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筝》——节选

1、振羽小学 夜 外

这是2003年，振羽村委会管辖的几条自然村都很落后。这里只有一所希望小学，设施破旧且不全。厕所也只是用砖简单垒起来的旱厕。

雨天，在学校厕所的墙面上有四个红字——“厕所”二字居中，“男”“女”二字分居左右。时有闪电划过，四个红字仿佛将要和雨水一起流下来。

2、振羽小学 日 内/外 教师寝室（并办公室） 教室——李鸢老师，小女孩陈小清的旁白 十几个农村小孩

李鸢是来振羽小学短暂支教的年轻女教师，二十出头，淡妆，简单扎着马尾，眉宇之间落落大方。她背着一个粉色的书包，拉开寝室的门，走出来，关上门，踩着湿润的泥土穿过校园走向教室，书包上的小兔子挂件摇摇晃晃。此段为长镜头，搭配小女孩陈小清的旁白。

陈小清：

李老师的书包上有一个小兔子。白白的，香香的，我偷偷地闻了一下。我怀疑是老师用天上的云朵捏的。书上说天上有嫦娥和兔子，可是我以前看了好久，都不知道在哪里。

现在我知道啦！

我也想做老师的小兔子，我想挂在老师的书包上。这样我就可以偷偷拉开书包的拉链，溜进去。我不想晒太阳了，我要躲进老师的书包里，安安稳稳地睡一觉。

李老师一走近教室，教室里的吵闹声和热空气一起扑面而来。她不禁皱了皱眉。当她走进去的时候，吵闹声稍微低了低。教室里坐着十几个黝黑的小孩。

学生们：老师好——

李老师：（走到讲台前）同学们好，之前给大家布置的作业写了吗？

李老师的眼睛扫了扫，没有看到陈小清的身影。

学生们：（零零散散的几个人）写了。

李老师：陈小清没来吗？

学生们：（摇了摇头）不知道。

李老师：好了，安静，拿出语文课本。（她一脸担忧地望向教室外面）

3、陈小清的村 日 外——李鸢老师，陈小清，陈小清父亲陈建德，陈小清的哑巴母亲

陈小清所在的自然村离学校不远。村落稀稀疏疏坐落着一些破旧的屋房，藏在郁郁的林木中。时闻犬吠，野有鸡行。有农夫驾着牛车经过，也有孩童在四处游荡。

陈小清的家是一座茅草屋。由主宅延伸出两道竹篱墙，再弯折出一道竹篱墙，便圈出了一个院子。

李鸢推开竹门，走进去。

院子里还简单起了一间厨房，还有一间用竹竿树木搭建的厕所。

李鸢：（喊）陈小清。陈小清你在家吗？

没人回应。

李鸢刚要走向主宅，陈小清的哑巴母亲回来了。满脸的汗，头发在鬓侧随意落脚。

哑巴母亲一看到李鸢，连忙走到李鸢的跟前，眼中布满恐惧与哀求，两只手在匆匆比划。

李鸢看到了哑巴母亲手臂上的淤青，蹙起了眉头。

之前李鸢为了给陈小清更好的教育，特意去学了一点手语，以便更好地与陈小清的母亲沟通。李鸢认真辨认，隐约看懂：

哑巴母亲：（手语）救命......带她走......带她走！！

李鸢：陈妈妈你别着急，有话慢慢说，小清她怎么了？

哑巴母亲刚要拉住李鸢的手，眼光一瞥，惊恐愈甚；她连忙松开手，与李鸢拉远距离。

李鸢回头看去。陈建德正光着膀子，上衣搭在右肩上，往这边缓缓走来。陈建德是陈小清的父亲，四十几岁，因长期劳作看着很结实，脸上的坑坑洼洼显得他更加野蛮。

陈建德：是李老师啊，怎么了？

李鸢对陈建德那种色眯眯的眼神不太喜欢，但还是迅速冷静下来。

李鸢：陈小清今天没去上课，我来看看。

陈建德：哦，她啊，她身体不舒服。

李鸢：我可以去看看她吗？

陈建德：不了，免得传染给老师你，等她身体好了，我再亲自送她去学校。

李鸢：唔......

突然主宅的门打开了。

陈小清很瘦小，皮肤黝黑，大大的衣服耷拉在她身上，整个人像是破旧的玩偶，仿佛刚被人从垃圾桶里拎出来。在长期缺乏营养下，看着只有六七岁，但真实年龄不止。

此时她正站在门里的黑暗里，只有一条窄窄的矩形的光照着她。

远远地，她和李老师对望着。

陈小清：李老师......

李老师刚要走过去。

陈建德：回去！

李老师停住了脚步。

陈建德：怎么出来了？好好回去养病，别传染给李老师。

沉默了一会儿，小女孩退回黑暗里，关上门。

陈建德脸上挂上笑，看向李鸢。

陈建德：李老师还是快回去吧，这大太阳的，等她身体好了，我再送她去上学。

李鸢看向哑巴母亲，后者正低着头，似乎在避让酷烈的太阳。

李鸢收回目光，看向陈建德。

李鸢：陈先生，有些事我有必要说一下，他们毕竟是你的老婆孩子，哪怕是陌生人，任何人都不得侵犯他人的人权。

陈建德：李老师我是个文盲，我听不大懂你在说些什么。

李鸢抓起旁边哑巴母亲的手，后者手上有几道伤痕。

李鸢：这样够明白了吗？

陈建德：她自己干活不小心把自己弄伤，关我什么事？

李鸢：虎毒尚且不食子，陈先生，你好自为之。

陈建德：喔，这句我知道，虎毒不食子嘛，你给我生一个儿子，你就知道我多疼他了。

李鸢：（气得脸色涨红）陈先生你放尊重点。

陈建德：李老师，我一直都很尊重你啊，只要你愿意，把你放上位完全没问题。（意味深长的笑）

李鸢脸红愈甚，瞪着陈建德半天说不出话。

陈建德饶有兴趣地看着她。

之后，李鸢转身离开，在经过哑巴母亲的时候，她小声地说了一句话。

李鸢：保护好自己，有什么事就来找我。

哑巴母亲只是低着头。

等李鸢走后，陈建德摆出恶狠狠的面孔，走向主宅，将门踹开。

陈建德：饭做好没啊？快出来做饭！

陈小清跌跌撞撞地从主宅出来，低着头走向院子里的厨房。

主宅是两室一厅，客厅里还有一张高脚木床、一张桌子，用来放杂物。（细节注：桌子上放有一盒火柴，竖着半根蜡烛。）

陈建德走进右手边的卧室。

陈建德：臭婆娘，快进来洗被子！

哑巴母亲走进去，接住陈建德甩过来的被子，低着头，将被子抱出去。

陈建德回到客厅，拿起桌脚的烟筒，坐到高脚木床上，吧嗒吧嗒地抽起烟。门开着，一片光投射进来，照着他一小部分脸。他看着外面院子里，哑巴老婆在洗被子，女儿陈小清在烧火做饭，他阴恻恻地笑了。

哑巴母亲将被子洗好后，将被子搭在晾衣杆上，在阳光下舒展开。

被子上有一块像鱼的淡淡的红色印记并没有洗干净。

—————————————片名出现《风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