心我去幺妹那里告状!

黑狗儿:(激动地)你就去告吧!快去!我早就受够了!

张红玉眯着眼睛把黑狗儿审视了一番。

张红玉:哟呵,两个人吵架了?

黑狗儿激动地跪在船头上,伸出双手握住张红玉的一只手。

黑狗儿:(伤心欲绝地)你守的是死寡,而我守的是活寡,我俩是同命相怜啊!(他把脸贴在张红玉的手背上)红玉妹子,我并不梦想做你的男人,也不梦想给你当牛做马,但却一直盼着能做你身边的一只狗,对!当你身边的一只哈巴狗也是我的万分荣幸!我会好好地守着你和翠翠,不让你娘儿俩遭受任何人的欺负。

张红玉的眼睛很快就红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黑狗儿笨拙地在张红玉的手背上亲吻了两下,眨了眨眼睛,有两滴泪水落在了张红玉的手背上。张红玉害怕地抽回手,然后迅速把双手抱在胸前。

黑狗儿:(哽咽着说)明天中午你来幺妹家吧!到时你就什么都明白了,好不好?就算我求你了!

张红玉缓缓地站起来,握住船把子,心疼地看着黑狗儿,叹了一口气。

黑狗儿激动地站起来,伸手去拉张红玉的手,张红玉慌忙把手背在身后。

张红玉:(羞怯地)如果真如你说的那样,我就答应你做我身边的一只狗。

张红玉快速划着船儿离开。

黑狗儿:红玉,晚上做梦的时候,千万不要梦到我啊!

张红玉转过身子,给黑狗儿抛来一个飞吻。

张红玉:(笑)梦不到才怪呢!狗儿,明天中午见!

黑狗儿看着张红玉划着船儿远去了;他垂下头,脸皮在抽动。

 

86,夜,幺妹房间,内景

房间里空荡荡的,角落里放着一个木箱,中间打着一个地铺,地板上有半截燃着的蜡烛。

幺妹和黑狗儿各自坐在地铺的一头,两个人都看着蜡烛。

黑狗儿:(严肃地)我要去河里睡。

幺妹:(双手抱在胸前)你去了,我一个人会怕的。

黑狗儿:在自己家里有什么好怕的?

幺妹:感觉这里不是我家,我家没有么大。

黑狗儿:那等你睡着了我再去。

幺妹:那我还不是照样怕?

黑狗儿转头看着幺妹。

幺妹:你看什么?

黑狗儿:嗤嗤,想不到你还真会演戏。

幺妹:演戏?谁演戏了?

黑狗儿:不要忘了,我们一直都是在演戏。(笑了笑)我的演技还不错吧?

幺妹:(勉强一笑)我看你真的可以去当演员了。

黑狗儿:(强颜欢笑)你的演技才好,我还差点就当真的了。

幺妹:那万一是真的呢?

黑狗儿:(沉默了几秒钟,咬了咬嘴唇)是戏,终归有散场的时候,我不想再演了。

幺妹看了黑狗儿一眼,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眼泪刷地流下来。

黑狗儿:(冷冷地说)哭也好,笑也罢,一切都是假的,都是演给别人看的。

幺妹:(一边擦泪一边哽咽着说)可是,可是爸,我爸怎么办?

黑狗儿刻意地想了想,心里有点酸痛,头垂下了。

幺妹:看得出,他已经喜欢你这个绝情的人了!

黑狗儿:(抬起头,冷冷地)这好办,换一个男主角不就行了?我退场。

黑狗儿坚定地站起来。

幺妹:我知道,你一直就看不起我,嫌我腌臜。

黑狗儿:(闭上眼睛)要记住,这从头至尾都只是我在配合你演戏;再说,我已经有相好的了。

幺妹:你有相好的了?谁?

黑狗儿:当然是红玉妹子。

幺妹:她?谁会相信。

黑狗儿:不信?我明天把她请来家里吃中饭你信不?

幺妹:那你叫她来呀。

黑狗儿:(长吁了一口气)我走了,明天中午见。

黑狗儿快步走出。

(背景音乐《大鱼》响起)

幺妹站起来,本想去追黑狗儿,可想了想,又坐下了,无声地流泪。

蜡烛即将熄灭。

 

87,日,照相馆,内景

(背景音乐《大鱼》)

(片段)胖摄影师给幺妹和刘大宝照结婚照。胖摄影师在指挥;幺妹和刘大宝定格成照片。

 

88,日,悬崖下河边,外景

(背景音乐《大鱼》)

(片段)黑狗儿拿着一把斧头在劈一只破船。张红玉跑过来帮忙。黑狗儿凶巴巴地对张红玉说了句什么,张红玉就拿起一块石头打黑狗儿。黑狗儿气愤地捡起一根柴举起,张红玉跑开。

 

89,日,酒店餐厅大堂,内景

(背景音乐《大鱼》)

(片段)热闹的婚礼现场。四周布满了鲜花和气球,大堂里坐满了人,幺妹穿着雪白的婚纱、刘大宝穿着白色西装、刘大宝的女儿小丽(四岁)穿着白纱裙,三人手牵手走向主席台,众人用力鼓掌。王麻子、大妹子、彭大富、幺妹的外婆、幺妹的外婆、幺妹的舅舅与刘大宝的爸爸妈妈等围坐在一个圆桌边微笑鼓掌;黑狗儿与大柱子、二丫头、胖姐、刘姥姥、菊花等围坐在一个圆桌边鼓掌,黑狗儿一边鼓掌,一边擦泪。

 

90,夜,悬崖下河边,外景

(背景音乐《大鱼》)

    (片段)黑狗儿从船篷里取出一盏马灯和一包火柴,然后跳下船,来到那个用柴块子垒成的“宝塔”边,拧开了马灯的油盖子,往“宝塔”上淋了一些煤油,再把马灯放在地上,最后划燃了一根火柴。

“宝塔”开始熊熊地燃烧。

 

91,夜,张红玉家,外景

(背景音乐《大鱼》)

(片段)一座平房。透过敞开的窗口,黑狗儿、张红玉、翠翠坐在一个小圆桌边为翠翠庆祝生日,黑狗儿与张红玉一边拍手一边在场生日歌,翠翠开心地吹灭了蛋糕上的蜡烛。

 

92,日,产房,内景

(背景音乐《大鱼》)

(片段)幺妹躺在病床上大汗淋漓,痛苦地挣扎叫喊;

一个婴儿的哭声(画外音):哇哇……哇……

女护士:生啦!是个大胖小子!

幺妹脸上展露出幸福的微笑。

 

93,日,悬崖下河边,外景

河边停着一只小船,黑狗儿穿着黑色棉袄,吃力地爬出船舱,抬起头。

翠翠穿着花棉衣、一条牛仔裤、扎着两个羊角辫,一蹦一跳地来到河边;她站定后,举起一个药瓶子摇了摇,然后对着黑狗儿嘻嘻地笑。

黑狗儿冲着翠翠笑。

翠翠:我妈叫我来给你送感冒药。

黑狗儿招了招手。翠翠快速爬上船,来到船舱口,把药瓶递给了黑狗儿。

黑狗儿:(笑了笑)你妈怎么知道我感冒了?

翠翠:我妈来过,她说看到你躺在船上直咳嗽。

黑狗儿点了点头。

翠翠:我妈交待,要你按时吃药,药怎么吃,药瓶上都写着。

黑狗儿看药瓶。

翠翠:(羞怯地)我妈还说,说……你是我亲爸。

黑狗儿一晃,药瓶落在船甲板上。

翠翠赶紧捡起药瓶,递给了黑狗儿。

黑狗儿回过神,心痛地看着翠翠。

翠翠:(羞怯地)我妈还说,是因为你长得丑,所以才不要你了,也不准我认你这个爸。

黑狗儿的眼眶润湿了,他心痛地握住了翠翠的手。翠翠的眼眶也润湿了。

翠翠:可是,我不嫌弃你长得丑。

黑狗儿:(擦了擦眼睛,小声)你是不是很想有个爸爸?

翠翠:(点头)嗯!

黑狗儿:那好,今后没人的时候,你就叫我做爸爸,好不好?

翠翠:(点头)嗯。

黑狗儿:那叫一声我听听。

翠翠:爸爸。(笑)

黑狗儿:(笑)嗳!

黑狗儿激动地把翠翠搂在怀里;两人都微笑着流泪。

 

94,日,小车上,内景

刘大宝在开车,王麻子坐在副驾驶座,幺妹抱着儿子坐在后排座。

幺妹:(逗孩子)我们去吉首看你二外公啰,春春,开不开心啊?

刘大宝回头看幺妹。

王麻子:(惊叫)大宝小心!

一辆大车直撞而来,刘大宝急打方向盘,小车被大车撞下一个陡坎……

 

95,夜,幺妹家,内景

黑狗儿急匆匆冲进大堂,停住,而后慢慢跪下。

大堂中央,用白布遮盖着两具尸体,幺妹面无表情地抱着儿子跪在一旁,她头上缠着白沙带,脸上有几条伤痕,刘大宝女儿小丽跪在地上大哭,大妹子跪在地上哭,刘姥姥也跪着在哭……

小丽:爸爸,你醒醒,爸……呜呜……

黑狗儿与幺妹对视了一眼,幺妹冷漠地避开了视线。黑狗儿急忙叩了三个响头。

黑狗儿:王叔叔,你怎么就这样走了,就这样走了呢?你怎么忍心呢?呜呜……呜呜……王叔叔,我舍不得你啊……呜呜,王叔叔,你不能走啊……

黑狗儿趴在地上大哭起来。

幺妹的嘴角抽动了几下,泪水无声地流淌。

 

96,夜,幺妹家,内景

(背景音乐《大鱼》)

(片段)两个道士在两口棺材前蹦来跳去做法事;几位徒弟在一旁打扰官。

黑狗儿、幺妹、大妹子、小丽、彭大富,二妹子披麻戴孝跪在棺材前,叩头。

 

97,日,野外大路上,外景

(背景音乐《大鱼》)

(片段)下着大雪。

一排长长的送葬队伍,一路放着鞭炮。两个道士走在最前面带路,接着是幺妹抱着王麻子的遗像与小丽抱着刘大宝的遗像随后,接着是八人抬着王麻子的棺木,再接着是八人抬着刘大宝的棺木,再接着是乐队,再接着是拿着花圈的孝子,最后是三辆农用车,车上摆放着花圈和祭品。

黑狗儿走在王麻子的棺木边,一路不停地抛洒钱纸,不停地呼唤着什么。

送葬队伍慢慢远去。

 

98,日,酉水河,外景

(背景音乐《大鱼》)

(快镜头,特写)酉水河春夏秋冬四季轮回,沿河两岸在发生日新月异的变化,但唯一不变的是:黑狗儿戴着斗笠坐在船头钓鱼。

 

99,日,酉水河,外景

(打出字幕:2010年端午节)

“天开文运”前横立着一排大花船,几乎堵塞了整个河道;每只大船上、河码头上及狮子庵处也站满了人;一只大船上扎着一个大大的土色酒瓶,酒瓶上书写着“酒鬼”二字;半空中,悬浮着巨大的各色气球,气球下吊挂着各色大彩带,彩带上书写着各种标语。

有四只龙船正在比赛,只听到“嘭嘭咚咚”的鼓声和“哐哐当当”的锣声,连同“嗬哈嗬哈”的龙船将儿的呼喝声,之间还掺杂着叫嚷声、喝彩加油声、欢笑声不绝于耳。

黑狗儿摇船沿着河边向前爬去。

河码头沿岸横七竖八地停靠着各式各样的船只,船上或坐或站着好多人,个个喜笑颜开的。

春春:(画外音)干爸!干爸!快把船划过来!

黑狗儿循声望去,见春春(俊美的青年)在人群中向他招手。

黑狗儿:(笑)有事吗?春春!

春春:我要上你的船看热闹!

黑狗儿:哦!就来!

春春已挤到了岸边。黑狗儿的船在一只大船边靠住了,无法靠岸。

春春:(大声)干爸!我怎么上来啊?

黑狗儿:你得从大船上过来。

春春:(回头招手)快过来!妞妞!到这边来!

妞妞过来了,是个红发美女,打扮得花枝招展,画着眉毛,涂着口红。

妞妞看到黑狗儿之后,骇了一跳,睁大了美丽的双眼,并用双手蒙住了红唇。

春春搂住妞妞的纤腰,说着什么;妞妞娇惊惧地瞟了黑狗儿一眼,慌忙把脸贴在春春的肩膀,扭动着屁股,低声说着什么。

春春:(对黑狗儿挥了挥手)你去忙你的吧!(摇了摇头,眨了眨眼睛)

黑狗儿:(从箩筐里提起一条大鲤鱼)这鱼!你带回去晚上过节吃!

黑狗儿用力将鱼向岸上抛去。

 

100,夜,悬崖下河边,外景

没有月光。那阳雀的叫声显得特别忧伤、凄凉。

河边停靠着一只小船,桅杆上挂着一盏马灯。黑狗坐在船甲板上抽旱烟,幺妹坐在船头。

幺妹:中午你见过妞妞了?

黑狗儿:见过,长得不错。

幺妹:样子倒是很漂亮,只是,总感觉有点……太妖艳了。

黑狗儿:妖艳有什么不好?你年轻的时候不也妖艳!

幺妹:我妖艳?去!我感觉,你从来就没正眼看过我。

黑狗儿没作答,顺手拿起了一个粽子。

幺妹:唉,我总觉得这件事有点儿不对劲。

黑狗儿:哪里不对劲?

幺妹:你看,妞妞是昨天上午从凤凰(县)来的,当天晚上就跟春春睡在了一起。

黑狗儿:这也没什么,他俩早就在网上恋爱大半年了。

幺妹:那是在网上,那是个虚拟世界;可这是在我家里!还没结婚,怎么就能睡在一起?

黑狗儿:你没结婚的时候,不是照样跟人家睡过。

幺妹:你!我看你是喝多了。人家那是真心相爱!

黑狗儿:你怎么就肯定他俩不是真心相爱?

幺妹:(想了想)我看你这个船烂得也不行了,不如就上岸,帮我去看网吧。

黑狗儿:不行!

幺妹:哎,我看你就是死脑筋!菜放在嘴边儿都不知道吃,谁又没嫌你。

黑狗儿没有接话。

幺妹:(长叹了一口气)唉,其实你心里怎么想的,我都懂。我什么都不怕,黑司令,我可以让你过得好一些。

黑狗儿思索了一下,从船舱内摸出一张银行卡,递到幺妹前面。

黑狗儿:我的房子被征收了,钱都放在这卡里,你帮我保管着。

幺妹把身子扭到了一边去。

黑狗儿:万一、万一哪天我去了,就麻烦你买一副棺材,送我上坡。

幺妹看了黑狗儿一眼,不禁抱头抽泣起来。

黑狗儿:这有什么好哭的?人终归会有死的一天。

幺妹:人家不是为你哭!你还没死呢;人家是为自己哭,哭人家这一辈子不值得。

黑狗儿:你不还有个春春吗?有个春春,就什么都值了。

幺妹:不值!还不值!

幺妹站起来,快步走开了。

黑狗儿心思重重地抽烟。

 

101,夜,老街,外景

沿街挂着几块招牌,“胖姐黄金茶楼”,“春春网吧”、“二丫头粉店”。

幺妹走到家门前,看了看一楼开着的网吧,有几个年轻人在上网;她推开一扇大门,走进去。

 

102,夜,幺妹家,内景

幺妹关上大门,拉开灯。大厅装修得很时尚,沙发,彩电,冰箱,茶几摆放得很舒适;墙壁上挂着一些老照片。

妞妞:(画外音)啊……春春……啊……

幺妹蹑手蹑脚地走到楼梯边向楼上展望,想了想,然后迅速走到沙发上坐下了,用遥控器按开了电视,并把声音调大了一些。

春春:(画外音)妈,你回来了。

幺妹:嗳!谁在替你看网吧呀?

春春:(画外音)大川。

春春和妞妞推推拉拉地从楼梯走下来,两人的头发有些凌乱。

妞妞:(别扭地)阿姨,你回来了。

幺妹:(关上了电视,点头,微笑)嗯。(对春春)今后一定要记住,睡觉要记得锁门。

春春和妞妞走到幺妹身边,规规矩矩地站好。

春春:(扭扭妮妮地)妈,妞妞说饿了,我们想去吃夜宵。

幺妹站起来,从衣兜里取出两百块钱递给春春。

春春:不要,我有。

这时,大川(二丫头儿子,十八岁)推门进入,一看见幺妹,就准备退出去。

幺妹:(转过身)大川,你也跟你春春哥一起去吃夜宵。

大川:(慌忙站住,点头)好。好。

幺妹:(笑,对大川)多吃点,就当给你发今天的工资了,免得你家二丫头老是说我剥削你!

大川:(抓抓头)那是我妈担心你收我的上网费,所以才……嘿嘿。

幺妹:(把钱塞进春春的手里)快去吧,可别饿着了妞妞。

妞妞:(向幺妹挥了挥手)阿姨再见。

幺妹:(挥手)再见。都注意安全,快去快回啊。

春春、妞妞、大川快步走出。

幺妹也跟着走出门,并关上了大门。

幺妹来到隔壁的网吧,若有所思地在吧台坐下。

走进一位女青年。

女青年:老板,开台机子。

幺妹:好的,押金十块。(快速打开电脑)请把身份证给我。

 

103,夜,老街,外景

街上行人稀少。春春、妞妞、大川三人手拉手兴高采烈地走着。

妞妞:(唱歌)你身上有他的香水味,是我鼻子犯的罪……

迎面走来五个喝醉了酒的小混混,他们围住了春春三人。

混混甲:美女,你想跟谁犯罪呀?(伸手去拉妞妞的手)

春春:(一把拉开妞妞,挡在混混甲面前)你们想干嘛?

混混甲:(一把掐住春春的脖子)小子,你知道老子是谁吗?

春春:(用手主抓混混甲的手)我管你是谁!快放开!

其他几位混混从后面去摸妞妞。

妞妞:啊!你们想干嘛?!流氓!

混混乙:(一把抱住了妞妞,莫妞妞的胸部)哈哈,好大的波波!哈哈。

妞妞:流氓!快放开我!救命啊!

春春:(大吼)给老子放开!(一拳打在了混混甲的脸上)

混混甲松开手,痛苦地蹲在地上。

混混甲:(指着春春)给老子打!

几个混混围住春春拳打脚踢,很快将春春打翻在地。

这时,一辆警车在前面的路口停住了。

混混乙:快闪,警察来了。

小混混们快速离开。

妞妞扶着春春站起来,见春春的嘴角在流血,就去给他擦血,可春春把头转开了,狠狠地瞪着小混混离开的方向。

妞妞:你疼吗?要去医院吗?

警车掉头开过来,在春春不远处停住了,一位警察从车窗伸出头。

警察:没什么事吧?

春春:没事!

妞妞:有事!

警察:(看了看)有事没事都早点回家吧,别让家里人担心!

警车开走了。

妞妞:(对春春)还是去医院看看吧?

春春一把推开妞妞的手,快步向前走去。

妞妞:你想去干嘛!春春,你给我站住!

春春越跑越快。

大川:春春哥!你去哪里?

妞妞:(对大川)你去通知王阿姨,我去追春春,快!

妞妞和大川分头跑开。

 

104,夜,十字街头,外景

十字街头围满了人,有三辆警车在闪烁警灯,一些警察拉出了黄线,围出一个圆形,两个混混躺在圆形之中,血流不止;一位警察在给春春戴上手铐。幺妹和大川跑过来。幺妹想冲过去,但被一位警察拦住了。

幺妹:(大喊)春春!春春!妈来了!妈来啦!

春春回头看了看幺妹,脸上划过一丝笑意;他很快被两位警察推上了警车。

流水从幺妹的脸上滑落。

警车开动。

妞妞追着警车跑。

妞妞:春春!不要怕!我等你回来!

幺妹从后面追了上来,跟着警车奔跑。

幺妹:春春!春春!不要怕!有妈妈在!……

春春在警车里转回头……

(慢镜头)幺妹跑着,突然摔倒了,她爬起来,继续追。

警车转过弯道,不见了。

幺妹继续追,突然扑倒在地,妞妞跑过去扶幺妹,大川跟着跑近。

 

105,日,胖姐黄金茶楼,内景

喜儿(胖姐女儿,十七岁左右)在吧台算账。黑狗儿快步走进。

黑狗儿:喜儿,你爸妈呢?

喜儿:(惊喜地站起)哟,黑狗儿叔叔。他两送翠翠姐和光辉哥哥上二楼“青瓦台”去了。

黑狗儿快步走上二楼,推开了“青瓦台”包厢的门,走进。

翠翠抱着一个婴儿与刘光辉(三十多岁)迅速站起;胖大海和胖姐在忙着泡茶。

翠翠、刘光辉:爸,你来了。

黑狗儿挥了挥手,翠翠和刘光辉都在座椅上坐下了;黑狗儿在一张座椅上坐下。

胖大海将一杯茶放在了黑狗儿面前的木桌上。

胖大海:黑哥,这是清明节前的谷雨黄金茶,你品尝品尝。

黑狗儿闷闷不乐地点点头。胖姐给翠翠面前摆上一杯茶之后,坐下了。胖大海拘谨地站着。

胖姐:(对胖大海眨了眨眼睛)胖大海,你下去看着生意吧。

胖大海:(弓了弓身子)那好,你们慢慢喝茶。(退出)

黑狗儿:翠翠,你幺妹阿姨那里什么情况?

翠翠:唉,不吃不喝,两天了。大妹子阿姨现在那里看着。

胖姐:两天不吃不喝?这样子下去只怕会……

黑狗儿干咳了两声,胖姐止住了话。

胖姐:(尴尬地)这总得想个办法呀。

黑狗儿摸了摸旱烟袋,刘光辉赶紧给黑狗儿递上了一支烟。

翠翠:(拍了一下刘光辉的手,小声说)小宝在呢,别抽烟。(低头在儿子的额头亲了一下)

黑狗儿看了看小宝,把烟放在了木桌上。

黑狗儿:(对刘光辉)光辉,你在酒厂跑业务,路子宽,有没有熟悉的好点的律师?

刘光辉:(摸了摸头)我熟悉的都是些老板。对了,我们酒厂有个法律顾问跟我熟。

胖姐:法律顾问?不知道行不行啊?

幺妹:人家可是个大律师!听说吉首好多大官司都是他打的。对了,他还来我家吃过小宝的满月酒!

黑狗儿:(看了看刘光辉)是不是你带来给我敬酒的那位?

刘光辉:对,就是他。

黑狗儿:(想了想)口才与人品都不错!那就请他来帮忙吧。

刘光辉:(想了想)请他来自然很好,只怕……只怕请不动人家。

黑狗儿:(迅速从衣兜里取出两万块钱放在桌面上)先拿这个钱去请。

刘光辉:爸,这不是钱的问题。

胖姐:那是什么问题?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黑狗儿:(瞪了胖姐一眼,迅速从衣兜里取出一张银行卡放在钱上面)这卡里还有三十多万,无论如何也要请来!这是命令!

刘光辉:那我就接受命令吧。

包厢门被推开,张红玉和向贵生推推拉拉地走进。

翠翠:爸、妈,快坐。

黑狗儿:(对向贵生)贵生哥,得把你的夫人借用几天,让她去陪幺妹。

向贵生看了看张红玉,张红玉走到黑狗儿身边的座椅上坐下。

张红玉:(对黑狗儿)陪幺妹,黑司令你去不更合适。

黑狗儿:(摆了摆手,严肃地)我不合适。你要不去,就还得辛苦翠翠。

张红玉:好,我去。(擦了擦眼睛)这一想起春春,我就想流泪,这孩子怎么就这么傻呀!

大家都沉默了。

 

106,日,大街,外景

黄叶在街道上打滚。黑狗儿在“周大福”首饰店门口徘徊。他咬了咬嘴唇,然后推门走了进去。

 

107,日,酉水河边刑场,外景

酉水河边的刑场,人头涌动。公路边停靠着一排警车,很多武警战士黑枪实弹地保持警戒。

彭大富、胖大海、大妹子、胖姐站在人群中,黑狗儿站在一个角落里。

啪!一声枪响。黑狗儿立刻闭上了眼睛,打了个冷战,接着按着胸口,慢慢地蹲下了。

啪!又一声枪响,黑狗儿又打了一个冷战,他慢慢地趴在地上,不停地抽动。

 

108,日,野外,外景

黑狗儿拉着一辆拖着棺木的木板车,彭大富、胖大海、大柱子、向贵生、大川在推板车,大妹子、张红玉、胖姐、翠翠、二丫头、妞妞在低声哭泣,幺妹独自站在山头上,茫然地目送一行人慢慢走远。

 

109,日,酉水河,外景

大雪纷飞。黑狗儿在划船,码头边停靠着一只大船,龙老大站在船头上。

龙老大:黑狗儿,快上来喝两口!

黑狗儿:谢了!龙老大,我刚吃过早饭!

龙老大:这么冷的大雪天!喝两口才热和!

黑狗儿:真的谢了!我要去钓我的美人鱼!

龙老大:你老情人都去做尼姑了!你还有心思去钓美人鱼?!

黑狗儿:莫开玩笑!我哪来的老情人咯?

龙老大:幺妹难道不是你老情人?她去狮子庵做尼姑了!

黑狗儿:(大惊失色)什么啊?!

龙老大:昨天听一个烧香的人说的!信不信由你!

黑狗儿心急火燎地掉转船头,猛力摇动船桨朝狮子庵方向爬去。

 

110,日,酉水河边,外景

船还没靠岸,黑狗儿就迫不及待地往岸上跳,脚一滑,不慎摔倒,打了一个翻滚,他情急之下抓住了一根木桩子,才没有滚下河去。他快速爬起,沿着被白雪覆盖着的小路,狗一样朝上爬去。

 

111,日,狮子庵,外景

黑狗儿冲进狮子庵的小院内,闭目矗立在那儿。他轻叹了一口气,无力地睁开眼睛,昂起头。

院子边立着一根高杆,高杆顶端挂着一面被冻僵了白色旗子。

从狮子庵内传出木鱼声:笃、笃、笃、笃、笃、笃……

黑狗儿睁开眼睛,慢慢地向前迈出两步,又停住了。他长叹了一口气,又闭上了眼睛,紧闭着嘴唇,眼皮在跳动。他鼓足勇气,快速向前迈出几步,来到大门前,然后猛地睁开了眼睛。他看到了跪在庵内敲木鱼的一个尼姑的背影,然后就摇摇晃晃地跪倒在地。

雪,依然下着,很快就把黑狗儿装饰成一个雪人。

一个瘦小的老尼姑蹒跚着来到门边。

老尼姑:慧灵,你来看看。

慧灵(幺妹)丢下小棒子,来到门口,看了一眼那个雪人。

慧灵:师父,那是黑狗儿。

慧灵说完,走回去,跪在观音菩萨的雕像前敲木鱼。

老尼姑摇了摇头,快步走到雪人前,用衣袖抹去了雪人脸上和头上的积雪,仔细一看,再拍了一下黑狗儿的头。黑狗儿微微睁开眼睛。

老尼姑:(双手合十)阿弥陀佛,施主,你请回吧。

黑狗儿又闭上了眼睛。

老尼姑:施主,好大的雪,还是趁早下山去吧。

黑狗儿仍是一动不动。

老尼姑摇了摇头,走到慧灵身边。

老尼姑:(小声说)只怕会死人的,总得想一个办法呀。

慧灵站起来,快步来到黑狗儿跟前,用小棒子敲了一下黑狗儿的头。

黑狗儿快速睁大了眼睛,泪水翻涌而出。

慧灵:(双手合十)请你下山吧,阿弥陀佛。

黑狗儿:(哽咽着)你不答应跟我下山,我就跪死为止。

黑狗儿想要呕吐,他按了安胸口,从嘴角淌出一道鲜血。

慧灵:快点走吧!算我最后一次求你了。

黑狗儿:你这样还不如干脆把我一刀杀了!

黑狗儿又开始呕吐,他低下头,一口鲜血吐在了雪地上。

黑狗儿:(抬起头,微笑着)幺妹,你嫁给我吧!我们马上就结婚!

慧灵哆嗦了一下,然后缓缓走到院子的石坎边。

慧灵:(轻言细语地)我数三声,你要不走,我就跳下去。一,二……

黑狗儿:好!我走!(挣扎着爬起来)我走!我走!

黑狗儿踉踉跄跄地走出院门,朝向山下走去。他在经过一个斜坡时,不小心滑倒了,他就坐在那儿嚎啕大哭起来。

慧灵转身走到狮子庵内,跪下,继续敲木鱼。

黑狗儿:(画外音)嗷嗷……嗷嗷……呜呜……

 

112,日,狮子庵,外景

慧灵用一把铁铲在院子里铲雪;老尼姑站在门口看了看天空。

老尼姑:只怕还会下雪,铲了也白铲。

慧灵:怕来人了没法落脚。

老尼姑:这大冷天的,谁还会来?

慧灵:只怕会来。

老尼姑走进庵里继续敲木鱼。从山下传来黑狗儿唱山歌的声音。

黑狗儿:(画外音)山上的妹妹你听着,哥哥有话对你说,妹妹的脸儿像花朵,开在哥的心窝窝。

慧灵扛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大袋子,摇摇晃晃地走进庵内。

慧灵:师父,我在院门口发现了这包东西。

慧灵把大袋子放在门边,袋子口松开了,倒出来一些小菜和一袋子大米。

老尼姑:这是菩萨显灵了,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113,日,酉水河,外景

白色的长河;一只孤单的船儿。黑狗儿头戴斗笠、身披蓑衣、双手握着钓竿,坐在船头钓鱼。

    黑狗儿:(画外音)美人鱼啊,回头算算,我在这里陪伴了你多少年啊?十年?二十年?三十年?都不对,回头算算应该是整整的四十二年了。这四十二年来,我对你倾注了太多的希望和爱,在我的心目中,你不再是一个法力无边的神,而是一个活灵活现的人,一个与我朝夕相处、心灵相通的人。我们虽然人河相隔,但是我完全能感受到你的一喜一悲,一颦一笑;当然,你也一定能够感受到我的息怒哀乐,我的每一次心跳;就算我现在发现你只是一只平常的鱼那又怎样呢?毕竟你给予了我那么多的激情与梦想,以及对美好生活的无尽向往。我应该谢谢你,并代表我的爷爷我的爸爸一起来谢谢你,谢谢你陪伴我们度过了那些懵懂、青涩而又光辉的岁月,无畏风雪,不怕嘲笑,不惧跌倒。你看,多么灿烂美丽的世界啊!整条酉水河上再没有其他人,只有我和你;而我此刻最想说的,还是那最古老的一句,我爱你,真的真的很爱你!

雪依然在下。

黑狗儿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与此同时,他感觉到有一股力量牵引着钓竿猛地往下沉。他双手紧紧地握住钓竿,惊喜地站起来。

黑狗儿:美人鱼!是你吗?

鱼在水中一阵乱窜,牵扯着钓鱼线左摇右摆。

不远处的水面上,翻滚出一条金红色的大鱼。

黑狗儿:啊!美人鱼!真的是你!我看到你啦!哈哈!啊!

黑狗儿拉着钓鱼线,目不转睛地欣赏着美人鱼浮在水面上游来转去,脸上荡漾出自豪的笑容。

黑狗儿慢慢收线,美人鱼慢慢地游到船边。

黑狗儿从船舱边拖出一张渔网,撒下河里,网住了美人鱼,然后再把它拖上船。

美人鱼在渔网中挣扎着,金灿灿的。

黑狗儿蹲下来,慢慢地趴在美人鱼身上。他闭上眼睛,不停地在美人鱼身上轻吻着,忍不住泪流满面。他睁开眼睛,见美人鱼张合着大嘴,他傻乎乎地笑起来;可他马上不再笑了,他看到美人鱼的嘴角正在流血。他哆嗦着,伸出双手去擦鱼嘴上的血。他突然捏住了那只冰冷的鱼钩,双手剧烈地颤抖起来。

黑狗儿终于解脱了那个钩子。他抱着美人鱼低泣起来。

(镜头拉远,俯拍)雪停了。夕阳的光辉如火般在雪地上燃烧,在酉水河上燃烧,在船儿上燃烧,在黑狗儿身上燃烧,在美人鱼身上燃烧。

(镜头拉近)黑狗儿快速解开了缠住美人鱼的网,坐起来,抱起鱼头,在鱼嘴上轻吻了三下。然后他抱着美人鱼站起来,想把它丢进河里,却没想到,美人鱼用力一弹,在空中打了两个翻身,然后跌进了河里;与此同时,黑狗儿也跌进了河里;连同黑狗儿跌进河里的,还有一张渔网。

黑狗儿像一只落网之鱼用力挣扎,但挣扎了几下,便不再挣扎了。

黑狗儿睁大双眼四处巡视,他看到一只金光闪闪的美人鱼正向他游来。

 

114,日,狮子庵,外景

慧灵和老尼姑在敲木鱼,慧灵的棍子突然跌落在地。

老尼姑:慧灵,看来你的尘缘未尽,你还是下山去吧。

慧灵:师傅,真的会有来生吗?

老尼姑:信仰和爱一定可以传承;如果此生虚度、创下罪孽,那么死又有何妨?来生又有何意?

 

115,日,酉水河,外景

(背景音乐《大鱼》)

蓝色的河里,美人鱼慢慢靠近黑狗儿。

美人鱼:黑狗儿,你快要死了,赶紧许下你的三个愿望吧!

黑狗儿:这是真的吗?

美人鱼:(忧郁地抱起黑狗儿)当然是真的。

黑狗儿:你赶紧让幺妹还俗吧!让她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美人鱼:第二个愿望呢?

黑狗儿:让幺妹过上幸福美满的生活!

美人鱼:第三个呢?

黑狗儿:把我未尽的生命转赠给幺妹,让她带着我的希望继续活下去。

美人鱼:那么你呢?你呢?

黑狗儿:只要幺妹还活着,那么我就仍然活着,她就是我全部的爱和生命。

黑狗儿推开了美人鱼,慢慢地沉入河底;连同黑狗儿沉入河底的,还有一枚金戒指。

 

116,日,狮子庵,外景

(背景音乐《大鱼》)

慧灵给老尼姑叩了三个头,然后跑出大门,来到院子里的雪堆边。她快速扒开雪堆,从里面取出一个盒子;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枚金戒指。她取出戒指,对着天空;阳光穿过戒指,照射在慧灵的脸上。

慧灵的脸上展露出阳光般温暖的笑颜。

(镜头拉远,俯拍)狮子庵,大山,酉水河……

 

117,日,酉水河,外景

(背景音乐《大鱼》)

深蓝色的河里,一条金红色的大鱼在游动,慢慢消失在视线里。

(剧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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