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废墟，夜，外

月色黯淡，近在咫尺两人的面孔都模糊得只剩下一双眼睛。

年轻男子眼角隐含着一抹沉醉的笑。

年轻女子裸露在萧瑟秋风里的肩头极力躲避着对方，又渴望大胆地迎上去。

（OS）非青，不要！（年轻沙哑的声音）

男子女子惊诧的眼睛。

2、一片旷野，夜，外

欧阳柳青一阵狂奔，眼前是一片戈壁旷野。

两人撑着腿呼呼喘息。

天地一片碧蓝。

两人远远地站着，眼神望着别处，不敢对视。

年轻柳青讷讷地：小毛不会被摔坏了吧，他流血了，好多。（转头就往回跑）

年轻欧阳拉住她，低低地吼了一句：别去。

年轻柳青哀哀地哭起来：可他会死的。

年轻欧阳：我去，通知书不是已经到了么，迟早要走，你走吧，明白么，永远别再回来，死也不要回来。（他还想说点什么，最后也只是调头往回跑。）

年轻柳青站在旷野之中。

（转时空）

3、浮明山山顶，夜，外

一轮圆月月亮近在咫尺。

柳青倏地醒过来，赵华倚着山石裹着大衣睡得正熟。

手机突然响起，她手一抖手机掉在地上。（插入手机屏幕显示：崔小伟来电）

崔小伟大哭（OS）：柳非青，你怎么还不来，欧阳走了，欧阳走了！

4、一片平房，日，外

晚霞布满天空，各家都围坐在自家门前的石桌前吃着晚饭。

不时有小孩子跑出去又被父母捉回来一顿训斥。

女人（OS）：没出息，饿死鬼托生。

刺耳的警笛声突然传来，由远而近顺着民族路一路向南。

尘土暴起，女人们忙骂骂咧咧地护着桌上的饭食。

瘦削的男人提着筷子拿着馒头一边嚼一边兴奋地踮脚远眺：哎呀，看样子是去毛大鸟的鸟林。

众人都挤到路边。

5、空镜

夕阳从天边消失，昏黄的路灯下聚集的蚊虫被乍然而起的骚乱掠得四处乱撞。

由南向北贯穿整个纳北镇的民族路卷起一阵风，尘土飞扬。

6、民族路边，夜，外

一个强悍的女人叱骂：你的舌头该回家好好刷刷，喷粪呐。

另一个女人：也难说，柳非青都回来了，欧阳也就这几天的事（叹气）。

瘦弱的女人叹口气：那时候大家都猜小非青到底会嫁给小毛还是嫁给欧阳家小子，没想到是今天这个样子。

强悍的女人：当年付所长可瞧不上非青。

一辆破旧的桑塔纳开过来，两侧车门被拉开，几个男人蜂拥着往里挤，人的半个身子还在外面挂着，小车已经飞出去一百多米。

7、空镜

漆黑的夜里一处灯火通明的院落，两辆警车顶上的红色警灯无声地缓缓转着。

8、毛林小院，夜，外

院子里灯火通明。

院里正中是一排房子，两端塌陷，正房被反复加固。屋外有一把高凳，边缘处磨损厉害，旁边一个大大的簸箩，里面放满镢头之类的工具。

树枝编成的床上躺着一个人，脸上已盖上白帕子；床边半趴着小毛，身体一拱一拱得，头却始终没法触到那人的身体；柳青半跪在床边，脸藏在长发的阴影里，一动不动。

毛姨佝偻着身体，喃喃地：去吧去吧，这样也好这样也好。

四名警察在门口默默地站着。

入字幕《黑骑士》

9、一组镜头

一幢旧楼楼道。

（OS）咚咚咚的脚步声。

感应灯次第亮起。

（OS）啪啪的敲门声。

10、门外，夜，外

门被倏地拉开。

一个中年男人（欧阳一鸣）穿着睡衣，身上披了件旧毛衣。

（OS）泣不成声：大哥，老三.......走了。

欧阳一鸣神色恍惚了一下。

（OS）女人放声大哭。

11、客厅，夜，内

欧阳一鸣呆呆地站在门廊的阴影里。

欧阳一艳跌跌撞撞地扑到沙发上泣不成声。

卧室走出一个女人（迟疑片刻）：不是早料到会有这一天……

欧阳一艳抹了把眼睛：是崔小伟杀了他。

欧阳一鸣/女人：啥？

欧阳一艳止住哭声恨声道：是崔小伟杀了老三，警察已经去了。

欧阳一鸣：谁说的？

欧阳一艳：不会错，老寒大刘还有兰蓊都给我打了电话，尤其是老寒，他还在毛家小院，当时有人亲眼看见才报的警。

欧阳一鸣走到窗边：崔小伟？

欧阳一艳：大哥，老三的后事怎么办，你不方便出面，我去吧。

欧阳一鸣眼神茫然：杀人，可不是简单的事。

12、警车边，夜，外

警车的前车灯被打开，划破黑暗。

警察叫过瑟瑟发抖的两个男人：是你们报的警。

两个男人：是， 是我们。

警察：报上姓名，年龄，工作单位。

一个男人：我叫孙虎，水泥厂后勤部的，39岁。

另一个男人：我叫刘先强，搅拌站的，37岁。

警察：你们今晚来这里干什么？

孙虎抢着说：欧阳欠着我们的钱。

刘先强忙把欠条拿出来：我也是，我们一直盯着他，知道他恐怕熬不过这几天，就一直跟着，谁知道他到底欠了多少债够不够还的，也别说我们没人性，我们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警察：好，打住（收起笔记本），先上车，一会儿去局里。

孙虎看看刘先强：今天晚上？

警察回身就走：对，今晚。

孙虎（OS）：是真的，我们真的看见了……

刘先强（OS）（惊慌地）：别说了，我早就觉得这事不简单，看，好的不灵坏的灵。

小声（OS）：孙虎，什么情况，出什么事了。

13、空镜

一阵车辆马达声从密林深处传来，灯光穿透树林，渐渐逼近。

14、院外，夜，外

殡仪车掉头停好。

赵华和一位警察抬着担架走出来。

柳青：等等。（疾步上前）

柳青默默站在担架前，轻轻掀开覆盖的红色床单。（画面显示：欧阳舒展从容的面容，飞扬的眉梢在眼窝处投下一撇阴影）

（闪回）

小欧阳年轻飞扬的脸。

小毛（OS）：你这眉毛像张果老。

欧阳（OS）：谁说的，张果老的眉毛往下耷拉，我的眉毛往上飞扬。

柳青（OS）：我觉得挺好的，特别提气。

（闪回结束）

噗嗤，柳青笑了一声，她揪住领口俯身轻轻说：放心去吧。

被单慢慢盖过头顶。

殡仪车后门打开，担架被推进去，门啪地关上。

两名穿戴严实的工作人员迅速上车。

车慢慢消失在密林之中。

（OS）呜咽的哭声。

（OS）：噗通。

（OS）：小毛！

15、平房区，夜，外

已是深夜，屋外叽叽喳喳地聚了一堆人。

（OS）崔小伟杀欧阳，笑话吧，欧阳刑满释放这十年他家人都不理他只有崔小伟一直在照顾他，害他，肯定有人冤枉他。

（OS）人心隔肚皮，谁知道呢。

（OS）谁报的案。

镜头慢慢拉开。

16、分局办公室，夜，内

高卫旗和耿长安站在窗前，有些无奈：都是些不怕事大的人。

耿长安：欧阳是老厂长的儿子，小毛不仅爹当过厂长，哥哥还是现任副厂长，崔小伟是现任厂长的女婿，更别提还有个柳非青，她和欧阳小毛当年可是我们学校的宠儿，号称三剑客。纳北原就是个小地方，多少年没出过大案子了。

（OS）电话铃声响起。

高卫旗忙掏出手机：局长。（换上热情的声音）王局，您还没休息。

王局（OS）：出什么事了，你们把崔小伟抓了？

高卫旗咂咂嘴：有人实名举报.....我们正在查证。

王局（OS）：谁举报？

高卫旗：孙虎和刘先强。

王局（OS）：孙虎？是不是那个被一起打麻将的人报了110，就因为赢的钱对不上数，一桌人都被他扣着不让回家，非得一把一把地捋那小子.....

高卫旗尴尬地：是，就是他。

王局（OS）：今晚务必有个初步结果，别闹出笑话。

17、纳北分局休息室，夜，内

柳青呆呆地坐着，面前放着已没有热气的盒饭。

（闪回）

学校库房，日，内

门啪地被关上，光亮也倏地消失。

啪啪啪地拍门声（OS）：这还是看着你们是班干部学习尖子给的优待，要不早请家长啦，你们好好反省反省。（脚步咚咚地远去）

三个站在门边的轮廓渐渐清晰。

柳青：我听说这里有耗子还有蟑螂。

欧阳：尚春儿说还闹鬼。

三人转眼就挤到了一起，三双亮闪闪的眼睛兴奋不已。

小毛：非青，你害怕吗？

欧阳大着嗓子：有什么好怕的，太好玩了。

小毛压着声音：你不怕鬼？

柳青：鬼是什么样？

欧阳粗着嗓子：就是，就是，看不见摸不着，你看不见它，它能看见你……

柳青勾了一下小毛的手安慰他：我就怕老鼠，在地上跑来跑去，有一次还撞到我的脚上，毛乎乎的，恶心。（柳青踮起了双脚，站立不稳，东倒西歪）

小毛扶住她的胳膊：别怕，你踩到我们俩的脚背上吧。

瞬间她比他们俩高出了一头，两只手架在他们的肩头咯咯笑个不停。

（闪回结束）

柳青脸上露出痴迷的笑。

门被推开，柳青一惊。

赵华陪着小毛妈蹒跚地走进来。

柳青迎上前：毛姨，小毛怎么样？

毛姨拍拍她的手：没事，他时常摔倒，都习惯了，现在他大嫂陪着他，你们……（她哽咽了）你们三个可怜的孩子。

柳青潸然泪下。

赵华：非青，你一天没吃饭，多少吃点，这种事一磨就是一晚上，你要有思想准备。

柳青点点头，又摇摇头：我知道，只希望快点了结，让欧阳入土为安。（小声）王明出现了吗？

赵华神色复杂：没有，但联系上了，明天他会过来。（他抓抓头发）我怎么觉得这事有些蹊跷，谁说崔小伟……

柳青：能不能让他们先问毛姨，要不给她安排个休息的地方。

18、客厅，夜，内

客厅设了个小小的灵堂，一张五寸照片镶在相框里，前面摆了水果点心。

欧阳一鸣半跪在沙发垫子上。

欧阳一艳坐卧不安。

电话响了。

欧阳一艳拿起手机：怎么样，嗯，嗯，嗯，好，你随时打听着点。（转头对欧阳一鸣）崔小伟被抓进局子里了，当时在场的柳非青，赵华，毛姨都被叫去录口供，对了，报警的是孙虎和刘先强。

欧阳一鸣：他们俩？

欧阳一艳：对呀，一个沾包赖一个赖包沾，说老三借了他们的钱，被他们追着还债。（哽咽声）老三这辈子真是不值，老天这算是罚他罚够了吧。（她双手合十）爸妈，老三来陪你们了，你们要好好疼他。这是造的什么孽呀。（痛哭失声）

19、问询室，夜，内

刘先强有些紧张，不停地扯着衣袖，又嘟囔两声：就不该管这闲事。

桌前坐着耿长安和一名负责记录的警察。

刘先强：长安，怎么弄得我像犯人了呢，你了解我，我是那没事找事的人么。

耿长安一脸严肃：只是正常询问。

刘先强咽了两口唾沫：那你们问吧。

耿长安：你们怎么会出现在现场？

刘先强不安地挪挪位置：我说过了，我们就是为了要钱，没别的心思。昨晚我们去找柳非青，她说她会一块处理欧阳的债务，所以我们才决定死盯……欧阳。

耿长安：是死盯柳非青吧，谁让你们去找柳非青的。

刘先强：是廖新诚，华硕老板。

耿长安抖抖手中的合同附件：房子的卖方。（插入文字：卖方负责房屋产权证的办理）

刘先强：我们想把产权证拿在手里，就去找过廖新诚几次，昨天早上他说欧阳有遗言柳非青全权负责他的身后事。

耿长安打断他：说说现场的情况。

刘先强：现场？昨晚我找熟人打听了欧阳的病情，他说就这两天的事，所以我今天下午就去医院了，到医院时孙虎在医生值班室闹。

（闪回）

医生：病人出院我们还能跟着不成，谁知道他去了哪里。

孙虎：他那个样子，你们知道不知道只有监护人才能带他走，把崔小伟的电话给我。

医生：少在这里闹事，要不报警了。

（闪回结束）

刘先强：我一听急得不行， 问了半天一个小护士才说柳非青在医院门口叫了辆出租，我和孙虎就去门口打听。

（闪回）

两人四处向出租车司机打听。

（闪回结束）

刘先强：还真打听出来了，我们紧赶慢赶往毛林来。

耿长安：你们到毛林时是几点。

刘先强：两点多，进林子前太阳正照在我的左脸上，我挠了好几把， 一进毛林就好了，那叫一个阴凉。

耿长安：他们都在院里。

刘先强：对，都在外面，这个季节在外面晒晒太阳很正常，屋里倒很阴。

耿长安：说说当时的情况。

刘先强：也没什么，小毛坐在高凳上，欧阳的床架起来，小毛正好可以拉着他的手。

（闪回）

欧阳躺在一副绿色枊枝编成的担架上，小毛拉着他的右手，抽动的身体牵着欧阳的左手一上一下，不疾不徐，光线被不断分割牵出一条明暗交错的彩练。

崔小伟站在院里的一棵果树的阴凉里，毛姨里里外外地张罗。

（闪回结束）

刘先强：开始我吓了一跳，因为停在松枝床上的欧阳搭着红色棉被，头下枕着绿色长方形满绣枕头，我以为……反正那也算是停床，我们这才安心地等着。

（过时空。）

孙虎（OS）：当时……

（闪回）

天边还有亮色，密林里的院子已经掩映在夜色之中。

 小毛妈妈的声音传来（OS）：我去把灯点上吧，让欧阳走得亮亮堂堂，来生有个亮亮堂堂的开始。

崔小伟（OS）：再过一会儿吧，点上灯他只能看见眼前的小院，不点灯他能看见整个纳北，欧阳特别喜欢晚上坐在屋顶看纳北。

崔小伟探过头俯视着欧阳，几乎贴到欧阳的鼻子上。

小毛妈声音疲惫（OS）：小伟，欧阳的信是什么意思？

崔小伟说出的话模糊不清：谁知道呢，我也不太明白。

小毛妈（OS）：他还是有未了的心愿呀，这可怎么好（哽咽），他这么拖着是死不瞑目呀，哎，那我去把屋子收拾一下，再待会就点灯吧，鬼怕灯，说不定欧阳又能熬过一宿。

小毛妈佝偻着慢慢挪进屋里。

一声似真似幻的呻吟传来（OS）：小毛。

舞动的手臂倏地停住。

（OS）：小毛。

小毛噗通一声摔倒在地，脑袋正搭在担架边上，吭哧吭哧地蠕动着。

愣了片刻的崔小伟突然抓起枕边的衣服扑过去。

（闪回结束）

耿长安：你们真听见欧阳发出声音了？

孙虎：真听见了，当时我们俩就趴在墙头上，听到毛姨的话心里挺难受，那钱都有些不好意思要了，欧阳喊第一句时我还不敢相信，就抓了一把老刘，第二句听得是真真的。毛林那个地方你应该知道静得掉根针都能听见。

耿长安：你不是说那时天已经黑了，又没点灯，你怎么就看得这么清楚。

孙虎急了：是黑了，可还没黑透，只是看不清脸，人的动作却能看得清。

20、分局大厅，夜，内

崔小伟父母家人哭闹着。

两名值班警察用身体拦着他们：连拘留都不算，只是协助调查，配合警方查证，你们回家等消息，你们这样反倒对他不好。

崔母：一定是欧阳家干的，欧阳活着时指着小伟跑上跑下，他一死就往小伟身上甩祸，他们就是不想沾小毛，可怜我儿。（她看向坐在休息区的毛奇）毛厂长，你是知道小伟的，他是个心软善良的孩子。

毛奇站起来：听警察的吧，相信警察总会给我们一个真相。

警察：对，现在说什么都早，你们先回去。

21、会客室，夜，内

耿长安和高卫旗坐在沙发上一人抱一个大茶杯。

赵华抱着白瓷杯，有些不自在。

高卫旗：你也是警察，我们也不把你当外人，你说说怎么回事吧。

赵华叹口气：你们看看这个吧。（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封信）欧阳的，当时欧阳说，如果柳非青回来，就当着三剑客的面读出来，如果她不回来就跟着他一起入殓。

一只手拿着一张信纸。

耿长安干涩的声音（OS)……小伟念这封信时，我恐怕已经不省人事， 分别在即，万般不舍。十五年前的故意伤害罪是我自己认下的。

高卫旗一把抢过来：那案子不是欧阳做的，我记得他当场招供，还被他母亲打过一巴掌。（插入信件文字）

耿长安探过头（OS）：当时只想着赎罪，总觉得只有自己惨到尘埃才对得起小毛和非青，在我将要离开人世时我才意识到对于小毛和非青，包括我在内，真正的伤害是三剑客间的相互残杀，只有找到真凶我们才能得以真正地解脱……（读不下去）

高卫旗：永别了，我最亲爱的朋友，如果有来世，真想一辈子和你们在一起 。（插入文字，字迹刚劲，力透纸背。）

会议室一片沉默。

耿长安：欧阳和王明签了协议。

高卫旗（气急败坏）：又是王明，欧阳是有病乱投医吧，这个王明顶多有点小聪明，嘴巴毒点，他怎么这么相信他。

耿长安：你接着说。

赵华：信里说三剑客聚首之日王明会在浮明山等柳青。

高卫旗：搞这么神秘，所以你就陪着柳青去见王明了？

赵华：是，可我们从中午一点等到晚上七点都没见着人，我就劝柳青先回去，柳青却坚持要等，我也理解，如果欧阳活着时能找到凶手那他就死也瞑目了，所以我们就一直等着，一直到崔小伟来电话。

（闪回）

叮铃，赵华突然睁开眼，天边还有一抹淡橘的瑰丽。

叮铃，瑟缩着不停往后躲闪的柳青脚下手机在疯狂地鸣叫，闪亮的屏幕上是崔小伟的名字。

赵华倏地跳起来，却又僵住。

柳青无力地说：帮，帮我听一下。

赵华迟疑地伸出手，就地划开手机。

崔小伟哭着喊：柳非青，你怎么还不来，欧阳走了，欧阳走了。

赵华茫然地回过头，柳青已经泪流满面。

（闪回结束）

耿长安：为什么不电话与王明联络。

赵华：一直联系不上。

22、二楼楼梯前，夜，内

一楼大厅的情形一目了然。

高卫旗：王局，这是部分口供。

王局一目数行，率先走到会议室，从窗口望进去。

23、会议室，夜，内

毛姨半靠在沙发上已经睡着，身上盖着件棉警服。

柳青静静地坐着，半晌，低头看看手机，手指熟练地滑动着。

24、办公室，夜，内

王局：马上让小刘带着尸体去局法医室，我和曹和打个招呼，尽快出结果。（他脱了外套扔在沙发上）

高卫旗 ：您是不是也预感不好。

王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欧阳没必要临死倒打一耙，如果当年的案子有问题……遗书留下我再看看，你去忙，尽快拿下所有人的口供。

25、空镜

纳北北面一幢二层洋楼笼罩在夜色里。

二楼突然亮起了灯。

26、卧室，夜，内

任秋风突然从床上跳起来：什么，开玩笑吧。

（OS）真的，我特意去分局找人打听了。

任秋风：好，你盯着点。（他愣了片刻，猛地把手机摔在床上，大喊）刘淑慧！

（OS）怎么了？

对面卧室冲出一个睡袍被胡乱裹在身上的女人。

27、客厅，夜，内

任静随意地坐在沙发扶手上，抹着被吹乱的长发：你们急个什么劲，崔小伟杀人，又不是我杀，正好我这婚离定了。

刘淑慧皱眉（不快）：小静，你和崔小伟离婚闹得沸沸扬扬……

任秋风：要光是离婚倒也罢了。

刘淑慧小声斥责：还没离婚你别太过分。

任静：那是我的事。

任秋风起身疾步走进卧室，门呯的一声被推上。

任意不耐烦地站起来。

刘淑慧：先别走，这事怎么办呀。

任静：爱怎么办怎么办。

28、询问室，夜，内

耿长安在对柳青录口供。（插入：瑟缩地裹紧风衣，面孔麻木的柳青）

王局站在玻璃窗后。

……

柳青：我是15日中午2：30的航班直达省城，住了一晚，第二天坐长途大巴下午六点左右到纳北，入住华硕酒店。

（闪回）

一身制服的大堂经理咬着一口本地普通话迎上前：女士，我们华硕在纳北是最好的酒店，你不用担心；若不满意华泰，我们可以免费派车送您去其他酒店。（头一摆大拇指一撇，很豪放）

（闪回结束）

耿长安：你已经十五年没回纳北，你父母兄弟也陆续离开，怎么突然想起回来看看。

柳青：是崔小伟给我打的电话，他说欧阳快不行了。

耿长安：你们平时有联系？

柳青：没有，从来没有。

耿长安盯着她：就为给欧阳送终？

柳青：更准确地说是为了了却一段尘缘，我和小毛欧阳的友谊曾经温暖了我少年时代，过去有多温暖后来就有多凛冽。

耿长安：如果欧阳是冤枉的呢？或许说当年的毛峰案另有隐情呢？

柳青恍惚了一下。

（过时空）

窗外晨曦微露。

毛姨面前放着稀饭和包子。

高卫旗也拿着包子在吃，不忍地撇开眼神。

小毛妈：卫旗，听说你妈去南方了。

高卫旗：对，我妹在滨城安了家，她去替她照顾孩子，这都三年没回来了。

小毛妈：好哇，现在条件好了，多出去走走是对的，要不总让人说我们是井底之蛙。

高卫旗：毛姨，您给我说说昨天的情形吧。

小毛妈放下筷子：昨天一大早非青就带着欧阳过来，我一看欧阳那模样就知道他没多少时间了。我知道非青的意思，当年他们三个孩子多好呀，（怅惘地笑）当年他们好得一天也分不开，一凑到一起就争个没完，欧阳霸道，小毛倔强，非青也是个直性子，每次都闹得不欢而散，转天却又和好。（茫然的暖意）真好哇。

（闪回）

子弟学校后操场，日，外

学校春季运动会正在举行，红旗招展，一片欢腾。

女子四百米决赛运动员已经进入赛道。

小柳青在第二组第二赛道。

穿着运动短裤的小欧阳和小毛峰围着她转来转去。

小欧阳：前面100米千万别落下，中间200米跟着大部队节省力气，后100米加速。

小毛峰：哎呀，你这话说100遍了，耳朵都起茧子了。

小欧阳：你没听说临阵磨枪不快也光么。

站在不远处看热闹的家长。

短发女人：说起来，小非青真是越长越水灵，省城我去过一次，都没几个有她这么好的人才，真是鸡窝里飞出了金凤凰。

卷发女人：关键人家学习好，听老师说照她这个势头上大学是肯定的。

短发女人瞥了眼身边抄着手一脸傲气的女人：付主任，让小欧阳加把劲。

付主任嫌弃地撇撇嘴：咱们厂回来的大学生还少呀。

穿着白衬衣，一脸意气风发年轻的小毛妈：你不要我可替我家小毛当仁不让啦，到时候你别后悔，我就喜欢非青这姑娘，暖心懂事没小心眼，宜室宜家。

付主任哼了一声：那就看他们的本事吧。

（OS）砰的一声。

人影从眼前闪过。

（OS）此起彼伏的欢呼声。

 （闪回结束）

高卫旗：后来呢。

小毛妈：后来赵华和崔小伟都来了，我那院子从来没这么热闹过，真好呀。

高卫旗：欧阳留下的信您听到了么？

小毛妈：我听到了，快二十年了，听到了又怎么样，我是不信还能找到什么真凶，若能找到欧阳活着的时候就会去找，他那个不依不饶的性子怎么可能忍气吞声十五六年，还把这摊子事交给非青，非青有家有业的也不可能在这里一直待着，或者那是他的执念吧，我也有过这样的幻想，如果这一切都没发生会是什么样子，小毛说不定和非青一样大鹏展翅远走高飞……

高卫旗垂下头：有人举报崔小伟杀害欧阳，您是怎么看的。

小毛妈麻木得：我也不知道，这些年我几乎没离开过毛林，人都废了，脑子转不过来。

高卫旗：柳非青和赵华什么时候走的？

小毛妈：赵伟一读完信，非青就急了，就要去报警。

（闪回）

柳青蹲在欧阳的担架前：欧阳，你一定要撑住。

柳青站起来手放在小毛头顶，迟疑着揉了两下，疾步冲出院子，赵华呼喊着追出去。

（闪回结束）

小毛妈：她让我联系王大夫来给欧阳打营养针，无论如何要让他坚持到真相大白的时候。他们走后我就联系了王大夫，他亲自来的，又给欧阳检查了一遍，什么话也没说就走了。之后我就一直在张罗欧阳和非青的房间，我让我大儿送了鸡鸭鱼肉来，不管明天怎么样，小毛那一天是圆满的，他又回到了当年，对于我这就够了。

耿长安：大姨，（迟疑）据我所知欧阳这些年与你们都没来往，欧阳家也与纳北断了联系，说句不好听的话，你们两家算是彻底掰了，欧阳临终到你家，你不别扭么，一般人会认为这是很晦气的事。

小毛妈摇摇头：很复杂，一言难尽。

29、车，日，内

毛奇开着车，有人拦住他。

他刹住车。

那人也不走近，大着嗓门：欧阳的灵堂摆在什么地方，好歹是一个年级的，也得去拜拜。

身后（OS）：什么灵堂，人都被警察带走了，还不知什么情况呢。

（OS）：那也得有个灵堂呀。

（OS）：去哪儿摆，他们家早和他断了来往，他离婚后可是净身出户。

叹息声一片。

毛奇冲着那人苦笑一声，松开刹车。

30、会议室，日，内

耿长安推开窗户，房间里的烟雾流云一样涌动而出。

王局在翻看证词。

耿长安：这是所有的证词，其他人都很配合，只有崔小伟就是一个劲地喊冤，反反复复就那几句话；问他为什么把衣服盖在死者脸上，他说死者流了口水，他一直照顾死者对他的身体情况很了解，只要把脖子盖严了就会好的，所以他就把衣服盖在他下颚上；痛哭流涕，生不如死的样子。

几人都看着王局。

王局没抬头：接着说。

高卫旗：两个举报人虽然人品受人质疑，但他们的证词不像做假，但当时天色已晚，密林的院子更是比其他地方暗，两人站在同一个位置，是否出现了视觉偏差真不好说，关键还是要看尸检结果。

耿长安：小南在市局盯着，最快中午就会有结果。

王局把两张A4纸甩到桌子中间：两份都是欧阳的遗言，一份是交给赵华的信件，一份是口头托付给廖新诚的话。（插入：文字中有两句话被银光笔圈起来）

耿长安用手指点着：如果她不回来遗书都随他入殓。廖新诚不在纳北，我们只对他进行了电话问询，他说欧阳也说过同样的话。（有些激动）如果柳非青不回来，孙虎刘先强只会盯着廖新诚，欧阳也不会出现在毛林小院，他会在医院悄然离世。柳非青像一个按钮！

其他人：可崔小伟为什么要把柳非青叫回来呢，难道是为了把自己送进监狱，他不叫她回来不就什么也不会发生了吗……

王局：现在说什么都太早，先看尸检结果再说。

31、王局办公室，日，内

王局拿着电话：任厂长，此事还在查证之中，崔小伟连拘留都不算。

……

王局：虽然结果没出来，但此事涉及十五年前毛峰故意伤害案，根据我的经验恐怕不简单。

32、车，日，内

小毛妈：毛毛还好吧。

毛奇：睡得不踏实，早上也没吃几口饭，柳非青在那儿，情绪还算稳定。

小毛妈点点头。

毛奇：妈，到底怎么回事，崔小伟怎么会？

小毛妈没说话。

毛奇：难道是真的？（侧眸看着一脸木然的小毛妈）

半晌，小毛妈的眼珠才转了一下：就听警察的吧，我们能知道什么。

33、毛林小院，日，外

阳光斜斜得从树梢上照过来，院子里一半在晨光里一半落在阴影里。

小毛坐在屋前的晨光里，脑袋抽动一下，带动着上肢刷地打开，在空中停顿半秒，然后悄然落下。

柳青与他并排坐在一起，牵着小毛的手，和着他的舞动。

柳青：小毛，你说欧阳现在过奈何桥了么，喝了忘川水他就什么也不记得了。

小毛脚下踢打两下。

柳青笑道：你是不是也觉得这样最好。

34、院外，日，外

毛奇和小毛妈看着院子里的小毛柳青一脸动容，又一起叹口气。

35、欧阳一鸣家，日，内

灵堂前燃起一把香烛，桌前放了一个火盆，一沓一沓的冥币被投进去，火苗倏地升起。

欧阳一鸣盘腿坐在火盆前，神色麻木。

36、分局会议室，日，内

耿长安拿着传真件，有些激动有些忐忑：典型的机械窒息性死亡。

王局接过传真，一目十行地看下去。（插入文字：尸斑呈暗紫红色，颜面发绀，口唇、指（趾）甲紫绀......结论：机械窒息性死亡。）

高卫旗：他一个弥留之际的人……

耿长安：我特意问了，法医室的人说窒息就是窒息，可不管人是强壮还是病弱。

高卫旗愣了片刻，拍拍手：这还犹豫什么，申请逮捕令吧。

25、审讯室，日，内

崔小伟坐在审讯椅后。

警察正向他展示拘留证。

崔小伟一脸难以置信：不不不，不可能。

耿长安：不可能什么，是不可能被发现还是不可能发生。

崔小伟一脸茫然：不是我不是我。

耿长安：那件衣服上除了你的指纹就是你母亲和孩子的指纹，上面有欧阳的唾液和皮屑，而欧阳也已证明死于机械性窒息，对这些你有什么要说的。

崔小伟：我没有我没有。

36、单向透视玻璃窗后，日，内

王局带着几名警察在观看审讯。

37、审讯室，日，内

耿长安一拍桌子：你别装疯卖傻，证据确凿，不需要你的口供就能定案。说说你的杀人动机，或许可以在量刑时给予考虑。

崔小伟突然间歇斯底里：是他们害我，是他们害我。

耿长安：谁，谁要害你。

崔小伟睁大眼睛一脸惊恐：是欧阳是欧阳，还有柳非青。

 38、树林尽头，日，外

太阳明晃晃地照着，一边是栽种时间不久还显稚嫩的树林，一边是戈壁，一望无际

小毛趴在地上艰难地挖着树坑，柳青要抢小毛手里的槁头，小毛不肯，只好在一边找了个瓦片坐在小毛对面帮着清理坑里的土。

（过时空）

太阳迅速偏西。

小毛浑身泥土，坑却只挖了一半。

柳青拿出水让他吸了几口：两个选择，要不让我帮你，要不明天再来。

小毛疲惫地躺在地上。

枊青三下五除二挖好树坑：小毛，来，你扶着树苗。

小毛爬过来两手稳稳地扶住树苗。（一脸幸福）

柳青笑得灿烂，利索地培好土，扶着小毛将土踩实，把水桶提到小毛跟前，让他一碗水一碗水慢慢地给树苗浇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