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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本名:山野木屋(最后定稿) |
【原创剧本网】作者:王芳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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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剧本:《山野木屋》最后定稿
【关键词】:农村题材 残疾 爱情 励志
时代背景: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初,江南某农村。 (正文)
字幕:
此片献给对生活充满爱的残疾人。
1、晚上,灯下,内。
一间房,黢黑黢黑,阒寂凝重。兴胜脖子挂起手电筒,凭借手电光亮,将一件件衣服塞进行李袋,随后拉上袋子拉链来到窗前,扳弯两根窗筋,先将行李袋丢出窗外,然后爬上窗户,侧身挤出窗外,毅然决然离去。
2、拂晓,黄土坞,外。
空镜:晨星寥寥,寂静无声。 仰望:东方山巅上空出现微弱光亮。 鸟瞰:茫茫山野,清幽朣朦一片。 一条带子似的机耕道从山涧峡谷蜿蜒伸去,时隐时现。谷底河面掀起星点浪花。 机耕道绕过马蹄形黄土坞,又朝大山深处持续延伸。 黄土坞外侧,悬崖谷底,有微弱流水声。内侧,一条人行小路从两个制过泥瓦坯的厂棚边伸向里边砖屋和木屋。木屋右侧有间厨房,厨房外围堆满烧火柴,正面门洞射出微弱光亮,缕缕饮烟云绕屋脊。此刻,山秀正在厨房生火做饭。 陡然,公鸡高亢,划破宁静画面。天也比刚才亮了一点。 镜头缓缓从空中推近地面,画面水流声越来越大,人们逐渐看清黄土坞怆凉全貌。机耕道悬崖外边谿壑怪石零乱,清亮河水淙淙流着。河对岸,山壁陡峭,岩隙间树木牂牂。内侧,两个制瓦棚盖制的茅草早已腐烂,只剩架子。其中一个厂棚已坍塌依然伏在那里无人动过,棚架腐烂地方有的重新长出毛草。也就在这个厂棚后面,紧靠山坡梯田土圹有个烧制青瓦窑洞,洞口与四周毛草篷生,露水瀼瀼;木屋是戗木支撑的简陋、古老、倾斜破屋。屋山头几个伸出檩头分别挂着犁、耙等农具,屋顶盖制的杉木皮有几处腐烂。屋檐挂起干红辣椒和大蒜头。堂屋门边一只拐杖隑在木板壁。右侧厨房,后门直通水凼,陈旧竹枧引来清亮山泉,一天二十四小时流入木桶,膨出。木桶边,小木桩上端常备舀水竹勺;左侧靠近山边荫翳处有座牛栏,牛栏楼上堆满稻草;牛栏旁,梯田禾苗深绿油油,禾叶尖与蜘蛛网积满剔透露珠;木屋对面约五十米远有座简陋砖屋,窗洞没有窗页,走廊砖柱之间横串豆子、玉米棒等农作物,外墙挂起蓑衣、斗笠,一把木把青布伞和一只拐杖隑在墙脚;一块三分地大小菜地离砖屋不远,生长着萝卜、白菜。整个画面被浓浓晨雾笼罩,不时传来嗈嗈鸟叫。 (切至) 亮儿:(身穿青布衣裳,手拿牙膏皮和红塑料杯,杯中装有牙刷,紧皱眉头,从木屋来到厨房)妈,牙膏实在挤不出了。 山秀:(五官端庄,肤色红嫩。她往门外泼出一盆水,水差点完全泼在老黄狗身上。老黄狗起身洒一下溅在身上水珠,乖顺走进厨房。山秀转身,独脚跳到碗柜边,将手中发黑木盆放到撑架下,憔悴的脸夹杂疲倦和忧郁)我教你一个办法,用火钳夹挤。 亮儿:(往灶边靠拢,稀奇地)真的? 山秀:(忙着事,淡淡地)妈还逗你。你每次挤完,我还要好漱几次。 亮儿:(来到灶前,拿起火钳夹挤牙膏)“妈,用火钳夹挤牙膏可能就只有我们一家了。” 山秀:你以为赚钱那么容易。妈跟你说,人从少就得养成吃苦耐劳习惯。 亮儿:(几次夹挤牙膏皮,尚未挤出牙膏,又将牙膏皮折叠几下,继续用火钳夹挤):妈,我们班里的茶花她爸手残疾了,她爸到县民政局走了一趟,挣回八佰元,够她家用一年的了。妈,你何不也去民政局走走? 山秀:(望着亮儿,和善,不紧不慢地)你呀。人人都向国家伸手,再富的国家也会被人要穷。人得靠自食其力才会幸福长久,不要以为自己艰苦一点,就老想着让人救济。 亮儿:妈,有人救济,轻轻松松有钱花不好吗? 山秀:我们还能挣钱,为什么要让别人救济?人不到万不得已,就不能随便向人伸手。 亮儿:(娇憨羞笑)妈,你的梦想是什么? 山秀:(惙惙看着亮儿,暂停小伙)妈有两个梦想,一想置身外面大千世界自由飞翔。现在妈的第一个梦想已被破灭,就只剩下第二个梦想了。 亮儿:(执拗催问)你的第二个梦想是什么? 山秀:妈的第二个梦想,就是希望你长大了有好日子过,能在黄土坞走出一条适合于自己发展的路,在深山村率先致富。 亮儿:妈,致富难吗? 山秀:(平常地)肯定难。所以妈才要你好好读书。不把书读好,你就会跟你舅一样傻,什么都不会懂。 亮儿:妈,牙膏老是夹挤不出,你不是骗我的吧? 山秀:(跳拢亮儿)来,让妈教你。要这样。(她将牙膏皮滚成筒状,递给亮儿)现在你夹,肯定能夹出牙膏来。
3、早晨,黄土坞,外。
山顶初日曈曈,山坡梯田传来青蛙叫声。山秀坐在砖屋空坪,心不在焉编织斗笠。老黄狗陪在她身边。她抬头,见亮儿从木屋厨房走出,朝砖屋走来,发现他嘴边粘有两粒饭。 山秀:(友善地)亮儿,嘴边两粒饭还想拿到学校去吃? 亮儿:(嬉笑,用手抹去饭粒,走进砖屋,又从砖屋背起书包出来)妈,我去上学了。 山秀:(编织着斗笠,嘱咐)亮儿,放学了,别在路上贪玩,过两天你傻胖舅要结婚,妈没空,你要早些回来帮妈作些事啊。 亮儿:(往机耕道走去)妈,这话你跟我都讲好几次了。你不说,我也不会在路上玩。 山秀:(又朝砖屋轻声喊)傻胖,傻胖。 傻胖:(光着油光黑亮上身,提起皱巴巴的泥巴裤子,边走边系裤带,从砖屋跩步出来,赘肉颤动,声音嘶哑,优哉游哉地)姐,我起来啦。(他停在山秀跟前,傻呵呵地)姐,人为什么要结婚呀? 山秀:(白一眼弟弟)为了成家立业。 傻胖:(愣着)姐,什么是成家立业呀? 山秀:(停下工夫,再次乜斜弟弟,加重语气)成家就是讨老婆结婚,跟老婆生孩子过日子。立业就是跟老婆一起创建家业,让家发展壮大起来。这下懂了吗? 傻胖:(似懂非懂,兴奋朝木屋走去)哦····我要结婚啰,哦····我要成家立业啰。 山秀:(望着傻胖走去的背影,苦涩一笑,百般无奈摇摇头,学舌地)就只知道哦、哦、哦,还不快去吃饭,菜在灶上热着。这几天要多背几捆柴回来,等你结婚那天烧。另外,牛仍要看好,别把人家油菜给吃了。
4、早晨,外省某火车站台。
站台边,前来上车乘客络绎不绝。 兴胜墩矮厚实,肤色带黑,发型长而紊乱,一身绦纶面料布满折叠皱纹。他提起旅行袋张望着快速来到火车站台,验票,走进火车。
5、外省某农村,黄昏,外、内。
天边浮着几朵红云,绚丽多姿。 山边,翠绿坡地上,几十户人家依山稀散而居,房屋大多以砖木结构为主。村落一侧,田野上生长着绿油油的禾苗。 兴胜家夹居山边,是座三层砖木结构楼房,主楼旁紧挨一个偏厂厨房。 镜头从厨房门口推进厨房 莲莲:(留着女式男发,身穿红褐色涤纶中山装套服,脚穿红色高跟鞋,脸上凶巴巴横肉呈红褐色。她系起围裙正在灶前炒菜,不时朝厨房外粗声大喊)嫘嫘!送饭! 嫘嫘学生打扮,齐耳短发,圆脸微胖,皮肤娇嫩透红,整个人折射文静拘谨。她从楼梯间下来,走进厨房,端起热气腾腾饭菜走出厨房,从主楼堂屋进入莲莲卧室。 莲莲卧室内,一架宽大高低床靠墙摆着,上挂一床淡红色丝织围帐。床左侧摆着大红衣柜,其上镶嵌二块约120厘米长、40厘米宽拭衣镜。右侧地面整齐摆放一双黑色皮靴和红、黑两双高跟皮鞋,几双不同颜色拖鞋。高低床靠墙大半节映在二块试衣镜内。床正前方摆放一个梳妆台和一台十七寸金星彩电,一台VCD。梳妆台边框内放有雅芳、大宝化妆品。另外,在摆放彩电、VCD桌面上零星放着几片影碟光盘。上方空中拉起铁丝,用衣架晾挂几种不同颜色女人内衣内裤,以及宽松柔软的睡衣二套。天花板墙角用白色妆饰材料镶边,中央悬吊华丽吊灯。 嫘嫘:(端起饭菜经过母亲卧室,来到进入里间房门前,放下门框挂扣,走进光线暗淡的里间房。这间房没一件像样家具。她站在爸爸床前,隔着黑得发黄的苎麻蚊帐,怜爱地)爸,饭来了,起来吃饭吧。 嫘嫘见没回音,撩开苎麻蚊帐,床上没人,便巡视房内,发现窗户铁条被掰弯,桌上留下鞋印,于是返回厨房。 嫘嫘:(畏葸地)妈,爸走了。 莲莲:(惊骇地)他逃走了?(莲莲心急火燎彳亍)快!去把你大舅、二舅叫来,我们得赶紧把他给追回来! 嫘嫘:(用哀求目光看着母亲,恳求)妈—— 莲莲:(厉色地)你连妈的话都不听了?你是妈的女儿吗?快去! 嫘嫘:(怔忪地)妈,追回来也没用。就让他去吧。爸怪可怜。 莲莲:(凶恶、威严逼迫)妈教你去就去!不然,妈连你也一起不要了! 嫘嫘心悸瞟看母亲,违心朝屋外走去。
6、上午,外省某火车站,外、内。
火车气笛响起,车轮滚动。 车厢内,莲莲、明成、明放、嫘嫘和其他乘客坐在座位上。莲莲盛气陵人手抱胸前,身子斜靠座位,两眼像喷火。 明成:(良久后,打破沉寂,胆怯地)姐,前些年你死活闹离,而今又死活不离,我都看不懂你心里唱的是哪一曲了。世上好男人那么多,干吗总缠着一个负身汉不放?十三年了,你总这样过,就不觉得累? 莲莲:(凶悍地)姐就是咽不下这口恶气!我真想把他阉了。 明成:(倦意看眼莲莲)阉了,他们肯定照样相爱。我们还是在下站下车回家算了。 莲莲:(又增添几分憎恨)你!你不帮姐,姐找谁帮?! 不少乘客被嘈醒,好奇看着莲莲。 嫘嫘:(谨怯眄母亲)妈,离就离了。爸在你面前怪可怜的。 莲莲:(幽愤望着女儿)你爸不让我幸福,他也休想得到幸福!我要报复!极度的报复! 明成无可奈何,不以为然瞟看莲莲,背沿座位靠背滑下。 明放:(看着明成抱怨)你也真是。你能让他凭着性子跟别的女人糊来? 明成:(闷气)气别往我身上散。我听你们的好吗。
7、早晨,黄土坞,外、内。
木屋空坪,一片祥和喜气。牛砣与王兄在娴熟刮着猪毛。另一处,甲、乙两名年轻少妇正在杀鸡宰鸭。傻胖蹲在一个大灶前帮牛砣烧火开水。 山秀身着朴素,手搂红绸被面,破例撑起拐杖从木屋堂屋出来,向砖屋而去···· 砖屋空坪停放一辆自行车,刘二文质彬彬站在四方桌旁裁剪红纸,右边摆着笔墨。一名白须老者衣着整齐,陪在刘二身边。两名妇女在砖屋堂屋涂抹浆糊沾贴大红‘双喜’。山秀二姨正在傻胖房内为傻胖铺垫结婚新床。 山秀脸上荡漾幸福,倏地羞瞟刘二。 刘二视线与山秀视线相遇,甜甜微笑。 山秀:(不停步,娇羞走进傻胖房间)二姨,我就这个被面最好了,你看行么? 二姨:(走拢山秀,拿过她手上被面看了一下,又跟山秀将被面展开拉起,看着被面,甜爽地)算了,就用它。 不一伙,山秀又从砖屋出来,折回木屋。 木屋空坪,牛砣和王兄所宰的猪已开腹挂在木屋山头,他们正在一旁翻弄猪大肠和猪肚;甲、乙少妇鸡鸭也开破完,分别装在两个木盆内,她们正朝厨房后面水凼走去清洗鸡肠鸭肚。 厨房后面水凼旁,丙、丁两名妇女用脸盆分别在洗姜洗葱。 少妇甲:(和蔼地)让一下。 少妇乙到木桶舀水。 丙、丁两名妇女起身腾出地方,让给甲、乙少妇。 (切至) 砖屋前,四方桌旁,刘二写好最后一个‘彩’字,将‘张灯结彩’横联摆在桌上端详片刻,便把横联抹上浆糊,贴在砖屋堂屋门上方中央,随后,后退几步,端庄站着,欣赏整个对联。几个青年和一个脸上布满皱纹的老爹精神矍铄一起凑拢欣赏喜联。 老爹:(面带微笑,看着喜联读着)庆新婚喜炮齐呜皆大欢喜,迎上客笑颜满屋举家同乐。张灯结彩。好、好、好啊,到底是肚子里有墨水的人行。完全符合我们山区特点。刘二,明年我孙子结婚也请你来写。 刘二:(高兴地)行啊。 狗崽:(腼腆站在一旁,仔细盯着刘二)刘老师,你有一米七几? 刘二:刚好一米七零。 狗崽:(敬佩地)看你斯文的样子,我结婚也请您来写对联。 刘二:(眯笑)狗崽,我笔秃字潦没现丑吧? 狗崽:(脸羞红)没有。全村属你写的字最好。到时候我一定来请。 刘二:(诙谐眯笑)行。写喜联有酒喝,我一定来。希望你们孔夫子不嫌字丑。 老爹:(答讪)刘二,你也太谦虚了。你几时没喝酒了?(他停了停)秀才,你也带个学徒吧,等你写烦了,也好有个顶替的。 刘二:(谦虚一笑)看老爹说的,几个粗字,村里哪个不会。(他从桌上拿起两幅对联朝木屋走去,分别在堂屋门两边和厨房门两边及上方贴上‘新政策新气象改革开放处处新,好人家好事多移风易俗件件好。天地有佳;清茶迎上客,淡酒宴佳宾。高朋满座。’等喜联。) 牛砣:(凑拢看了看,翘起大母子,笑着赞叹)行啊,刘老师,你真行。
8、上午,黄土坞,外、内。
机耕道岔路口,三个小孩在张望。远远地,他们看到两辆拖拉机正朝黄土坞驶来,于是心蹦跳起来。 牛崽:(八岁,高兴地)新娘来了。快,你们俩去告诉傻胖哥哥。 猪崽:(六岁,倔强地)我要看新娘,让毛狗去。 毛狗:(七岁,推让)我也想看新娘,还是牛崽去。 牛崽:别推了,再推他们就到了。还是三人一起去。(牛崽带头往坞内跑)你们还愣着,还不快走,大人们会怪我们的。 毛狗和猪崽不情愿跟着牛崽跑了起来。 三个小孩(离木屋很远,就分别边跑边喊)来啦,来啦。 老爹:(走拢小孩,惊奇问)谁来了? 牛崽:(靠近老爹,气呼呼地)新娘他们来了。 老爹:(往回数步,兴奋吩咐)大家各就各位,新娘他们来了。(他在空坪张望几下,大声喊)山秀!山秀! 山秀:(在木屋内应声。【画外音】)呃。 一下子,在场人开始躁动起来。 妇女甲:(喜上眉梢)他们来得早,来得快。肯定早生贵子。 妇女乙:(讥笑)她能不着急吗? 妇女甲听出妇女乙言外之意,没再答理妇女乙了。 王兄:(忙着事,羡慕地)傻胖不费心,不费力,一下就得了个漂亮廉价老婆,走运呀。 牛砣:(吊儿郎当反诘)‘六月栽茄,管得作伢’。为何你不要? 王兄:(叹息,摇头)可惜我有老婆了。 牛砣:(炫鬻)王兄,你信么,像她这样的女人特别懂性爱。 王兄:(继续摇头,低音,憨直地)什么是性爱?我不懂。 妇女乙:(趣味靠近牛砣,笑着绕舌)你性爱都不懂,装哩。你们信么,在店里接过客的女人,那东西有特异功能,男人特喜欢。 牛砣:(睃一下妇女乙,起劲地)听到了吗?这下总该知道了吧。亏你还是结过婚的男人。改日你到这里来试试? 老爹:(路过,严肃制止)牛砣,你少说几句,没人把你当哑巴! 牛砣:(冲王兄嘻嘻笑着)老爹,这样说你懂?王兄,你还不如老爹哩。 老爹挥手,佯装要打牛砣。 牛砣嬉笑躲闪。 刘二从木屋手拿几封爆竹出来,朝机耕道岔口走去,恭候新娘一行。几个四五十来岁勤杂妇女也陆续涌向岔口,等看新娘。 镜头随老爹跟进木屋。山秀手撑拐杖从房内走出,来到木屋堂屋。傻胖穿着新衣坐在门槛上,衣扣扣错了位,使得左右衣襟上下不齐。 老爹:(停在堂屋门口,看着山秀,急切地)山秀,快!你跟傻胖到砖屋楼上避让一下。 山秀:(和蔼应声)噢。(她手扯傻胖):走啦,跟姐到那边楼上躲一下。看你的扣子都扣成怎样了?(她立刻将傻胖衣扣解开,替他重新整理衣扣) 傻胖:(嘟哝,显现骄傲神色)扣错了没事,反正她看的是我今天穿了新衣。 山秀:(帮傻胖扣好衣扣,见傻胖仍然怔怔站着没动,便牵起他的手拉了一下)走啦。 她们从木屋出来,朝砖屋走去。 山秀:(路上遇见精神矍铄的二姨,便微笑着)二姨,今天把您辛苦了。 二姨:(友好笑笑)应该的。你们上楼可要小心点。 山秀:(陪笑)谢谢二姨关心。(催促傻胖)快点,你老婆就要到了,还磨磨蹭蹭。 二姨:(深沉看着山秀离去,慰籍地)大姐,你这个家有山秀照看,你在九泉也应放心了。 傻胖:(被牵手,一边往砖屋走,一边不停傻问)姐,我俩为什么要躲起来?我不是要跟娟子成家立业吗?躲着人家,就不怕人家生气? 山秀:(把拐杖隑在楼梯旁,在傻胖扶助下,吃力往楼梯上爬)这是苗族风俗。人家才不像你这样不懂事。新娘进屋不与见面,是为了今后少跟她冲突。站到楼上就是在新娘之上的意思,意寓今后她欺负不到你,与成家立业是两码事。 傻胖:(傻乎乎地)太没味了。我想去看水娟长什么样?看她跟我一样好玩吗。 山秀:(严斥)就只知道玩!她日后与你整天在一起,还怕见不着她模样? 傻胖:(倔强摆动身子,撒娇)我想去嘛。 山秀:(调转头,瞪眼看着傻胖)还说,姐就要骂你了。 傻胖:(怵惕服软)那就算了。 他们说着,爬到楼上。 (切至) 机耕道岔口,媵人队伍陆续从拖拉机车厢下来,五个小伙则在另一个车厢搬弄嫁妆。刘二站在机耕道上边点燃爆竹。水娟亲友们磨蹭一阵,分好先后次序,朝砖屋方向走去。领亲娘帮新娘一手提着花篮,一手提起马灯,走在队伍最前面。水娟手拿未开的红花伞,落落大方尾随在领亲娘后面,再后就是水娟亲戚们与五个挑嫁妆小伙。当新娘走到木屋空坪,她亲戚有人提醒: 亲戚:娟儿,把伞撑开。快进门了,怎么这个时候还不把伞撑开? 水娟迅速把伞打开,没走多远,旁边老爹示意二姨去夺水娟手上红花伞。 二姨:(立马走拢水娟,友好笑着)外甥媳妇,今天累了吧?把伞给我,我替你拿着。(说话间,她利索夺过水娟手上红伞,收起,与领亲娘最先走进砖屋。) 刘二点燃的爆竹在空坪上响得更紧了。牛砣又递过几封爆竹给刘二,刘二将爆竹每封拆开一端,点燃,丢在空坪,顿时,爆竹声响切云霄,青烟遮挡了人群。 砖屋堂屋,一片笑语喧哗。沏茶、递烟、递糖,忙碌不停。 山秀撑起拐杖和傻胖转圈,从洞房对面房出来,主动与客人打起招呼。 傻胖尾随山秀,然后找到水娟,在她跟前左瞧右看,上下升降打量,傻乐着用手摸她衣上红花图案。 水娟:(乜斜傻胖,将他的手拉开,强出笑容来到山秀跟前,甜甜地)姐。 山秀:(微笑)娟子,姐总算把你盼回来了。(山秀把身边二姨拉一下,介绍)娟子,这是二姨。 二姨微笑着望着水娟。 水娟:(甜蜜地)二姨好。 二姨:(惬心捧起水娟的手)好。大家都好。现在我们总算替姐完成了这桩心愿。外甥媳妇,你要善待好我外甥哦。 水娟:(憨厚陪笑)二姨,你放心。我会的。他是我男人嘛。
9、傍晚,黄土坞,外。
夕阳从后山斜射过来。木屋、砖屋两处空坪坐着十几桌乡民在酣畅饮酒。他们男人与男人一席,女人与女人一席,青年与青年一席,其中有两桌青年男子在划拳助兴,场面一片喜气祥和。 山秀撑起拐杖在席间来回走动,回收空碗,不时与刘二碰面。 刘二顺便拿起桌上空碗递向山秀,并向山秀投去炽热目光。 山秀嫣然羞笑,擦肩而过。 水娟和傻胖由老爹陪同在逐席敬酒。他们刚敬完一席,水娟则一边向客人说笑,一边将傻胖的手重撴一下,转身站到大猛、牛砣、王兄、林强、家富、金娃、银娃、铜娃筵席旁。 傻胖反应迟钝,笨拙转过身站在老爹旁边,很快又垂涎三尺伸长脖子,两眼直盯桌上一碗扣肉,舌头不时伸出唇外,绕上下两唇绕动。 老爹:(面带微笑,畅快地)大伙乡里乡亲,为了我侄儿侄媳婚事劳驾,特别是你们这伙青年,今天更是辛劳,现在就由侄儿侄媳多敬大伙几杯,算是答谢了。如有怠慢,还请大伙见谅、海涵。 水娟:(娇媚看着大猛,津津乐道)大猛哥,你听懂我叔的话了没有?今天你辛苦了,可要多喝两杯。 大猛:(手拿香烟,开心嚷嚷)辛苦什么。为了傻胖的婚事,再辛苦我也乐意。 水娟:(怨气撴着傻胖的手,示意傻胖跟上,然后挪动腰肢,转圈来到大猛身后,脸色瞬间又变得喜笑颜开起来)就凭你这句话,我得先从你敬起。 老爹:(将傻胖盘子上的三只酒杯倒满酒,轻推傻胖)过去。 傻胖端起盘子,笨拙来到水娟身旁,看着一中年男子夹起一块扣肉送往嘴里,垂涎欲滴直咽口水。 水娟:(笑着用手从大猛嘴里轻佻夺过香烟,当烟快挨自己嘴唇时,水娟又突然意识到什么,机警向众人笑笑,尴尬地)开个玩笑。哪有女人吸烟的?(她又将烟塞回大猛嘴里) 牛砣:(立刻大声附和)娟子,不用怕,今天是你的大喜日子,我们这桌年轻人特允你今天可以吸烟。大猛哥今天为了你的婚事确实辛苦了,你不多敬他几杯,实在有负他的盖世功劳。大伙说是不是? 林强:(笑着附和)我赞同牛砣意见。大猛必须得多喝几杯。 水娟:(立马恢复乖觉模样,从傻胖盘子端起杯酒)大伙瞧见没有,牛砣虽然平时说话油腔滑调,但现在讲话就非常在理。允我吸烟就免了,可是敬酒就不能免。(她将手上杯中酒机灵、狎昵灌往大猛嘴里):来,先喝了这杯再说。 大猛:(嬉笑躲闪)我没多大酒量。要敬就敬牛砣吧,他今天杀猪也特别辛苦。 牛砣:(笑着)我岂敢跟大猛哥比,是你的你推也推不掉。大伙说是不是? (隔壁席上有几个青年和金娃、银娃、铜娃、林强齐声笑着附和):“是!” 水娟:(安妩众青年)你们不要着急,今天最好,你们三兄弟像似约好一样,都坐到一席了。对于你们我会逐个逐个的敬。(水娟顺势将杯中的酒灌进大猛嘴里):是嘛,就得这样。(接着,她又从盘子端起第二杯酒)来,再来一杯。 大猛:(再次推让、躲闪)我的酒量实在不行。 水娟:(低头,狐媚斜视大猛,左手放在大猛肩上捺掐,右手端起酒杯继续乐滋滋地往大猛嘴里灌)我管你酒量是大是小,莫非连我给你敬酒也不喝了? 大猛:(从水娟眼神收获一种神奇情感,果敢接过水娟手中酒杯,心领神会看着水娟,连声说)喝!喝!今天是娟子最喜庆的日子,娟子敬的酒岂有不喝之理。(他一边举杯,一边抬起眉梢瞟望水娟,将酒一饮而尽) 水娟:(忽然转身,对老爹)叔,你把酒壶给我,现在就剩这最后一席没敬了,干脆你也去找个地方痛快喝上几杯,等一下,我把这席酒敬完,我和傻胖再来敬你。 老爹:(将酒壶交给水娟)敬酒就免了,自家人随便点还好些。那我去了。(他东瞧西望,向四周寻找空位) 傻胖也想跟老爹离去,刚动步,就被水娟揪住。 水娟:(厉色地)走死!陪我一起敬酒。 傻胖只好傻愣站着,心里总想趁早吃到什么。 牛砣:(嬉皮笑脸)就让他去吧,他站着也是站着,反正没他事,看他怪难受的。要不你就插进我们这桌一起喝怎样? 水娟:(对傻胖没好气地)你就去吧。再不吃,你就要饿死了。(转身又重新面对大猛)大猛哥,凭你刚才表现,有机会进城我还会请你喝‘二奶茶’。 “啊!”众人哗然喧笑,视线稀奇往这边张望,惟独上了年纪有些辈分的人,脸上都产生了亵渎、鄙薄表情。 牛砣:(戏耍笑着)娟子,这‘二奶茶’是不是人人有份啊? 水娟:(机灵借题发挥)当然有份,不就是两杯加牛奶的茶吗。大伙都听着,也许还有不知道我娟子是最热情好客的人,从今往后,不管你们是谁往这里路过,我都希望你们能进屋坐坐,歇歇脚,喝杯茶什么的,我娟子都非常乐意热忱接待陪侍你们。 大猛:(突然站起,兴奋转身嚷着)有你这句话,我们一定会常来。你们说是吗? 牛砣:(亢奋地)是! 这时,往这边张望的视线越来越多,还有五人站了起来。 机耕道岔口,山秀在一旁送客。 山秀:(友好地)刘二婶,你们今后到镇上去赶集要进来坐,我家虽然没什么招待你们,就算喝杯清茶,当是歇脚。 刘二婶:(五十岁)会的。你这里还真是个歇脚的好地方,我们会进来的。你去陪上亲吧,我们就不用你送了。一个村的人,不管你怎么送也是送不走的。 刘二婶一行五人一同离去。紧接着,刘书记手拿竹签在嘴里插着牙缝,也从小路下来。 山秀:(脸上堆着笑)刘书记,让你破费了。今儿个酒喝起了吗? 刘书记:(一边走拢山秀,一边说):酒醉饭饱了。秀妹,我跟你说个事。 山秀:(泰然地)什么事? 刘书记:县民政局下来一床棉被,五件棉衣,十袋大米。过两天你到村里去领一件棉衣,一袋大米怎样? 山秀:(憨笑推诿)刘书记,我就不去领了。 刘书记:(不解地)为什么? 山秀:(乐观地)不为什么。我还行。 刘书记:这事我跟肖村长都商量好了,你到他家去领就是。 山秀:(感激地)谢谢村干部对我关心。我真不去领了。扁担长丘谢五保鳏寡孤独不说,手还残疾,饔飧不继。我那份就给他吧。 刘书记(心存敬意的【旁白】):你家徒四壁,可心中就想着别人。难能可贵啊! 刘书记右手抬在空中停了停,最后放下,敬意晃头离去。
10、晚上,黄土坞,外。
皓月当空。黄土坞两屋空坪,人去屋静。土蛙嘈杂声叫过不停。 傻胖凭借月光在木屋空坪搬桌凳;山秀撑着拐杖打扫完卫生,解下围裙,习惯性放下拐杖,朝砖屋跳去····她停在堂屋门前静静观望:堂屋家箱神龛燃着两支红色蜡烛,大红‘双喜’贴在神龛下方。山秀不时跳进堂屋,站在中间,心慰望着挂在神龛两边父母遗像,时而又看看贴在神龛内壁上的‘天地国亲师位’字样,疲惫中,脸上挂出淡淡笑意。 水娟房内,油灯在窗前桌上亮着,红漆嫁妆零乱摆放还来不及整理。水娟往窗外扔掉烟蒂,将一盒白沙香烟藏于抽屉内,换上一件紧身宽领上衣和一条百页短裙,头上塑料花依然插着。她从房里出来斜视一下山秀,佻巧来到她身边。 水娟:(柔情嬉笑)姐,你劳累一天了,怎么还不回屋歇息? 山秀:(友好看着水娟)没事。现在好了,你回来了,傻胖也就有家了。 水娟:(趴在山秀肩上,左手搭在她脖子边)姐,你说得对。你为他的确没少操心,以后的事就由我来操办吧。今天你累了一天,还是早回屋歇息啊。 山秀:(善意地)累是我应该的。傻胖完婚是我一生中最大心愿。今天是你们新婚之喜,姐是该回屋了。(再次心惬看一眼水娟,又望一下父母遗像,从砖屋知趣跳出,停在砖屋空坪上,幸福回眸整座砖屋,慰籍感油然写到脸上。当她放眼空坪,看见坐在空坪正想打瞌睡的傻胖时,便跳了过去) 山秀:(停在傻胖身边)傻胖,还愣在这里干什么?想睡空坪呀?还不进屋陪老婆? 傻胖:(揉揉眼,倔头倔脑坐在地上,羞怯地)姐,我怕。 山秀:她是你老婆。跟你成家立业的老婆。你不是想见她模样吗?现在时候到了,还不快去? 傻胖:(依然胆怯)我怕。 山秀:看你平时傻傻的,可到了这个时候还知道羞啊?不要怕,她是你老婆咧。快去! 傻胖缓缓从地上站起,不诚愿地朝砖屋摇头摆脑走去,并不时怔营回头看看姐姐。 山秀倚在桌边没动,目送弟弟。每当她看见弟弟回头,总伸手示意,要他大胆进去,直到傻胖进屋把门合拢,才放心朝木屋跳去···· 山秀跳到木屋堂屋门边,先将身子倚在门框,然后沿着门框滑落在门槛上坐着,目光盯着砖屋亮光的长方形窗口,直到那窗口光亮消失,她才把目光移到皎洁月亮上,凝思。
11、晚上,黄土坞,内。
水娟房内,月光射进长方形窗洞,把没有点灯的房间照得若明若暗。屋外土蛙嘈杂声不止。水娟在床上辗转反侧,最后她掀开被子,披上衬衣,从床上下来,点燃煤油灯,这时人们才看清,这是一间较为整洁的房间,泥巴地面除塞满嫁妆外,一张条桌摆在窗户下,一张便床靠墙摆放,两条二人长凳放在床的一端,其上摆着两口箱子。水娟从桌上抽屉拿出一叠黄色图片,欣赏片刻,塞进傻胖要睡的枕头底下,然后悠然来到堂屋。 水娟:(对恐愣在竹椅上的傻胖娇柔地)胖子,进房睡吧。夜深了,天凉哩。 傻胖:(踧踖地)不想睡。 水娟:(俯身,狎昵趴在傻胖虎背滑动)怪不得人家叫你傻胖。(动作越发放纵,披着的衬衣不时掉到地上)新婚之夜哪有不想妻的郎?跟我到床上睡吧。 傻胖:(愈加怔忪,欲起,却被水娟压得更弯了,于是挣脱)我说了,我不想睡嘛。 水娟:(脸贴傻胖脖子,双手抚摸他肥厚胸肌)你能告诉我,是为什么不想睡吗? 傻胖:(用力一挣,水娟差点摔倒)我怕。 水娟:(不知所措,好长时间生气望着傻胖。渐渐地,她又转过心,拉起傻胖的手,嘻笑)我都不怕,你怕什么。我是你老婆,给你传宗接代的老婆。跟我回房睡吧,在这里会着凉。 傻胖:(越发胆怯,连看都不敢正眼看水娟一眼)不!你去睡。我不想睡。 水娟:(仍在狎怩归劝,手又伸到傻胖胸前抚摸)别犟了,来,我帮你把裤子脱了。 傻胖:(倔强)不!我习惯了跟亮崽睡。 霍地,水娟再也按捺不住,恼怒哭了 水娟:好呀,我这辈子遇上一个连做爱都不会的男人,算倒八辈子霉了。我还怎么过呀?
12、拂晓,黄土坞,内、外。
山秀在木屋厨房生火做饭。催春鸟清脆叫声从山中传来。 傻胖:(背起一张四方桌路经厨房门口):姐,这桌子是谁家的? 山秀:(转身看了看)是大叉田刘家婶子的。别碰坏人家东西,损坏了要赔,知道吗? 傻胖:(憨厚地)呃。(他背起桌子大大咧咧往机耕道走去) 亮儿:(一面扣衣,一面来到厨房,后面跟着自家老黄狗)妈,饭快了吗? 山秀:快了。亮儿,等下去上学,顺便把门边四条凳子给学校旁边王爷爷家送去。 亮儿:(去灶上鼎里舀热水)妈,四条凳怎能一起背呀? 山秀:(平常地)你白撑饭啊?(水娟手提花篮,哭丧着路经门口。山秀一见,急忙跳出厨房,停在门外诧异地):娟子,你上哪去? 水娟:(没好气地)回家! 山秀:(惊疑地)怎么啦?按习俗回门得满三天,并且得妇妻双双一起回,快给我转来。 水娟:(潸然泪下)姐,那肥猪根本不管用,要我跟他怎么过吗? 山秀:(跳拢水娟)到底发生什么了?跟姐说说。 水娟:(勉强站着)他根本不管用,就像阉猪一样。 山秀:(不知所云,缓过一瞬,劝解)娟子,听姐说,(身体微微弓腰)别动不动就往娘家跑,这样可不好。俗话说:‘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傻胖人是傻了点,但只要你开排得当,居家过日就是个好男人。所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既然你想通了同意嫁他,就该有应对发生各种可能的心理准备。 水娟:(理屈)我哪有这样的心理准备。谁知他连那种事都不会? 山秀:(开导)夫妻嘛,有什么话不好说,有什么事不能教。兴许是他从未见过女人身的原故。你就耐心点,多教教他,也可用形体语言启发他。女人嘛,结婚第一天就往娘家跑,别人要知道了,还说是我这个做姐的有什么不是。就算给姐一次面子,把篮子给我,跟姐回屋。相信姐,往后的日子会慢慢好起来的。 水娟:(撒娇)姐,你要我跟他怎么过吗? 山秀:(继续开导)娟子,你是一个明理的聪颖人,宽想些,人要悟远点,等把肚里的孩子生了,孩子实实在在有了名份,到那时,他要还是什么都不会,姐就不再留你,一切全由你作主。来,跟姐回屋,早饭我都快做好了。 水娟犹疑摸摸腹部,良久过后,跟山秀朝砖屋缓慢走去。
13、清晨,黄土坞,外、内。
黄土坞,山雾萦绕,杜鹃飘香,鸟儿在山边啾啁。山坡梯田,青蛙和山蛙叫声阵阵。一头黄牛在田边埋头吃着刚抽穗的禾苗。 木屋檐下,关在篾笼的鸡、鸭在欢歌。 厨房后面,山秀在水凼木桶旁清洗白菜,见黄牛在田埂边吃谷穗,便朝屋内喊。 山秀:亮儿,快把牛送到山上去,那该死的牛又打栏在吃谷穗了。 亮儿:(从厨房出来,朝山坡跑去)妈,等下就迟到了,我把它撵回栏里算了。 山秀:(望着亮儿跑去)随你便。(低头洗菜,自语):这牛最近怎么老打栏了? 山秀把洗好的菜拿回厨房,切菜。 亮儿:(从牛栏回来,顺便放了关在笼子里的鸡、鸭)妈,牛栏烂了。 山秀:(善意埋怨)你傻胖舅也是,牛栏烂了也不修修,就只记得玩。 亮儿:(去饭鼎装饭)妈,要不我跟刘老师说一声,让他来帮我家修牛栏? 山秀:(歉意地)老麻烦人家。他对我们负出已够多的了。 屋外,水娟提起红塑料桶来厨房打水,听亮儿要请刘二来修补牛栏,精神抖擞,边进屋边说。 水娟:人家是个大好人,好人就爱帮助别人,喜欢做好人好事。亮儿,你叫他来,我也想让他把窗户钉上格子。 山秀:(宽厚地)既然你舅妈也要请他,你就捎个信要他来吧。 水娟:(脸上有了幸福笑意。她看着桌上剩饭问)姐,碗里的剩饭是用来喂鸡的吗? 山秀:(在水凼边回答)是的。 水娟端起剩饭来到厨房外,将剩饭朝鸡群撒去。剩饭很快被鸡啄完,有的鸡还伸展翅膀拍打着。溘然,一只火红公鸡朝一只黄色母鸡追去,骑在母鸡背上,啄着母鸡头上羽毛,未等火红公鸡交配完,另一只白色公鸡又朝黄色母鸡赴去,将火红公鸡驱走,踏上母鸡进行交配。水娟从头到尾认真看着,脸上透出一种神往色彩。
14、白天,外。
亮儿背起书包,扛起四条凳子,在机耕道上走着。路下边,河水汩汩流过不停。
15、白天,黄土坞,外。
早饭过后,天空飘着一层淡淡的云。 山秀沉郁地在木屋空坪破篾,旁边坐着水娟和一个算命先生。几只母鸡在垃圾堆觅食。 水娟:(面带笑容,逗趣)姐,算命能未卜先知,你就算一个吧,挺好玩的。 山秀:人,本来就是自身命运的开创者和建设者。何必去信命,被人骗钱哩。 算命先生(五十岁)打量山秀。 水娟:(直率地)姐,那你何不把自己的命建设得好一些? 山秀:(眼瞟水娟,忧心解释)娟子,命运的开创、建设受周围环境因素影响。另外,开创自己命运也得考虑自身条件。只有当条件具备,才能建设好自己命运。 水娟:(开朗笑了)什么影响不影响我是不懂,我就只知道你的书比我读得多。姐,你说话好像刘二老师,总喜欢逻辑推理。姐,还是少说大道理算一次吧,要不我给你出钱? 山秀:姐不信命。娟子,你在城里呆过,见识比姐多,能不能为姐,或为这个家支招,指条致富路? 水娟:(憨笑)嘿····姐,要我说别的还可以,要我谈致富的事,嘿····我真不行。 山秀:(看眼水娟,心里在想:【旁白】)平时看你嘻里哈拉还能说上一两句,但要你说正事,你就噤若寒蝉。(停一小许,面部变得非常沉毅,放眼黄土坞四野)黄土坞,你能告诉我,哪条路是适合于我走的路吗?就算这条路充满曲折坎坷我也不怕。你就给我指一条赖以生存的路出来吧! 水娟:姐。 山秀没听到,仍旧沉毅在想。 水娟:(加大音量,连唤两声)姐,姐。 山秀:(回过神,歉意地)噢,我···· 水娟:(用鼻声冷笑)哼。姐,你还算命吗?我帮你出钱。 算命先生:(蔑视地)妹子,不用劝了。她命中注定就是苦命一条,至少要跟两个男人···· 山秀:(陡然火了)你····(放下篾刀,站起,憎恨瞧着算命先生) 算命先生:(拿起东西起身就走,并不时回头讪笑,嘲弄)你想把我怎样?你还能跟上我?(扬长而去) 水娟:(漫不经心)姐,算了。不算就不算,人都被你吓跑了。
16、白天,乡学校,外、内。
几声悠扬铁钟声响起。 一间光线暗淡的教室,近三十平米,仅两个木格窗户,窗棂上方格洞布满蜘蛛。中间有两根木柱支撑。十来张条型课桌分三行摆放在凹凸地面上,每两人共一张课桌和一条长凳,一些缺脚课桌是聪明学生从家里找来木条用钉子修补好的。木制黑板放在一张只有三只脚的条桌上隑靠木板壁。此时还有七八个座位是空着的。已到学生有的在写作业,有的在搞小动作,其中亮儿前面女生正用手指梳理紊乱头发,长发不时掉在亮儿书本上。亮儿将手中《优秀作文选》竖起往身前靠了靠,继续默读作文。也就在这时,一组后面一个胖学生离座,来到亮儿背后,将一张写有‘野崽’字样纸条悄悄夹在亮儿衣领下,未等胖学生返离,后边同学则哄笑起来。亮儿被笑得莫明其妙,四处打量,最后还是前面女生发现了纸条。 女生(扯下纸条,递给亮儿):班长,你看。 亮儿接过纸条一看,气坏了,并将纸条撕得粉碎,扔在地上,然后修拾文具、书本,背起书包愤怒往外跑。
17、白天,外。
亮儿伤心、恼恨地哭成泪人在机耕道上跑着····书包提在手上晃来晃去····
18、白天,黄土坞,外、内。
山秀在木屋空坪编织鸭笼。 机耕道上,一乡邮员身着绿色工作服,骑自行车向黄土坞驶去。他把车停在机耕道岔口旁,从邮袋取出一封信和一叠用夹子夹着的表格,朝山秀走去。 乡邮员:(靠近山秀,友好地)同志,请问是你叫山秀吗? 山秀:(忐忑打量乡邮员)我是。 乡邮员:(递信给山秀)这是你的挂号信。(接着又递过手中表格,用笔指着表格说):请在这里签个字。 山秀:(踏实下来,签字,将表格递回乡邮员)谢谢您了。 乡邮员:(接过表格)不用谢,这是我的工作。(他朝自行车返回,骑车离去) 山秀目送乡邮员,没等他走远,便把信拿在手上,激动看着信封上的字样。 【信封字样特写】:湖南省邵阳市城步苗族自治县巫水河乡深山村黄土坞山秀(亲)收。寄信人地址:内详。 山秀喜悦把信拆开,看信。 兴胜:【画外音】秀,你好。在看此信之前,你首先要稳定一下思想情绪,千万不要激动。因为你将知道的是一个坏消息。 山秀脸色渐渐变得紧张、苍白无力起来。 兴胜:【画外音继续】你也许不知道,自我离开黄土坞一十三年来,尽管我愿意丢下房子、儿子、票子,可她还是死活不愿跟我离。她说,她要把我拖跨,直到把我们活活拆散为止。亲爱的,我实在不忍心让你苦等苦熬了,你还是彻底把我忘了吧。你完全可以脱离苦海,寻找属于自己的幸福。亲爱的,现在我们根本不可能成为现实生活中的伴侣了,你再等也是无用的,请把我彻底忘了吧。我不想看到你,因为我而守一辈子活寡。你嫁人吧。此生我决不会再到黄土坞来了···· 山秀信未看完,昏倒在地,手中信封、信笺飘落地上。 砖屋内,水娟见此,悠悠走出,来到山秀身旁,捡起地上信笺看下内容,然后将信丢置一边,处之泰然把山秀弄醒。 水娟:(敷衍地)姐,你怎么啦?可把我吓坏了。 山秀:(惝怳寻找信笺)没事。姐没事。(她找到信笺,极快将信笺揉成一团,捏在手心)娟子,你回屋吧,姐真的没事。 水娟:(有意糊弄)姐,刚才你捡的是什么?能让我看看吗? 山秀:(掩饰痛苦)娟子,没什么。别看。姐打心底感激你。你还是回屋吧,姐真的没事。 水娟:(暗笑,把山秀扶起,让她坐在竹椅上)姐,你要真没事,我就回房了。 山秀:(强出微笑)你去吧,姐没事。 水娟:(漠然离去,不时超然回头偷看山秀,脸上挂起喜悦。她进到砖屋,又从窗口一角探出半张脸偷笑,狠狠地)活该! 山秀迷惘一阵,手里纸团无意掉到地上,目光移向凄凉瓦厂旧址,缓慢起身,精神恍惚朝前跳了两步,泪珠无声滚落,脑海闪回以下画面: (插入) 雨夜,兴胜手拿淡红色连衣裙和乳罩,情不自禁拉开木屋窗棂,从窗口一跃而入。 白天,木屋外,亮儿提起书包哭着向山秀扑来。 烈日下,刘二在山坡梯田与傻胖、亮儿一起收割稻谷。蝉在山上欢声。 白天,兴胜被明成、明放挟着手臂拖走,脚跟在泞泥地上划出两条长长平行线。 白天,刘二手拿木制新拐杖走近木屋,骇然救下刚把绳子套在脖子上的山秀。 白天,大雨中,兴胜放下行李担子,冲向山坡田埂,不由分辨将山秀背回木屋。 (切换) 山秀缓缓将视线从瓦厂遗址蓦然移向古老倾斜木屋,朝木屋慢慢跳去。她推开房门,巡视房内一切。 (特写) 山秀视线伤感停在房顶中央布满蜘蛛网的斗蓬型燃油气灯上,(以下简称:气灯)突然,气灯亮了。蜘蛛网也没有了。 (插入闪回) (雨夜,气灯下,山秀房里亮堂堂的。山秀与兴胜在床上亲热,明放突然出现在窗口愤然大骂):你们这对狗男女,原来躲在家里交配!我倒要看你们会有好结果吗? (白天,木屋空坪,算命先生蔑视地):妹子,不用劝了。她命中注定就是苦命一条,至少要跟两个男人。 (切换) 山秀:(泪流满面,忧戚朝窗外望去,沉沉在想。【旁白】)命啊,你看我这辈子遭受的厄运还不够吗,还要在我情感生活中这般作弄我。你是想彻底把我击垮吗?你要真是那样的话,那你就错了。我虽然是个弱女子,但我决不会轻易屈服于你的作弄,至少现在我有亮儿。 亮儿:(泪水汪汪从机耕道岔口奔来)妈! 山秀:(听到亮儿伤心呼唤,立即回过神,手擦眼泪朝房外跳去,坐到堂屋门槛等着儿子) 亮儿:(继续朝木屋伤心哭喊,赴去)妈!(他走拢山秀,即刻跪下)妈,快告诉我,我爸爸在哪里? 山秀:(疼爱抚摸亮儿,泪水潸然从鼻梁两边滚落到亮儿脸上,哭着说)亮儿呀,你怎么老问这个事,我不是告诉过你,他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吗。 亮儿:(使劲摇晃山秀身子,哀求)妈!我到底有没有爸爸?同学们都说我是野崽。妈! 水娟从砖屋从容出来,嘴里不停嗑着瓜子。 山秀:(痛心哭着)亮儿,你怎么没有爸爸呢?他现在死了。 亮儿:(痛哭)妈,你肯定又在骗我。快告诉我,现在我已经长大,完全有能力把爸爸找回来。 水娟:(悠然自得来到木屋,阴阳怪气地)姐,看亮崽伤心的,你就不要哄他了。他几时死的? 亮儿:(立即看着水娟 ,双眼热切期待)舅妈,你知道我爸在哪吗? 水娟:(幸灾乐祸)知道也得要你妈同意才敢说呀。 山秀:(苦苦地)娟子,求你别搅了。你看我们娘俩还不够吗? 亮儿:(仍在央求)妈—— 水娟:(诡笑瞟看山秀)姐,你千万别冤枉好人,我可没有你说的那意思。(嘴里继续攸攸嗑着瓜子)亮崽,你就不要再问了,你妈不让说,肯定有她的苦处。如果你是你妈的好儿子,就该体谅你妈的难处,不要太任性了。(再次悄悄诡瞟山秀) 亮儿:(倔强地)舅妈,我是妈的好儿子,可我怎么去上学呀?同学们老叫我野崽。 水娟:(偷眼瞟看山秀,心计一转,处心积虑地)这也是。要不这样,你跟刘老师说,要他过几天来家访,我···· 山秀:(惶恐打断水娟的话)不行。这怎么能行呢? 水娟:(不顾山秀反对,执意地)姐,这事我知道你不好说,可是总得有人替亮崽出这口恶气。这事如果处理不好,会影响亮崽毕业成绩,可是大事。亮崽,你要刘老师来,我帮你说,要他狠狠整治一下那几个凋皮学生。 山秀:(目光哀求水娟)别这样。 水娟:(执拗地)姐,你不用担心,那事我不说就是。可这件事真会影响亮崽毕业成绩。 山秀为了亮儿,通容默许。
19、傍晚,黄土坞,内。
木屋堂屋,四方桌上摆着刚吃过的剩菜和碗筷,山秀心事重重在吃饭。水娟先吃完饭在旁边用竹针插着牙缝,不时鄙夷斜视山秀。没多久,山秀吃完饭,幽怨地开始收拾碗筷,水娟见势,白眼山秀,抢着收拾碗筷。 水娟:(笑着,乖巧地)姐,你腿不方便,还是让我来吧。 山秀:(郁闷地)你才过来两天,还是让姐作。 水娟:(笑着夺过山秀手上筷子,瞟看山秀)两天跟两年有什么区别。我迟早得适应这里一切。现在我想通了,既然嫁过来了,就是这家的人,还是让我来吧。这事我在城里店子习惯了,快得很。(水娟手捏筷子,端起叠好的碗进了厨房) 山秀坐着,静静望着厨房,人生头一回有种欣慰感觉。接着她往屋外看了看,天快黑了,可是傻胖和亮儿就还在空坪上比划圈。 山秀:(低沉地)傻胖,牛栏烂了,你也不修一下。 傻胖:(玩着划圈,平常地)姐,是柱子脚破了,傻胖修不了。要等刘老师来才能修。(突然,他高兴得跳了起来)哦····你画破线啰,轮到我画了啰。 亮儿:(丢下竹钉,骄傲地)你还能赶上我吗? 傻胖:(捡起竹钉,自信地)我肯定能赶上。(他站着往地上甩掷竹钉,让竹钉竖钉地面,然后拔出竹钉,接着上回线端继续画圆圈。很快,线又被画破。他颓然丢下竹钉,只能让亮儿甩掷竹钉,自己重新坐到地上看着,等着) 水娟:(从厨房出来收拾桌上剩菜,见傻胖坐在地上,凶狠地)外面那头猪!邋遢鬼!人都二十七八了,还跟十二三岁的小孩玩画圈,还不打水去洗尸! 傻胖:(死盯亮儿画圈,傻乎乎地)等下我去河里洗。 山秀:(不紧不慢叮嘱)亮儿,你洗了吗?你的书还要读吗? 亮儿:(丢下竹钉)不玩啰。(他朝砖屋走去) 傻胖:(肃然无味)不玩就不玩,我到河里洗澡去。(他摇晃身子,朝机耕道方向走去) 水娟:(在厨房大声接下傻胖的话,狠毒地)这么热的天,被蛇咬死也好!(她停了少许,又对山秀阴狸笑着)姐,你进来一下好吗? 山秀:(跳进厨房,坐到灶前凳上,细声叮嘱)娟子,嘴可要紧些。 水娟:(嬉皮笑脸看着山秀)姐,我是有口无心的。 山秀:(静心地)有口无心就好。说吧,让我进来有什么事? 恰在这时,亮儿提起胶桶进来打水。 水娟:(望着亮儿,眼里冲满神秘)等亮崽打水走了再说。 亮儿:(好奇地)舅妈,是什么事? 水娟:(微笑,炫鬻)当然是大人的事。 山秀:(帮儿子掀开鼎盖,等亮儿打完水后又盖上鼎盖)亮儿,今天耽误的课程今天要补上,不懂的地方记着,明天问老师。 亮儿:(应声)呃。(他提起热水走出厨房) 水娟:(往外面潲水桶倒掉洗碗水,又舀热水清洗双手):姐,我想跟你商量个事。 山秀:(催促)现在你已经嫁进这个家,凡事都得由你挑主担。是什么事,就快说吧。 水娟:(神秘微笑)挑主担可以。不过事事都得靠姐协助才是。 山秀:(再三催促)别逗了,快说吧,到底什么事? 水娟:(打了个顿)就是亮崽的事。(她注意起山秀表情):我说女人嘛,一生下来就注定是人家的人。不要苦了亮崽,替他找个爸怎样? 山秀:(苦涩一笑)娟子,难得你为姐操心。姐知道你是好心,惟独这事姐心里有数,你就别管,啊。 水娟:女人总得有个男人照顾才好。 山秀:(脸色阴沉下来,郁闷地):姐知道。姐要你别管你就别管好不好? 水娟:(神秘一笑)好,姐不让管就不管。不过还有一事。 山秀:还有什么? 水娟:(始终神秘微笑)也是亮崽的事。我说亮崽发育也太快了。 山秀:(酸涩淡笑)莫非你想帮他找老婆了?他才十三哩。 水娟:(又打了个顿,诡秘地)不是给他找老婆。我想····说,你能先搬出砖屋是件好事,可是亮崽他···· 山秀:(焦急地)亮儿怎么了?在姐面前说话别吞吞吐吐,被话噎着。 水娟:(不停眄山秀)怎么说呢?我想····我和傻胖之间,今后只怕随便惯了,忘了他住在我们对面。加之傻胖又傻里傻气,还需我教,我担心傻胖把我们之间的事说给亮崽听,直接影响亮崽。是不是也让他从砖屋搬到木屋。这样你们母子还可进一步加深母子感情,你说是不是?(水娟好不容易把话说完,心里期待山秀回答) 山秀:(松了口气)是这样。这是好事。我还以为你又要与我说白天发生的事。我明天就把他搬出来,让他住我对面房。看来,你的心比我还细。 水娟:(粲然一笑,高兴趴在山秀肩上,谐戏)姐,我就知道你是爽快人。(停顿片刻):不过,还有一事。 山秀:(轻松起来,但说话音色依然低沉)说吧,把你想说的全说出来,只要对这个家有益,姐都依。 水娟:(谐谑眯笑)这事真非要姐帮忙不可了。 山秀:说吧,一家人说话别绕弯子。 水娟:····你也知道,我在城里打过工,听城里朋友说,改革开放十多年来,一些胆子大的郊区农民办厂都发了。我家是不是也把瓦厂给恢复起来? 山秀:(为之一惊,情绪一下子跌入低谷)我也想恢复瓦厂。可是这么大的事去哪找人? 水娟:过去在这里作过瓦的人这么多,还愁找不到人? 山秀:(陷入疑难之中)人是多,可是能掌窑的就很少。 水娟:难道就只有兴胜哥一人会掌窑? 山秀:(脸上骤然多出一份憎恨)娟子,请别提他。 水娟:(机灵一笑,坐到山秀跟前,拉起她的手安抚)姐,我知道。我只是随便说说。我相信没他地球照样能转。我说姐,你是该好好想想了。你为他苦等苦熬十三年,难道就是想等一封绝情信吗?姐,他要你忘,你就把他忘了吧,用不着再为一个负心男人受活罪。俗话说得好,女人是个宝,八十有人讨。东方不亮西方亮。 山秀:(凄然泪下)十三年啦。 水娟:(仍然开心开导)世上像他这样负心男人还真少。我还以为就只有我这倒霉运气会碰上。姐,我可不像你,随便找一个都一样。····姐,想开些,别丧气,他不让等就别等。 山秀:(含泪)你说得轻松。其实我也真想轻松下来,可是····不知怎么,我就是做不到。你是怎么知道信中内容的? 水娟:(戏耍)后来你不是把它掉在地上忘捡了吗? 山秀沉默。 水娟:姐,扁担长丘肖大哥死去老婆好几年了,没崽没女,到现在还单身。我看他人挺好,如果你愿嫁过去,我可以暗中帮你说说,准能成。 山秀追塑往事。 水娟:姐,如果你同意我的想法,亮崽就满足了有爸的愿望,你也有了靠处···· 山秀:(睨一眼水娟,低沉地)别说了。我跟亮儿、傻胖相依为命都这么久了,难道在黄土坞多我这张嘴就没饭吃了? 水娟无计可施,一下成了泄气皮球,没话了。
20、晚上,黄土坞,内。
木屋内,山秀房顶仍然吊着未亮而又布满蜘蛛网的气灯。山秀坐在油灯旁叠鞋底,对面房不时渐渐传来如雷呼噜。她走过去,看见傻胖跟亮儿在床上各坐一端睡熟了。亮儿手上的书掉在被子上;傻胖嘴边滴着长长的口水丝,脸上露出笑容。 山秀:(轻推傻胖)傻胖,傻胖。 傻胖:(醒来,伸个懒腰)姐,你怎么要把我推醒。我正做梦捡钱哩。好味哦。 山秀:(有些生气地)就只知道做梦捡钱,还不赶快过去跟你老婆睡?等一下,你老婆骂起来可没有什么好话,姐也没理由帮你。 傻胖:(傻呵呵地)我跟亮崽睡惯了嘛。(他踢起布鞋,两手揉眼,不诚愿地走出房门) 山秀一脸无助,望着弟弟背影离去。 亮儿:(醒了)我怎么睡了? 山秀:要睡就好好睡。今后别再坐在床上看书了。还有,不能让你傻胖舅来这里睡。 亮儿:(脱衣,好奇问)为什么? 山秀:因为他有老婆,就得跟老婆睡。 亮儿:为什么? 山秀:(稍加重语气)别问这么多,快睡。我吹灯了。(山秀等了一伙,待亮儿睡下,吹息油灯,反手将门带上,回房继续叠鞋底。不一会,她油然想起往事,停下工夫,来到一口旧箱子边,从箱子底部忧伤翻出一条淡红色连衣裙,拿在手上看着。最后她来到窗下条桌边,从抽屉拿起剪刀,拆下连衣裙拉锁。这时,水娟则身着肥大红花睡衣,手拿一件白色涤确良上衣微笑着进来) 水娟:唷。姐,在叠鞋底? 山秀:(睃一眼水娟,淡淡地)有事? 水娟:(走拢山秀,微笑)看你房里亮着灯,就想过来坐坐。 山秀:到床上坐吧。(她一直在忙手中的活) 水娟:(将涤确良上衣伸到山秀面前)姐,这是我在城里打工时买的,现在不穿了,放着可惜,你穿吗? 山秀:(木然地)放床上吧。 水娟:姐,你要不嫌弃这是旧衣服,我那里还有几件连一个补丁都没有的,现在就是不合身了,我明天一起给你拿来? 山秀:(寡然地)现在不合身,等生了毛毛不就照样合身了? 水娟:不瞒姐说,在城里打工,我什么都不买,就只买穿的吃的。姐,你这裙子挺好的,怎么舍得拆呀? 山秀:(苦涩地)也不合身了。 水娟:(摸摸裙子)我妈说,这种布料叠鞋底针难钻。要是棉纱的倒还可以改条睡裙。 山秀:人睡了,有被子盖着,还穿裙? 水娟:(故意神秘一笑)这个嘛····反正城里人时兴。 山秀:(不以为然)娟子,我这里有几双布鞋,你明天回门拿去,看你爸穿得么? 水娟:(惊喜地)真的? 山秀重新回到拿裙子的旧箱子旁,从里取出三双灯心绒布鞋放在桌上。 水娟:(喜形如色嬉笑)姐,你真好。(她将三双布鞋捧在手上仔细欣赏,眼珠子狡黠一转)姐,白天的话使得你心情难受,都是我不好,就算我没说啊。 山秀:(宽容地)别提陈坛旧事,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 水娟:(耸肩,欣喜吐着舌头)那我就拿鞋回去了。 山秀:(耐心教导)娟子,别怪姐唠叨。丈夫面前什么话什么事都能说都能依,该教的就教,耐心点,啊。 水娟:(欣然离去)姐,你放心,你的话我记住了。现在我真的想通了,谁要我是他老婆呢。 山秀:(看着水娟离去,心里有了一丝欣慰)想通了就好。 水娟:(蓦地转身,五个手指头轻轻摆动几下。当她完全走出木屋,嘴里则愉快哼起《牵夫的爱》····当她快进砖屋时,嘴里又喜滋滋地低声自语)傻瓜!跟你弟弟一样傻。我要把你心爱的男人从你身边夺走,看你还这样傻得来吗? 水娟走进房里,蟋蟀欢快叫着。她一手端起油灯,一手搂起三双新鞋,兴奋往亮儿睡过的对面房走去,将三双新鞋放进一口新皮箱内,用油灯照着美美看了又看,然后欣慰盖起皮箱,接着又打开另一口皮箱,惬意看一下里面新布料,又盖上,随后又用油灯照一下晾在铁丝衣架上的衣物才放心往回走。她把油灯放在窗前条桌上,背对正在呼噜的傻胖,沾沾自喜: 水娟:傻肥猪,我跟你说,我们要想独享家业,永做自由人,就得赶紧分家,或是把瘸婆赶紧嫁出这个家也行。 水娟:(见傻胖没有回声,便转身看一眼和衣熟睡的傻胖,才意识傻胖睡了,并立刻火了,浮燥来到床边,用手重重捶打傻胖虎背,狠狠地)你这头死猪!就只知道睡,脏稀稀的,衣服也不脱。起来,蠢猪!快起来呀?! 傻胖终于被水娟捶打醒。他反应迟缓,畏怵看着水娟,一语不发。
21、晚上,黄土坞,内。
木屋内,油灯旁,山秀忧悒拿起剪刀欲剪淡红色连衣裙,动作不时停下,两眼发愣。
22、【回忆】十三年前,雨夜,黄土坞,内、外。
木屋内,气灯吊在房顶中央,将山秀简朴整洁房间照得通明。房内仅窗户下有张条桌,桌前有条二人木长凳,靠壁有张简陋木床,床上被褥也很单薄。此刻,山秀【十八岁】光着身子背对镜头坐在澡盆圆边洗澡,自我欣赏青春风韵,不时用指头轻轻按压胸前丰乳。 窗外,黑压压一片,蒙蒙细雨沥沥而下。 山秀:(洗完澡,独脚跳到床边,坐下,刚穿好内裤,听到窗外断柴声,惊诧地)谁?(她急忙抓起花衣放在胸前遮挡身体。后来,她见是兴胜手拿淡红色连衣裙和乳罩,正用柴棍在挑窗棂销子,于是脸猝然臊红,惊惶地)等伙,别····(山秀很快将花衣穿在身上,一下子紧张没了,但羞色和慌乱仍然犹存) 兴胜打开窗棂,急忙从窗口一跃而进,来到山秀床沿边,将手中连衣裙、乳罩丢在床上,激情燃烧挽起山秀脖子,往她脸上、嘴上亲去。 山秀:(忸怩躲闪,低声地)别···· 兴胜:(口喘粗气,一个劲不由分说往山秀嘴里亲吻,急促地)我太想你了,憋死我了。 不一会儿,山秀身上花衣被兴胜脱去,人被兴胜按倒在床,一切变得顺从起来。 窗外,雨点‘哒哒’滴着,山风阵阵吹进,床前撩起的蚊帐被吹落,房顶气灯也在飀飀晃动。 悠然摇晃的气灯倒映在木澡盆洗澡水中····
23、晚上,黄土坞,内。
木屋房内,山秀从回忆中醒过,打量房间,布满蜘蛛网的气灯仍然吊在那里未动,蜘蛛网沉积了厚厚灰尘。房内没增一样家具,只是气灯改成了煤油灯,墙角堆起了杂物,当时洗澡用的木澡盆放在条桌下,一切与过去相比显得陈旧杂乱。很快,她视线又落到连衣裙上。她忧伤把连衣裙折叠几下,扔到墙角杂物堆。突然,对面房断断续续传来亮儿梦呓。 亮儿:【画外音】你是我爸爸吗?(过了一伙,亮儿又执拗地)你与我这么相像,肯定是。刚才全靠你救了我。爸,跟我回吧,我和妈妈都很想你。 山秀听着画外音,听着听着,两滴眼泪悄然滚落,朝亮儿房里忧伤走去····) 亮儿:(伤心哭着,倔强地【画外音】)不!你是我爸!肯定是。不要走吗,爸爸···· 山秀来到亮儿房前,轻轻推开房门,跳到床边,点燃桌上油灯,坐在亮儿床沿上轻轻抚摸亮儿的脸,泪珠再次忍不住掉在他脸上。 亮儿:(平仰在床,眼眶嵌着泪水,仍在撕心裂肺哀求)爸!你不能走。爸爸!! 山秀伤心泪水流成两条线,目光忧伤凝视窗外,在期盼····凄婉的歌声响起: (插入歌声:《渴望有个完整的家》)
窗外一帘幽梦,房中挚爱情深,妻儿企盼情郎游心踏入归程,与家幸福团聚。
歌声中,亮儿带着倔强哭喊声从梦呓惊醒。他见母亲守在身旁,霍地坐起,扎进妈妈怀里痛哭。 亮儿:妈,刚才我在梦里又见到爸爸了,他没死。 山秀用手安抚亮儿,滴滴泪水滑落在儿子额头上。 亮儿:妈,我爸是个瓦匠吗?在梦里我见他提了个瓦桶。 山秀:(伤心哽咽)嗯。 亮儿:妈,快告诉我,他在哪里?我要去把爸爸找回来。 山秀:(痛苦地哭了)亮儿,找不回来了。这回他真的死了。 亮儿:妈,你又在骗我。 山秀:(痛苦哭着)这回妈没骗你,他真的死了。你梦见的是他的魂哩。(她把亮儿抱得紧紧的)
24、清晨,黄土坞,外。
山秀撑起拐杖,在砖屋不远菜地给辣椒锄草。整块菜地被分成很多小块,分别栽着茄子、葱、小白菜、甘兰白等。四周竹篱笆,三处分别爬有已开花的丝瓜、苦瓜、南瓜藤蔓。不一会儿,山秀欣慰看着水娟一手拉着傻胖,一手提起那只花篮,花篮上盖着一块崭新毛巾,从砖屋走出,走上机耕道,往亮儿上学方向走去。
25、白天,黄土坞,外。
太阳升出很高,山秀懆懆不安坐在木屋空坪,手持篾活,目光焦急往机耕道里头探望。 机耕道上,家富驾驶拖拉机,车厢坐着山秀熟悉的乡民们。同时路上还零星走着几个挑桂皮、杜仲、竹篮等农副产品的赶集村民,还有几个抱小孩的妇女,她们不约而同向山秀投来异样目光。 山秀:(情绪低落,仍在朝机耕道里头焦急探望。不多时,一个骑自行车的人从里头驶来。她心踏实下来,用手指在耳边钩顺一绺秀发,然后又捋捋额头上发丝,转身往山坡张望) 骑自行车的人越来越近,他正是衣着整齐,文质彬彬的刘二。他渐渐减速,把车停在机耕道岔口,朝山秀向往地兴奋走来。 山秀:(羞涩地)刘老师,进城啊? 刘二:(停在山秀跟前)秀,你能不能去掉‘老师’二字?(他的双手交叉在身前,两个大母指拘谨轮回在转动) 山秀:(低头)哪叫什么? 刘二:我们是同学,随便称呼都行,就是不能叫老师。 山秀:(欲起身)我去搬把椅子坐坐? 刘二:(抢先动步)我去。(他走进木屋,搬把椅子出来坐下)今天去镇上赶集,不知怎么,总想进来一下。亮儿呢? 山秀:(渐渐大方起来)他跟他舅放牛去了,这下也该回来了。我想让他跟你去赶集。 刘二:行。我等他。前几天的事,不知亮儿与你讲过没有? 山秀:(停顿片刻,局促地)讲了。他哭了一下就没事了。 刘二:(自责)都怪我平时没教好学生。 山秀:(幽怨地)别说了,都是我不好。也不知是哪辈子造的孽,今世结在孩子身上。 刘二:不能这样说,其实兴胜哥是个很不错的人,也许他···· 山秀:(颓废地)请别提他好吗? 刘二:(关心地正视山秀)怎么了?兴胜哥出事了? 山秀:(掩饰)没事,真的没事。(她有意支开话题)亮儿在学校表现怎样?有进步吗? 刘二:(将椅子往山秀移了移)你把事都写在脸上了,还说没事。秀,快告诉我。 山秀:(忧烦地)没事,告诉你什么? 刘二:(着急地)从你忧烦的样子,我八成也能猜出,肯定是他···· 山秀:(情绪紊乱,急忙打断刘二的话)我知道,你一直真心对我好····可是我前辈子不知缺了什么德,现在得了这种报应。当初我要同意跟你,现在也不致于是这样。 刘二:(见山秀停止说话,心喜催促)秀,接着说呀。 山秀:(幽忧地)刘二哥,你说,我的现况是不是命该如此? 刘二:你数来不信命。是不是他变心了? 山秀缄默。 刘二:(认真劝解)秀,如果真是那样,你完全有理由改变一下自己,调整现在生活方式,不要自暴自弃过独身主义日子了。实在的讲,我渴望你能珍惜我对你的这份感情,不要过份压抑自己,振作起来吧。我看你像得了忧郁症似的,每况愈下,我的心也跟着难受。 山秀将头偏向一边,无声落泪。 刘二:秀,我认为你该好好珍惜,好好把握。该换种方式快乐生活了。 山秀:(倏忽睨眼刘二,苦涩地)我不是好好的吗? 刘二:别这样了,快振作起来吧。现实生活会顺势而变。请相信我,我能给你幸福。 亮儿:(从山坡跑来,还差很远便喊)妈!刘老师! 更远处,亮儿后面,傻胖肩扛一根南竹走来。 刘二含情脉脉望着山秀。 山秀:(羞怯地)别这样看我,亮儿回来了。(她连忙拭去眼泪) 刘二:(如梦方醒,立刻清理一下头绪,看着亮儿跑拢)多好的亮儿。你知道吗?他与我特别溶洽。他该有个爸了。 山秀:(声音更细了)我知道。我求你别在孩子面前这样。 亮儿:(友好地) 刘老师,你来啦? 刘二:(淡然地)亮崽,到放牛? 亮儿:(停在刘二跟前,爽朗地)呃。 山秀:(拘谨瞟看刘二)亮儿,去把我放在桌上的篮子提来,跟你刘老师去赶集,将篮子里的鸡蛋卖了,替妈买几包盐,买两包卫生纸回来。 亮儿:(应声)呃。(他笑笑,走进木屋) 刘二:(悄悄地)秀,时间是万能的。 山秀低头,嫣然羞笑,算是作答。 傻胖扛着南竹来到空坪,将南竹扔在山秀破篾地方,站在刘二和山秀旁边,傻看着他们。 亮儿:(很快提起竹篮出来)妈,我读过的书本多的事,干吗还买卫生纸? 山秀:(心情渐渐愉悦起来)妈跟你说过多少回,要你别管大人们的事,你就是不听。今后再也不能管了,记住了吗? 亮儿:(用手抓起腮腺,憨笑) 骤然,山林里,老黄狗在风狂的连续叫着。 亮儿:(高兴地)妈,你听,今晚肯定又有兔子肉吃。 刘二:好哇。今晚我也一起来改善生活。 山秀:(微笑)你们还不快去。早去早回,免得我牵挂。 亮儿:(应声) 呃。(与刘二往机耕道走去) 傻胖:(发现亮儿篮子里的鸡蛋,吝惜地)姐,鸡蛋别拿去换钱了,我们留着自己吃嘛。 山秀:(白眼弟弟,善意数落)就只会饕餮。 刘二微笑回眸,幸福看眼山秀,继续往前走。 山秀心领神会目送刘二、傻胖,美美羞笑。
26、下午,黄土坞,外。
木屋空坪,山秀心不在焉织着鸭笼,竹钎不时刺入手中。她狠狠拔出竹钎,挤出一滴血,随后将手指放进嘴里噘了几下,吐出一口殷红口水。 机耕道岔口处,水娟手拎花篮从娘家回来。她走拢山秀。 水娟:(高兴地)姐,在织笼子。 山秀:(颓唐地)娟子。回来了。 水娟:(怡然向四周打量)嫁出的女能在娘家呆多久?(她停顿一下)姐,刘二来过了? 山秀:(警惕地)你怎么知道他今天会来? 水娟:(解释)嗨,我到过他家,想亲口请他来给我钉窗户格子。(水娟用手一指)你看那窗户,谁都能爬进爬出。一个女人住在里面多不安全。 山秀:(视线移到砖屋窗口,释然地)他与亮儿赶集去了。 水娟:姐,这篾货你一共织了多少了? 山秀:(谨慎地)怎么啦? 水娟:在娘家我跟大猛说了。他愿意把你的篾货全捎到镇集上去。 山秀:(停下工夫,抖擞精神)他愿意帮我捎去? 水娟:(神气地)我说的事,他哪有不乐意的?(说完,她往砖屋欣喜而去) 山秀:(感激)娟子,那姐先谢谢你了。 水娟走后,山秀脸上的忧郁又渐渐显现。缅怀的目光落在长满毛草的窑洞口。
27、【回忆】白天,黄土坞,窑洞口,外。
天下小雨,林中树蛙在叫,山腰飘着白雾。窑洞口,棚外地上泞泥似粥,好在窑内瓦已烧熟,兴胜和林强正在封窑。他从里面出来拿快砖头,抬头一看,见莲莲身着牛崽服,头烫圈发,脚穿白色长靴,杀气腾腾从机耕道带家人朝瓦厂疾步而来,于是他急急跑回窑洞。 兴胜:(惊骇交代)林强,我家泼妇来了,你帮我把窑门挤紧,墐上稀泥,然后到窑顶把水放了啊。(兴胜说完,匆匆离开窑洞,来到厂棚居住地方,从木箱底层拿起一本存结,飞速朝木屋跑去) 山秀在木屋檐下编织斗笠,见兴胜朝自己奔来,惊诧了。 兴胜:(惊悸地)秀!你赶紧到屋里去,把门闩上。(他伸手扶山秀) 山秀:(停下工夫,惊异看着兴胜,困惑地)看你慌的,到底怎么啦? 兴胜:(扶起山秀):明放带他姐来了。你赶紧到屋里躲一下。(他塞给山秀一本存折)这里有九万一千元钱,钱存在城南信用社。 山秀:(恐愣看一下存折,斗笠掉到地上)她既然来了,我还能躲得过?这结子还是你自己拿着吧,啊。 兴胜:(十万火急)什么都别说了,再拖就来不及了。 很快,明放领着莲莲一行六人从机耕道小路走来,远远指着山秀。 明放:(凶狠地)姐,就是屋檐下那个婊子勾引姐夫! 说话间,山秀手里拿着的存结来不及还给兴胜,明放、明成、莲莲、以及她爸她妈她妹蜂拥而至。莲莲忿詈下令。 莲莲:(愤懑地)明放、明成,你们给我上!打死那个不要脸的狐狸精!(她说完,回头,朝落伍的明成大声叱斥)明成,你不吃饭呀?!还不快上前帮你姐惩治狐狸精? 明成白眼莲莲,不得不加快步伐。 眨眼工夫,莲莲等几人先后朝山秀赴去拳打脚踢。 两个制瓦厂棚内,作瓦坯的师傅闻声,陆续出来围观、劝解。 莲莲妈:(四十五岁,狠狠几脚蹾在山秀身上)踩死你!不要脸的骚货!一只脚跳起勾引我女婿,害得我女儿吃不上饭,睡不下觉。我踩死你! 莲莲:(凶暴地)你这婊子婆!狐狸精!偷人精!居然偷人养汉搞到我头上了,我要你好受!(他一伙捶打,一伙脚踢,一伙东一下西一下往山秀身上拧)今天我要打死你!踩死你!看你今后还敢勾引我丈夫吗? 明放用脚尖踢着山秀。 莲莲爸四十六岁,在冷眼旁观。 明成没挨几下,就站到了一边去。 不一会儿工夫,山秀在地上就被踩打成泥人。 厨房内,王老伯含泪躲在门角,爱莫能助看着一切,最后不忍心再看,将头缩了回去。 兴胜:(弓腰当在山秀身上,心疼地)不要打她,你们要打要踢冲我来,这事由我而起。我求你们了,不要打她。 莲莲爸:(双手叉在腰间,威武下令)明放、明成你们两个把这畜牲变的给我拖开! 明成不得不服从,和明放一起,将兴胜手臂各挟一只,从山秀身上拖走。 兴胜:(睁眼看着山秀被毒打缩成一团,情急之下,脖子上青筋清晰臌胀着。他尽管想怎么挣脱,但仍是欲脱不能,依然龇牙咧嘴喊)你们不要打她好吗?这事由我而起,你们要打就打我。你们这样对待一个残疾人太残忍了。求你们了,打我,不要打她。 兴胜被拖走后,山秀坚强转曲身子,尽力保护腹部,一声不吭,也没一滴泪。其它部位任其惩罚。 傻胖:(十六岁,身着肋腻补丁衣服,从机耕道岔口捡起一根柴捧,倔头倔恼朝莲莲他们冲去,悻然地)谁要你们打我姐。我和你们拼了! 还差几十步,他动作笨拙,将柴捧举得老高,准备朝莲莲打去。可是他还在场外就被莲莲爸一脚踢翻在地。当他再次爬起准备二次冲峰时,他手上柴捧却被莲莲爸缴获,断成两节丢在地上,人也再次被打倒在地。 莲莲爸:(憎恶藐视)你这髫年肥崽倒看不出,竟敢在我面前逞凶。(他轻拍几下手板) 傻胖:(趴在地上一个劲哭喊)姐,我的好姐姐。你们快帮我姐呀。 莲莲妹:爱爱(一直在扭山秀身上的肉,重复着)掐死你!贱女人。 在场围观六个瓦匠师傅各个敢怒不敢言。这时林强从窑顶匆忙走了下来。 瓦匠甲:(四十来岁,轻轻慈悲地)算了吧,人家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这样继续打下去恐怕会出人命。 莲莲妈:(气呼呼站到一边,凶横地)莲儿,你给我打!打死了,妈去替你赔命。 莲莲:(死劲掰开山秀大腿,右手伸向山秀胯下,狠狠地)死臭婊子!今天我要撕烂你的屄,看你今后还敢去偷人么? 山秀依然尽力保护腹部不受其伤害。依然顽强不亢不卑。 王老伯再次把头从厨房门角探出。他没看几下,人恍惚片刻,晕倒在地。 兴胜被明成、明放绑架似的拴着手臂,依然欲脱不能,只好继续睁眼看着山秀被折磨,心如刀割。 瓦匠乙:(五十岁,终于按搽不住,怜悯地)我说妹子,别打了,你们真要打死她,你们的日子也不好过。得恕人处,且恕人。人家残疾一个,让她长个记心、得个教训就可以了。 爱爱:(拳打脚踢一阵,手掐疲软了,望着不能动弹的山秀,心软地)姐,可以了吗? 莲莲:(也站了起来,往山秀脸上狠狠吐了一口口水,解恨地)我们走。你们两兄弟把这头野公牛给我抬回去,看这婊子又去勾引哪个男人?要不你们六个瓦匠一齐上,让这骚货满足满足,过回足瘾,搞死她! 莲莲一行六人绑着兴胜得胜离去。 山秀:(趴在泞泥地上,痛苦抬头,睁眼看着兴胜被明放、明成二人拴着手臂拖走,脚跟在泞泥地上划出两条长长的平行线,她这才哭了,并伸出右手,惨怛朝前痛喊)兴! 林强急忙上前扶起山秀。 兴胜:(撕裂地喊着被拖走)秀,你等着,我还会来的。记住,你要等着我。
28、白天,黄土坞,外。
山秀孑然站在空坪惨然泪下,视线从瓦厂遗址移向树木茂密的山坡,人不由自主跳到门边,怊怅拿起常备门边拐杖,朝山坡踉跄走去····
29、白天,外。
刘二骑着自行车塔起亮儿从镇上返回,行驶在机耕道上。亮儿的竹篮提放在两个大腿上,篮子里装有食盐和卫生纸。 自行车车轮悠悠向前滚动,刘二往事历历在目。
30、【回忆】白天,外。
天下倾盆大雨,一辆拖拉机在峡谷机耕道行驶,路面湿滑泥泞,空中山雾溟濛,涧底河水潺潺。 车厢坐着五个男人三个女人,他们有的披着蓑衣戴着斗笠,有的顶着肥料袋子,其中靠近司机中年男子身着西装,脖系领带,撑起雨伞,手拿公文包放在两个大腿上。山秀年芳十八,水嫩如花,身穿补丁花衣,一束乌黑鬘发垂披身后,与刘二并肩坐着。他俩今天高中毕业回家,一同头顶从城里买的崭新塑料薄膜。 拖拉机一路下坡。拐弯处,突然一阵山风吹来,圈着浓浓山雾,司机顿时慌了手脚,拖拉机连车带人坠入外边河中,机头躺在浅水区散着白气,那个拿公文包的中年男子身子罩在车厢内露出个正在流血的老壳,当场死亡。其他人有的甩在圹下,有的挂在树杆。 刘二从容从树杆爬下,多处挂彩,但他忘了疼痛,一心在寻找山秀。 山秀倒在机头另一面,左脚扎在机头下面,头部流着血,早已不省人事。 刘二见了,急忙捡起一根大柴棒,将机头撬开,毅然背起山秀往机耕道上爬····
31、【回忆】白天,乡医院病房内。
山秀耳后贴着白色纱布坐躺在病床上,双眼流着泪,怃然凝视窗外。 刘二:(手持新制木拐杖,从病房外朝山秀所在病房走去。关心地)秀,今天好些了吗? 山秀:(恹恹地)刘二,谢谢你救了我,但我早就说过,村里人我谁都不嫁。现在我这样子无论嫁到哪、嫁给谁都是别人累赘。 刘二:(把拐杖隑在病床边,用爱宽慰)你不要这样好吗?我不会嫌弃你的。 山秀:(执拗地)你请回吧,现在的我不再值得你付出了。 刘二:(诚然地)秀,不要这样好吗?不管你变成什么模样,我仍然爱你。相信我,我会用爱抚平你心里的创伤,给你幸福。 山秀:(依然执拗)别犯傻了。你还是请回吧,别管我。 刘二:(诚然归劝)秀,我是真心的。你若不信,就让时间作证。时间是万能的。他可让你淡化一切,也可让你相信我。我会对你永远不离不弃,非你莫娶!我希望你不要把心中那页门关死,好让我幸福伴你一生。
32、白天,黄土坞,外。
刘二惬怀骑着自行车,搭起亮儿在黄土坞岔口停下。路外崖边,一束束,一朵朵杜鹃花在争奇斗艳。 亮儿:(灵便跳下自行车,提起竹篮高兴沿小路跑去)妈,我们回来了。 水娟:(听到喊声,手拿一叠裸体肖像扑克,身着短裙,性感从砖屋走出,笑盈盈来到刘二身旁,主动搭讪)刘二,你回来啦? 刘二:(打看下水娟着装)你这新娘,不在娘家多呆几天,怎么就回来了? 水娟:(娇气地)回门,就得在娘家住上一个月?难道你不希望我早些回来?会玩牌吗?(水娟神秘稀稀靠近刘二,递过几张扑克) 刘二:(接过扑克看了看,平常地)怎么会有这种扑克? 水娟:(娇媚地)不知道吧?你呀,真是书呆子一个,眼珠子除了盯书,就只会盯着穷乡僻野,连到了镇上也不开开眼界,尽情享受享受。 刘二把扑克还给水娟,厌倦睇水娟一眼,欲言又止。 水娟:(把扑克拿在手上玩弄着)嗨,这可是静止的,还有活动的录像哩,如果你要看了,那还不觉得更为稀奇? 刘二:(侃戏)还有比这更露骨的? 水娟:(狐媚瞧一下刘二)当然。你要想看,我陪你去。那地下录像厅你肯定找不着。在城里我有很多朋友,还可以住过三五天没问题。 刘二:(恢复原有风度,果断地)我不去。 亮儿:(放下篮子,从木屋出来)舅妈,你知道我妈到哪里去了吗? 水娟:(不悦)不要到我这里来找妈,到其他地方去寻。(接着,她又改变语气,轻浮乐道)刘二,刘老师,不要这样不好意思,不少看完录像的男人,不出屋就能在女人身上凿眼入肉哩。你也不喜欢、也不想? 刘二:(反问)这事你为何知道得这么清楚?(他拉起亮儿的手)亮儿,这里能看到的地方只有这么宽,我们到附近山上找找去。 刘二与亮儿朝山坡走去。 水娟:(看着刘二离去背影,洋溢地)刘二,今晚在这吃晚饭啊,我现在就去煮。有野鸡肉给你吃,早点下来啊。
33、白天,山林里。
刘二、亮儿焦虑走在山林丛中,一根根南竹,从他们身边划过···· 亮儿:妈! 刘二:(双手放到嘴边合成话筒,喊)秀!
34、白天,某火车站台。
兴胜提起行李袋从火车上下来,张望几下,急忙汇入人流。
35、白天,山峦上。
山秀:(跪在两垛旧坟前怛然恸哭,双手拍打地面)爸!是女儿不孝。你矻矻一辈子,没穿好,也没吃好,是女儿让你引发心状病,反倒害你早离人世,没给你带来任何幸福。爸,妈,你们怎么甩下我不管呀。你们知道这十三年我是怎么过来的吗?要不是刘二处处关爱,我早来见你们了。爸,妈,现在我已替你们实现了愿望,帮傻胖成家了。说实在话,对于弟弟、弟媳来说,我不管吃多大亏和苦也心甘成愿。现在你们的外甥就快小学毕业了,你们要是在天有灵,就替女儿去劝劝他,要他别这么狠心,丢下我们娘俩不管。要是他真是个负心男人,你们也把我托个梦来,免得女儿苦等苦熬。女儿命中要是注定得跟两个男人,你们就别怪女儿不守妇道,我可不是那种轻簿女人。爸,妈,刘二的确对女儿很好,女儿的命是他捡回的,我的命一半应该属于他。他几次向女儿表白都被女儿拒绝了哩。爸,妈,你们能原谅女儿吗?女儿现在有了想嫁他的法。你们要能原谅女儿,同样也托梦给女儿好吗?
36、白天,山林里。
刘二、亮儿继续在山林丛中寻找山秀,并焦急地边走边喊。一棵棵树杆从他们身旁划过。他们的步伐显得有点累了。 亮儿:(急得像要哭)妈,你在哪呀?我们回来了。 刘二:(双手放到嘴边合成话筒,向四周急呼)秀!你在哪?秀!
37、傍晚,山峦上。
暮色沉沉。 山秀:(仍跪在两垛旧坟前恸哭)爸,妈,女儿可是个积极向上、不甘落后的女人。但是女儿也有一个致命弱点,就是把命中该得的看得太重了。说实在话,如果女儿没有亮儿这种生命延续,没有刘二关爱,我早就不想活了。但是自从有了这些,既使有时迷茫,但清醒过后,我又想活个人样出来····你们要是在天有灵,就开化一下女儿,给女儿指条生存道路,好让亮儿、傻胖今后日子过得安稳些。 (切换) 亮儿:(甘难走在山峦小路上,泪珠从鼻粱两边滚落,哭泣)妈!你在哪呀? 刘二:(手扇白衬衣领,侧耳倾听,隐约听到山秀传来的哭诉声,惊喜对亮儿)亮儿,别出声,我好像听到你妈声音了。 刘二和亮儿静静聆所。 亮儿:(欣喜)是我妈的声音。(他立即朝发声方向跑去,高兴地)妈! 亮儿:(高兴地大声哭喊,扑向母亲)妈!你在这里干吗呀? 山秀:(抱起扑来的亮儿,哭得更伤心了)亮儿呀,我苦命的亮儿,妈对不住你。 亮儿:(痛苦哭着)妈,你干吗跑到这里来哭?我和刘老师在四处找你。外公、外婆还会跟你说话呀? 刘二:(站在一边,心酸听着,油然伤感起来,眼眶湿润了。随后用爱的眼神抚摸山秀心灵,关怀开导)秀,还是面对现实吧,亮儿都快十三了,我们没有理由再折磨自己,应该大胆抛开一切向前走。你和别人一样应该享有幸福快乐生活,为何不敢面对,不敢拥抱?来,我背你,我们一起回家好吗?(刘二伸手去扶山秀,弯腰站到山秀前面) 山秀:(拭去眼泪,信赖看着刘二)我不想成为别人包袱。不要背。我自己走。 刘二:(执意弓腰不动,真挚地)我心甘情愿背你,你就让我背你一回吧,天快黑了。 山秀:(迟疑片刻,终于将身子沉毅搭到刘二背上)亮儿,替妈拿起拐杖,我们一起回家。 亮儿泪水未干,从地上捡起拐杖扛在肩上,跟在刘二后面,一路回家。
38、傍晚,山峦小路。
刘二幸福背起山秀在林中小路走着,亮儿一直跟在后面···· 山坡上,静静的,太阳西下,几只鸟儿从空中飞过。远远地,他们看见老黄牛沿着熟悉的路,摇着尾巴往牛栏方向边走边埋头吃草。 刘二背起山秀走下山坡;亮儿自觉走去撵牛。 老黄狗见了主人,温顺摇着尾巴从木屋出来迎接。 砖屋堂屋门口,水娟嗑着瓜子,倚在门边心酸看着刘二背起山秀回家;傻胖靠墙坐地,双叠膝盖,脸靠手背睡觉了。 刘二:(把山秀放下)听说你家牛栏烂了,下星期我来修。 山秀:天这么晚了,就别走了,帮亮儿补习一下功课怎样? 刘二:(甜甜应允)嗯。
39、夜,黄土坞,内。
水娟房内,煤油灯在条桌上燃着,照亮整齐摆放的红漆嫁妆,墙上新贴了几张俊男肖像画,条桌面上零乱摆放化妆品和圆形铁丝架镜、梳子等,一付裸体扑克散放抽屉。傻胖在床上打着如雷呼噜;水娟上穿米黄色半透明短袖宽领紧身衣,胸前沟起深深乳沟,下穿黑色超短裙,对着圆镜在勾眉,随后她又搽了口红,喷了香水,透过窗口往木屋亮光地方心切张望。
40、深夜,黄土坞,内。
山秀房里,几只蝈蝈在杂物堆欢叫。房外土蛙嘈杂声叫过不停。煤油灯摆在桌上燃着,一只破旧箱子靠墙摆放,房顶中央吊着的气灯布满蜘蛛网。 山秀洗完澡,换上白色衬衣,湿漉漉的秀发垂披脑后。她跳动几步来到条桌前,将一双新布鞋放入抽屉,又窗棂销子仔细插紧,随后再对圆镜照一下脸庞,将耳旁散发撩上耳朵,坐在灯旁娴熟纳起鞋底,不时通过门洞往亮儿房内打看。 亮儿房里,仅一张简陋木床。此刻,亮儿正伏在旧箱子上听刘二讲解题目。 刘二:(坐在床沿上,一面在纸上写,一面细心地)这道题有两种解法,一是将甲乙两队所植株数相加,减去丙队植树株数,就等于甲乙两队多植株数。二是把甲乙两队多植株数先看成X,然后例出方程,解出X。 山秀:(作着手中针线活,从房里走出,穿过堂屋来到亮儿房里,轻柔地)亮儿,该睡了。你刘老师累了一天,也该休息了。 亮儿:(愉快地)妈,快了。(他继续伏在箱子写作业) 刘二:(存温地)我不累。你先回房歇息。我们小点声。 山秀:(再次催促)亮儿,快点睡。(她嫣然看眼刘二,心惬回到自己房内) 山秀坐在原位置纳鞋底,没过多久,又往亮儿房里张望,心里开始紧张激动起来,鞋底针居然钻到手指。她习惯性把钻伤手指放进嘴里噘了几下,幸福吐出一口殷红口水。
41、深夜,黄土坞,内。
水娟房内,傻胖照样在床上打着如雷呼噜;打扮后的水娟焦躁坐到条桌上,脚踏二人凳搭起二朗腿,嘴里吸着烟,视线不停往木屋张望。
42、夜,黄土坞,内。
亮儿:(收拾文具,高兴地)完成啰,睡觉啰。刘老师,你睡哪头? 刘二:(看着亮儿微笑)我随便。 亮儿:(腼腆一笑)嘻····(他一下子脱光衣服爬上床)我还是睡我原来地方。 山秀:(在自己房里低沉地喊)刘老师,你过来一下。 刘二:亮儿,你先睡,我去去就来。(他朝山秀房里走去,停在门口轻轻敲了两下门框) 山秀:门没关,敲什么门? 刘二:(走进山秀房里)有事? 山秀:(幽怨瞟看房顶气灯)你帮我把气灯拿下扔了。 刘二:好端端的,扔他干什么? 山秀:(苦涩地)用不着了。 刘二迟疑片刻,听从地将房顶气灯取下,放在杂物堆上面。 山秀:(纳着鞋底)这么多年来,你一直关心照顾我们娘俩。(她从抽屉拿出新布鞋递向刘二)这是我制的,试试看合脚么。(忸怩低头,期待刘二,用纳鞋底作掩饰) 刘二把鞋拿在手上看着,思寻着,久久未穿。 山秀:(情绪愈加激动,胸前肌肉开始起伏)是嫌制得不好,还是嫌给你补偿太少? 刘二:(视线移向山秀)你,为何这样想? 山秀:(仍然忸怩低头,继续纳鞋底)要嫌制得不好,我可以重新为你制双棉鞋。要嫌给你补偿太少,只要我有的你都可拿走。 刘二:(为之一惊)秀,我现在算不算走进你心中那页门了?(他正视山秀,眼中流露出期待) 山秀:(眼睛瞟看刘二,继续用纳鞋底掩饰羞色,幸福地)随你怎么想。 多好的油灯啊,亮点恰好照着山秀腆挺的胸脯,刘二几乎看透了藏在里面的东西,感悟出她的成熟与丰韵,听到她怦然心跳,于是乎,他的心跳随之也在加速,并曾几次憷然倾身,想拢去拥抱一下,但他最终还是把身心收了回来。 山秀:(含情脉脉瞟望刘二)想清楚了吗?你想要什么?(又过一伙,她低着头,面带羞色,大胆地)你为了我,还从未碰过女人吧。 刘二:(倾情注视山秀,看到了她对他敞开的心中大门,于是缓步大方上前,把手搭在山秀肩上,重新仔细看着,激情地)我想要的是你的心。我终于总算等到这天了。 顷刻间,山秀站起,越发大方主动,心与心通过眼神交流全然溶合在一起,手中鞋底掉到地上。 刘二:(激动地)秀,还记得吗?我曾对你说过,非你不娶。 山秀:(激情地)我让你受罪了。(她将刘二上衣往上撩) 刘二:(幸福地)只要能得到真爱,受点苦也值。(他缓慢朝山秀的嘴里亲去)
43、夜,黄土坞,内。
水娟心烦意乱坐在窗前桌上,不停往木屋方向张望,只见山秀窗口的光突然熄了,于是憎恶收回视线,跳到地面焦躁徘徊。
44、早晨,黄土坞,外。
鸟儿在山上啁啾。 亮儿把关在笼子里的鸡、鸭放了。鸡、鸭在木屋空坪欢快伸展翅膀,有只母鸭在向公鸭求爱。十几只麻雀在木屋屋背叽叽喳喳叫着。 山秀:(端起剩饭从厨房跳出)喌····(她一边唤鸡,一边投食) 这时屋背上的麻雀有的飞到空坪与鸡、鸭鵮饭粒,有的落在刘二自行车上叫着胆怯观望。 一只公鸡驱赶着麻雀;麻雀在地上走走停停,不把公鸡当回事。 水娟:(从砖屋出来,扭动身段走近山秀,故意笑着挑逗)唷。姐,这不是刘二的车吗?他昨晚在你这里过夜啦? 山秀绯红着脸,仍在喂鸡、喂鸭。老黄狗也来到山秀身旁坐下。 水娟:(娇嗔)姐,你也真是。他在你这过夜也不告诉我一声,我还以为他回家了咧。 山秀愀然白眼水娟。 水娟:(原地悠闲转悠,最后在垃圾堆发现那条淡红色连衣裙,以及刚扔出的气灯。她看着连衣裙和气灯,嗤笑)耶,姐,这裙子怎么不用来叠鞋底了,舍得扔了? 山秀:你不是说针难钻吗。 刘二从木屋出来。亮儿背起书包尾随。 水娟:(妩媚走拢刘二)刘二,你让人好难等。说好了来吃饭,昨晚怎么不过来了?我还给你留着鸡屁股和鸡腿咧,要不要过去吃呀? 刘二:(恬然地)对不起,昨晚要给亮儿补习功课。改日多吃两个鸡腿作惩罚好吗? 水娟:(大方笑着,狐媚地)不说两个鸡腿,就是整只鸡我也给得起。来,到我那边再坐坐? 刘二:不了。学生快毕业了,我得抓紧给他们复习功课。(他推车往机耕道走去) 水娟:(眉飞色舞跟在刘二后面)刘二,下星期仍然来啊,也帮我把窗户格子钉上怎样? 刘二:好。 水娟:(突然贴近刘二耳朵,娇媚)你好狠心,昨晚我等你一夜,以为你会来。 刘二:(加快步伐,一面向山秀挥手,一面对水娟低声叮嘱)请自重。 水娟:(颓丧、委屈站着,看着刘二骑车搭起亮儿走远。但她没有要放弃刘二的意思,低声自语)我就不信,世上竟有不吃鱼的猫。(说完,她又沾沾自喜回到山秀身旁,谲诈一笑,故意打乱山秀专注目送刘二情形)姐,昨晚我跟傻胖一起开始单独煮饭吃,你没意见吧? 山秀:(猛然回形):看你说的,树大要开叉,家大得分家。做姐的能看到弟弟成家,高兴还来不及。 水娟:(笑着,顺水推舟)我就知道姐是达理之人。 山秀:(安抚)娟子,今后的日子就靠你挑主担了。傻胖傻呵呵的,凡事你都得善待他,都要顾全在一个‘家’字上,等你将来把孩子生了,你就会觉得事事顺心的。 水娟:我想应该也是。 山秀:(手指山坡)那田,那山,那土,过几天让傻胖把村长、组长叫来,让村长、组长作个证,先由你挑,家就算彻底分好了。 水娟:(趴在山秀肩上,谐谑)姐,你这么为着我,我再也没有理由不为这个家了。
45、白天,某社会客运站。
车站门口,繁华的嘈杂声彼此起伏。兴胜提起行李迅速走上一辆黄色客车。
46、白天,某火车站。
火车站内,莲莲、明放二人形色紧张走下火车,四处搜寻。明放和嫘嫘恬静尾随其后。
47、白天,雨,外。
兴胜坐在客车窗边,视线往外欣赏。 大雨中,一女人背起背篓在草地上奔跑····他看着看着,情随事迁,陷入沉思。
48、【回忆】白天,黄土坞,外。
大雨中,兴胜身着布满趋纹青布衣服,肩挑行李来到黄土坞。行李一头是铺盖,用塑料薄膜捆扎。一头用化肥袋子装着东西,上边串挂两个瓦桶。 机耕道外,河里涨了大洪水,一些木头柴渣之类的飘浮物顺流而下。 山坡上,山秀一手提着装有猪草的篮子,一手撑起拐杖,在田埂踉跄、慌忙走着。 厨房门口,王老伯在不停咳嗽。他看着兴胜挑起行李走来。 山秀在田埂打了个趔趄摔倒,几次爬起又几次摔倒。 兴胜急忙放下行李,大步冲向山坡,将山秀不由分说背回木屋堂屋。
49、【回忆】白天,窑洞口,外。
兴胜往窑里添了几片柴,向外走动几步,在棚外抬头看看窑顶。窑顶升起三柱浓浓青烟。接着他又转身惬意往前看:左侧是两堆很大的烧瓦柴,右侧堤干足足还有一窑干瓦坯,正前方两个新盖制的厂棚内六个瓦匠正在制瓦坯。机耕道旁,一处堆放从窑里烧出来的青瓦,一处堆放烧过的当火青砖。不一会,兴胜把目光移到木屋,只见山秀倚在门边也正朝窑洞窥探,好像在幸福思索什么。当他们视线相遇时,山秀则嫣然羞笑,即刻转身躲回屋内。
50、【回忆】白天,黄土坞,外。
秋天,山坡上已收割完的水田,连同山上零星红枫树叶形成一大景观。 离木屋不远地方,一块三分地大小菜地旁,一座青砖屋正在修建中。 屋架旁,王老伯汗流浃背在搅拌砂桨。兴胜汗水淋漓挑着一担青砖正往架递上爬,竹扁担压成弓似的。他瞟一眼正在替他烧窑的山秀,幸福笑了。 山秀此刻身靠窑前柱子,看着如此卖力的兴胜,心里甜甜的。也就在这时,她见兴胜一脚踩空,扁担‘叭’地一声,断了。 山秀:(脸色苍白,赫然尖吼) 啊!
51、白天,车内 。
客车上,兴胜从回忆中惊醒,额头上沁出细汗。
52、清晨,黄土坞,外。
黄土坞,晨雾沉沉。 山秀带着自信,和傻胖、大猛等人在机耕道上往拖拉机车厢装箩筐、斗笠、篮子、笼子、簸箕等篾货。水娟身穿红色连衣裙,右手打着红花伞遮挡太阳,左手摸着微微腆挺的腹部,肩上背了个黑皮挎包,站在拖拉机旁等候。没多久,车厢被塞得满满的。 山秀:(看着水娟,高兴地)娟子,你帮我把货贩了就是,我就不去了。 水娟:(爬上司机后座)姐,你不去,这东西怎么贩? 山秀:随便怎么贩,只要把货脱手了就行。 水娟:嗨,我哪懂篾货行成。快上来吧。 山秀:不方便。 大猛:(摇响拖拉机)去吧,自己好谈价钱。 水娟:大猛说得对,快上来。别啰啰唆唆,这里还有个空座位。 山秀只好靠近几步,水娟拉起她的手,大猛则扶着她的腰上了车。 山秀:傻胖,帮姐把拐杖捡到车厢里。(她看着傻胖把拐杖放进车厢,然后又说)要是我们今晚回不来,你就跟亮儿一起吃饭,一起睡啊。 傻胖:嗯。(他高兴答应下来,愣在原地没动,呆眼看着拖拉机驶去很远很远····)
53、中午,黄土坞,外。
山蝉沉闷叫着。 牛栏旁,刘二汗流满面锯着一根杉木;傻胖光着上身搂起一沓木板走来····
54、中午,镇街上,外、内。
街两边树上,蝉沉闷叫着。山秀撑起拐杖,与水娟、大猛从农副产品市场出来走在大街上。山秀既好奇又拘谨打量街两边店辅招牌和路灯。走着走着,她离水娟、大猛越来越远,行人不时向她投来好奇、鄙夷等诸多目光。 大猛:(板起脸孔)今天你不该让她来搅我们的好事。 水娟:(媚气地)怕哪? 大猛兴奋伸手揽着水娟脖子。 水娟:(倏然拿开大猛的手,眼勾大猛)你想故意作给她看呀? 一辆满载竹帘农用四轮车往一个巷子驶进。山秀赶紧让路,抬头看一下巷子边‘竹胶板厂’招牌,同时又朝前方瞥一眼水娟、大猛二人,估计进去看一下还能赶上,于是好奇跟在小四轮车后面。 小四轮车转过一道弯,停在机声‘隆隆’的厂区空坪上。刘老板朴实靠了过来。 货主:(从驾驶室副座下来,乐滋滋地从口袋摸出一包烟,抽出两根递向刘老板)刘老板,你好。今天没出差呀? 刘老板:没有。送货来了?(他接过货主递来的烟,点燃吸着,打量着竹帘,绕车一圈) 货主:刘老板,有现金吗?我想拿点钱回去支付货款。 刘老板:有。 他们正谈着,五个卸车工围了过来。其中二人爬上车开始卸货。 山秀侥有兴趣走进车间,从下料到出成品,逐一仔细观看。 最后一道工序,一位师傅端起一块砧板归堆,对仔细观看的山秀说。 师傅:姑娘,你没事,离远些,以免伤着你。 山秀:(对师傅歉意微笑,急忙后退两步,抖擞精神)师傅,这砧板多少钱一块?
55、下午。镇街上,修理店前。
街上车水马龙,人声鼎沸。一家农机修理店前,大猛车停路旁,一个修理工正在车上焊接车篷。 山秀已将头发齐耳修剪成新发型,人显得青春靓丽多了。此刻,她正与水娟、大猛三人在一旁趣味围观一个流动金鱼商贩。 忽然,家富驾驶拖拉机而来。 山秀:(用手惊喜指着)呃,那不是家富吗?我们又可回家了。 大猛和水娟互相庆幸对视,然后看着家富把车开拢。 山秀:(激动朝家富的车喊)呃,家富,搭车。 水娟:(蔑视山秀,抿嘴偷笑)姐,不用喊,他会停的。 家富:(早就注意到他们,将车减速,停在他们旁边,和睦地)大猛,在焊车篷? 大猛:(喜形如色走拢几步)是呀。今天收入如何? 家富:(笑了笑)不怎么,才五张。(又看着山秀)快点上车,说不定会黑在路上。 山秀:(把拐杖等东西先放进车厢,高兴对车上两个小孩)佳佳、尤尤,你们拉我一把。 佳佳、尤尤拉起山秀的手,水娟则托起她的屁股,一起帮山秀上了车。 山秀:(见水娟没上车,坐下问)娟子,你不回? 大猛放心地将手搭到水娟肩上。 水娟:(快速瞟视大猛,无言放下他的手,面挂笑容对着山秀调侃)我既然出来了,就想多玩一天。姐,要不干脆你也下来多玩一天,明天一起回? 山秀:(笑着)不了。你玩你的。我呀,外面金窝银窝,不如家里狗窝。离不开。 家富:(朝大猛挑逗似的使了个异样眼神,抬手笑笑)走了。(他开车离去) 水娟:(开心搂起大猛的腰,仰视大猛的脸)刚才差点让她逮个正着。 大猛:(副之一笑)谢天谢地,家富来了。(手指街对面‘住宿部’牌子,得意地)今晚我们就到对面住宿部过夜? 水娟:(脸露兴奋神情,朝大猛勾眼)先看看条件、环境再说。
56、傍晚,镇上,内。
旅店客房内,大猛身穿短裤,手拿遥控,站在电视机前调换电视频道。突然,房门‘怦’的一声推开,水娟欢叫着。 水娟:(亢奋地)啊!(她欣喜若狂扑向大猛,一跃身体,双腿夹住他臀部,双手搂起他脖子,往他嘴上急促亲了两下):我又自由了。 大猛:(心花怒放捧起水娟两边屁股急切来到床边,将水娟放到在床)想死我了。 水娟:(狐媚看着大猛)看你急的。再忍耐一下,我先洗个澡。(她下床站起,缓缓退步离开,在洗澡间门口娇媚向大猛打个飞吻,才进浴室) 大猛坐在床上幸福一笑,无聊翻阅一本画报。此时,电视正播放夏季时装模特展。
57、天黑了,黄土坞,内、外。
木屋内,刘二衣冠楚楚,平头短发又黑又亮。他和亮儿、傻胖听到拖拉机响,便打起手电来到机耕道岔口等候。 家富把车停在岔路口,车没熄火。 刘二:(凭借亮儿手上电筒光,愉悦走拢车厢)回来呐。改发型了?(他把山秀抱下车) 山秀幸福看着刘二,站到地上。 亮儿、傻胖分别接下佳佳、尤尤递来的东西和拐杖。 山秀:(撑起拐杖,站在车旁亲和地)家富,你们三伢子进屋吃了晚饭再走好吗? 家富:(友好看着山秀)改天吧。孩子他妈在家等着,回晚了,她会牵挂。(他开车离去) 山秀、刘二、亮儿、傻胖一行离开机耕道,朝木屋走去。 山秀:(一边走,一边甜甜地)今天怎么有空来黄土坞了? 刘二:前天教师节,上面送来一个延误通知。上了半节课就放假了。
58、晚上,黄土坞,内。
木屋内,一盏煤油灯在桌上燃着,山秀娴静坐在油灯旁歇息。蟋蟀嘈杂声不止。 亮儿、傻胖从地上袋子翻出苹果。傻胖将苹果立即放进嘴里大口狼吞起来。亮儿则一面将苹果放在衣上擦了两下吃了起来,一面靠近母亲,将另一个苹果伸向母亲。 亮儿:(孝顺地)妈,苹果好好吃,你也来一个? 山秀:(看一眼正在吃苹果的傻胖,轻声责备)你们怎么这样。要洗了再吃。 傻胖好像没听到,仍在狼吞虎咽。 亮儿将正在吃的苹果放到桌上,走出房间。 刘二一手提起猪肉,一手端着油灯进来,见山秀心情愉悦而为之高兴。 刘二:秀,猪肉放哪? 山秀一见猪肉就想吐,但未吐出。 刘二:(关心地)秀,怎么啦?(他把油灯急忙放到桌上,帮山秀轻轻捶背) 山秀:(幸福地)没事。你把猪肉放到厨房里去,用脸盆盖好,上面要压条凳子。 刘二:(关切地)你真没事? 山秀:没事。 刘二重新端起油灯,提起猪肉,再看山秀一眼,朝厨房走去。 亮儿从外面打了半胶桶水进来,将袋子内的苹果全倒入水中清洗。 傻胖快速吃完手上两个苹果,又从胶桶拿了两个苹果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亮儿:(洗完苹果,递给母亲一个)妈,给你。 没多久,刘二又端起油灯进来,这下后面还跟着老黄狗。他把手上油灯吹熄放在桌上。 山秀:刘二,我的发型好看么? 亮儿:(到胶桶洗了个苹果递向刘二,微笑)刘老师,吃苹果。 刘二:(接过亮儿苹果,拿在手上,眼瞧山秀)好看。人与过去比显得年轻多了,更美了,同时也显得有精神,彰显了自信。如果你能把着装也改变一下就更好了。其实你早该换种生活方式,重新找回从前的你,阳光生活。 山秀:(微笑)要你看一下发型,你就说出这么一大堆话来。看来你比我还唠叨。傻胖,姐教你,该对老婆好一些。 傻胖:(怯声怯气)姐,你的话我爱听。可她要我跟她做爱。什么是做爱吗,我不懂,她就骂我,踢我,掐我。(他说着,将大半边苹果衔咬在嘴里,双手撩起衣服,露出一块青紫胸肌给山秀看)姐,你看,(他一张嘴,苹果掉到地上,于是他一边急着捡地上苹果,一边继续说)这就是她昨晚掐的。姐,现在我不想成家立业了。 山秀一脸无助望着弟弟,随后情绪错综复杂,与刘二对视。 傻胖把捡起的苹果放在衣上擦了一下,又继续吃了起来。 山秀:(良久过后,抱愧地)我家不知是哪垛坟葬错了位,还是屋基出了问题,竟出这样一个傻弟弟。刘二,你能不能帮个忙,教他一下? 刘二:(尴尬片刻)何须这样讲。世上哪有那事?日后你跟水娟讲,要她做妻子的多耐心点,主动些。他是人过于老实,反应迟钝,怕事怕羞。总之,他需要启发,最好是形体语言启发。 山秀:(焦虑地)他要真算失了那种功能怎么办? 刘二:(认真地)应该不会。真是那样,就只能求助医生。
59、晚上,黄土坞,外,内。
皎洁的月亮照着山野大地,到处朦胧一片。 月光通过窗户射进山秀房内。山秀和刘二安详躺在床上。一条长凳分别放着他俩衣服。 山秀:(两手拉起被头停放在胸前,柔情地)我是前天应该来的,可是到今天还没来,是不是有了? 刘二:(好奇侧过身,双眼凝视山秀)有什么?来什么? 山秀:毛毛。 刘二:(兴奋抬头)不会吧? 山秀:我的经期数来特准。 刘二:(亢奋嚷了起来)太好了。我要当爸爸了! 山秀:(伸手捂住刘二嘴巴)别把亮儿、傻胖喊醒。我们必竟还没正式结婚。天亮时你还得过去跟亮儿睡。 刘二:要不我们先登记,后办酒怎样?
60、白天,县城车站,外。
兴胜提起行李袋急急下车,汇入人流,走出站门口。
61、白天,黄土坞,外。
南风吹佛着大地,掀起竹林千层浪,同时也掀起了山坡梯田着黄的谷穗浪。 山秀安然倚在木屋柱子边,望着亮儿撵着黄牛,傻胖扛着斧子,刘二拿起锯子一同朝山坡走去。老黄狗一直遥遥领先。
62、白天,外。
山林溪边,刘二将一根南竹劈成两片,去掉中间竹节,制成竹枧放在一边。 傻胖扛着两根南竹走来,将南竹丢在刘二旁边,转身又往原路跩去。 亮儿也扛着一根南竹来了,老黄狗跟在他后面。
63、白天,黄土坞,外。
大猛驾着焊好车篷的拖拉机在机耕道行驶,车上坐着水娟。他把车停在黄土坞岔口。 水娟一条无袖宽口领连衣裙紧裹上身,头盘发鬏插着花儿,肩挂红色挎包,一手提着装有东西的食品袋,一手拿着红花伞,高跟鞋在角铁板轻轻钩了一下,险些绊倒。她下到地面,撑开红花伞挡住阳光,原地转悠打看自身娇娆靓妆,不时弯腿瞧瞧新买的高跟鞋,一对丰乳在胸前震荡,特显成熟女人风骚韵味,朝大猛挑逗勾眼。 水娟:(嫣然看着大猛)还进去坐坐,喝杯茶吗? 大猛:(着迷地看着水娟,一直温馨眯笑)要是方便吃‘两壶奶茶’,我就进去。 水娟:(娇嗔)在镇上还没噘过瘾呀? 大猛:那东西不但有瘾,而且有魔力,像磁铁一样总吸男人的心。特别是长在你身上就更不相同了。 水娟:贫嘴。 大猛:(甜美笑着)下次进城同样先预约一下? 水娟:臭美。(她抽身踏上进黄土坞的小路) 大猛依然看着水娟甜美笑着,畅快开车离去。 山秀:(停下工夫,友善地):娟子, 回来了。 水娟:(看到停在木屋的自行车,视线又看到砖屋已钉好的窗户,惊喜地)姐,他来了? 山秀:谁? 水娟:刘二呀。他不是说好了要星期天才来的吗? 山秀:(又开始织起箩筐)他今天补教师节的假。 水娟:(歆慕、聪敏地)还是教师好。既拿国家工资,又有自己节日。他人呢? 山秀:上山修竹枧了。 水娟:(神秘微笑,兴奋朝砖屋走去。南风将晾晒在竹竿上的被子吹得‘叭叭’作响,一些衣服被吹落在地。她报怨地)死猪!东西也不会收,就跟猪一样。(她把地上衣物捡起,进了砖屋。随后在房内一面对着镜子涂口红,描楣,抹护肤霜,一面愉悦哼着黄梅曲调)树上的鸟儿成双对····(忙过一阵,她又挑了件柔软无袖宽口领浅红色半透明上衣和青棉绸裤换上,袒胸露臂,自信站在二页门衣柜前照下镜子,将发鬏上插着的红花重新扦了扦,然后往身上洒了香水,俯身照一下乳房,反手将背上内衣挂扣缩紧,把胸罩提了提,直到自己从镜里看到深深乳沟才满意。最后她打起红花伞,一路阳光走出砖屋) 山秀:(看一眼路过的水娟,疑惑地)娟子,你到哪里去? 水娟:(爽朗微笑)修竹枧有我一份,我去帮忙。(她没有停步,直往前走) 山秀:(望着水娟)你就别去了,那里有傻胖和亮儿在。 水娟:(执意地)他们一个傻子,一个小孩,能帮什么?怕事越帮越忙。(她继续朝山坡激情扬溢走去) 山秀:(望着水娟妖艳背影不断远离,复杂心情渗和在脸上,无可奈何地)你去,只怕伤到身子,你就随他们去吧。 水娟:(回头神秘一笑)我想去。(她嘴里哼起了《牵夫的爱》,继续朝山坡走) 山秀无奈,只好由她而去。
64、白天,镇街上。
兴胜提起行李袋,在熙熙攘攘人群中心驰神往走着。
65、白天,外。
山林溪边,刘二、傻胖、亮儿三人把制成的竹枧搬到原破旧竹枧旁准备对接。 水娟:(扇着手帕,撑起红花伞,春心荡漾朝刘二走拢,鞋底高跟不时陷入湿松泥土,但她尽量控制住身体平衡,扭动腰肢,两边屁股也跟着左右摆动)刘二,看不出,你一个斯文人作起事来还顶麻力。 刘二:回来呐。(停下工夫,惊异看着水娟走拢)上山有事? 水娟:(娇媚地)知道你要来,特意早些回来。怎么不欢迎? 刘二:岂敢。(他索性坐下,抽出烟点燃吸着,不好意思再看水娟) 傻胖:老婆,你的嘴巴出血了。镇上好玩吗?(他走拢水娟,在她身旁转了一周,先是稀奇打量发鬏上扦起的红花和嘴唇,然后伸长脖子闻了闻,傻傻地)老婆,你身上好香哦。 水娟:(对傻胖凶横地)关你屁事!滚开! 傻胖怯懦连退两步。 水娟:(凶暴地)这里有我,还不带亮崽捆柴回家! 刘二:(怜悯地)何须这样对待男人? 水娟:(对刘二嘻嘻谄笑,柔和地)没事。他就这德行。(接着又对傻胖凶狠地)还愣着!看什么看!还不快去?(她用眼神瞪着傻胖,逼他离去) 刘二:他们累了,就让他们多歇伙。 水娟:(厉色地)他哪知道累。一身赘肉割下来都能喂饱两只老虎。快去! 傻胖:(胆怯瞥一眼水娟)去就去嘛。(她不诚愿地跩身离去) 亮儿心悸跟在傻胖后面,不时回头恟看水娟。 水娟:(待傻胖他们走远,主动和刘二套起近乎)今天天气好热。(她向刘二递手帕)刘二,擦擦吧。 刘二:(手扇白衬衣领)不用。 水娟:(收回手帕,自己擦着脸和手臂,煽情地)不用、不用。人家想把心跟你交换,你却不领情。我是驴肝肺啊。 刘二:(羞了)我可没那么想。(重新干起活来) 水娟:(打破沉寂,在刘二身旁彳亍,故意到水边弯腰往脸上捧了几捧水,让丰乳从宽口领广露给刘二欣赏,并向刘二狐媚勾魂)刘二,这水好凉,好舒服。要是现在没人,我肯定会脱光衣服洗个澡不可。(她将浇水动作重复好几遍,最后用手帕擦了擦身体,不时又弯腰将手帕放入水中搓洗,拧干,挑逗掀起上衣,用手帕擦乳房周围汗水,特意露出乳罩边) 刘二视线无意中看到水娟,尴尬转过身,去作竹枧另一端。 水娟:(再次跟到刘二身前)刘二,你把我家作过那么多事,就从未想过要得到什么吗?比如:我是条鱼,你是只猫。你也不想? 刘二:(工作着)我不懂你想比喻什么。 水娟:(撒娇)二呀,你坏死了。一个教书先生,是真的猜不透女人心,还是故意装的?难道非要我说出口不成? 刘二一心低头做事。 水娟:(见刘二没有答话,有点急了)你是阳萎呀? 刘二:我跟山秀都快结婚了,岂敢还有非分之想? 水娟:(佯装生气)请别在我面前说那么多我听不懂的话,如果你还要那样,我就把你当傻胖看待,脱给你看,看你懂不懂我的心。(她说着,将衣真往上撩) 刘二:(急忙抓住水娟的手,郑重地)请自律、自重。千万别这样。我决不会作对不起你姐的事。 水娟:(委屈得快哭了)你就不能跟我好,跟我结婚?我是冲你才嫁给傻胖的。我哪点不如她?她还是个残疾女人咧。 刘二:她人好。心地善良。 水娟:(落泪了)她人好。我人就不好? 刘二:(急忙解释)不是。我不是那意思。感情得随缘。 水娟:(哭了)二,在那么多男人中,我只对你认真。记住,我对你永远都不会死心,希望你今晚能来我房里。(说完,她痛苦流泪,往返回路上死劲跑去) 撑在地上的红花伞被风吹动一下。 刘二:(望着离去的水娟,置疑晃头)你对男人会认真吗?
66、下午,黄土坞,外。
山秀仍在木屋空坪织箩筐,不解望着傻胖、亮儿从山坡各扛一捆柴回来,柴上还捆绑一把蕨菜。他们分别将柴隑在各自屋墙上。 山秀:你们怎么了?怎么把你刘老师一人留在山上? 亮儿:(把柴放下,解下绑在柴上蕨菜,来到母亲跟前)妈,舅妈在跟刘老师修竹枧。 山秀:(阴郁着脸)她早回来了。 亮儿:(一手拿蕨菜,一手抓着腮泉)是舅妈要我们背柴回的。 山秀:(生气了)你们真不懂事。快去叫傻胖舅,去帮你刘老师修竹枧。 亮儿:妈,舅妈怎么那么凶? 山秀:(恼人)不许说舅妈坏话!把蕨子放厨房里,快去叫傻胖舅! 亮儿:(颓败地)凶就是凶嘛,还不让说。 山秀:(对儿子更加严厉地)还要说? 亮儿:(胆寒瞧着山秀,将蕨菜放进厨房,违心朝砖屋走去)傻胖舅。(当他快到砖屋,听到水娟在房里怒斥傻胖) 水娟:(蛮横地【画外音】)不许去!今天你要去,我就马上离开这里,去跟其他男人。(听声音,她像要哭) 亮儿:(折回山秀,委屈地)傻胖舅可能去不了。 山秀:为什么? 亮儿:舅妈不让去。 山秀没法,恼怒瞪着亮儿。
67、晚上,黄土坞,内。
砖屋,傻胖酣睡在床,嘴角流着口水,脸在傻笑。 水娟:(神志萎靡坐在条桌前,一伙看看油灯火苗,一伙瞧瞧桌上架镜,照着自己漂亮脸蛋。忽然,她看着镜中脸蛋浮躁地)你这漂亮脸蛋管用吗?还不如跛脚残疾女人!(她心烦意乱,手往外一挥,架镜、油灯一同扫到地上,顿时燃起大火,惊惶地吼)救火!救火!快来救火呀! 木屋内,刘二听到喊声,迅速拿起脸盆,焦灼到水凼打了盆水走出,冲进水娟房内,被畏缩在门边哭泣、乱喊的水娟一把抱住,脸盆和水即刻掉落在地。 刘二倏忽推开水娟,看到地上燃的是煤油,立即将傻胖盖着的被子掀起,盖住火苗。 火熄了,房内黑黢黢的,水娟开始慌乱探摸。 水娟:(惊悚地)二,你在哪呀?快到我身边来,我好害怕。 刘二:别慌。你的手电呢? 山秀:(撑着拐杖,手提胶桶,打着手电急切走来。她用手电看看还在哆嗦的水娟,又照照刘二,最后手电光柱扫到酣睡的傻胖,便更加急了)傻胖怎么了? 刘二:(靠拢床边,用手推着傻胖)傻胖,傻胖。 傻胖:(睁开双眼,懒洋洋爬起,揉着双眼):姐,刘老师,你们都来看我捡钱啦。 山秀倦意看一下傻胖,把头低下。 水娟:(用手电筒重新找来一盏煤油灯,找到火柴,连续划了几下,才将火柴划燃,点亮油灯。随后,她把地上被子拿起放到桌上,又从柜子拿出一床新被子放到床上,对刘二歉疚使出眼神)刘二,好不起。 刘二与山秀不知所以,对视。 刘二:别客气。 山秀:(释然地)娟子,这是怎么回事? 水娟:(憨笑)不少心把煤油灯弄到地上了。
68、白天,镇上,一家副食批发店铺前。
家富从店内搂出一件洗衣粉放入拖拉机车厢。车厢已装放一台金星黑白电视机,一件瓶装喜酒,一大袋粉丝,一件海带等商品。 兴胜:(手提行李袋从拖拉机旁路过,好奇打量家富)师傅,好面熟。要经过黄土坞吗? 家富:(放好洗衣粉,转身,诧异地)耶,这不是兴胜师傅吗? 兴胜:(高兴笑了)果真是你。你几时开的车? 家富:搭车?
69、白天,外。
家富驾驶着拖拉机在区公路干线上,沥沥雨点迎面飘来。 兴胜:(坐在靠近家富地方,对着司机后面小洞问)山秀结婚了吗? 家富:(开着车)没有。自从你离开之后,她像得了忧郁症,很少有人看她笑过。你还记得村里那个民办教师么? 兴胜:记得。他们是高中同学。他过去还追求过她。他结婚了吗? 家富:他最近常在黄土坞。 兴胜陷入沉思。
70、【回忆】白天,黄土坞,窑洞外。
山秀陪兴胜在烧窑,脸幸福靠在兴胜宽厚肩膀上。 刘二把自行车停在机耕道岔口,恍惚朝窑洞走去。 兴胜、山秀警觉注视刘二走拢。 兴胜:(起身,双手叉在腰间威严站着,两眼直逼刘二)我和她都这样了,你还来干吗? 刘二:(一身文雅,拘谨地)我来····是想跟您谈一下。 兴胜:(藐视刘二)有话快讲,有屁快放。 山秀轻扯兴胜袖管,示意兴胜不要这样对待刘二。 刘二:(担忧地与山秀对视,然后眼瞟兴胜,愣了好一阵)我希望你能对山秀真心好,能给她幸福。 兴胜:(粗气地)现在你说这话不觉得有点多余吗? 刘二:只要你能给她幸福,我就放心了。(他往回走,不时惘然回头,眷恋看眼山秀,继续朝机耕道走去) 山秀:(望着刘二离去的背影,拉起兴胜手腕,怜惜地)刘二,别这样。我们成不了夫妻,就继续作好朋友怎样?
71、白天。山涧峡谷。
家富驾车驶进深山峡谷机耕道,坐在车篷内的兴胜深沉来到车厢后面,从车篷边伸出头朝前探望。远远地,他看到两河口山影被山雾披上青白相间外衣。良久,他把身体退回原地,沉入往事。
72、【回忆】夜晚,外。
繁星皓月,两河口河水发出淙淙声响。 山秀泰然坐在鹅卵石沙滩上,手无聊玩着一棵小草在沉思。 兴胜在山秀面前急躁徘徊,不时停在她跟前。 兴胜:(焦躁地)····她出轨后,想跟我离婚,但我为了面子死活没同意。后来那放映员南下广东一去不返。从那以后,她就恼人地跟我打起了冷战,对我越来越刻薄、冷淡。还说要对我进行极度报复。我曾喝过半瓶敌敌畏呢。 山秀:(插话)你不怕死? 兴胜:(痛苦地)当时我好绝望,死有何怕。 山秀:(随和地)做男人就要坚强。以后可不能那样了。 兴胜:(急切地)现在我对她心意以绝。秀妹子,如果你不嫌弃我是一个结过婚的男人,我就立刻回家跟她离婚。 山秀低头不语,一直在想。 兴胜:(见山秀没有回音,接着又抱愧地)我知道你是一个黄花闺女,同时又有刘二爱恋着。再说,我肚里墨水也没刘二多。不过没关系,刚才我说的没外人听到,就算我没说得了。 山秀:(抬头,目光注视兴胜,信赖地)你的话虽然令人难以置信,但是推敲起来还是不无道理。你跟刘二其实在我心中已经权恒很久了。刘二有文化,有修养,有包容、理解别人的气宇风度,同时为人忠厚老实,善于助人,可以说是个可以依靠的人。而你却性子急,但是为人恳直,干事干净力落,也是一个可以信赖度日的人。 兴胜:(羞涩地)秀妹子,你····你简直把我们分析成小说里的人一样了。 山秀:(淡淡地)人嘛,结过婚又怎样?不结婚又怎样?不就图安稳度日吗。(她变得羞赧起来)你要真能离开她,能在这里扎根,并负责我们一家,我就接受你。 兴胜:(欣喜又狂)真的? 山秀:(幸福点了点头)嗯。 兴胜:(激动得跳了起来)啊!(他面对大山高声大喊,然后蹲下抱起山秀,转圈)我才是世上最幸福的人。 几只鸟儿从对岸婆娑树影中惊飞而出,从空中飞过。 山秀:(搂起兴胜脖子,羞怯地)看把你疯的。快放我下来。 兴胜放下山秀,捧住她的脸,激动亲吻山秀。 山秀手搂兴胜脖子,幸福顺从接吻。
73、白天,黄土坞,外、内。
家富(驾驶拖拉机在黄土坞岔路口缓缓停下,见兴胜迟迟没有下车,便对着小洞喊)喂!兴胜师傅,到了。 兴胜:(从回忆中惊醒)到了?(他慢慢走出车厢,目光凄楚呆滞在瓦厂遗址上) 家富:(突然想起)呃,兴胜,你要恢复瓦厂,算我一个怎样? 兴胜什么都没听到,目光仍盯瓦厂遗址,心中伤感与酸楚从眼中流出。 家富睃一眼兴胜,晃一下头,开车离去。 兴胜提起行李仍在巡视久别的黄土坞,慢慢地,他望着荒凉、疮痍的瓦厂遗址,手上行李和雨伞掉到地上,人变得呆若木鸡似的。 亮儿头戴斗笠从山坡下来,一眼看见呆在黄土坞的兴胜,惊诧想了想,奔向木屋。 亮儿:(连声喊)妈···· 山秀:(从厨房跳出,诧异看着亮儿)怎么啦? 亮儿:(激动地)妈,快去看,外面有个叔叔好像我梦里见过的人。 山秀:(置疑跟着亮儿来到厨房门口,一看,差点惊晕。【惊诧旁白】)天啦!你这死鬼还来干什么?你不是要我嫁人吧,难道····(她来不及多想,立即拉起亮儿退进厨房,情绪异常地)亮儿,他只是一个路人,对这里好奇罢了。他不是你爸。他要问起你,你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啊。 亮儿:(不解)妈,平时你教我做人要诚实,今天为什么又教我去说谎呀? 山秀:(慌乱地)别问了,妈教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照妈说的去作不会错。快去,到堂屋门口看着。记住,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啊。(急急朝房里跳去) 亮儿听从地来到堂屋门边,两眼紧盯兴胜。 山秀:(在房里惊慌跳动几下,大脑顿生一计,立刻拴上房门,然后慌忙从旧箱子底层找到那本存结放入衣口袋,嘴里在焦虑唠叨)你这死鬼,戏弄人的死鬼,不要人家还写信来气我。今天我····我····(她跳到房门前看了看门闩,将本来就栓好的门闩又拴了一下,并拿起一根扁担将门撑好,不时用耳朵贴近房门静静聆听) 亮儿一动没动坐在门槛上,凄迷望着外面兴胜,脑海闪现梦中瓦匠。 (插入闪回) (白天,学校操场,一群学生在殴打亮儿,兴胜手提瓦桶,威严走拢学生,将亮儿拉拢身边,威猛吓唬)谁让你们合伙欺负他!今后你们再敢欺负他,我就把你们统统捆起来沉入河底! (切换) 亮儿看着兴胜将凄凉目光投向木屋,脸上立刻掠过一丝希望。 兴胜:(即刻朝木屋走去,存温打量亮儿,蹲下)小朋友,你是这家里的人吗? 亮儿用湿润的双眼注视兴胜,凄迷摇头。 房内,山秀耳贴房门仔细聆听。 兴胜:(又问)你妈呢? 亮儿:(摇头,忧伤地)不知道。 兴胜起身,欲越门槛。 亮儿:(两滴泪水滚落,按捺不住地猝然问)叔叔,你是个瓦匠吗? 兴胜:(重新蹲下,好奇打量)是的。我是个瓦匠。你是怎么知道我是瓦匠的? 亮儿:(哭了)我在梦里见过你。叔叔,我妈在房里。 兴胜:(激情地)你妈? 亮儿:(哭着)嗯。 兴胜:(热泪盈眶,惊喜)儿子。我的儿子,你都长这么高了。(他连忙抱起亮儿,重新打量,并朝他脸上激动亲了两下) 亮儿:(含泪,笑了)爸。我好想好想你。现在你回来了,我就不怕同学们再叫我野崽了。 兴胜:(拭去热泪,动情地)儿子,委屈你了。(他的热泪一下又成眼泪)也委屈了你妈。谁欺负你了?快告诉爸爸。 房里,山秀听着他们父子谈话,痛苦哑然落泪。 兴胜:(抱起亮儿来到山秀房门口,隔着房门疾呼)秀····(时而又对亮儿)儿子,再叫一声爸爸。 亮儿:(高兴地)爸! 兴胜:(激动地)大点声。 亮儿:(脸上挂起幸福笑容)爸! 兴胜:(甜甜地)呃。(接着又朝房内喊)秀,你就出来吧,我知道你在里面。干吗躲着? 山秀:(擦了一把泪水,打开房门,倏地打量兴胜,从口袋摸出存结,艴然扔向兴胜)你是来取存结的吧?这是你的存结,分文未动。亮儿,听话,快下来,去搬个梯子,把收在楼上的瓦桶都丢下来,让他走。 兴胜:(欲上前,见山秀如此伤心、愤怒,只好困惑站在门外,懵然地)秀,这又是为何?我千里迢迢走来,好不容易与你相聚,干吗第一句就是要赶我走? 亮儿从兴胜身上下来,不知所措站在他们中间,一伙看看爸爸,一伙瞧瞧妈妈。 亮儿:(又哭了)妈,留下爸爸吧。我需要爸爸。 山秀:(幽愤瞥看亮儿)你懂什么?!(她停了停,幽怨对兴胜)你不走又能怎样?你以为这里是旅店,还为你留着?(她泪水再次夺眶而出,脸执拗朝着屋外)亮儿,还不快去搬梯子? 兴胜:(忽然想起)对了,我忘记向你解释。也许你是收到信的原故。
74、【回忆】早晨,兴胜家,内。
衣柜镜子反射出莲莲身着睡衣,从高低床爬起,钻出丝织蚊帐,来到梳妆台前对着镜子梳了两下头发,朝兴胜房里走去。她放下门挂,走进里间,发现条桌上有封信,于是走拢将信拿在手上看一下信封字迹,两眼像喷火,狠狠将信撕成碎片扔在地上,来到床前站着。 莲莲:(轻蔑地)还在作秋梦。真话跟你说了吧,你寄出的八十一封信都被我劫了。 兴胜:(霍地坐起,惊疑看着莲莲)谁说的? 莲莲:(吓得后退半步,但很快镇定下来)明放帮我劫的。你能把我怎样?另外还有一个坏消息也顺便告诉你。三个月前,我请人临摹你的笔迹给她写了封信,说不定现在她早已嫁人了。假如她对你海沽石烂不变心,读信后,也许寻短见了。(她越发高兴) 兴胜:(愤然地)卑鄙!(他从床上下来,惶惑蹀躞) 莲莲见兴胜气成这样,更是心安理得。 兴胜:(少许,停下脚步,悻悻指着莲莲)你这泼妇!为何这般折磨我?我说了,只要你能签字,女儿,房子,票子我都不要,你还要我怎样? 莲莲:(开心嘲笑)哈····谁要你那时舍不得放我走!现在我要报复,彻底打破你的美梦。(她突然改变语气,嗤之以鼻)哼!想离,做梦!我要你跟他同样下场。(她扬长离去)
75、白天,黄土坞,木屋内。
山秀:(快晕了,置疑)信也能随便被劫? 兴胜:你不知道。后来明放在邮电局作临时工,专门负责我们乡邮收发工作。就这样,我写给你的信全都被他劫了。 山秀昏厥过去。兴胜急忙上前抱住她。
76、晚上,黄土坞,内。
山秀平仰在床昏迷着。 亮儿陪坐在床边,头靠床沿睡熟了。 摆在桌上的油灯火苗被阵阵微风吹得摇曳起来;桌上还放着刘二教书用的木制大型三角板,以及粉笔盒和书本等。
77、晚上,黄土坞,内。
木屋堂屋,兴胜反坐椅子,左手紧握椅子靠背横竹棒,嘴里大口大口吸烟,脖子筋脉微微凸起,两眼死盯地面,有种盛气凌人的霸气;刘二则端庄坐着,两手交叉搭在膝盖上,上面右手中指不时在左手背轻轻点击,一幅气宇大度神像。 屋外,水娟打着手电从砖屋出来,急步来到木屋堂屋,见兴胜、刘二两个沉默不语的男人在对峙,既担心又高兴。 水娟:(高兴【旁白】)现在好了,兴胜哥来了,我可以从中取一。 水娟:(焦虑打破沉寂,两颗眼珠子在他俩中盯来盯去)你们到底怎么办?该说话呀。 兴胜依然与刘二对峙。 水娟:(见他们二人三缄其口,便急切站起)你们到底谁让?我姐总不能把你们两个大男人同时收下吧。快说话呀,你们都木头、哑巴了?
78、晚上,黄土坞,内。
山秀房里,山秀仍昏睡在床;亮儿依然陪睡在母亲床边。
79、山秀的梦,晚上,黄土坞,内。
山秀房里,油灯摆在桌上亮着。山秀坐在床上,下身盖起被子;亮儿、傻胖在床外坐陪,听着兴胜与刘二激烈申辩。惟独水娟在暗自庆幸。 兴胜:(倔强地)山秀应该跟我结婚。孩子总不能平白无故叫你爸。 刘二:(据理力争)与她结婚的应该是我。他怀里同样有我的骨肉。你想过没有,这十三年,倘若没有我无微不致的呵护、关爱,她能是今天这个样子出现在你面前吗?你是一个极不负责的男人。 兴胜:你是狡辩。我对她不负责任,我就不来黄土坞了。我是为她而活。 刘二:撒谎!你为她而活,何不让她活得幸福快乐些?当初你承诺要给她幸福,我不知道这十三年你给了她多少幸福?讲实话,我要感谢你,是你促成了我们。你应该感受得出我们有多么恩爱幸福。 山秀茫然成一片空白,全然不知所云。 兴胜:(理屈词穷)诡辩!全是诡辩!我以为教书人都很通情达理,懂得仁义仁爱,谁知你是一个蛮不讲理的教书人。什么有情人终成卷属,全是你们读书人编出的鬼话!屁话! 刘二:(仍然据理力争)教书人怎么呐?你对她也称得上是有情人?她的有情人应该是我。我是在高中时就开始暗恋着她的。你是第三者。你懂吗?你与她结婚是在犯重婚罪。犯罪就得受法律制裁,就得坐牢。你只能给她带来新的痛苦和不幸。倘使你真爱她,就该让她幸福,离她而去。 兴胜:(激动地)不!我能给她幸福。我要跟她结婚!也必须跟她结婚!我决不吃你口中教条那一套!你才是第三者!(他冲向刘二,扭起他胸口衣服)她跟我结婚你不服是不是?我们来比拭比拭,假如我输了,我就不再活在世上。 刘二:(挣脱兴胜,后退半步,定清情绪,大笑)哈、哈。谁与你比武?现在是法制文明社会,讲理的世界,你不如听听秀的意见,看她愿意跟谁。 兴胜:(指手画脚,硬拖刘二走了几步)我才不!我们到外边比拭去,难道你怕了不成?! 水娟:(焦急看着,拍着大腿)你们别争了,这里还有我。你们伤到谁都不好。 亮儿莫明奇妙听着看着。 傻胖:(拍着手板笑了):哦····快点打啰,用力噢。哦····又有热闹看了。哦····刘老师输啰。哦···· 山秀:(坐在床上潸然泪下,着急万分)兴呀,你想到哪里去了,还不快松手。刘二是跟你动武的人吗?
80、晚上,黄土坞,内。
山秀:(昏躺在床,额头上、脸上淌出豆大汗珠。陡然,她从梦中惊醒,忧虑坐起,打量四周,聆听)亮儿,亮儿。(她连喊带推,把睡在床沿上的亮儿唤醒,同时又看到桌上教书用具,担心地)他回来了? 亮儿:(揉揉眼睛)妈。你醒了。 山秀:你刘老师呢? 亮儿:他跟爸爸在堂屋等你。 山秀:(静心细听,释然)还好,没像梦里那样扭打。(她穿起一只鞋,跳到门边,继续聆听) 兴胜:(感激地【画外音】)刘二兄弟,这一十三年来,一路多亏您关心照料,我打心底感激你。今后我将毫不吝惜,彻底交定你这个好兄弟。 刘二:(犹疑而沉毅【画外音】)不要讲了,我知道你想讲什么。今天你能弃下一切来到黄土坞,证明你还有良心。我在婚姻问题上只讲一个‘缘’字。关于今后我俩成为什么,我也不想多讲,只想要你答应我三件事,你看行吗? 兴胜:(慨然地【画外音】)行。不说三件事,就是三十件,三百件都行。 刘二:(语重心长地【画外音】)第一,你这次来了就不要再离开她,要多弥补点幸福给她。她这辈子受的委屈痛苦是一般人所不能承受的。我不想看到她那张多愁善感的脸再多挂几分忧伤上去。 兴胜:(坚定地【画外音】)这次就是他们来抬我走我也不走了。我一定按您说的,给她多弥补些幸福。说心里话,我不能和山秀在一起,死也要死在黄土坞。 山秀将房门拉开一线缝,从缝隙窥视刘二、兴胜。 刘二:第二,她怀里有我的骨肉,希望你能原谅她。等她把孩子生了,这孩子无论是男是女我都必须带走。 兴胜:刘二兄弟,您是我的大恩人,我将永世不忘。您跟她都是我促成的,我既不怨您,也不责怪她,并且对她我会加倍珍惜。至于孩子,您放心,不管你什么时候带走,我都没意见。说句心里话,孩子就算归我抚养,我也会把他当作亲骨肉看待。 刘二:第三、(他突然停下)····算了,还是多给秀一点空间好。事就算谈妥了。(他起身欲走) 兴胜:(挽留)刘二兄弟,请您记住,希望您常来黄土坞作客,我想多个朋友多条道。我这辈子认定您这个兄弟了。天色已晚,你就明天再走吧? 刘二:算了。有些话还是不说为好。(他动步往外走) 屋外,皓月当空。 水娟:(连忙起身,热切挽留)二,去我那边怎样?(她积极主动紧跟其后)要不你等等,我跟你一起走。(她往砖屋急急跑去) 亮儿:(从房里跟到空坪,大声喊)刘老师! 山秀:(急切跳出房门,疾呼)刘二,你等等。 (夜幕下) 刘二:(一边走,一边对水娟)水娟,请不要这样。 山秀:(怅然若失倚在门边,泪珠泫然而下)刘二!我有话要对你说,你转来好吗?。 水娟:(在房里拿起手电,匆忙从衣柜拿了几件衣服搭在手弯上,自语)大猛和那两个死鬼肯定靠不住。背着孩子嫁人肯定难。这回不管怎样,我得先把孩子打掉,让刘二满意才是。(她说着,又到箱子内拿出一本存结放进口袋,匆匆往外跑,大声喊)刘二,你等等,我来了。 亮儿:(木然站在夜幕下哭了)刘老师! 山秀:(跳出堂屋,心急)娟子!你去凑什么热闹?(水娟没有回应。她站在空坪上,把亮儿拢在身旁,泪水汪汪注视远方)刘二,你怎么一声不响就走了?我有话要对你说哩。 兴胜:(一手放在山秀肩上,一手摸住亮儿的头,安慰)刘二是好兄弟,是心胸豁达之人。你们不必太忧伤,他还会来的。我们回屋吧。他还会来的。
81、夜,外。
山谷,皓月当空。机耕道两边黑色山影隐约可现。远处,狼在嚎叫。 刘二推着自行车在机耕道上慢慢行走。水娟被甩在后面,吓得毛骨悚然,死劲在喊。 水娟:(恐惧地)二!别抛下我不管。就算你不爱我,也不能让我在深山野外喂山狼呀? 刘二停下,等着水娟。 水娟:(跟上刘二,气呼呼地)二,你好坏,好狠心。你不想爱我,也不能这样对我。 刘二:请别这样称呼。我早讲过,我爱的是山秀。你若再犯糊涂,我真会把你甩下喂山狼。 水娟:(恐惧跟着,打着罗嗦)好了,我不再犯糊,但你也得听我把话说清楚。我把肚子里的胎儿打掉,你愿意接受我吗? 刘二:又来了不是?我可要骑车先走了。 水娟:别、别、别。我跟你说,你不要我,黄土坞我也决不再去了。跟那肥猪过一辈子是不会幸福的。 刘二:那你当初为何要同意嫁给他? 水娟:当时我是冲你来的。 刘二:(摇摇头)你就会犯糊。有你这样把人生当儿戏的吗? 水娟:所以现在我想清了,决定把胎儿打掉,重新嫁人。
82、下午,黄土坞,外。
远处天空响起‘虺虺’闷雷声;瓦厂旧棚架上十几只麻雀在叽叽喳喳叫着;山秀在木屋空坪懆懆不安织着箩筐,兴胜在一旁帮着破篾;老黄狗不时看着兴胜叫上一声。 山秀:(睃着兴胜,冷静地)有件事我想跟你说。你去把刘二叫来,我想跟他好好谈谈。 兴胜:(费解地)我跟刘二谈妥了,为何还要谈? 山秀:我想知道他为什么要离我而去?也想确定你们能留下的到底该是谁? 他们正谈着,溘然,莲莲阴鸷领着明放、明成、嫘嫘从机耕道走来。 刹那间,山秀恐愣了。 兴胜凛然站着,恬然瞥看莲莲,泰然自若继续破篾。 莲莲:(还差数步就怨怼地)你以为逃脱就能如愿?你还是跟我合作回去的好,不然我又让她好受!(她用目光逼着兴胜) 兴胜:(停下工夫,手捏篾刀,威严站着)你想对她怎样? 莲莲:(瞧一下兴胜手上篾刀,刀刃正好折射出寒光,耀眼地刺激着她的双眼。她急忙抬抬手,挡住寒光,狡狯放下撑在腰间的另一只手,面挂奸笑,心怀叵测)我不想怎么她,只想要你跟我回去。 嫘嫘气喘喘站到母亲身边,不时看看爸爸,偶尔望望山秀;明成顺其自然站在外围听后发落;明放则歪起脖子,抓着腮帮,远远看着山峰,傲然地在静观其变。 兴胜听莲莲口气好转,继续恬然破篾,不把莲莲当回事。 山秀坐着,放下手中箩筐,惊悸瞧一下莲莲,又瞥一下兴胜。 莲莲:(见兴胜不理不踩,一下子又忍不住原形毕露,手指兴胜,凶狠地)你是瞎了!还是聋了!你····(她说着,眼珠一转,缓和语气哀求)你真想要我像上次那样?(又停一伙,右手背打在左手掌上)我哪点缺了?我····我给你跪下行不?(她跪在兴胜旁边)求求你可怜可怜我,同时也看在嫘嫘份上,不要留恋这荒山野岭,跟我们回去好不好? 明放:(见莲莲跪了,赶紧提醒莲莲不要这样)姐。 莲莲狡诈睇个眼神给明放。 明放心领神会释然下来,暗笑着在等待好戏上演,骨子里又透出傲气。 兴胜蔑视莲莲,继续破篾。 山秀更加心急火燎。 莲莲:(压抑着)兴,跟我回吧。现在我想通了。她能给的我也能给,我向你保证,日后我一定改。 山秀:(全然被感动,善意地)莲莲,起来说话好吗? 莲莲:(见兴胜毫无悔意,跪着来到山秀身前,央求)秀姐姐,我的好秀姐姐,可怜可怜我们母女,可怜可怜我们这个家。我家嫘嫘不能没有爸爸,我也不能守活寡。十三年前,我不知道是他如此缠着你。你就忘记那痛苦,原谅我,放他回家吧。啊? 山秀:(心已软,弯腰扶莲莲)起来说话,快起来。 莲莲:今天你不答应,我就不起来。(莲莲更加逼真,对嫘嫘喊)嫘嫘,快过来,一同跟妈跪下,求阿姨放过你爸,成全我们母女。 嫘嫘:(勉强来到山秀跟前跪下,柔弱地)阿姨,我爸一定会听你的,你就放过他好吗? 山秀:(伸出双手)你们都起来,别再跪了。 兴胜停下工夫,手捏篾刀,晃头,用眼神告诉山秀,要她不要上当受骗。 莲莲:我说了,你不答应,我们是不会起来的。秀姐姐,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十三年来,前前后后发生的事,我都是以情而生。我们好端端一个家,实在不忍心说散就散。我跟他虽然感情有点裂痕,但回去后我会好好修补。好秀姐姐,现在我真的想通了,对于他,我愿意牺牲自己尊严,与他共同过完剩下岁月。 山秀思想错综复杂交集在脸上。 兴胜:(急了,掉下篾刀,来到山秀旁边焦躁站着)秀,你不必信她招术。她是在演戏,是在耍弄贯用的心机手法。 山秀:(矛盾地)你们都起来、起来。我答应让他走还不行。 兴胜:悻!(焦头烂额徙倚) 莲莲:(低头,庆幸一笑,又冲兴胜傲视,向山秀磕起响头)谢谢你了,我的好山秀姐姐。我家有救了。希望你不要出尔反尔。 山秀:(伸手扶起莲莲、嫘嫘)起来吧,别磕了,你们放心就是。 莲莲:(站起,喜形于色)真是太谢谢你了,我的好秀姐姐。 兴胜看着,难过得快落泪了。 明放暗笑走拢明成,窃窃私语,目光在斜视山秀和兴胜各自不同表情。
83、晚上,黄土坞,内。
山秀房内,油灯旁。 兴胜:(诚挚地)秀,连刘二兄弟都让了我,我俩该是苦尽甜来的时候了,你为何说变就变?一点也不顾我的感受,难道你还怀疑我对你执着的爱? 山秀:(痛苦含泪)兴啊,不是我不相信你对我的爱,而是我能体谅出失去爱的滋味。她跟你过去说的好像不一样。 兴胜:(急忙插话)那是她有意表演出来的。 山秀:别这样。我反复想了,这一十三年,我能挺过来就是因为有爱支撑。看得出,你妻子确实非常爱你。她离不开你。她需要一个完整的家。 兴胜:你中计了。你为何就只知道替别人想? 山秀:别打叉,请让我把话说完。一个人不能光想着自己,也该替别人想想。她失去了你就失去了一切,而我却还有刘二。亮儿跟刘二也挺合得来。 兴胜:秀,你该理志些,感情不能被让来让去?我相信你是爱我的。我不能接受你对我的安排。这太残酷了。也不现实。 山秀:我知道感情是不能勉强安排。我也不想安排。但是命运要这样作弄,我也没办法。一十三年来,我能活到今天,全凭刘二对我的关爱。我记得,在我毕业那天,当我轧断左脚,对生活产生绝望时,他对我说:非我莫娶。当时我还以为他是为了宽慰我而随便说说,可是时间证实了一切,他是认真的。现在我被刘二彻底感化了,全身成了他的俘虏。我不能一错再错,不言,冤孽会缠我一辈子。 兴胜:(痛心地)秀,你太绝情、太残酷了。 山秀:(掩饰内心痛苦,依然心平气和,不紧不慢)绝情和残酷是你怎么理解的事。你也是一个尝到过失去爱是什么滋味的人。如果我不答应莲莲,她和刘二又将成为失去爱的人,会痛苦一生。他们也应得到幸福。我这一生总不能只会给人制造痛苦和不幸吧。(两滴泪水夺眶而出) 兴胜:(绝望,泪如泉涌)我就不能拥有幸福,与你终身为伴? 山秀:(再次痛苦掉泪)刘二,这辈子对我付出真是太多太多。我没有理由再拒绝他。兴啊,对不起,作为女人真的太难了。我只能这样选择。如果我现在又回过头跟你过,那村里人会怎么看我?他们肯定会指我后背。兴啊,你对我的爱,我只能珍藏,等来世了。 兴胜:你在乎这,在乎那,对我却一点也不在乎,太不公平了。我千里迢迢走来就是看你了断这段情缘?请不要这样残忍对我好吗?我会崩溃,会绝望的。(他说着,越发颓丧) 山秀很无奈,眼泪流成两条线。
84、早晨,黄土坞,外。
乌云在空中变幻滚动,远处传来阵阵闷雷声。 山上,几只乌鸦在叫。傻胖撵着老黄牛朝山坡而去。 木屋空坪,莲莲牵着嫘嫘的手站在兴胜旁边,眼中射出几丝诡秘;明放、明成站在兴胜不远地方。明放强悍中带着几分得意。明成仍是一幅顺其自然样子。 莲莲:(佯装苦苦央求)兴啊,起来赶紧走吧,我们还得赶车。秀姐姐作出的决断是对的。我们娘俩不能没有你,秀姐姐同样也不能没有刘二哥哥。 兴胜:(没理踩莲莲,而是跽在山秀跟前哀求)秀,你就让我留下好吗? 山秀哑然站着,把痛苦埋在心底里层。 兴胜:秀,你能听我说吗?她除了那时求我离婚,就再也没向人低过头。她这样委屈,纯粹是想达到报复我的目的,不想让我们幸福在一起。你为何就看不出来? 莲莲:(有点急)我的好秀姐姐,请不要信他糊言乱语。他说我有目的,我就是不想让家无情撒架,想过幸福生活。我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坏。好姐姐,相信我,给他下条最后逐客令,免得他死搅蛮缠,把这里搞得鸡犬不宁。(她把话又转向兴胜)跟我们回吧,秀姐姐是个爱体面的女人。她心中有了刘二,就不会与你斯守艳情。 兴胜:秀,只要你能让我留下,我可帮你恢复瓦厂。 山秀:(深挚看一眼兴胜,忧戚地)你跟她走吧,这里的主已经不属于你了。(她仰望天空,泪水无声从脖子滑下) 天空中,云层显着闪电,雷声比刚才大了很多。 兴胜:秀,你如此绝情撵我,我好绝望。我真想用死来证实给你看。 山秀没有吱声,把视线忧伤移向山坡。 莲莲:(没好气催促)别婆婆妈妈,罗罗嗦嗦,跟我回吧。你没看见秀姐姐,她连看都不想多看你一眼。没用的。我的胆子都被你吓大了,现在又想来吓秀姐姐? 突然,一股强风吹来,一道闪电从乌云下划过,巨雷乍响,天下起比玉米粒还大的雨点,地面一点一点很快被打湿。 兴胜:(凄然地)回去过没有爱的日子不如死了好。秀,对不起,我去了。(他最后看眼山秀,霍地站起,跋腿朝机耕道悬崖绝望跑去) 紧接着,又是几声巨雷响起,雨越下越大,风越刮越猛。 嫘嫘:(翻然醒悟,望着跑去的父亲,一个劲呼喊)爸····(她跟着父亲跑去) 明成:(本能地)姐夫!(他也尾随兴胜而去) 山秀:(撕心裂肺地)兴!别这样。我信你,你给我停下!(她开声哭了) 也许是雷声原故,兴胜耳朵听不进任何声音,只见他继续朝悬崖跑去。 莲莲:(憎恶而又威武地大声喊)明成!给我回来!你也跟着疯了? 明成听到喊声,停下脚步,乜斜莲莲,开始在心里憎恨起姐姐来。 莲莲喊住明成,在原地怡然转悠一圈,望着追去的嫘嫘心里很不是滋味。最后她心安理得往山秀眄,悠闲走去避雨了。 明放也来到屋檐下避雨,先与莲莲微笑交换眼神,然后用母指托起下巴,得意看着远处山影,一幅人莫予毒表情。 山秀:(悲怆地)兴,给我站住!给我回来!(她跳出几步就摔倒在地,雨点无情打着身躯,人们分不清她脸上哪是雨,哪是泪。只见她力不从身趴在地上,右手吃力朝前伸出,躯体痛不欲生缓慢往前移动,眼前不时闪回以下画面) (插入闪回) 白天,风雨中,兴胜爬上田埂,不由分说背起山秀朝木屋方向跑。 雨夜,兴胜手拿淡红色连衣裙和乳罩从窗外一跃而进,吓得山秀惊惶失措。 夜晚,气灯下,兴胜两手端起山秀,将她平放在床。 白天,天下细细小雨,木屋空坪泞泥似粥,兴胜双膝跪在地上,弓腰当在山秀身上,保护山秀不被莲莲等人毒打。 白天,山秀痛苦趴在泞泥地上哭着伸出右手在呼喊,睁眼看着兴胜被明放、明成拴着手臂拖走,脚跟在泞泥地划出两条长长平行线。 (切换) 风雨中,山秀趴在地上,睁眼看着兴胜从机耕道外边悬崖跳下。 莲莲脸上喜悦中透露着傲气,藐视山秀,然后朝天狂笑。就在兴胜跳崖一刹那,她的狂傲笑声在天空回荡,同时,回荡的笑声里也混杂这样一句悲壮的话: 兴胜:(坚定地【画外音】)秀!我来世还要娶你。
85、白天,外。
大雨过后,群山如洗。 山岗上,山秀带着自责,痛苦坐在地上,傻愣着兴胜新坟堆; 嫘嫘、亮儿头顶白耗跪在父亲坟前烧纸钱; 刘二站在山秀身后瞩目兴胜新坟堆沉思; 傻胖和老黄狗躺在离新坟堆不远地方睡熟了。 嫘嫘:(语气低沉,充满忧伤)爸,我最后想问,你为了这段情缘把命都搭上值么?(她停了少许)爸,对不起,我得走了,你好好安息,别怪我不能常来为你扫墓。 山秀:(老泪纵横,惨怛仰望灰色天空,把亮儿往身边拢了拢)闺女,你放心,我跟他夫妻一场,这里会有人对他负责,为他扫幕祭祀。 嫘嫘:(缓缓起身,怜恤看眼山秀,然后对亮儿)弟弟,拜托了。替爸扫墓的事就全交给你了。以后你若有事就请写信联系。(她停了片刻,疲倦靠近山秀半步)阿姨,我妈现在头脑清醒了。她觉得是她破坏了你跟我爸的真爱。她很内疚,知道自己错了,托我对你说声对不起,也请你能原谅她。 山秀失意抬眼看一下嫘嫘,然后继续忧伤盯着新坟堆,为兴胜烧起了纸钱。 嫘嫘:阿姨,我妈在等着我,我得走了,请多保重。(她带着沉重步伐朝山下走去) 山秀:(存温地)亮儿,去送送你姐。 亮儿:(起身,停在山秀旁边,可怜地)妈,爸爸没了,以后谁来保护我? 刘二:(立马诚然地)亮儿,有我在,往后没人再敢欺负你。去吧,听你妈的话,去送送姐姐。 亮儿信赖地看刘二一眼,依依难舍尾随嫘嫘而去。 刘二:(上前伸手扶山秀)秀,我们也回吧。 山秀:(依旧注视坟堆发愣)你先回,我想一个人再呆伙。 刘二:人死不能复生。我们还是节哀,一起回吧。 山秀:让我再呆伙。 刘二:秀,想开些。人生就像旅途,生活好比万花筒,有苦就有乐,要振作,不能老被命运左右。过于悲伤会伤身体,还是节哀吧。我们一起回家。家里有许多现实的事在等着我们去共同面对。美好未来通过我们共同努力创造会向我们走来的。 山秀:亮儿是我跟他爱的结晶。我要对亮儿负责。另外还有傻胖,我们相依为命,谁都离不开谁。再说你,我还有理由辜负你吗?所以你放心,我不会有事。我只想多陪他一伙。你把傻胖叫醒,要他一起跟你回吧。 刘二:(盘腿坐到山秀身边)你不回,我也不走,就让我也多陪一阵好了。(他为兴胜烧起纸钱) 山秀:你没空,还是先回吧。经历了这么多苦难,现在我悟明一个道理。人不管遇到怎样挫折与困难,受多大委屈,只要能认真面对总会过去。刘二,我向你保证,我会坚强地好好活下去,不会再出什么事。(她说着,从口袋摸出自先用塑料薄膜包好的存结放在坟堆上,并捧了几把土将存结遮埋住)兴,这是你的东西,我给你收好了,你来世再来取吧。 刘二望着山秀,提起的心终于被放下。 山秀:刘二,我想问你件事。你见兴胜来了,怎么就不问我一声,而就一声不响的走了,是不是···· 刘二:(凝视山秀)第一,兴胜哥这次能来,证明他对你感情犹存。 山秀:(急着插话)那你的良心和感情呢? 刘二:(无法抗拒山秀期待眼神,无奈一笑)爱既无碍,亦无私,甚至包括作出牺牲,设身处地为所爱的人着想。(停了一伙,瞟眼山秀)其实我与兴胜哥争也没用,关件得看你的决定。倘若你不选择我,我走了,还会留个美名。倘使我赖着不走,又将给你带来什么处境? 山秀:你的解释还算合理。说实话,你们当时真给我出了个大难题。
86、傍晚前,野外林地。
夕阳照着东面山坡,射进茂密林地。 刘二满怀希望,自信背起山秀在山林小道走着,不时将山秀身体往上一抛。傻胖替姐姐扛起拐杖跩跟其后。前面十几米远地方,老黄狗一直悠悠往前走着。 山秀:(幸福趴在刘二背上,脸叠在他肩上微微晃动,嘴在和善唠叨)你知道吗?现在我放心不下的还是傻胖,这次他妻子肯定不会回来了。 刘二:有你有我,傻胖永远不会挨饿受冻。至于水娟,有些事你应该明白。她离开黄土坞,对于傻胖,对于这个家并非就是坏事。我们还是想想自己今后的路该怎么走吧。 山秀:(理性思考,脸上打起精神)我记得毕业那天,你曾跟我说,我们学到的东西会在村里有用武之地。水娟也曾在我面前提过恢复瓦厂,当时我没同意,现在看来她的想法是对的。现在农村政策稳定了,我们只能通过办厂才能摆脱贫困。(她把头抬起,开始憧憬) 刘二:(激动笑了笑,平静地)你记心真好。 山秀:(依然不紧不慢)你看这样行不?我们去信用社贷点款,先把瓦厂给恢复起来,等积攒了一定的钱,我们再办一个小型竹器工艺品厂,搞南竹加工。 刘二:(高兴得差点摔倒,立刻将山秀往上一抛)好哇。利用山地资源,将南竹深加工,达到南竹升值目的,是条清晰路子。秀,你一下子有这么大勇气,是从哪得来的启发? 山秀:镇上看的。勇气嘛,来源于爱的力量。是爱鼓舞我这么想,鼓励我这么做。我不能让傻胖、亮儿、还有腹中没出生的胎儿再过贫穷潦倒日子。我们应该让他们快乐幸福。 刘二:你真行。现在我好想把你骨子里那种重新找回的自强不息精神,以及因地制宜,靠山吃山的工作思路写下见报,启振他人。 山秀:(脸上露出久违笑容)写什么?一个瘸婆羞死人。再说我又还没赋予实施。 刘二:秀,你说得对,我们是不能这样穷下去了。国家改革开放快十四个年头了,而我们这里却一直仍在观望,改革只是一句时髦口号,没人率先尝试。现在经你这么一说,我眼前亮了。就让我们一起来带这个头。我十四年教龄工作有五万元积累,先拿出来把电线架好,婚事待我们搞个人样出来再补办。遗憾的是,我这教育工作抽不出身,你要多注意身体,千万不能把身体搞垮了。 山秀:(自信地)放我下来,我想自己走。 刘二:山路不平,还是让我背你回家。我们就快到家了。 山秀:放心,黄土坞每条路我都很熟悉。特别有你在我身边,我就更不会摔倒。 刘二把山秀从背上放下,深沉而又热切注视山秀,惬意笑了。不一会儿,他从傻胖手里接过拐杖,递给山秀,让山秀走在前面,自己走在中间,就这样,三人往回家路上自信走去···· 天边似火晚霞映红他们充满希望的幸福脸庞。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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