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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剧本名：争路（电影剧本） |
| 【原创剧本网】作者:闫东热 |
| 专业代写小品、相声、快板、三句半、音乐剧、情景剧、哑剧、二人转剧本。电话:13979226936 联系QQ：65211703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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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争路（电影剧本）
题记：
你的道路自己争！
旁白（男画外音）: 人人都有梦想。大国有大国的梦想，小家有小家的愿望。老颜也有梦想，他的梦想不是挣大钱，不是买车买房。他的梦想和渴望是得到一条能走的路。
1.苏北 鹿城城外 日 外
初冬，苏北。鹿城通往祥瑞村平坦的水泥路上。
老颜(55岁)，穿着一身深色老旧的冬服，头戴一顶黄色羊剪绒棉帽，推着一辆破旧的自行车，车前车后，装着一些家里的生活用品。他慢腾腾的走着。水泥路两边是苏北特有的冬天景色，油菜籽、冬麦、冬蒜、青菜等冬作物，掺杂期间，形成冬季寒冷的绿。
2.祥瑞村一组 日 外
一辆手扶拖拉机向红瓦房开去。
拖拉机后斗装着旧凳旧桌，棕丝木床，几只大木箱子，行李被褥等。
拖拉机进入很窄的泥土路，路上是快风干的荒草。两只拖拉机后轮明显的把一些很高的棉花秆子拉断，轧到轮下。
俩村妇胸前挂着白布袋，哈腰在不远处的棉花田里拣拾没在摘净的棉花，他们注视着这辆拖拉机。
村妇甲:他咋蹲到村里了？街里住多好。
村妇乙:他离了，没房子住，能买得起一间农村破房子就算前世积德了。
俩村妇坏笑。
村妇甲: 这条路荒多少年了，有人走了，又有好戏看了。
村妇甲一指拖拉机:你看，路大泼的棉花秆子刮倒不少。
村妇乙:它根本就没路，能不刮倒吗？
俩村妇诡秘的笑。
3.祥瑞村外 日 外
破自行车靠在一棵树旁，老颜在车子后轮上摆弄着什么，显然，轮子出了毛病。
4.祥瑞村一组 日 外
一大群人把手扶拖拉机围在了红瓦房前，吵吵嚷嚷的村民叫拖拉机司机和他的帮工不知如何是好。
相貌奇丑的村妇路大泼(56岁)，矮胖，是村里有名的刁妇，和二虎吧唧的儿子，小矮子赖富(37岁)张牙舞爪，不依不饶。
祥瑞村一组小队长迮任(男34岁)严肃而又温和的对赖富说:有理讲理，不要动手，咯能？
赖富扯着拖拉机司机的领子:想跑啊？没门儿！大家看看，把我的棉花轧倒多少。
司机:哪个想跑啊，我这车还没卸完呐。
迮任不容赖富蛮横，一把将赖富的手和司机衣领子分开，严厉命令。:你俩都后退！
赖富几乎是被迮任推着向后退了几步。
赖富有些急，质问迮任:你……你对我动手？！
迮任:我动手了吗？
司机的帮工，40多岁的男子满腔冤枉的说:人家的房子是有宅基地的，你们庄稼把路都占上，人家咋走啊？
迮任:有宅基地，肯定就有路，这是捱地(自然的)。
站在不远处看热闹的老晁(女50多岁)老陈(60多岁)两口子小声嘀咕。
老晁:路金花又撒泼了，
老陈:那怂儿子一天正事不干，就是耍污赖。
路大泼看儿子占了下风，毫不示弱，冲迮任:唉，我说村干部，这闹了半天，我家庄稼被轧，就是活该呗？
单良(4O岁)，一个矮胖男子:活该？赔偿！必须的。
顾耀莲(女35岁)捅了单良胳膊一下，笑着说:赔啥呀，没个男人样，才轧了几棵呀？
顾耀莲又对路大泼和颜悦色的说:婶子，算了吧，这今后都是邻居了。谁还不求谁呀？
迮任在旁边顺水推舟:我看这样吧，司机和老颜向你们道下歉，你们呐，棉花都成熟了，拾起来算了，也没啥损失，如果棉花在生长期被毁了，那是有损失的，在这说，这路不走人，你们就种在路上，这本身就不对……
路大泼一听急了，上去扯住司机的衣领:不行！今啊之(今天)，不放下钱就别想跑！
赖富也上前扯住司机的帮工:你们瞎啦！往人家庄稼上轧……
迮任上前制止:别动手，行不行？别动手……
一群人乱作一团。
5.祥瑞村一组 日 外
老颜推着自行车进村，迎面一辆电动三轮车，50多岁的两口子坐在上面，和老颜擦肩而过，女的和男的说:就是那个姓颜的，她指指点点，男的回头看老颜，老颜觉得好生奇怪。
手扶拖拉机开过来了。司机下车劈头就叫:老颜那老颜，你怎么才到？
老颜忙解释:我车子有毛病，弄了半天……
司机火不打一处来:老颜呐，我算服你们村的人了，你们村里的人都没见过钱吧？
老颜一头雾水:啥……啥意思？
司机:行了，你也别啰嗦了，掏钱，赶快掏钱，赔偿费。
老颜吃惊的，一口中国关外东北腔:啥？赔偿费？
司机帮工:不对！窝囊费(废)！
老颜惊讶的面孔定格。“啊？”
出片名:争路
随着片名的推出，音乐起。吴国松演唱的《路啊路》。
人生的路，有无数。
最难忘，我心中的路。
它是阳光，它是梦幻，
是泪水打湿的欢乐和痛苦。
路啊路，路啊路，总是把我来鼓舞，
路啊路，路啊路，总是把我来鼓舞。
……
随着激昂的歌曲，出演职员表，出下列一组镜头。
6.老颜家前路上 日 外
一组镜头。
村干部。仉印(男51岁村主任)，迮任，小缪(男3O多岁)，小束(男3O多岁)。拿着圆盘皮尺，拿着测量仪，拿着长长的细钢筋，拿着土地案卷，在老颜家前面的路上。路两边的田里。进行仔细的丈量，重新确认耕地和道路。
与道路和农田有关的人家站在一旁。老颜，路大泼，赖富，单良，顾耀莲。
老颜与单良在交谈着，指着道路，
老颜与顾耀莲说着话，指着左右的农田，
老颜与路大泼、赖富在地里争执着什么，
7.去往村委会的路上 日 外
字幕:一年后 夏
老颜骑着自行车去村委会。
一个瘦小男子，拉一车没凉晒脱粒的蚕豆秆子，过河桥，有点吃力。
老颜放下自行车用力帮推。
男子向老颜招手致谢:谢谢！
路上来回穿过的是轿车，电动车，看不见一辆自行车。
宽阔的柏油路闪着亮亮的水光，好像路上洒满了水一样明亮刺眼。大路两旁的绿化带，是各种鲜花和人工铺种的绿草。
老颜与这美丽的景色一点儿不协调。他穿了一件深色裤子，深色衬衫，加上他前额两边的白发，在热热的夏天里，显得更老气。
十字路口，是红灯，大家都停下了。老颜没有停，照骑不误。他明白，没交警，监控管不了他。
8.祥瑞村村委会 日 外
祥瑞村村委会的楼顶上几个红色大字:祥瑞村党群服务中心。
办公楼楼门口，几个村干部谈事情。看见老颜摆放自行车，一个村干部打趣道:老颜的脚踏车有光荣的革命历史了。几个干部都笑，老颜看下车没说话。
9.祥瑞村村委会日内
老颜坐在不锈钢椅子里，激情满怀，大声的说着:凭啥赔一百块钱。凭啥呀？噢，不给钱，就要扎车胎，你真把自己当流氓了，你差远了。这个赖富，癞蛤蟆……
村支书掌全(男50多岁)走向饮水机，给老颜倒了一纸杯纯净水，递到老颜旁边的茶几上:别激动，老颜，慢慢说。像路大泼、赖富这样没有明显犯罪情节的村民，村委会只能是说服教育。她和人家打架，把大粪泼到人身上，这就是路大泼外号的来历，你说，素质能好到哪去呐。
老颜:邻居讲，这条路已经闹了十多年了，原房主搬到街里住，路没人走了，被三家种上了庄稼。后来，原房主把房子租给人家做豆腐，人家吵了好多年，就是没路走，被迫不租了。那么现在，地重新量了，三米的路重新确认了位置，已经过去一年了，三家没有一家让路，照样把庄稼种在路上。我要问的是，这事儿，该咋办？
掌全:我调来没多久，以前的事情不晓得，毫无疑问，你会有路走……
老颜打断掌全的话:我知道村里为这条路，做了大量的工作，而且还在做，我要问的是，还要多长时间，三家让路，我能走上一条三米宽的路？没有这个宽度，三轮车进不来。
老颜用几个手指示意着:一年？两年？五年？十年？
10.路大泼家 日 内
赖富洋洋得意:十年？一百年吧，叫他做个百年大梦吧，哈哈哈！赖富笑的左右晃荡。
路大泼:用不着百年，要路可以，公家补偿，姓颜的也得掏银子，一句话，拿钱来。
单良:多少？
路大泼:一万！
几个人笑得更开心了。
单良:那个穷光蛋，有钱？我看，把他砸巴砸巴卖了，也值不了几个铜板，不过，听说他是个作家，笔杆子玩的好，挺有能水的。
赖富:能水是孙子，钱才是爹。
单良思量着:不过，二姨妈，咱们硬扛扛不住吧，你不退，村里那边……
赖富爸(近6O岁)，一看就是个老实的农民，在一旁抽着烟说:你们把事弄大，这搬石头要是砸了自己的脚呢？
路大泼:懂个屁呀，还搬石头，挺有文化的，锄地去！
赖富爸站起来，指着赖富:自古哇，这民不和官做对，这叫胳膊别不过大腿。
路大泼:大你个屁呀，我的腿就是大腿。
11.老颜家 夜 内
蚊帐内，老颜出着汗，打着一个个吃饱了的蚊子，一打一股血，都粘在了蚊帐上。
老颜边打边说:该死的路大泼，打死你，该死的赖富，打死你，打死你！打死你，吃人的歹怂。
老颜一头倒在凉枕上，浑身的汗已经流到凉席上了。老颜闭着眼睛，眼前出现了媳妇的画面。
以下是回忆镜头。(黑白片)
媳妇(五十多岁)，看着离婚证，抹着眼泪，哀怨的说:全中国都在变，就你是老腐朽，两耳不闻家里事，一心死读书，你看看这天下里，有谁在读书，不都在挣钱吗？这叫与时俱进，咯晓得？
老颜:挣就挣去，我不稀罕臭钱，就不变，这才叫坚持理想，不忘初心。
老颜摊开两手:原来，这世界挺公平的，现在越来越完蛋了，真是今不如昔。
媳妇指着他:你可真行，怨天怨地，就不怨自己。行！攥着你那几个待岗工资过吧，这房子是我跟儿子的。
老颜:过咋了？就不变，照样活。放心，我现在就搬。
媳妇:你……有错不改，能活好吗？
老颜一甩袖子，丢下一个字:能！扬长而去。
媳妇呆愣在那里。(回忆结束)
老颜睡过去了。
12.老颜家 晨 外
老颜向自家的菜地里撒尿。正撒着，忽然看见不远处往地里撒化肥的路大泼，他马上提着裤子，向屋里走去，边走边想(老颜画外音):丑陋的娘们儿在农村，貌丑，心丑！
13.顾耀莲家 日 外
顾耀莲在自家水泥场上的井旁压水洗菜，一个六、七岁的男孩子，在跟前跑来跑去。
老颜站在一旁不说话，
迮任:顾姐，表个态呀，这等半天了。
顾耀莲:我不是说了吗？强强他爸在外打工，总不家来，我一个女人做不了主。
迮任:地早都量完了，界也分清了， 该退就得退呀。
强强忽然插嘴:妈，退吧，退一步海阔天空。
老颜看了迮任一眼，觉得惊奇。
顾耀莲生气的:跑过去！(滚开)
14.单良家 日 外
老颜站在迮任身后，迮任在单良家门前，问一个不到四十的女人:单哥在家吗？
这是一家三上三下的两层江苏特色民居。
女人很精怪，马上回答:不在家。
一个十五六岁样子的女孩从屋里出来，嘴快:在楼上呐。
女人瞪了女孩一眼，笑着说:瞎讲，刚去街里。
老颜走上前，刚想张口说，被迮任挡住:告诉单哥，我来过了，是退地让路的事情，叫他去下村部。
15.路大泼家 日 外
门前一条类似藏獒的家伙，扑咬着。迮任和老颜站在远处。
迮任向院里喊:婶子。
好半天无人应答，迮任拿起一根木棍赶狗，没想到狗扯出长链，咬的更凶，你根本就进不去。
赖富骑电动车从院里出来，一副不耐烦的脸子:哪个？敢打我家狗。
迮任:半天不出来，故意的？找婶子。
赖富骄横的表情:没人！
说着话，电动车已经蹿出去了。
迮任在后面喊:等啊之(等一下)，站住！
电动车跑远了。
16.老颜家前路上 日 外
站在通往老颜家的泥土路上。老颜看着迮任，半天不说话。
老颜看着路:小日本儿侵略中国，是一点点蚕食的，中国人八年抗战才把他们赶回到那四个岛上去。看来，打通这条不足二百米的路，也需要个抗日战争。
老颜:祥瑞村阴气挺重，你发现没有？这个村不是无产阶级和贫下中农的天下，是地富反坏的娱乐场。
迮任奇怪的看着老颜:这都什么词啊？老古董语言。
一辆收废铜烂铁的电动三轮，在不远处水泥路口出现，电喇叭里不断重复一句话:废品黄货卖！废品黄货卖！
老颜追了几步，喊着:收黄货的！
老颜招着手。
一个浑身脏兮兮的男子停下车，来到跟前。
老颜:我有一堆破瓶子，
男子:装袋子拎过来吧，
老颜:我弄不动。
男子看着长满荒草的羊肠小道:车进不来。
男子开车走了。
老颜很无奈的表情，在小道上来回踱步，回头对迮任:村干部同志，四十年前，彭丽媛唱《在希望的田野上》，四十年后，再看看今天的中国，大有希望，中国的田野上，全是希望，那么，再看看中国农民呐，一点儿希望也没了。
迮任:什地(什么)意思？
老颜:还啥意思，
老颜两只手掌同时张开，指着这条小道，激动地说:中国的农民还有希望吗，啊？！
迮任:颜师傅，别激动，个别代表不了全部，我……
老颜继续激动的说:四十年前，中国的农民很穷，很可怜，被人瞧不起，四十年后，他们富了，富的流油，然而，更被人瞧不起，为什么？因为他们物质富了。精神却更贫穷了，思想却更加落后了，本性却更自私了。农民，今天，更可怜！过去是‘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现在应该是‘贫下中农接受再教育’。
老颜不断的打着手势，用以表示强调。
老颜刚想继续，水泥路口又传来卖馒头的吆喝声:卖馒头来，卖馒头来……
老颜向女子招手:过来！买几个。
卖馒头的女子将三轮车停在路口:进不去，你来吧。
老颜刚想去，又停下了:你拿过来。
女子犹豫，迮任劝道:你走两步吧，没几米的路。
老颜突然又激动起来:我为什么要走两步啊？我为什么要……难道仅仅就是因为中国的农民不给我让路吗？她本来就应该给我送过来，给我送过来的！就是因为这该死的路！
老颜打着手势。
女子莫名其妙，悻悻而去。
老颜望着远去的女子，回头对迮任:这就是中国的农民给我的态度和待遇。中国的农民多么可耻、可鄙！
老颜不断地打着手势。
迮任敌视的看着老颜:我也是农民，就住在这个村，你晓得的，
老颜:所以你就对他们可耻的行为，进行辩护，对他们无赖的做法进行袒护，对吧？那就和他们一块去见鬼去吧！
迮任:中国的文化人都像你这样自负吗？你的祖上也是农民。不像话。
老颜:不像话？那地富反坏像什么？
老颜指着迮任:一点儿都没错呀，鲁迅说的多准呐，这就是‘国民性的劣根性’啊。毛主席说，严重的问题在于教育农民。英明！列宁所说的‘农民资产阶级’指的就是这类农民，这类农民需要教育，需要改造！他们自私自利，他们狭隘贪婪，肆无忌惮，他们霸占……(‘农民资产阶级’，见《列宁选集》第一卷<社会民主党对农民运动的态度>一文，第634页)
一个老头在喊:豆腐哩！豆腐哩！自行车后面驮了两板豆腐。
迮任:欸，卖豆腐，你要吗？我喊住他。
老颜:你喊不住，
迮任:脚踏车，能进来，爹爹，爹爹，等啊之(等一下)买豆腐。
老头听到有人喊，忙停车回头四下看，看到迮任招手，理都没理，上车骑走了。
迮任不死心，接着喊:买豆腐！
老颜:别喊了，那天，他的两板豆腐都扣在我这条小道上了，我想赔人家，老头说:不用，以后哇，别让我再见到你就行了。想想看吧，二逼才会犯第二次错误。
迮任看着老颜:可有人天天都在犯错误，还不想改。
两人对视着。
老颜:是这三家？是我？
迮任:你儿子来找过我，叫我劝你回城。
17.村委会 日 内
‘书记室’内，掌全，仉印，妇女主任甄晴 正在研究工作。
甄晴(女40多岁):掌书记，我们村一级又没执法权，既然三家工作做不通，那就交给执法部门吧。
掌全:你也把顾耀莲、路大泼的工作再做做吧。
甄晴:好吧，
仉印:历史遗留，没那么简单。
18.老颜家 日 外
一大棵枇杷树下，又黄又大的枇杷结的满树。
迮任:你家的枇杷又大又甜，就是核太大了。我多吃点，一会儿交钱。
老颜:你想用金钱来说明干部与群众的关系，那交给原房主吧，树不是我栽的。
老颜面带笑容:迮队长，
迮任急忙纠正:小迮，
老颜:习主席说，要把人民群众放在至高无上的地位。我是人民群众吗？
迮任点头:当然。
老颜:霸占路的三家是阶级敌人，不是群众，我们要对他们实行无产阶级专政，而不是进行无休止的调解呀，商量啊，对吧？
迮任想说，老颜不让:这么长时间，我感觉到的是村委会的软弱无能。你们想打铁，你们硬吗？我家要条路，要看党支部。
迮任被老颜的话噎的半天不说话。
过了一会儿，迮任说:我的工作没做好，我的责任。
19.老颜家 日 内
迮任坐在长条凳上，他看着屋里的陈设，他看到原房主旧柜上，放着老颜的破衬衣和漏洞的袜子，他指着衬衣和袜子说:颜师傅，这就撂掉吧(扔了)，不能吗？
老颜:在家穿，没人看。不能撂啊，优良传统不能丢。
迮任笑着说:我看见了，然后我说，你给国家丢脸、抹黑。
老颜:穿戴为国争光，举止说明民族文明，但人的思维永远不能相同，人永远不能平等，你有路走，我没有。
迮任:那要看你的思维是先进，还是落后。
迮任:颜师傅，咋不用液化气呢？你有这个条件，烧柴又脏又麻烦。
老颜:节能，
迮任:买个手机，哪怕装个座机，我们同你联系也方便。
老颜:嫌烦，
迮任:买个电瓶车，买个冰箱，生活方便了，装个空调，夏天不热了。
老颜:费电，
迮任:其实，不差那几个钱，不是经济问题，是大脑问题，思维问题。
老颜:落后思维。
迮任:买台液晶电视总可以吧，知道点国家大事，
老颜冷冷的说:用不着，知道习近平就行了。
迮任:那，那可真成纯粹的人了，与世隔绝的人，外星人。
迮任:别里科夫，晓得吧？契诃夫笔下的‘套中人’，你不会也要做那种人吧？
20.老颜家 夜 内
屋里有些热，老颜穿的是咖啡色衬衫。脸上带着汗珠。他用一张薄纸板当扇子，扇着风，驱赶着蚊子。
他拿着儿子读过的中学课本，正在小声读古文《愚公移山》
……
北山愚公者，年且九十，面山而居。惩山北之塞，出入之迂也，
……
老颜停下踱步，思索着(老颜画外音):愚公九十，尚且移山开路，我等五十，何谈老矣。旧中国有三座大山。被中国人推倒，三户人家，何惧之有？人生道路，不能不争。
老颜对着外面的夜空，大声说出了修改后屈原的词:路漫漫其狭窄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21.老颜家 晨 内外
老颜在厨房。他向锅灶里添着岗芦(柴火)，在烧着锅里的水。
老颜准备把挂面投进锅里。
一条金红色粗长的赤练蛇，从柴堆下钻了出来，在老颜两腿之间穿过，游动着向外屋溜去。
老颜吓的愣在那里。蛇都没影了，他才骂出来:你妈了蛋！然后又冒出了一句苏北方言:吓死了！
老颜摸着胸口。
老颜:鲁迅说你好(《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我看你就是个害人虫，比赖富还坏！
老颜追出屋，手中的洋锹高高举起。
大大的赤练蛇突然停下了，一动不动，S形缩成一团，那恐惧的眼神里，好像透露着哀怜，默默的看着老颜，老颜举在空中的洋锹也停下了。
老颜回屋，回头看向赤练蛇：我家柴堆有耗子，冤你了，滚吧！
老颜进屋了。
22.顾耀莲家 日 外
顾耀莲家门前，甄晴和顾耀莲道别:就这样吧，说一千，道一万，你们欢天喜地过日子，人家也需要走路嘛，党中央脱贫攻坚，可不是光停留在嘴上。既然村里叫你们三家退，让出路来，那也不是说说而已。
顾耀莲不说话。
甄晴:说句不客气的话，你们不顾及是邻居，还不顾及自己的脸面吗？村里人都在看着你们。
23.老颜家 日 外
老颜自家小菜地里种了几棵茄子辣椒，他在地里边抹汗，边锄地。
老颜忽然停下了，他看着不远处的地方。赖富拿着气枪，哈着腰，正偷偷摸摸向前挪步。
老颜一看，赖富的视线前方不远处，一只身着七色华衣的野鸡正在寻食，这野鸡真漂亮，红如火，艳如霞，边走边发出‘得、得’的声音，它并没有注意到危险。
赖富举起气枪瞄准。
老颜心里一惊，嘴里咕哝出一句:天呐！有人要玉碎！
老颜突然大声咳嗽，他前仰后合，原地打转，尽全力把音量调到最大化。
野鸡突然受到惊吓，扑楞翅膀，腾空而起，‘嘎嘎嘎’的飞走了。
老颜继续装，他拍拂着胸脯，好一副难受的样子，呼噜气喘、颤颤抖抖的迈进屋里，关上双扇门。
赖富看着老颜，眼睛里射出仇恨歹毒的目光:狗砸地！
24.路大泼家 日 内
甄晴:大姐，你们家种在路上的一排女贞树啥时挪走？影响人家走路啊。甄晴面带笑容。
路大泼好像没听见甄晴说什么，她把话题岔开，所答非所问:我说大主任呐，这网格员是什地(什么)东西？
网格长又是啥官呀？今后不管你叫主任了，叫甄网格了，叫甄格格多来斯啊(好听)。
路大泼突然像受了邪风一样笑了起来:你们真能搞，净是洋词儿。
甄晴:不是叫你称呼。
路大泼:这河长又是什地(什么)官儿呢？村里的河都是支书家的了。那管掌书记叫掌河长，对吧？
甄晴:我们呐，责任落实到人，不只是对村里的脏乱差……
路大泼又打断甄晴:哦，我晓得了，建设美丽乡村，社会主义新农村。
路大泼放浪的笑。
甄晴鄙视的神情，见缝插针:是啊，美丽可它不和谐呀，有人霸占着路，不让人家走，这比脏乱差还要严重恶劣。
25.村委会 日 内
村主任办公室，仉印在办公桌后面抽着烟，听着甄晴的汇报。
甄晴:没一家上路子的，那个单良，一会儿说要补偿，一会儿说村里地量的不准，完全和路大泼一个腔调。
迮任笑着说:都是费油灯。不怪颜守德说，中国农民，急需要一场新的社会主义教育运动.——社教。
仉印:“四清”运动？
迮任:颜守德说了，不能晚了，晚了，中国农民就不可救药了。
仉印:不可救药？
仉印笑了一下:知识分子，文化人是不是也需要一场再教育、再改造运动啊？
26.老颜家 日 内
老颜:改造吧，大家都改造吧，都出出汗，红红脸有何不好呢？城里人讲规矩，不任性，农民也要守道德，不自私。 否则，脱了贫富起来，有几个臭钱，真的把自己当成黄世仁、南霸天、刘文彩了。中国的农民！
迮任一直在看着老颜:农民怎么了？
老颜:中国一部分农民用‘六尺巷’是教育不了的，《弟子规》、《道德经》是约束不了的，看来只有用法制与法治了。
小束有点糊涂:法……
迮任:颜师傅，您别生气。
迮任:大家都改造都改造，但是，今天我们来是改厕的。大家都改厕。
老颜一愣:改策？什么改策？
小缪微笑:政府出资，每家厕所修改，统一换成冲水大便器。
迮任:我们先来看一下，定下施工方案。
老颜停顿了一下:我不改，
迮任重复说明:免费的。
老颜又坚定的答复:不改。
迮任、小缪、小束互相奇怪的对视，又莫名其妙的看着老颜。
27.祥瑞村里 日 外
老颜推着自行车，在村里慢慢的挪着步。
一户村民，两口子正在翻凉晒在场上的麦子。
中年男大声问老颜:咋不骑上？
老颜苦笑:链子断了。
老颜走过。
看着老颜的背影，中年女冲中年男:你望啊，那穷酸样，谁能给他让路。这几家，不是公家有人，就是自己有势，就他，能惹得起？人家讲，这家伙是个怪怂，说话可臭了。天天关起门过日子，不与人来往，老木头疙瘩。
中年男:他是个文化人呐。
中年女:文化个屁，现如今，认钱，不认文化，有钱啥都有了。
28.老颜家 夜 内
老颜站在窗前思考(老颜画外音)我发现中国最劣质的农民都集中在我家的房前屋后。
老颜画外音:没想到农村阶级斗争这么激烈，这么多地富反坏。
老颜画外音:“人类生存的历史，就是阶级斗争的历史。”
老颜翻看毛选，念出声来:“在中国，离开了武装斗争，就没有无产阶级的地位，就没有人民的地位，就没有共产党的地位……”(见《毛泽东选集》第二卷，573页‘<共产党人>发刊词’)
老颜在思考。
老颜自言自语:离开了斗争，就没有地位，就无路可走。
老颜捧着书在屋里踱步。
老颜画外音:同地富反坏的斗争，是尖锐的，复杂的，不可调和的，长期的，也许还不能完结。
老颜画外音:咋样斗争？速胜不能，只能打持久战了。
老颜画外音:“政策和策略是党的生命。”，对这三家，只有分而治之了。
29.顾耀莲玉米田 日 外
顾耀莲在玉米地里锄草，老颜在一旁与她搭讪。
老颜和颜悦色:你家苞米长得挺好的。要是能拔掉路上这排，会长得更好。
顾耀莲:那胆子可够大的，想上天吧？
顾耀莲并不切入正题，不紧不慢的说:人家说你是个作家，作家可是灵魂的工程师啊。
顾耀莲和善而毫无敌意的说:作家还负责编瞎话，欺骗人。
老颜不介意地:我说庄稼种在路上了，并不是瞎话。
顾耀莲上着紧身花衬衫，下配短裙，看去妩媚动人。
顾耀莲带有挑衅性的说:人家说，你婆娘不跟你过了，就是因为你太顶真，是个死心眼子。
老颜笑:推动社会进步的。都是死心眼子。
顾耀莲:自命不凡。
顾耀莲:现在的作家，把他们的婆娘都丢了，要不就是被婆娘全都踹了！作家不好过，一文不值。
老颜:婚姻很糊涂。啥叫对错？谁值钱？没法说，哪像这条路这么分明。
顾耀莲:路是大家的，不是你个人的，
老颜:所以，个人不能长庄稼在路上。我早就说过，你们让路，村里有补偿，我个人也多少贴点钱。
顾耀莲:你以为钱是万能的？
老颜:钱是可能的，人是万能的。
顾耀莲:口气不小，路大泼要你一万，答应？
老颜:那是抢劫，做美梦！
顾耀莲:那你就等着吧。
老颜:当然可以，海枯石烂，地老天荒。
顾耀莲皱着眉，没有听懂。
30.老颜家 夜 内
外面下着雨，一个闪接着一个雷的打。屋里，很多地方在滴水。接水的东西有很多，脸盆，红塑料水瓢，水桶，痰盂，电饭锅内胆，小铝锅。
老颜打开半扇窗户，向外看着，无奈的口气叨咕着：老天呐，别下了，我的路走不起来了。
老颜坐在破椅子上胡思乱想（老颜画外音）：顾耀莲好像并不邪恶。对待不邪恶，不能强硬。
31.老颜家 日 外
两个女同学领老公来看老颜，她们都操着和老颜一样的东北话。
王蒙娟：这是我老公陈宝，在派出所当指导员。这是我老同学颜守德，大作家。
老颜和陈宝握手：幸会，幸会！欢迎欢迎，热烈欢迎！（老颜把“热”说成“液”）大家笑。
王蒙娟突然想起了什么：老同学，咱俩还没拥抱呢，
老颜还没反应过来，王蒙娟已经拥抱了。老颜：呀呀呀呀！这咋还来西方礼节了，天呐，指导员同志，我犯罪了，抓起来吧。
大家又是笑。
崔嵋岚也补充了一个热烈的拥抱，老颜直往后躲：天呐，你老公不会拿砖头嗨我吧？
崔嵋岚：我老公吴刚，在监狱局工作，直接把你送进监狱里。
大家哈哈大笑，老颜与吴刚握手。
老颜：真的，我咋不习惯呢，不是胡咧，上学的时候，男女同学话都不讲，你说这是封建吗？
老颜一指王蒙娟：真的，三十多年前，我和王蒙娟在班里从没讲过话，这不是耸人听闻，和别的女同学也差不多。现在真是……
王蒙娟：那是你土老冒，假正经。
大家又是一阵笑声。
崔嵋岚：人家说，颜守德喜欢上中国的农村了，到乡下体验一下知识分子的感受，还听说，他立志要写一篇毛主席那样的文章，新的“《农村调查》序言”。
吴刚对着崔嵋岚：你不是说，要写新的《中国社会各阶级的分析》吗？对中国农民重新划分。
王蒙娟：不是，颜守德，关注“三农”，要给中国农民指出一条新的发展道路来，你看，伟大不？
老颜：给农民指出道路？妈我自己的路还没搞通呐。
老颜无可奈何：别拿我开心了，行不行？我落到这步田地，可怜可怜行不行？
王蒙娟：哪步田地呀？路在脚下，随你走吧。
陈宝忽然灵机一动，对着王蒙娟：呀，王蒙娟，你和崔嵋岚……老颜也是属兔的吧？巧了，我们大家都属兔，一窝兔子。
吴刚：缘分呐。
32.老颜家 日 内
几个人坐在老颜家的长条凳上，陪着老颜聊天。老颜手里拿着崔嵋岚的手机在摆弄。
王蒙娟：颜守德，我们想同你联系，你连手机都不买，你说你过的是什么日子，多亏你写的那封信，地址写清楚了。
崔嵋岚：我们来苏北，当地话一句也听不懂，多亏了这手机GPS系统软件帮了大忙。
王蒙娟：我们离不开手机，上街买菜，都用它结帐，没老公可以，没手机不行。
陈宝：老颜，你确实奥特了（落后了），这手机太神了，像孙悟空的金箍棒。
陈宝一指王蒙娟：她刚才的意思就是，老婆可以不要，手机必须的。
大家笑。
老颜边摆弄手机边说：这手机真是帮助人，确实。不过，也能毁掉人吧，你看，手机里有钱，人抢了手机，不就是毁掉了人吗？一个帮助，一个毁掉，就是说，这高科技发展到了顶端，人类也即将走到终点，对吧？
吴刚：这是啥逻辑？杞人忧天？因噎废食？
老颜：等一下，我下一篇文章的题目有了，叫做：手机的是是非非，大功大过。
老颜：科学技术好可怕，有人发明了电脑，不懂电脑的人被淘汰了一大批，有人发明了智能手机，玩不懂手机的人又被淘汰了一大批，这被淘汰的一批批，只有死路一条，可怕！
老颜似乎有所醒悟：有人说，赢得了人才，赢得了二十一世纪，赢得了世界。你们看，人才发明了手机，手机能够挣钱，有钱有了世界，最后很可能毁了世界，多么可怕的环环相扣。
老颜好像忽然明白了：怪不得人家不肯让路，原来就是因为他们有手机，这太荒诞了。身上有手机，心上也有手机，他们才变得蛮横不羁。
大家莫明其妙，面面相觑。
33.鹿城 新词大酒店 夜 外
空镜。
街上熙来攘往的人流。
镜头里，霓虹灯下辉映的是“新词大酒店”几个红字。
34.新词大酒店 夜 内
‘郁金香’包房里。气氛热烈，大家吃性正浓。大圆桌上，上的都是些名贵菜肴。四个人把老颜围在中间，你一言我一语，在哄他开心。
吴刚：现在，‘村村通’水泥路，户户上宽带，人人有手机，你家没路走，这可是新闻，奇闻。
陈宝：你家是中国最后一个贫困户。现在，是我们两家的帮扶对象，也是全国最后一个帮扶点。
大家笑，老颜也跟着笑。
吴刚：老颜，我给你出个主意，你不如出家当和尚。真的，反正你也不打算再娶老婆了。
老颜咳了一声，差点把嘴里东西吐出来。
陈宝：不错，现在全国和尚都有工资，而且挺高的，人家寺庙还有路走。
大家又是笑。
老颜也笑，又觉得尴尬。赶紧说：我们‘江苏人’酒好喝吧？
老颜一指桌上的‘江苏人’酒：我们鹿城都喝‘江苏人’，它是我们自己的酒，是江苏小茅台。
崔嵋岚碰了吴刚一下：喝多了？说啥呢？
老颜笑道：别管他，我今天豁出去叫他埋汰，随便。吃完饭我就去找寺庙出家。
老颜：老吴酒量可以，不过，车是不能开了。
崔嵋岚笑道，我开。
老颜有点惊讶：你也会开车？
老颜看了大家一圈：这世界，真不讲理。
王蒙娟：连路都不给走了，能讲理吗？颜守德，你没有路，当然不会开车了。
老颜笑着感慨的说：现在这道理都变了，颠倒过来了，整不明白。就说今天吧，我应该做东请老同学，你们是我的客人呢，可现在反了，你们请我吃大宴。这人世间呐真不讲道理。来，为同学情干杯，为讲道理干杯。
大家碰杯。
吴刚放下酒杯，一指老颜：你呀，真是古人，古老的男人，可爱的最后的男人。光讲道理不行，要为道理去做，道理是争来的。
老颜眼前一亮：有理！亲人那！共产党的哲学是斗争的哲学！
吴刚：人生的路，不去拼搏，就没有长度，不去争取，就没有宽度。道路在懦弱中越变越窄，你也就没道理可讲了。
陈宝拍了一下酒桌：精辟！
崔嵋岚笑着补充：屁精。
大家又是笑。
35.老颜家 夜 内
老颜躺在床上睡不着，翻来翻去。一只小灯泡灰暗的亮着。
老颜两眼发直，看着天棚上一根根的椽子和粗檩。镜头闪回，吴刚最后两句话的画面闪现：……‘道路在懦弱中越变越窄，你也就没道理可讲了’。
老颜心中在想（老颜画外音）：人的价值观变得太快，太离谱了，钱是第一，钱是唯一了。
36..老颜家 日 外
老颜坐在柿子树底下看书。
老颜嘴里念出声来。李白的《行路难》：……
“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
正念着，忽听得前面的邻居家有小孩子的呼喊声：着火了！着火了！来人呢！来人呢！
老颜听着听着，腾地站了起来，看向不远处前方邻居家。
37.老晁家 日 外
火已被扑灭了，老晁家厨房还在向外散发着烟气。
老晁，老陈两口子站在旁边，已经吓的不知所以。
周围人家，男男女女站在老晁家门口看热闹。顾耀莲站在一边，安慰着老晁，老晁还是心有余悸。
老晁终于说出话来:老陈呐，快带老颜去村卫生室包一包，拿点药。
老颜:嗐，没事儿，过两天就好了。吓坏了吧？
老晁:别提了，我家老陈不在家，我正烧水，孙子在外面喊，我就出去了，孙子上树摘梨，刮了衣服下不来，我一顾他，就忘了屋里烧的火。
老颜:你厨房里烧柴放的太多了，多不安全呐。另外，你液化气瓶和烧柴放在一起，更加危险。
老晁:是呀，每回都抱的多，就怕连阴雨天没柴烧，你不晓得，这油菜籽秸秆，着的太快，所以用它做引柴。这秸秆在厨房放的又多，火一出来，一下都着了，多亏了你，我当时腿都迈不动了。
顾耀莲在旁边酸溜溜说了一句:呦，老颜是编外消防队员呐，奋不顾身，光荣负伤，该上电视，表扬表扬了。
38.老晁家 日 外
老晁家一排三间房，后面加一间厨房。
老颜看着房子:苏北人管三间加一厨叫‘三合头’吧，你们家的‘三合头’有年头了吧？
老陈伸出四个指头:四十年，二十年前翻新一次。
老晁:要不是你，今天这几间是保不住了。
老晁小外孙，十岁，端来一洗脸盆大青梨。左右邻里一群，围坐在老晁家门前的水泥场院里，削梨吃。
老晁递给老颜一把小刀说:来，尝一尝祥瑞村的早酥梨，这可是远近闻名的特产。
顾耀莲接话:外表看这梨的皮，好像并不好吃，其实削去皮里面甜的没得命喽。
大家笑。
老颜吃着梨，忽然看到桃树旁的小铁笼子里，关着几只刺猬。刺猬在笼子里拱来拱去，东找西找，吃着食物。
老颜:你这刺猬有啥用啊？吃啊？
老陈:孩子抓着玩的。
小外孙嘴快:一只十块钱。
老颜吃着梨看着老晁的小外孙:卖钱做啥？它是国家二级保护动物，犯法呀。
老陈在旁边对小外孙说:你看，犯法的。
老颜笑着说:《野生动物保护法》，
老颜:快放了吧，以后别再抓了。
老陈看着外孙:这要是叫工商局抓到，非罚款不可。
小外孙有点不甘心:那……手机还要充话费呢，我要上网聊天。
老颜:啊？这么点孩子，就拿手机上网。
老晁:他爸妈的手机，一摸到就鼓捣，啥都会呀，这一代细伢子鬼精啊。
39.老晁家 日 外
众邻居散去。可顾耀莲还坐在那削梨吃。
老晁拿着钱，塞进老颜手里:这五百元，你买件上衣吧，衣服都不能穿了。
老颜塞给老陈:这干啥？我有衣服，老了(很多)，都是我儿子的，嘎新嘎新的。
老陈又塞给老颜。
老颜又塞进老陈的上衣兜里:我要你钱干啥，睡觉都不踏实。
顾耀莲在一边:人家给钱就收着吧。知识分子，假清高，这年头，啥不用钱说话呀？
老颜看着顾耀莲，很坚决的:我就不用钱说话，不需要这个！
40.老晁家 日 外
几个人坐在那闲聊，老陈抽着烟，小外孙在一旁写作业。
老晁:这如今的社会，人们时兴用钱解决问题了，总觉得钱能把事情说清，钱能表达情。
老颜:其实，钱恰恰把人心毁了。世界充满了钱，心灵的大厦就要崩塌了。
老晁:早就崩塌了。你没看见吗？旧有的道德伦理早就废掉了，你不晓得？新建的道德暂时还没有人相信和尊崇。这样，中国人就都一窝蜂地重复着西方人资本主义开端时期的金钱崇拜观。
老颜吃惊:呦，水平高，你不是农村妇女。
老晁笑了:我也是高中毕业呀，当时有钱就上大学了。
老颜:明白了，你是说，钱已经买下了人心，人心的寄托就是钱了。
老晁看着老颜说:你嘛，性子不能急。中国人得经过省钱、花钱、赚钱、捐钱好多阶段，然后才能达到对金钱最平和的态度，而不是崇拜。你的路也一样，不能急。
老晁有意无意斜了顾耀莲一眼。
老颜激动:呦，你有大学问，大智慧呀。这么说，中国的农民，当今正处在对金钱最向往、最崇拜的时期喽。
老晁微笑。
顾耀莲坐在一边，默不作声，但心里已发生根本性的变化，她明白老晁话的含义，同时更明白了——老颜是个正派的实在人。
41.顾耀莲玉米田边 日 外
顾耀莲把靠路上一排玉米苗一棵棵拔掉。老颜站在旁边看着。
看着拔了一堆的玉米苗，老颜手拿着一百元的钞票，给擦汗的顾耀莲:不算补偿，一点意思吧，请收……
顾耀莲轻蔑的看着老颜:你不是说有了钱，人心就没了吗？人心没了，脸也没了。还是要心要脸吧。
顾耀莲看着老颜新换的旧衬衫:你看看你，扔了一件旧衬衫，又换了一件旧的，总是守旧。
老颜看自己的灰色旧衬衫。
顾耀莲向远处走去，边走边回头说:农民比你大气，不像你说的那样。
老颜尴尬的愣在那里。
42.路大泼家 夜 内
堂屋，四方桌前，赖富，路大泼，单良正在议论。赖富爸，坐在一边抽闷烟，呆呆的听着。
路大泼冲着单良:什地？(什么？)顾耀莲把苗拔了，向后退了，她想做尼(干啥)？
赖富问单良:你不是和她说好了吗，多抻些日子，村里多补点，姓颜的也跑不了。
单良一脸奇怪的说:哪晓得这小婆娘唱的哪一出啊，学雷锋？做好人？良心发现？
赖富狠狠地咬着牙说:行，小婊子和我们二心，背后来这手，也好，那你好人就做到底吧。
单良:什地(什么)意思？
赖富:这小婊子想给自己立贞节牌坊，我们帮她一把，把路都推到她家。还是那句话，路丈量不准，应该靠向顾耀莲家。
单良坏笑。
路大泼狠狠的说:没错，原来中间一米，两边各向后退一米，现在，我们一分也不退，全推给这婊子，哼！
赖富:补偿我也不要了，谁稀罕钱呢。
又是一阵阴阳怪气的笑。
43.老颜家 日 外
老颜家后地里。长了不少草。
迮任坐在长条凳上，老颜坐在一堆砖头上。
一堆粗杨树棒，堆在老颜面前，上面长出了一排排，一堆堆的黑木耳，又大又肥厚。老颜在仔细的摘着。
迮任:杨树棒子，在潮湿的草地里，咋就长出了木耳，你说不清楚。
老颜看了迮任一眼。
迮任:世界上最难做的工作是人的思想工作，你是怎么做通顾耀莲思想工作的，你说咯之(说一说)。
老颜又看了迮任一眼。
迮任:那么，你能不能向农民道下歉。
老颜诧异。
迮任:颜师傅，你曾经说过，中国的农民，你没有钱，他是不会看你一眼的。
老颜盯着迮任，还是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44.老颜家 日 内
老颜躺在床上，满脸的心事。
旁边的桌子上。一台老式收录机，四喇叭，双卡。正在凄婉的播放着李谷一的歌。
“人生的道路多么漫长，弹起吉他把歌儿唱。风中地迷茫，雨里地彷徨，今天要把它，把它遗忘。
啊……啊，心灵，经历了甜与苦，对生活更向往。”
可能是机器部件太陈旧了，也可能是磁头出了问题。磁带转速太慢了，声调明显失真，带死不活的劲头，有点鬼哭狼嚎的味道。
45.老颜家前路上 日 外
路边，单良家种的绿黄豆田里(绿黄豆:大豆的一种)。
靠路边一排绿黄豆的里侧，已经挖出了一条长长的细沟，老颜抹着头上的汗，还在不停的挖着。
单良:别人不告诉我，我还不晓得。
单良在旁边站着，有点恼火，有点着急:我告诉你停下，你怎么……
老颜笑着:你告诉我，我就听你的？你晓得，村里量的，这地方不是谁家的田，是路。我在路边挖条排水沟有错吗？
老颜:现在是雨季，一下雨就出不了门，这一天，把我折腾苦了。
单良:我看你才是瞎折腾，不嫌累。没想到，你还有这个胆儿。
老颜还是笑:人类就是在折腾，向好的方向折腾，向完美通畅的境界折腾。你没想到的还有很多，我为啥就没这个胆儿？
单良:我们可是老坐地户啊，你才来几天。
老颜:坐地户想当‘坐地虎’，办不到！你们把庄稼种在路上，人家轧倒了，却叫赔钱，这是哪家的道理？你们三家都克扣过人家，收过黑心钱。今后在我这——没门儿！
老颜:我比你岁数大多了，你要是识点相。就少啰嗦。
单良:你怎么说翻脸就翻脸呢？
老颜:我翻脸了吗？翻脸的事儿在后面呐。
老颜:人世间，不是你的东西，千万不要去惦记它。占有了不该占有的东西，等着你的就是倒霉、监狱、地狱！老颜恶狠狠的说完这句话。
单良:我占有谁的了？我……
老颜:别再跟我说丈量准不准的问题，你要是真的对得起你的名字，对得起你的良心，就给我闭嘴！
老颜知道抓要害，抓命门:听说你在部队待过，还是个党员。哎呀，一个党员，觉悟一定很高吧？
单良像被蜂子蛰了一下，毫无办法的看着老颜。
老颜:知道过去有句啥话吗？‘宁要社会主义草，不要资本主义苗。’放在现在就是——宁长有德草，不种缺德苗！
46.鹿城 日 外
老颜推着自行车在鹿城街里走着，他好长时间没进鹿城街里了，一切都感到新鲜陌生，他东瞅西看，一会儿车子差点撞到一个妇女，一会儿被别人刮了一下，他总是面带歉意的微笑。给人无言的道歉。
街上的人太多。路两旁一家家相连的门市店铺，格外的吸引老颜，老颜似乎忘记了烦恼，好像存在了另一个世界里。他不是进店里瞧瞧，就是在店门口瞅上半天。
男画外音:该退的人家不退，老颜挖沟的做法又遭到村里的反对，老颜纠结。得想想办法，找找关系，和村领导疏通疏通。
47.鹿城 幸福小区 日 外
幸福小区里。一幢老旧的六层楼房前，老颜抬头望向楼的上方。
48.鹿城 幸福小区 日 内
老颜看向四楼东楼门，不断的敲门，半天，里面没有反应。
西楼门开，一个老年妇女出来。
老年妇女:你找哪个？
老颜:请问这是施晓芸家吧？
老年妇女:你找她什地(什么)事？她在超市，可能没下班呢。
老颜:超市？她，她不在单位当会计吗？
老年妇女:她厂子改制，早没了，下岗多年了。
老颜:那，她在哪个超市？
老年妇女想了一想:唉呀，记不起来了，稀奇古怪的名字，一时半会儿……大润发？苏果？
老颜:这都中午了，她老公总该回来吧？
老年妇女:她老公？多少年也不见人了。
49.鹿城 河滨公园 日 外
老颜推着自行车，无精打采的徘徊在河滨公园。林荫道上，北侧是波光粼粼的鹿城中心河——二卯酉河，也是鹿城风景河。
老颜坐在林荫道边凉亭里。他望着不远处道路上车来人往的街景，陷入沉思。
老颜回忆。(以下是黑白片)
50.祥瑞村河桥上 日 外
桥下，河滩不远处，几只白鹭飞起落下，落下又飞起来，不断的重复着。
老颜与迮任在祥瑞村河桥上，进行着你来我往，面红耳赤的争论。那河桥的石柱上，系挂着一幅长长的红绸条幅，上写:坚决打赢脱贫攻坚战！
老颜指着条幅对迮任:脱贫？中国农民富死了。他们是应该脱贫，精神脱贫！
迮任:你不了解农业，不了解农村、农民！
不时，身边有车辆经过，不少路过的村民好奇的看着他俩。
迮任:颜师傅，我说过多遍了，这条沟停下来，不要挖了。
老颜:子曰，名不正则言不顺。我挖这条沟，名正言顺不违法。通达情理有用处，用处就是排水，排除路上雨水。我们现在，不管城乡哪条路，路两边都有渗水井、排水沟。
迮任:颜师傅，能不能耐心等待一下，单良找我，找村里好多次了，他……
老颜:他找你好多次了，他说没说，何时把长在路上的绿黄豆拔掉啊？啊！他只怕别人挖了他家的地，不怕自己家庄稼长在路上，影响别人，这叫啥人那？
迮任:你听我说，颜师傅，
老颜:我听你说啥，听你说再等等是吗？我等可以呀，这天气不等啊，一下雨……
迮任:听我把话说完，可以吗？
老颜:把话说完可以，你要给我个时间表，不要今天拖明天，明天拖后天。
迮任:我不能给你时间表，但我能说，我会负责到底的。
迮任:您是过来人，道理都懂，有事依靠组织，就不会错，不被动。时代变了，不能用简单粗暴的方法，你可以要求他赔偿损失，可你挖条沟，把事情复杂化了，容易激化矛盾，那最后就是打架。
老颜:错！这不是打架，这就是斗争，是两个阶级，两种势力的斗争。是你死我活，不可调和的斗争。
迮任吓了一跳:啊？
老颜:当然，最好不死，但不能怕死！世界不公平，阶级斗争永远不会完结。“……一切社会的历史都是阶级斗争的历史。”(马克思，恩格斯《共产党宣言》)
迮任刚想插话，老颜又补充了一句:“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斗争！”“枪杆子里面出政权”，棍棒底下出公道。
迮任:棍棒之下出人命。
老颜:真的要是出了人命，那也不是人的本意。为真理而斗争，蹲了大牢也在所不惜。他至少能教育周围的人，去掉身上的奴性，摒弃逆来顺受。这是鲁迅精神，也是毛泽东思想。
迮任:行啊，颜师傅，看来，您是想做一个纯爷们儿，为真理而战的人，也好，那我先退了。
老颜哼了一声:这么长时间了，我也看明白了，究竟是和贫下中农站在一起，还是站在反动的资产阶级立场上，替地富反坏说话，不是很清楚了吗？
迮任:看来你是钻进去出不来了。人呐，不能认死理儿，钻牛角尖儿。
迮任:颜师傅，我们能不能不急躁，寻找大家都能接受的办法。要知道，当今，不是直率人的社会，是动脑筋的现实。
老颜:动啥脑筋？无非就是妥协。现在有很多人在动歪脑筋，不守规矩。都这样，社会就要倒退。
老颜自言自语:你们村委会不敢动真碰硬，久拖不决，人家出来做积极主动的斗争，你们又坚决反对，那，何时能得到一条路呢？这可就难了，真难了。
老颜撇下迮任，边走边叨咕:人情社会呀，老乡向老乡啊！
回忆结束。
51.鹿城 河滨公园 日 外
离凉亭不远，二卯酉河边。一条曲曲弯弯的栈桥通向河中心，又转了几个弯，回到岸边。
栈桥上，零星的休闲男女。
一个年轻少妇，给一个五六岁样子的小姑娘拍照，小姑娘在栈桥上走来走去，蹲下，站起，抬手，双手叉腰。
小姑娘忘情的摆着造型，少妇不时的纠正。
少妇太投入，顾着看数码相机取景框。小姑娘身体向后靠，没想到桥护栏空隙太大，瞬间，小姑娘从空隙间漏出，翻进水中，紧接着开始大声呼喊，乱蹬乱踹。
少妇看小姑娘掉进河里，妈呀一声，撇下相机，奔了过来，大声呼救:救命啊，救命啊！
少妇在栈桥上干着急，团团转，显然她不会游泳。
小姑娘在河中胡乱拍打，浮起沉下，越飘越远。
52.河滨公园 日 外
小姑娘马上要沉进水里，栈桥上一群男男女女，光是喊:来人呐，救命啊！没有一个人敢跳进河里救人。
人群外，老颜推开男女，一个纵身摔进河里，几个优美的自由式，转眼间靠近小姑娘。一把把小姑娘提出水面，小姑娘被呛蒙了，喝了几口汤子，使劲咳嗽。老颜用脚探底，猛然立在了水中，水刚没过前胸。老颜冲着人群笑着说:这水也没多深呐，你们咋不敢下来？
53.河滨公园 日 外
因为有警察在场，又来了电视台记者，老颜被一大群人围着。这个问:没事吧？老颜笑答:没事儿。那个问:二卯酉挺深的，没淹到吧？老颜:不深，没事儿。
一个年轻警察在问，另一个年轻警察在做笔录。年轻少妇搂着小姑娘，边擦眼泪边说着。
一个四十多岁的警察关切的对老颜说:好了，事情都清楚了，你快去换下衣服吧。
老颜:这大热天，马上就干了，跳水里等于消暑了。
警察笑着说:今年鹿城十佳好人，你应该是第一个。请示领导，给你申报‘见义勇为’称号。
老颜一摆手:警官同志，‘好人’是全面的，不是一件事。客气，客气。
年轻警察把本子递给少妇:戚女士,在这里签下字。
戚女士抱着小姑娘来到老颜面前:云美，快给爷爷跪下磕头，感谢爷爷……
云美听话的跪地，刚要磕头，被老颜一把拽起来:不磕、不磕，啥年月了还磕头，小丫头，记住了，以后和你爸爸，去游泳馆学学游泳，再下水玩儿就不喝汤了，你看看，你妈妈是旱鸭子，也不会水，你学会了，再教你妈妈，对不对？
云美还没有走出惊吓，瞪着走神而心不在焉的眼睛看着老颜。
54.河滨公园 日 外
林荫小道上，摄像记者边拍边向后退着。
女记者拿着麦克，边走边问:颜老师，无论在文艺作品中，还是现实生活里，都出现过这样的事情，做了好事，反被别人冤枉，你没想过吗？不担心吗？
老颜:没想过，没啥可担心的。你没侵犯别人，没做啥亏心事，心自然是坦荡的。你记住了这点，中国人再变，‘性本善’的本质还是原来的。好人多，良心永远占据着人所有的思维。
55.银杏湖大酒店 日 外
空镜。
镜头里是‘银杏湖大酒店’几个字。
镜头拉开。酒店门前穿着大红的迎宾小姐，进进出出的客人。
56.银杏湖大酒店 日 内
大厅里人很多。
戚女士和老公，云美陪着老颜在靠窗的一张桌前吃饭，
两口子不断的给老颜倒酒。‘江苏人’酒已经空了一瓶。
老颜笑着和戚女士老公说:小季呀，你们两口子单位上班忙，根本就用不着下饭馆儿表示心意。破费又麻烦。
小季:大伯，不麻烦，您救孩子时可没想过麻烦。
戚女士告诉云美:云美，给爷爷夹菜。
云美用瓷勺，将每个菜都舀些，放进老颜的盘子里。
老颜:云美呀，谢谢你，好了，好了，
云美乖巧:爷爷，不用谢，
云美凑到老颜近前，神秘的问老颜:爷爷，你晓得二卯酉河是哪个挖的吗？
老颜:这个呀，你考不住爷爷，二卯酉河是张謇挖的。
云美:不对不对，是张謇叫我爸挖的。四条卯酉河都是我爸挖的。
众人齐笑，老颜说:呦，那是我记错了。
云美:是你记错了，奶奶告诉我，都是爸爸用洋锹挖出来的。
戚女士对老颜感激的说:大伯，我和老公不知说啥感恩的话好，说真的，您岁数大了，当时往二卯酉河里一跳，我真的捏着一把汗，您人好，水性还这么好。
老颜:嗐，水性能不好吗？绰尔河边长大的都会水。
小季不解的问:什地(什么)河？
老颜:绰尔河，我内蒙家乡的一条河，流到江桥，流进嫩江。知道吗？江桥是中国打响抗日战争第一枪的地方。
57.银杏湖大酒店 日 内
餐桌上，一包报纸包着的钞票，推到了老颜面前。
小季:大伯，您看您没手机，又不会用卡，我们就拿现金了。
老颜皱了下眉头。
戚女士:这十万元，您别嫌少，我们的一点心意。
老颜把钱推回到小季面前，没说话。
小季把钱又推了回来:大伯，没有您出手相救，我女儿……
老颜摇着头:实话告诉你们，我真的不愿来吃这顿饭，知道吗？我从来就没有在别人家在外面吃饭的习惯。
老颜:别弄得太复杂了，世界本来很简单，真不是钱的道理。都是人为的加了讲究，添了障碍，把脚绊住了，把人的关系搞坏了。年轻人，把钱省了吧。世界，不能用钱说事儿。
戚女士刚想说，被老颜阻拦，老颜把钱推回到小季面前:你们感谢话说一大堆了，把钱拿好了回家，我也该回我的祥瑞村了。
小季听到‘祥瑞村’几个字，愣了一下:祥瑞村？
小季又忙不迭的问了一句:大伯，您家住在祥瑞村？
58.祥瑞村 单良家 傍晚 内
单良家，楼下房间里，老颜，小季，单良，单良媳妇。坐在那都不说话，半天小季开口，一指单良: 他是我嫡亲哥哥，他妈是我姑娘。(姑妈，姑姑)
老颜看看小季，又看看单良，眼神里由疑问变醒悟:明白了，这事儿闹的。你说说，这世界挺小的。
单良带着尴尬的笑:老颜，我的错，我的错，我现在就把路上的绿黄豆拔了。
老颜一摆手:别，你种你的。不然赖富又找你的麻烦，能理解。
小季:大伯，您放心，我和我哥一定帮您。
单良:对对，帮，一定帮。
单良又犹豫着说:不过，赖富，路大泼都挺难缠的，要想……
小季:不要紧，真想和坏人斗，就多想办法，我把这条路的照片先拍下来，加上说明，制成网页，挂到网上去，叫网友帮你想办法。
老颜:网……网友？这合适吗，人家不说你造谣中伤吗？不叫搞阴谋诡计吗？
小季:！这叫攒人气，造舆论。时代变了，这是最快最有效的办法。
老颜一摆手，断然否决了:不能，你们二位不要跟着掺和了，因为我，叫你们去和人家翻脸做敌交恶，这不是我的本意和做人原则，谢谢了。
老颜严肃诚恳的表情。
小季，单良不理解的对视。
59.祥瑞村 路大泼家 日 内
迮任看着路大泼:你们占路种庄稼十多年，现在叫你们退回去，你们要补偿，这是什地(什么)道理？村里是不是该收你家占路罚款？
路大泼大着嗓门:天生要补偿啊，这一退回来，我家地少了不少呢！
迮任不容质疑:那是路，不是你家的田。
赖富加塞:你们量地狭了(斜了)，路是要向顾耀莲家靠的，晓得吗？
迮任:村干部来了两批六个人，都量错了？
赖富狡辩:天生量错了，路两边的石灰桩没有找到嘛。
迮任:无需找到石灰桩，以南侧电杆为基准测量就是正确的，你家是清楚的。
迮任转向路大泼:那么现在，村里决定给予补偿，你家为何又拒绝了？
60.老颜家前路上 日 外
老颜挥汗如雨的挖着排水沟，方向已经逼近路大泼家的女贞树(风景树)。赖富躲在远处，向这边瞭望着。
61.单良家 日 内
单良生气的说:怎么是我叫他挖沟啊？颜守德挖沟，我找你求助，你硬说家里有事，死活不出来，现在好，快到你家了。
赖富:叫他再挖下去？
单良:你问哪个呢？这就是结果。人呐，都顾着自己，坑了别人，最后倒霉到自己身上了。既然这样，学着善良点吧。
62.老颜家 日 外
老颜家门前。快递员把挂号信交给老颜:挂号信，签个字。
老颜签字，快递员问:你电话是……
老颜看着快递员。
63.去鹿城街里的路上 日 外
老颜骑自行车去街里，自行车的链条刮着瓦盖子，一路上哗哗哗的响着。
64.鹿城打印社里 日 内
老颜与三十多岁的女店主说着:麻烦了，快把这稿子打出来，杂志社急等要。
女店主接过厚厚的手写稿，翻了几页:字写的也不清楚哇。
老颜沉默。心中在想(老颜画外音):妈了个蛋！有人发明了电脑，活活把我抛弃了！有人发明了智能手机，又活活把我逼上了绝路！死路啊，死路！
女店主:A4纸两面，一张十块。
老颜:便宜点吧。
女店主:打字费时费力，你这又潦草。
老颜苦着脸哀叹:现在都要电子稿，唉！不会打字，难呐。
女店主:难啥？报个电脑班不就学会了吗？
老颜奇怪的问:电脑班？
老颜自言自语:明白了，中国的文人为啥都不写文章了，因为不会打电脑。瞎花钱，不挣钱。钱，钱，钱。
65.鹿城步行街 日 外
‘步行街’上，人流如水，涌动不断。街中央，设置着一排排的休闲椅。老颜坐在休闲椅上。无聊又凄凉。
老颜看着满街的行人，老颜画外音:芸芸众生，你们幸福吗？你们有路走吗？
66.祥瑞村老颜家前路上 日 外
排水沟，在路大泼家女贞树地里曲曲弯弯的向前延伸，将路大泼种在路上的一排树，与其它树完全分开，使人一看便知田与路的区分。
老颜边挖边校正着方向，前后的看着。
赖富站在路上，气恼的干瞪眼:姓颜的！你再挖，我就不客气了！
老颜笑着说: 千万别客气。人间的道理和你讲一百遍了，你不听，就不是别人的事情了。
老颜:我和你协商，你种在路上的树，我花高价买下来，你把它挪走。你不干。这路不是谁家的，是大家的。
小缪，小束站在一旁。
小缪劝阻老颜:停下吧，别挖了。
老颜不满的回答:你们村委会，解决不了问题，最后又把责任推到别人身上，怪事儿，高明。
老颜:这条路迟迟解决不了，到底是谁之过呀？
赖富:解决不了找村里，别挖我家田呢。
小束瞪着赖富:村里要找你！
老颜看着赖富:你挺蛮的，可惜蛊惑左右不了人心，一个支持者也没有。
老颜面对大家进行开导:从前吧，中国有个总设计师，他发明了‘一国两制’的构想，一个国家，两种制度。而这条路也是一个道理，叫‘一路两制’，一条道路，两种制度。你种资本主义树，我挖社会主义沟。互不干扰，目标是一致的。共同致富，构建和谐社会。这个时代，不要去争论缺德不缺德，不争论！
67.祥瑞村村里路上 日 外
小缪，小束走在路上。
小缪:霸占路十多年，拒不让路，自私，无耻啊！
小束:这个老颜，酸溜溜的，你说，他救人不收钱，不是挺大气的嘛，怎么这事想不通呢？
小缪:两码事。要退，大家都退，这才公平。
两人走远了。
68.祥瑞村村委会 日 内
‘书记室’里，大家议论热烈，都是围绕着老颜。
小束:有意思，知识分子和农民发生了碰撞，这好像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小缪揶揄道:你说清了吗？我们也没说清。现在是，秀才遇到匪，老颜要打架，事情挺严重。
小束:这国家要是都像老颜这样的文化人，那可就永远进步不了了。
小缪疑问:要路与进步有关系？
掌全:当然有关系，得来一条路，进了一大步，而且能迈开步。
大家笑。
仉印看着小束问:你说的进步，是物质上的进步，还是精神和道德上的进步？都包括了？
掌全:甄主任和迮队长，去找路金花谈，看看她们能带回来什地(什么)结果。
69.祥瑞村路大泼家 日 内
甄晴，迮任与路大泼面对面。
甄晴:我们说，你向后退，让开路，你不同意。我们说，给予补偿，你也不同意。
迮任:我们说土地流转，你流转给其他村民一部分耕地，我们给予补偿，你还不同意。
路大泼:承包地给了别人，我靠啥生活？
迮任:你还有很多地。你家说，向后退，你家地少了，这没道理，自欺欺人。
甄晴:大姐，快把树挪走吧，这是村委会大家的意见，你叫全村人都骂你家吗？
路大泼:少拿村委会压人，我就是不退，不挪树，不要补偿。
甄晴:人要讲理！为什地(为什么)这样不上路子！
70.老颜家 日 内
甄晴:颜师傅，我给你提个意见，你总是自作主张，自行其事，这让村里很被动。
老颜脸上一丝的假笑:你们村委会何时主动过，不总是叫别人拿着鞭子往前赶嘛。
迮任:颜师傅，这叫什地(什么)话呀？我们一向很尊重你的。
甄晴压制着心中的火气:颜师傅，你受党教育多年，做事总该有个度，考虑全局吧。
老颜:是应该有度，还是反动派该给大家让路。很奇怪的，在街里，占道经营，公安局不问，城管也早拿你开刀了，罚死你！而在这祥瑞村，你们却拿人家没办法。你说，没有执法权，那就请你去找有执法权的人，不就得了吗。
迮任:颜师傅，办事要有程序，要……我们同你协商，沟先停下来，不挖，可不可以？
老颜:你们到底和谁站在一起？或者，你们姓蒋，姓汪？
老颜再一次用不信任的目光直视两个村干部。
71.老颜家 日 内
老颜站在窗前，望着外面的庄稼，老颜画外音:敌人很顽固，斗争很复杂，公家太软弱。
72.老颜家 夜 内
老颜躺在床上，手里拿着一本书，眼睛却没看书，而是盯在天棚上。
老颜画外音:在当今，农民物质富足了，可精神和道德却还贫匮。缺德！愚蠢！不可理喻！
老颜自言自语:谁是信赖的朋友？谁能帮帮我？‘嘤其鸣矣，求其友声’！
73.鹿城‘大润发’超市 晨 外
‘大润发’超市还没开门，很多超市职工在门前广场上做早操，顾客们等在超市门口。
超市门口不远处，一个很大的书摊，成小山的书堆旁，立着一张纸牌子，上写:‘图书称重’，在下面写‘十元一斤’。
这些书看去都是新版的。
老颜等超市开门，无聊的在书摊前翻书。
老颜边翻书边自语:唉，多好的书，都是名著名家大手笔，不像盗版的呀。
老颜翻了一下书页叹息道:唉，中国人不看书，只看钱了，书都论斤卖了。
开书摊小姑娘看着手机，也一直看着老颜。
老颜又说了:中国人呐！现在不拜年了，只拜金了。
小姑娘实在忍不住，声音有点大:不是地！书论斤卖，中国人才看的起书，买书人更多了。
老颜愣了一下，抬头看着小姑娘:还是钱的问题。
74.鹿城‘大润发’超市 晨 内
老颜站在一个超市女员工面前。
女员工对老颜讲:这超市几层楼，女的我都认得呀，没有叫施晓芸的。
75.城郊 日 外
老颜骑车走在乡间水泥路上。初秋时节，路旁柿子树结满大而黄的柿子，村民正在摘柿子，长方形塑料筐堆满路旁，码成高墙。
老颜心事重重走来。被几辆交汇的运柿子货车堵住，被迫下车，等在路边。
路边，高档别墅里，走出年轻的女人，抱着一堆旧衣物。那些衣服都是崭新的。她把衣服一件件投进篮色垃圾箱里。
老颜站在旁边，感触颇深:这么多好衣服撂掉了，真可惜呀，捐出去不是挺光荣的吗？
女人转过身，好奇怪的看着老颜:捐出去？大家富的没得命，哪个要哇？二五兮兮的，傻冒儿、老土、落后！
女人把最后一抱衣服投进去。扭着肥肥的屁股(镜头屁股特写)，走进自家的洋楼院里去了。
老颜恼怒的看着女人的背影，半天，嘴里恶狠狠的咕弄出几个字:中国的农民！
76.村路上 日 外
后车胎瘪了，老颜推着自行车，磨磨蹭蹭的走在村路上。
一片工业园区出现在眼前。
老颜看着一条由地下而来的不太显眼的管道，正向外流着乌黑的生产废水，排进了前面宽阔的大河中，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怪味。
老颜再抬头看看这家厂子，正方形车间外墙上，几个红色大字:槑鑫纸业
一个穿工作制服四十多岁模样的男子，从厂子门岗处走来。
老颜看他走到近前，主动与他搭话:你们是造纸行业？
男子停下脚步，仔细看老颜:对呀，生产纸箱，餐巾纸，咋了？
老颜指着工厂前面的大河:你们把‘工业园’开到农村来，就是为了排污方便是吧？你们只顾自己赚钱，不管别人是否得病，有毒废水排河里。你们是村民最恶毒的杀手。
老颜是笑着说的，男子毫不介意的说:老哥，我也是打工的，和我说没用。
老颜笑着说:你看你们厂名多好听，没心(槑鑫)、没肝、没肺。根本没良心了。
男子满不在乎:化工企业就这样，又不是我们一家。再这说了，你说，你能离开化工吗？全世界都离不开化工。你不用塑料桶、塑料袋子吗？生活中到处都是化工产品。
男子一指老颜:我们不光赚钱，是给大家造福呢。
老颜:你侵害了大家，理由还挺人情味儿。
77.村路上 日 外
老颜站在大河边，望着大河，望着远方。老颜画外音:这世界，今天真滑稽，人人有道理，到底谁讲理？
78.祥瑞村老颜家前路上 日 外
老颜边挖沟，边与赖富打嘴仗。赖富站在路上，又急又气，没办法:你要再挖，我真不客气了！我妈马上就来。
老颜:你妈来又咋样？你总说不客气，不客气是啥意思？你家霸占着路不退，对谁客气了？
老颜语重心长的说:赖富，你看大家都看你呢，
赖富瞅一眼不远处围观的一群村民。
老颜:你家真的要耍赖一辈子呀？或者说叫别人恨你家一辈子，是吗？你多种一垄地能发大财，是吗？
赖富:村委会地量错了。
老颜:你少扯犊子，你不上规矩，是人做错了，知道吗？做人要通情理，讲道理！讲正理！
赖富:这当下嘛，谁硬谁就有理。
老颜:放屁！
老颜:你硬？你哪硬？我咋没看出来。快四十了，还讨不到老婆。听说，人家姑娘，一见你那虎逼操操的样，就都没了下文儿。看看你，该硬的没硬起来，
赖富被戳到了疼处:你他妈也太自私了，
赖富上前去抓老颜的洋锹把，老颜一闪，赖富差点撞树上。
老颜:小子！这可你先动的手，怎么的，真想硬啊？
老颜笑着说:‘自私’这词儿也能从你这货嘴里出来，挺奇怪的。可笑！丢人！
老颜:啥叫男人？真正的硬气才叫男人，敢于反潮流才叫男人，天下第一男人。
赖富出手就是一拳，老颜又一躲，这一拳打树上了，赖富疼的直咧嘴，手上立时见了血。
围观人群中一男子，在拿手机打电话。
79.村委会 日 内
迮任接办公室座机电话:啊？！我马上到！
80.老颜家前路上 日 外
老颜将赖富压在身下，赖富喘不上气来，憋的脸彤红。
老颜:你硬，你硬啊，你咋硬不起来了？没理了吧？你到底是不是男人？让我瞧咯之(瞧一瞧)！
老颜去揭赖富的裤子。
一个男子用手机拍照，另一个男子用手机录像。
迮任推开围观的人，推开两个男子:快打死人了，还录？！小束跟在后面。
迮任上去一把将老颜拽起:颜师傅！你不光能救人，还能打人呢？
赖富从地上爬起，嘴角上带着血，一下扑向老颜，老颜立即抓住赖富两条胳膊，叫他动弹不得。
老颜逼视赖富:今天谁把谁打坏了？是不是我还得赔你一百元呢？
老颜手劲太狠，赖富疼的直叫。
赖富被老颜掰的弯下腰，动不得。
老颜:你是男人吗？让我看下你胯裆，来来，让我望啊之(望一下)，看看你那根儿黄瓜！有没有俩茄子包儿！
老颜说着就去扯赖富的裤子，怎么那么寸，老颜抓住了赖富的裤兜，就势一拽，赖富一条腿的裤线被生生扯开，整个裤子就势被扯开了，露出了大腿大裤衩。
老颜还想扯裤衩，迮任急忙拽老颜。
赖富趁机提着裤子跑了。围观的男男女女笑成一片。
81.老颜家 日 内
迮任责怪的对老颜:一个人，你搞不通他的大脑，一切为零，动手，有用吗？
老颜:不！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人。和人讲道理，和强盗讲硬道理。
小束在旁边忍不住:不管哪个，打坏了人要负责的！老颜，你说！‘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是对谁讲的？对你讲的，你就是那只沉船，那棵病树。
老颜看着小束，满脸愤怒。迮任拉小束一把:你这什地(什么)态度？！
迮任:我们叫你停下别挖沟，有村委会全面的考虑，你不配合，事情越闹越激化。
82.村里路上 日 外
迮任，小束走在村里的路上，左邻右舍，用不同的目光注视着他俩。
小束:农民进了城，修养停留在农村，而城里的人下到农村，好像修养也不存在了，城镇化到底改变了谁？
迮任:糊涂思维。改变了所有。所有的人、环境、一切的一切都在变。一个国家，农村人需要教育，知识分子需要再改造，再教育。公平了吧？
83.村委会 日 内
‘书记室’里。
掌全:确实不公平，人人有路走，老颜无路走，所以才动手。
掌全，仉印听迮任在汇报。末了，掌全关切的问:人没打坏吧？
迮任:都是皮外伤，老颜占了上风，没看出来，耍笔杆子能打架，能文能武。
掌全:古人讲，‘不患寡，患不均也’。现在，人人都富了，为何很多人还不满，愤怒？财富分配不均，说来说去，还是公平二字。
掌全看着大家:事态在恶化，老颜不想再等待了，很明显。我们下一步工作……
迮任:这个老颜，他始终认为我们软弱不作为。
小束急躁而不屑的说:老颜户口不在我们村，我们让他住在村里就不错了。他天天多事，不省心。
仉印:你为人民服务，还要分出家里家外，三六九等。
迮任:他是居民户口，可他是鹿城人呢，中国人呢，你想把老颜变成外国人。迮任看着小束。
仉印:双重标准，不是一家人了。
掌全:户口不在村里，这种情况，在祥瑞村有二十几户，原因很多，其中，有一条就是，不少人在街里买不起楼房，只能在(农)村里买破旧的便宜房住下。他们既没户口，房子又过不了户。就这样。
迮任看着小束，讥笑:有人说，他们是后娘养的，你把他们也当成黑人黑户了。
仉印:后娘也好，黑户也罢，各有难处，不一视同仁，怎能和谐无怨。
掌全若有所思的说:我们不可预知，工作可能在哪里出错，但我们非常清楚，稍有不公平，群众就会站出来说不。现在，老颜站出来了，而且，他不是稍有不公平。
84.老颜家 日 内
老颜躺在床上，迷迷惚惚的养神。
门轻轻的被人敲响，半天，老颜才有所反应，他回了一句:谁呀？
外面没人回答，老颜又闭上眼睛。
门又被轻轻敲响，好像敲门者怕吓着谁。老颜确定了。他起身，出蚊帐，趿拉着拖鞋，走向外屋。他边去拉门，边心烦的说:谁呀？咋不吱声啊？
他拉开双扇门。猛然，路大泼那奇丑无比的瘟神脸，像幻灯片一样，突然冲进视野。
路大泼动作很快，拎起地上的粪桶，死命的向老颜泼去，嘴里突然大骂:要死他妈妈地，你敢打我儿子，狗砸地，狗砸地！
老颜闪身，一桶粪水泼到了木门上，溅了老颜一身。
老颜大喊一声:啊！向外冲去，飞起一脚，将粪桶踢出老远，老颜脚上的拖鞋也飞了出去。
老颜光着两脚，冲向路大泼:你妈了蛋！泼妇，下三滥！
正在这时，赖富爸不知从哪冒了出来。拽起路大泼一只手，向后拖，边拖边劝:这是做尼(做啥)？昏咯了！昏咯了！
赖富爸连拉带搡将路大泼拖走，路大泼一路骂:狗砸地！狗砸地！要死他妈妈地！
远处，不少邻居向这边张望着。
老颜随口骂了一句:一切反动派，都是母老虎。
85.老颜家 日 内
堂屋里，老颜坐在长条凳上，气还没消。
老颜:妇女能顶半边天。这哪是半边天，是无法无天。
甄晴站在那:我找了路金花，我警告她……
老颜毫不客气，打断甄晴:你们村委会，一条路到现在整不明白，不知道你们一天在做啥？你们是政府一级组织啊。
甄晴立即反驳:正因为是一级组织，我们也警告你，沟，停下来，不要再挖！
老颜:你们踢来踢去，磨来磨去，真叫人怀疑，你们是沆瀣一气，一伙的！
甄晴:你一个文化人，说话要有根据，要有素养！
老颜:农民很势力，你们也很势力，看人下菜碟，不是吗？
甄晴:你这个人很狭隘小气！就像这条路。总是急，总是较真儿。
老颜:你看，你至少承认这条路很狭隘，而大家说，这里根本就没有路！我们要面对事实，实事求是。
老颜气呼呼:现在的人，人人腐败！人心都腐败掉了！
老颜指着甄晴:你们用什么来丈量土地，你们用什么来丈量人？用金钱和地位。没有钱、地位，就受压迫，挨欺负。你们究竟给谁做主？！是谁的代表？
86.村委会 日 内
‘书记室’里。
甄晴:这个颜守德，又臭又酸，硕果仅存的奇葩。
掌全斜了甄晴一眼。
甄晴:说中国农民不讲理，字字句句看不起农民。你人都做不好，文章能写好吗？落魄了，受穷了。跑到乡下来，歪理邪说，怨天怨地。农民反倒看不起你！这就对了！
迮任:知识分子怎么会落后呢？奇怪，他们天天在读书。
仉印:读死书，死读书。
掌全看着迮任，看着仉印，一句话也没说。
渐黑场。
87.老颜家 夜 内
老颜躺在床上，眼睛无神的盯着一个方向。
老颜画外音:农村有阶级斗争，你死我活的斗争，太激烈了！敌我矛盾，绝对是敌我矛盾！
老颜在屋里踱步，口中念道:子曰，以仁爱之心待人。人不爱我，我何以爱人？
88.老颜家 日 内
老颜坐在书桌前翻书，心不在焉的看着，老颜的儿子颜毅(三十多岁)，在里屋的门口站着。
老颜:迮任给你打电话，他是不想叫我天天给他们找事儿。
颜毅:爸,现在都‘城镇化’，农村有啥好的，回街里住吧。一条破土路，争啥？
老颜:眼不见，心不烦。
颜毅:我妈和你堵气呢，想叫你反省反省错误。
老颜:反省个屁！我哪有错，我的错，无非就是不出去和她一块苦钱，低俗，你走吧。
颜毅:不是苦钱，（咱家）不差钱，我妈就是想你。
老颜:别想我，还是想钱好，想钱实际。
颜毅悄悄把一沓一百元放到长条凳上。
颜毅:爸，文联那个秘书长去咱家了，他说找你有事。
89.老颜家 日 内
小季和单良坐在老颜对面。
单良:路家我了解，她说不要补偿，其实是嫌钱少。
小季:我哥的话是对的，多给他贴补点，这钱由我出。
老颜:你出了钱，我落下心病，这可咋整？
小季:这本身就能用钱摆平的事，干嘛强调心理平衡？
老颜:我救人，无需用钱回报，我争路，无需用钱来买。不收钱，有不收钱的道理，不花钱，有不花钱的讲究。
单良对小季说:老颜怕大家笑话，路家也笑话。
老颜看着小季和单良:你们呐，拳拳之心，苍天可见。可世上的人，都有他正反两个方面，好与坏的差别。看清一个人的反动本质，非常关键。帝国主义和一切反动派，根本就没把人民放在眼里，有个独裁者说:人民是愚昧的。那么，你用钱能买来和平吗？能买来退让和顺利吗？不能，这是一厢情愿的白日梦。
90.老颜家 日 内
迮任与老颜聊天，小束坐在旁边听着。
迮任:一个人不想进步，很容易成为社会的绊脚石。
老颜:进不进步，由不得你自己，你周围的环境决定了你的命运。
老颜:年轻人，在现实中，究竟谁在进步，谁在倒退，你说不准的，让未来说。有钱了，道德呢？思想腐烂了。
老颜:绊脚石？我绊谁了？我不过就是想得到一条能走的路。现在是别人绊我。
迮任:就是给你让出一条路来，自己不养护，也会长满蒿草，无从下脚的。
老颜:你这是避重就轻，偷换概念，转移话题，推卸责任，不对，推卸自己。
迮任:当自己的利益受到侵犯的时候，每个人不可能无动于衷，但也要做自我批评，所谓‘吾日需三省吾身’。在这件事情上，你有很多错，对吧？
老颜:一个人所犯的错误，和现实是紧紧相连的，不能把错误和时代割裂开。
迮任:那，在当今时代，我们身上确实有很多过失瑕疵，对吧？
老颜:我错了，时代也错了。
迮任疑惑的看着老颜:什地(什么)？
老颜:我们创造了价值，也抛掉了有益的东西。
迮任:不对，我们实现了自己一个又一个目标，我们继承了优良的东西，我们抛掉的是无用过时的。
迮任:守旧的人，确实有很多守旧的依恋。怀旧的依恋，不能再有新的创造，新的辉煌，所以只能抛掉它。
老颜:你这话也没错，守旧就应该被抛掉。有的农民就该被彻底的抛开，别阻挡了大家的步伐。少数无赖人渣才是社会的阻力，矛盾的产生源，真正的绊脚石。
老颜为自己的论点做进一步的诠释、辩解和渲染。
老颜:中国农民，和几十年前的农民完全不同。中国的城市人已经完成金钱和道德的结合，而中国的农村人在富足之后。还只停留在金钱上，道德没有跟上来，这就是乡下人和城里人的差别，‘三大差别’中的一大差别。
迮任:不是事实，现在城镇的三分之一人口是乡下人。
老颜:是啊，是三分之一不合格的人。农民，现在讲的不是道义，只是利益。
迮任与小束对视一眼
老颜:我给你举个例子，一场天灾来临，看到城里人在排队捐款，而却看不到农村人，这不奇怪。
迮任:你又错了，在千万个捐款人流中，进城的农民，比例占了大部分，你‘没有调查研究，就没有发言权’。
老颜:在中国富人的群体里，农民占了很大比例，可有几个农民把钱拿出来给国家，去扶危济困！
迮任和小束显然都愤怒了。但老颜好像没看见。
老颜:过去，中国的农民穷，被人看不起，现在富了，反过来看不起人，你说，这是进步了，还是倒退了？
老颜自说自圆:我说是进步了，因为他们懂得耍牛逼了。去掉了中国人身上的奴气，不像阿q那样，敢怒不敢言，欺骗自己。
老颜:过去说，瞧不起别人，也叫别人瞧不起你。现在不对了。现在说，瞧不起别人，说明自己远远超过了别人，比别人强多了。
老颜:世上有三种人。一种是知道自己该怎么活，一种是到死才知道该怎么活，一种是到死也不知道该怎么活。
有人一辈子都糊涂昏愦，自己却没感觉到。中国，有的农民就是这样。
91.老颜家 日 外
老颜家门前场院空地上，仉印和小缪坐在长条凳上，老颜坐在对面的小板凳上，面前放着一小盆芋头。老颜用小铁勺仔细耐心地刮洗着，他并未在意两个村干部。
老颜带着轻蔑的口吻说:你们村干部，就像这芋头，黏黏糊糊，去了一波，又来了一波，就是不解决问题，唉！问君能有几多愁？二卯酉河向东流！
仉印气的笑了一下，并未说啥。
老颜:我没路走，我没面子，村党支部就有面子了，是嘛？耻辱啊！
老颜装腔作势的说:唉！人生很不稳定，情感总是失衡，这世界，变得太快了，人也变得太快。
老颜:街里人和村里人就是不一样，街里人讲的是大利，做大买卖，村里人讲的是小利，自私自利。白求恩是毫不利己，专门利人。村里人是毫不利人，专门利己。
老颜:中国的农民就是这样，当他获得一点小恩小惠的时候，是那么的沾沾自喜。而稍有一点利益的损失，立即就翻脸了，不干了，暴躁的像只吃了辣椒的猴子。
老颜看着手中的芋头:脱贫是一场攻坚战，这条路也是一场伟大的斗争啊。
老颜叹了口气又说:乔布斯这人特尿！活着，他就要改变世界，多尿哇！世界，我是改变不了了，我只想要条路。
老颜看两人谁都不说话，开始检讨自己:你看，你们来，我应该给村主任倒杯茶喝，可惜，我那菜锅烧出的开水，一股油腥味儿，你们享受不了。我应该给村主任敬棵烟，可惜，我又没准备。我这个人就是这样，一向不善于阿谀逢迎，溜须舔腚。
村主任仉印终于说话了:老颜，我说几句。你说，你最善于什地(什么)？你最善于说牢骚话，风凉话，奇谈怪论。
仉印:你看，这大凡成事的人，他们的心态都是平衡的，而你不是，你总是失衡，总是怨天怨地，所以就不能办事，不能成事。
老颜:我不成事，因为没人支持，而非自身的德性。这世上，心态平衡的成事者，确实不少，蒋介石是这样，四人帮也是，现在的腐败官员。他们自始至终，心态都不错，志得意满，满面春风，心情舒畅，得意洋洋，口里讲着大道理，教育感召着大众，他们都成事了，只可惜，都落得了骂名，被‘横眉冷对千夫指’。
仉印笑了:行，老颜，我不管你是不是抬高自己。到底是文化人，想说服你，不容易。
仉印话题一转:我们不谈路的事情了，谈谈你吧，谈谈你的作品如何？我也算是文学爱好了，你的作品还真的都看过，不过……
老颜盯着仉印。
仉印:老颜，这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是晴天多，还是阴天多呢。
老颜不解其意，
仉印:要我看是晴天多。
仉印又发问:这人世间美好善良的事物多呢，还是邪恶龌龊的事情多？
老颜:什么意思？
仉印:我们的作品，为什么不写晴空灿烂阳光明媚的日子，而总要沉溺于阴郁的苦闷之中呢？你看，人世间有那么多美好的值得人们夸赞的精髓，等着我们艺术家去挖掘，去采撷。而你好像没有发现，视而不见。
仉印:你的作品艺术性满高的，可我不明白，里面的人物，命运为何总是那么凄惨，结局为何总是不尽如人意？
老颜:人生就是斗争，就是痛苦，就是挣扎，这并不违背客观现实。
仉印:作家是人类的赞美者，教导者，唤醒者。为什么不能让你的读者和你一起笑，而总是在哭泣呢？
老颜仔细的打量着仉印:没看出来，造诣不浅！
老颜:是啊，人世间是有很多可笑的事情，在人生这条路上，蹦跶着不少跳梁小丑，该多么的可笑。
仉印激昂的:一个社会，广阔的舞台。一条人生路，崎岖又狭窄。多少人都在与命运抗争，他们有无尽的苦楚，可他们总是面带微笑，从容不迫！
老颜:好一个共产党员，
仉印柔和而委婉的说:丁玲，是个了不起的女作家，可党不还是希望她多写一写赞美人民的作品嘛。
老颜:如果你把作家的手脚、思想捆住了，他根本就没了空间自由，
老颜一指前面的路:就像这条路。他还能写吗？
仉印:捆住你思想的人，不是别人，是你自己。如果一个人有正确的人生观，价值观，恐怕也就无所畏(惧)自由与束缚的问题了。人的思想需要什么？需要的是——豁达，积极，科学，明亮。
老颜冷淡麻木的夸奖了一句:哲学家，辩证法。高，实在是高。
92.老颜家 夜 内
老颜捧着一本书，在桌前看着，他念出声来:勃朗宁夫人说，抓住你的梦，别松开，千万别松开。
老颜抬起头，老颜画外音:抓住我的路，不松开，绝不松开！
93.鹿城‘苏果’超市 日 内
施晓芸(四十多岁)站在‘苏果’超市门口不远处的收款口，正给一个个顾客结账。
老颜站在施晓芸旁边:超市找遍了，再找不到施晓芸，就得去电视台做广告，发寻人启事了。
施晓芸微微一笑。
94.鹿城街道上 日 外
施晓芸推着电动车，老颜推着自行车，两人走在街里的人行道上。
老颜:老奚呢？
施晓芸:哪个老奚？
老颜:废话，你老公呢？
施晓芸:你不说，我都想不起来了。是啊，他在哪？十年了，死哪去了？
老颜看了施晓芸一眼:儿子多大了？
施晓芸:上‘职中’呐，住他婆奶奶(姥姥)家。
老颜:想求你老公办点事，他能耐大，钞票多，他不是办公司呢吗？
施晓芸:钞票多，还是野婆娘多？
95.鹿城‘玉锦香’饭庄 日 内
饭庄不小，人声嘈杂，但都是些曲里拐弯的零散雅座。老颜，施晓芸坐在一处僻静的角落里。
施晓芸劝着老颜:快动筷吃啊，喝啥茶水呀？
老颜:叫你请客，不好，还是男同志请吧，
施晓芸:有啥不好的，我对你有情那么多年，现在表达一下，叫你心中有数。
老颜看着施晓芸杯中的饮料:你没喝酒，怎么说酒话？
施晓芸:咱俩一个单位多年，我对你好，你就是装瞎看不见。
老颜:别胡说，你们没离婚，人家在外给你赚钱呢。
施晓芸激动的:我这叫守活寡呀，晓得吗？
老颜转移话题，躲开施晓芸的缠绵:晓芸，我现在住在村子里，你知道吗，连条路都没有，都被地富反坏霸占着，农村阶级斗争很复杂。人家势力大。资产阶级当权派惹不起。你能不能找一找无产阶级的革命派支援一下。镇里，法院的人都行。哎，中国现在是富人的天下，穷人各干各的，无依无靠，很是孤独，谁来帮助？谁来鼓励？
施晓芸:要条路，很难吗？
施晓芸动情的看着老颜:颜守德，你没变，还是那德行，一副高傲的样子，总以为谁都不如你，可也真奇怪，我咋就独独喜欢你这点。你不是讨女人喜欢的男人，你不会哄女人，可你从不欺骗女人，这点挺宝贵。
老颜一摆手:你别寒碜我了，为何要叫天下女人喜欢呢，那不太乱了吗？
施晓芸:我信你，你不会沾任何女人，现在连老婆都不沾了。
施晓芸讽刺的说:外面没有女人的男人不一定是好男人。
老颜:外面有男人的女人肯定是坏女人！
施晓芸:我坏吗？
老颜:你没有。
施晓芸:你不是吗？
施晓芸倒了一杯酒，对着老颜:你就是我外面的男人，来，干一杯，为我喜欢的男人干杯。
施晓芸一口全掫了进去。
老颜:你不能喝，别逞强。
施晓芸:真是个傻子，我不喝，你咋喝呀，我在陪你呐。
施晓芸又掫进一杯。
施晓芸:为男人着想的女人，一定是好女人。
老颜:别喝了，晓芸，听着，世间有一承不变的规矩，按规矩办，没错。女人不喝酒，正好！
施晓芸嗔怪道:你呀，傻的可以。昨天的道理，放今天，不通。
施晓芸越喝越兴奋:晓得嘛？我们鹿城见到北方男人是不多的，可南方女人就偏爱北方汉子，你说为什地(为什么)？
老颜:为啥？
施晓芸:北方汉子有钢性！钢，特钢！
施晓芸狠狠说完这句，又喝进一杯，然后倒满，看看周围的环境，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老颜:颜守德，把酒满上。干杯！你看看这‘玉锦香’，多么有情调的地方，‘玉锦香’是咱俩定情的地方，一辈子要记住‘玉锦香’！
施晓芸和老颜撞杯，‘江苏人’酒飞洒向老颜。
96.鹿城施晓芸家 日 内
老颜和施晓芸都喝多了。老颜在屋里东转转西转转，手里拿着水杯不知做啥。施晓芸看着老颜，舌头僵硬，含糊不清的说:你，你走来走去，坐下呀，快……快坐……
老颜歪歪斜斜的站不稳:晓……晓芸，你家的……饮水机在哪儿？
施晓芸傻呆呆在看着老颜:不是在你前面吗？你看你……又傻……又……瞎。施晓芸指着靠墙的饮水机，傻傻的笑。
施晓芸坐在床边，老颜坐在床边不远的靠背椅上，两人互相看着，互相傻笑着，都在嘲笑对方。
老颜:晓芸，你可真能喝，没看出来，酒魁，女酒魁。你照照镜子，你脸红的像啥？像猪肝儿。
施晓芸:胡说！我才喝几杯，看看你，眼，眼睛都睁不开了，老颜，你，你看你的脸有多长，像驴脸。.
施晓芸比划着:苏北从来见不到驴，我出生到现在没见过驴，那天，在杂志上见到东北的驴，就是你这样的脸。你是东北驴。
老颜醉哈哈真的去大衣厨柜前照镜子:我像驴吗？不对，我……我脸不长……
施晓芸哈哈的笑着:挺长的，像驴，也像我们鹿城的麋鹿。你的脸真有‘四不像’的特征。哈哈哈。施晓芸野浪的笑。
施晓芸盯着老颜，动情的说:到这来，给我揉揉太阳穴，头疼，快，快过来，离我那么远做尼(做啥)？
老颜站在那没动。
施晓芸:老颜，你靠近点，看看我，是不是老了？女人四十就成豆腐渣了。
老颜:不老，和以前一样漂亮。
施晓芸眼睛一亮:真的吗？那你……为啥，不给我？
老颜:喝多了。不能喝，逞能啊。
施晓芸多情火辣的眼睛向外喷射着欲光:不多，我对你的情多、多了。
老颜岔开话，他向外瞟了一眼:天快黑了。我得走了。
施晓芸听罢有点急:老颜呐，你就是个木头……你……给我倒点水来。
老颜出去倒水。等他再进来的时候，惊呆了，眼前的一切，似乎在梦境里，施晓芸上衣都不见了，雪白玉体，一览无余，两只尤物在颤颤抖动，销魂胴体，慑人心魄。
施晓芸风情万种，激情荡漾的看着老颜。老颜手中的杯子突然落在地上，他鬼使神差般的上前。一把抱住了施晓芸，两人激烈的狂吻起来。
老颜抱着施晓芸的脸，痛快的亲吻着，又低下头吻她的身体，边吻边胡乱的呓语:你真好！你真好！你真好！白，白……真白！白死了！
施晓芸呼吸急促，动作忙乱，她突然伸出白细的胳膊，将老颜的头搂紧，老颜投进她的怀中，两人顺势倒在了床上，施晓芸亲吻着满脸胡茬的老颜，边吻边气喘的说:老颜，我好吗？！老颜胡乱地回答着:好，好……真好！你好！你好！施晓芸有点疯狂，突然一跃，压在老颜身上。此时，两人的脸是一线的间隔，四目相对，互相看着对方的眼睛。施晓芸用激烈的目光和乞求的柔声冲老颜哀求:我真的好吗？那你还等啥？老颜看着施晓芸:不等！不等！你真好！你真好！老颜猛的将施晓芸掫开，反身压在了施晓芸身上，老颜胡乱的亲吻施晓芸的脸，边吻边失控的说:晓芸，我受不了了，真受不了了，我的身体有反应，有反应了，强烈，太强烈！施晓芸在身下:啥反应？啥？老颜淫笑，看着施晓芸:晓芸，我对你产生了邪念。施晓芸:啥邪念？那你快点，还等啥？快点呀！
老颜压在施晓芸身上，狂吻着，胡乱的摸着。突然，他停住了，好像从沉醉睡梦中惊醒一样，眼睛直直的看着施晓芸，又是四目相对。施晓芸轻声问:咋了？
老颜！:晓芸，我现在还清白吗？
施晓芸摸不着头脑:什地(什么)清白？为啥要清白？你的就是我的，我的全是你的。和我在一起，你不开心？
老颜警觉的说:不，不对，你的是你老公的，不是我的。
我侵占了别人的财产。不！别人的东西不能动，不能！
这时，两人都清醒了，好像在温暖的初春，突然遇到了倒春寒，叫人浑身一激灵。
老颜放开施晓芸。
施晓芸依旧抱着老颜，难舍难分:老颜，你瞧不起我，是吗？我这个样子，你恶心，是吗？
老颜:晓芸，不是，你……你不能这样想，怎么会呢？我……
施晓芸:原来，我谁的也不是，
老颜:晓芸，听我说，我和有夫之妇这样做，叫啥？叫搞破鞋。啥都可以没有，不能没有道德。
施晓芸认真仔细地看着老颜，好像刚认识他一样，半天，她才说:天下精品，人中样品，呆子！
施晓芸眼中忽然涌出了泪，老颜抱住了她:晓芸，别这样，我真的不能，不能再向前跨一步了。我憎恨别人侵犯，却又侵犯别人。人的邪念太多了，见啥都想要，邪念是吃人的怪兽，必须把它关在笼子里。这邪念，又像海中的魔瓶，一旦把它打开，那个妖魔就会跳出来，把人吃掉。晓芸，对不起，我不能。放开了邪念，我回头会看到世上所有人的嘲笑，我再也没脸要求讲道理了。
老颜:晓芸，你，是别人的，不是我的！是我的，我才争取。
97.祥瑞村老颜家 夜 内
老颜躺在床上。灯光下，他手里拿着一本书，闭目养神。
老颜画外音:别人的女人不能动，别人的财产不能占。
98.鹿城 文广新局 日 内
鹿城，文广新局办公室里，副局长(文联秘书长)近六十岁的瘦男子。正和科室里几个男男女女，交代事情。老颜坐在一边，无聊的翻看着报架上的报纸。一个女工作人员，沏了杯茶端到老颜面前，老颜接过来:谢谢。
99.鹿城 文广新局会议室 日 内
文广新局会议室里，只有秘书长和老颜。老颜喝着茶水听秘书长在讲。
秘书长:老颜，你落后了。抱着陈旧观念不放的人，才是不讲理的人。
秘书长递过来一支烟，老颜冷漠的说:不会，男人抽烟，行为不健康。
秘书长笑着说:行为要健康，思想要开放，心理也要健康。
秘书长:稿子我看过了，你……
秘书长有点顾虑的表情:愿意听直言不讳吗？
老颜着急的:说，说，说吧，
秘书长:我们鹿城，人杰地灵，无论过去还是现在。数不清的英雄人物，风流人物，
秘书长转头问老颜:你说，什地(什么)是风流人物？
老颜想回答，秘书长没等他:你看，毛主席说的风流人物，是改天换地的，诗人纪宇(苏积玉)说的风流人物，是为民做好事的，人民中的精英。而你写的风流人物，也无非就是，一男一女卿卿我我的那点烦心事。对不对？
老颜尴尬的表情，无言以对。
秘书长没理他，走到窗前，饱含深情的朗诵起纪宇的《风流歌》。
“风流呦风流，什么是风流？我心中的情思像三春的绿柳，
风流呦风流，谁不爱风流，我思索的果实像仲秋的石榴，”
……
100.文广新局大楼楼顶 日 外
老颜和秘书长站在文广新局大楼的楼顶上，看着下面车水马龙，喧嚣忙碌的街市。
秘书长:去写一写时代的正面人物嘛！
老颜:……
秘书长:老颜，你与时代脱节了，理念的滞后，人，才会受穷。农民看的起知识分子，看不起因循守旧，夜郎自大，无所创新。新一代的农民，物质富了，也同样有新的精神追求。写一写新农村，新农民，如何呀？
老颜:哼，现在是富人的天下，金钱的世界，有权有势的舞台。农民，变了质的农民。
秘书长:不尽然。互利共赢，共同发展才是主流。偏安一隅，焉能自保，最后的命运就是被边缘化。
秘书长:世界必须有钱，但完美的世界不是金钱装饰起来的。金钱占据不了人心。
老颜:你这话和报纸上说的一样，
秘书长责怪的表情:一样有何错误？人生天地间，做大不做小，写大不写小，人生的态度是积极的，笔下的人物也是昂扬向上的，不是吗？
老颜笑着揶揄道:你真是政治上的明白人。
秘书长无可奈何的笑了，一指老颜:你呀！很多人，可能一辈子都是糊涂的，可他都没觉察到。
老颜瞪大了眼睛看着秘书长，老颜觉得这话耳熟，那是他自己也说过的。
秘书长忽然问:你儿子说，你在和村里人打官司要路，顺利吗？
老颜说:不顺利，想起来了，你可以和村里打声招呼，找熟人？
秘书长断然否决，他直截了当:老颜呐，有理走遍天下，相信组织，相信村委会，不要托人找关系，那反倒弄得不清白。
老颜失望无趣，又不便多说，只好随口应着:也是，也是。
101.鹿城街里 日 外
老颜推着自行车无精打采的走在鹿城的街道上。
老颜画外音:我说农民糊涂，秘书长说我糊涂，到底谁糊涂？
102.鹿城 市法院 日 外
法院西大门。等候进市法院的人很多，排起了长队。老颜把自行车放进车棚，也加入了长队里。
103.鹿城 市法院 日 内
老颜在法院门口接受安检。
进入法院第一道门里。一个法院着制服的姑娘看他的身份证。她说:把头抬起来。她仔细看身份证上的照片，又仔细看老颜，然后把身份证放复印机上留下复印件。她把身份证还给老颜。
另一姑娘对老颜说:往前来一点。她拿扫描仪，在老颜身上上下扫描。
进入法院第二道门里。一个着制服的姑娘对老颜:请到这边窗口。
窗口里面，一个五十多岁，谢顶的男办事员问:什么事？
老颜:我想和村民打官司，
办事员:原因。
老颜:她家把庄稼种在路上，影响我走路。
办事员:村里知道吗？
老颜:村里管不了，好长时间了。
办事员:你去接待大厅六号窗口。
进入法院第三道门里。接待大厅里人很多，不少人手里拿着材料表格。一群群男女坐在大厅中央的靠背金属椅上，有的在议论，有的在填表格，有的在看材料。每号接待窗口前都排着长队。
六号窗口，里面一个四十岁左右的法院女办事员对老颜说:像这样的事情，你们村里解决不了？
老颜:村里做主家工作做不通，村里说没执法权。我想问，我起诉，你们受理吗？
女办事员不加思索而郑重的说:受理。
女办事员递出一张Ａ4打印纸:这是民事起诉状书写格式、要求。
104.祥瑞村老颜家 夜 内
自制的小台灯下，老颜正在写诉状。
老颜读出声来:原告长期以来，无路可走，受尽困扰折磨，痛苦不堪，
老颜:被告拒不执行村里的决定，我行我素。抗旨不遵……抗旨不遵，不妥，不妥，划掉。
老颜在反复的读，字斟句酌，不断的更改着。
105.祥瑞村村委会 日 内
迮任拿着老颜的起诉状在念:……拒不执行村里的决定，我行我素，占道不退……
迮任瞪大了眼睛问老颜:颜师傅，打官司啊？
老颜坚定的说:对，请村里盖个章，证明情况属实即可。
迮任语音缓和而又真诚的说:走法律途径，维护权益，没啥不妥的，但我们能不能不撕破脸皮？打了官司，可真成仇家了，以后还咋做邻居？
老颜:这样的人家，不做邻居也罢！
迮任:颜师傅，不知道你注意到没有，北京天安门城墙上，写着‘世界人民大团结万岁！’天下亲和，共同富裕，是世界发展趋势。你总以‘阶级斗争’的理论和评判出现，那是陈旧的东西了。
老颜:我希望你创新，创新在哪？
迮任:村委会很快有新的解决方案。过去，听说过这样一句话叫‘德不孤，必有邻’。你德，没有问题，我是说，我们既把路争回来，又和邻居和谐相处下去。我们中国人早就向全世界说，‘邻居是搬不走的’。
老颜:你这话呀，好听，就像路两旁绿化带里的花。
迮任:什地(什么)意思？
老颜:好看，不当吃，不当喝，啥用没有。
迮任耐心的劝说:颜师傅，别折腾好吗？中国过去发展缓慢，有一个重要的因素，就是不少人在折腾，甚至内讧。你不折腾，事情由我们办，不至于横生枝节，变得复杂。
老颜:明白了。这条路，被王八蛋霸占着，你们管不了，我管，你们不让，打官司，又不支持。
迮任:不是这个意思……
老颜:现在可真是无路可走了，都堵死了。
迮任:总之，这件事你不要再操心，另外，村里最近很忙，正在进行自来水管线改造工程，所有管线要重新铺设，实现城乡供水一体化。时间紧，任务重，打攻坚，您先等等。
老颜站起身来，果断冷漠的说:原来又是‘马歇尔计划’，歇一会，等一等，在你们这等来的就是遥遥无期。
老颜郁闷的拉门而去，身后留下迮任的声音:颜师傅，没说完呢，等啊之(等一下)！
106.村委会书记室 日 内
‘书记室’里，掌全看着仉印，迮任，甄晴，小缪，小束:路金花不让路，老颜要打官司，最后的工作还要由村里来做，迮任队长把情况介绍不少了，大家有什么意见建议，说说吧。
大家沉默。
仉印抽着烟开口道:在问题没有解决之前，可不可以先把老颜家这条路整修一下？
仉印看着大家接着说:雇人平整路面，清除杂草，铲铲垫垫，铺洒几车碎石子，费用由村里出。
107.老颜家 日 内
老颜媳妇站在屋子中央，老颜在桌前坐着，拿笔在写着什么。
老颜媳妇:村里打电话给儿子……
老颜:所以你就来了，有啥用啊？咱俩已经没关系了。
老颜媳妇:儿子讲，村干部对你不满意，说你理论没联系实际，不能联系群众，责怪别人太多，批评自己不够。
老颜笑了:笑话，我又不是公务员，清规戒律，瞎讲究！
老颜媳妇:一条破路，你把人都得罪了，值得吗？村民恨你，干部烦你，大家笑你，这条路得来了，又有啥意思？
老颜:你走吧，咱俩不是一路人，不要谈路，你是现实主义者，我是浪漫和梦想主义者，我这辈子都在做不切实际的梦，我是自愿的。
老颜媳妇:可大家都看不出来，你究竟对在哪。
老颜:是啊，我现在也糊涂，是对还是错呢？可不管怎样，人生的路还要向前走，这条路还要继续去争，哪怕是错了，哪怕是头破血流。
老颜:中国人坚定的跟党走一条路，现在，大部分人都认为是对了。咱，哪有那么英明，给别人去引路。咱只能自己去闯路，闯出一条自己的路。人这辈子争一争，要不然，梦想永远是梦想。
老颜看了她一眼:走吧你，‘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说的，不是你我。
108.老颜家 夜 内
老颜躺在床上，双手合起，垫在头下，两眼看向天棚。
老颜画外音:村干部不去做反动派的工作，却动员老娘们儿做老爷们儿的工作。看来，还得做挖沟的工作。
109.老颜家前路上 日 外
老颜挥动洋锹，将挖出的土一锹锹甩到路面上，然后打碎平整，这洋铁不是宽平板的，而是长条状的，它是专门掘土挖深度用的，所以挖沟的进度非常快。
赖富带着两个小混混来了。这俩矮瘦男子比赖富长得还赖，手里都拿着铁锹。赖富一使眼色，两个小混混上前就把老颜挖出的土往沟里回填。
老颜上前用洋锹一挡:慢点！年轻人，我和他家打官司，你们离远点，别崩身上血。
两个小混混看老颜当仁不让的劲头，没敢说啥，退到一边。
不远处围了不少男男女女，有村民，也有路过的。
围观者中一个上了岁数的女人:这叫什地(什么)事啊，人家一直没路走，不公平嘛！
男子甲:没路就走庄稼地吧，人和人不能比呀，路大泼的侄子在市公安局，她外甥是镇村建办的头儿，谁敢惹呀？
男子乙说风凉话:别人有路是对的，你没路也是对的。
有人笑。
男子丙:老颜有胆子，‘敢问路在何方’。今天怕是要吃亏吧？
几个年轻女人在旁边嘀嘀咕咕。
女人甲:这个老颜也真是，和这样的人家打的起吗？人这辈子，你千万别跟命争，争不起呀！
女人乙:咋争不起？他当流氓，你也当流氓，看谁怕谁。咋还不打110呢，叫警察来吧。
女人乙装的像，从耳朵旁放下手机:咋没信号呢？
旁边，女人丙看着手机，灵机一动:唉呀，我手机没电了，
女人甲也随声附和:我手机在家呢，没带。
正在这时，传来老颜与赖富的撕打叫喊声。
110.老颜家前路上 日 外
老颜家前面路口上，停着几辆警车，闪着红蓝灯。一辆救护车上，下来几名男女医务人员，用担架把满头满脸是血的赖富抬上车。赖富像只被打伤的野狗，哎呦哎呦的哼唧着。跟着赖富来的两个小混混已被带上警车。
警察对围观的村民不断的说着:大家让咯之(让一下)，让咯之！
几名年轻警官向围观者了解情况，做着笔录。
路大泼坐在路口的地上，又哭又闹，嘴里喊叫着:谁干的，谁干的？！要死他妈的！秋你妈妈个逼地！
路大泼冲着警察乱叫:你们可要抓坏人呐！
一个年轻警官阴着脸说:快起来吧！别影响执行公务。
一个领导模样的警官和气的问路大泼:你家长在路上的树为何不挪走啊？
111.老颜家前路上 日 外
老颜的儿子颜毅用责怪的口气问老颜:爸，咋回事啊？
老颜冷冷的。
村主任仉印脸色青紫，语音沉重:村干部和你说的话都白说了。一个不听劝，不采纳别人一点意见的人，他注定是失败！你说你除了添乱惹事，能解决什地(什么)问题？！
老颜抹了下胳膊上划出的血道道。他灰色的衬衫，一条袖子几乎被完全撕开了。老颜极不买账的冲仉印挥了一下手:别跟我扯这些！今天这个局面，是你们四平八稳，冠冕堂皇，瞻前顾后，犹豫不决的结果，不是吗？！
仉印埋怨中带着遗憾:你呀，真不开窍！记得初中时，读过古文《公输》，你就是那个好战的楚王，而墨子的思想是符合当今社会发展潮流的，天下人，‘兼相爱，交相利’。
领导模样的警官走过来，冲老颜严肃的说:颜守德，去派出所协助调查，请配合。
老颜辩解道:我干嘛去派出所？人又不是我砍伤的。我挖沟，赖富抢我的洋锹，我们俩争夺，他领来的小流氓拿锹在背后拍我，却把赖富的脑袋砍开了大口子，和我有啥关系？
领导模样的警官:怎么没关系？他指了一下旁边年轻的警官:他胸前的执法记录仪，记录整个执法过程，希望你想好了再说，想好了再做！
老颜看了一眼年轻警官胸前的执法记录仪。
老颜郁闷的:我回去换件衣服。
112.老颜家前路上 日 外
老颜家前面路口。围观的村民渐渐散去，仉印，小缪，小束向黑色轿车走去。
仉印忽然停下了，他看到，散去的人群中，一位白发的耄耋老者。仉印追了上去。
老者走路缓慢，但精神矍铄。仉印陪着笑脸:老支书，丁爷，您咋来了？
丁爷:我咋不能来？你们搭台唱戏，我来望啊之(望一下)，不行？
仉印笑着:您老多提意见，老革命是财富，是……
丁爷:一条路，到现在没头绪，你们可真行，得出人命吧？
仉印:不是地，我们打算……
丁爷停下脚步，看向仉印:行啊！这如今，祥瑞村掌握大权，掌握印把子的，都坐上轿车了，行，真行，待遇不低呀，有资本了，可以吆五喝六了，嫌人家烦了。六伢子，党旗下举拳头说的那些都是给别人听的，别当真！
仉印有点急:丁爷，您听我说，
丁爷笑着说:一边玩去吧，我听你说什地(什么)，你又不是李铁梅，哪有一颗红亮的心！
老支书慢悠悠转身离去。仉印看着背影，一脸的尴尬和委屈。
113.村委会 日 内
‘书记室’里，甄晴坐在椅子上，听领导们说话。
掌全:老颜和村民没感情，因为一条路，把村民当成敌人。我们和老颜有感情吗？是和老颜站在一起吗？和公正站在一起吗？
仉印:我们天天处理他家的事情，不公正？
掌全:老颜现在把我们也当成敌人了吧？
仉印听罢，无力的坐在了椅子上，诉苦道:唉，做人累，做男人累，做共产党员更累！
掌全微笑。
114.老颜家 夜 内
昏暗的小灯泡亮着，老颜进入梦境。
迮任忽然开门进来，兴奋的说:颜师傅，路解决了！路大泼这个滥女人认输了，低头了！
老颜一拍桌子:这个下三滥，臭不要脸的，终于被无产阶级专了政！该死！该死！
迮任:她不仅让路，而且要赔偿你的损失，赔偿一万元，她无条件答应了，投降了！
老颜:痛快！痛快！
老颜忽然看见路大泼，赖富跪在自家门前。正苦苦的向老颜哀求，连连磕头。
路大泼:颜哥，地主婆路金花向您请安，路金花该死！该死！路大泼使劲抽自己的脸。
老颜一脚踢倒路大泼:对！你就是地主婆，就是黄世仁他妈，我早就说过，会有一天，共产党发动二次革命，推翻打倒新生的地富反坏，你他妈就是新生的……该杀！该杀！
老颜一把薅住赖富的衣领子:小屌怂，坏种，威风哪去了？的瑟呀，咋不的瑟了呢？共产党的天下，人民的天下，就你这逼样，还想成气候！
赖富浑身发抖:颜爹爹，我该死，我该死，给我留条命吧，
老颜大喝一声:不行！像你这样的顽固死硬分子，必需镇压，枪毙！枪毙！
老颜大声喊着:枪毙！枪毙！
老颜极为亢奋，一只手在舞动，突然睁开了眼睛。
老颜环顾四周。窗户没有关，外面是黑沉沉的夜。
一个好梦终断了，老颜失落的睁着无神的眼睛。
115.鹿城某大会会场 日 外
主席台上，年轻的市长正在讲欢迎辞，他扎着领带，西装笔挺，发型洒脱:……首先，热烈欢迎各位歌唱家，书画家，摄影家，作家及所有的艺术工作者来鹿城采风，给予我们宝贵的指导！
下面热烈鼓掌，摄像机在拍摄，闪光灯在不断闪动。
市长:我们鹿城，人杰地灵，文化底蕴深厚。范仲淹率民修堤，施耐庵挥笔留佳作，张謇废灶兴垦，陈毅，粟裕指挥新四军与日寇征战……
秘书长和老颜坐在台下的邀请席上。老颜一脸乌云。
秘书长侧身对老颜悄悄说:各地艺术家来鹿城采风，我们鹿城文艺界名家出席陪同。今天叫你来就是散散心，你高兴点，别跟大冤种似的，总认为人家欠你的。天天那条路，那条路，
老颜愣了一下:大冤种？
秘书长:全世界都欢乐，就你苦大‘愁’深！
掌声又一次响起。老颜跟着拍手。
秘书长:今天带你游‘三园’，首先是‘枯枝牡丹’园。
116.鹿城枯枝牡丹园 日 外
采风团一行，在听‘枯枝牡丹’园的讲解员讲解。
小姑娘打扮靓丽，热情大方:‘枯枝牡丹’园是苏北名园，也是中华奇珍，‘枯枝牡丹’盛开繁衍在华东大地上，已有七百余年历史，它以奇、特、怪、灵而驰名中外。它有很多美丽的传说，古典小说，李汝珍的《镜花缘》及明、清《鹿城县志》均有描述和记载。张爱萍将军曾有题联 “海水三千丈，牡丹七百年。”‘枯枝牡丹’是指这种牡丹外表看，枝杈好像干枯了， 可枯而不朽，牡丹花开之时，枝叶枯萎而花朵艳丽。‘枯枝牡丹’每年谷雨前后三天开放……
讲解员指着眼前成片的‘枯枝牡丹’继续讲解。
老颜和秘书长在人群后面，老颜:现在不是季节。花都谢了。
秘书长:是啊，可采风团来，又不能不看。美好的东西不长久，生活像花一样美好，可哪有总开放总如意的时候。你得不到一条路，别人在路上也是磕磕绊绊。
老颜:瞎联系。
秘书长:游牡丹园，是叮嘱你爱国，晓得吗？小日本侵占苏北时，‘枯枝牡丹’园成为一片瓦砾，当地百姓冒着日军轰炸的硝烟，将花根挖出，藏进麻袋，栽在自家菜园中。‘枯枝牡丹’是用泪水和热血换来的。你那条路，也不会那么简单。
老颜:懂得不少。
秘书长忽然问老颜:你爱国吗？
老颜:当，当然，
秘书长:那你的作品中可没有体现出来。
老颜:没有吗？但我的心里装着祖国。
秘书长:光装在心里不行，要用笔表达出来。
老颜:明白了，给别人上课，是你这篇文章的看点。
117.祥瑞村路大泼家 日 内
路大泼家里，赖富爸给老支书点着烟:丁爷，您别生气，慢慢说，慢慢说。
老支书看着路大泼:路金花，我是看着你长大的，小时候，你不是这样子的，经常学雷锋做好事，
路大泼脸不红不白:丁爷，我……
老支书:一个人想做好人，叫大家都赞扬你，不容易。一辈子做好人，更不容易。可你做了一件坏事，大家就会看到，就会骂你，有人甚至骂你一辈子，说说看，这些年，你家就做了一件坏事吗？
118.鹿城梅园 日 外
梅园里。老颜和秘书长跟随着采风团。
老颜向一块假石头走去，从那块假石头里面播放出《红梅赞》的歌曲来。‘三九严寒何所惧，一片丹心向阳开’，
梅花树丛中，地面上，很多假石头，从那里发出的都是高昂的《红梅赞》的歌声。老颜和秘书长被感染了，站在假石头之间，忘情的听着。
秘书长:老颜，我们赏梅，不是季节，但我们学梅花是时候。你看，梅花的优点是意志强健，不屈不挠，争强好胜，有傲霜斗雪的勇气。而你呢，现在特别需要这些，有了这些，你才能争出自己的路，闯出一条人生之路。
老颜淡淡的:洗耳恭听。
秘书长:拯救中华的路，开出来不易，改革开放的路闯出来，那么多凶险曲折，中国人走向复兴的路艰难坎坷。我们需要的是什么？是梅花的倔强，三九严寒无所惧！
119.祥瑞村路大泼家 日 内
老晁坐在路大泼家的明间。
路大泼，赖富爸，赖富听的有些迷糊了。
老晁极力在解释:我真的不是来劝的，是受人之托，人家确实说定了，马上安排他的侄女和你家赖富见面，条件是必须让路，把路腾出来。我就是传话的。
路大泼脸上是一种复杂的表情:你不是说笑话嘛？见了面能咋样，人家不同意，我们又丢了地。这人到底是哪个？
老晁摇着头:不能说。
赖富头上缠着纱布，蛮横气一点不减:这要路就要路吧，还用上美人计了。
老晁:是啊，奇怪，说亲咋和路扯在一起了？这是在考验呢？看你们到底是不是好人家。
120.鹿城‘荷兰花海’ 日 外
‘荷兰花海’是个现代化的大花园，里面千百种的花竞相开放，简直是花的海洋。
徜徉其间，可以不时的看到，零星点缀的荷兰风情的塔楼上，风车在悠闲的转动。
采风团的艺术家们拿着相机到处拍照。
秘书长也拿着‘尼康’相机随便拍着，他边走边对老颜说:叫你来‘荷兰花海’，意思是既要改革又要开放。
秘书长一指满园的花:这里，一年四季都有花。这些花，是个荷兰人种的，他说他喜欢中国，于是就来了，来中国种花。他引进了世界上各种名花品种，其中荷兰郁金香的品种最为名贵繁多。这就是开放的结果。
老颜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你是改革开放的促进派。
秘书长:我们文广新局的艺术家们，与时代是同步的，而你，是落伍的。要迅速赶上来，不要不开化，不要教条。
老颜:赶不上了，你们开着轿车跑，我连电瓶车都没有。
在一个很宽阔的湖边，两人停下了，向远处观望。老颜突然放了个响屁，这屁很响脆，有点肆无忌惮。
秘书长有感而发:看来，你是响(想)通了，你的声音发自肺腑啊。
老颜醒悟过来，看着秘书长:啊？
两人笑了。
秘书长:应该想的通啊！这是一个时代变革，实现梦想的黄金时期，我们必须想的通，跟得上，否则，你一旦出局，就变成弃儿了。
老颜指着远处湖对面河滩上的几只白鹭:你看，白鹭为何在鹿城千百年来世代繁衍生息，因为鹿城人给了它应该有的生存空间，安全空间。而我连路都没有，真不如白鹭自由啊。
秘书长笑着说:那你就变成一只白鹭吧，展翅高飞，离开人间。可那也不对呀，白鹭，世界上的生物与人是相互依存的关系，离开了其他人，你还能活吗？
121.祥瑞村路大泼家 日 内
仉印盯着路大泼问:你就愿意一年到头和人家有干不完的仗，吵不完的架？
路大泼不说话，赖富爸低头抽烟。
仉印:你们家真有点像古人说的那样，自己有辆好车不坐，却想去偷邻居的破车；自己有好衣服不穿，却想去偷邻居的粗布衣服；自己有美味佳肴不吃，却想去偷邻居的糠皮酒糟。
路大泼:这是什地(什么)话？
仉印:没错。是霸占的一点地重要值钱呐，还是道德名声重要值钱？谁轻谁重，谁小谁大，你分的清楚吗？占了小便宜，丢了大德性！
122.鹿城‘荷兰花海’ 日 外
湖边，秘书长看向老颜:老颜，满园的花，令人心醉，可我到现在也没听到你的赞美声。
老颜:古人云，喜怒而不形之于色，
秘书长:这倒使我想起，在你的作品里，对民族的赞美有多少，对生活的赞美有多少，对人性的赞美有多少，对美好的赞美又有多少。
老颜:喜爱一种人，一些事，一个物件，一定要表现在嘴上脸上吗？
秘书长:老颜，作家，要当人民的作家，要写人民的文学。作家，要站在时代的最前沿，讴歌赞颂时代最美的东西，去描绘人民中最可贵的东西。作家，一定要珍惜前所未有的时代，给你带来完美的故事，给你最宝贵的创作环境和机遇，把握住它，一定要把握住！
远景。两人站在湖边，遥望远处河滩上的白鹭。
123.祥瑞村老颜家 日 内
老颜在床上躺着，拿一本书当扇子扇着，他闭着眼自语:秋老虎啊，好热。
小缪来到老颜家，隔着打开的两扇窗户，小缪轻声说:颜师傅，醒醒。村民选举，这是您的选民证，下星期一，全体村民大会……
老颜不睁眼睛:拿走，我不要，我要路。
小缪在窗外说:您有这个权利，应该参与呀。
老颜下地来到窗前，把窗户关上了。
124.祥瑞村老颜家 夜 内
灯亮着，桌上放着一本书，老颜手拄着下巴睡着了。
125.祥瑞村老颜家 日 内
门开着，老颜正在扫地，忽见小束从远处走来。他冷漠地把门关上。
小束在外敲门:颜师傅，开下门。
老颜不吱声。
小束:颜师傅，村里登记‘低保’，你户口没在，但有别的困难补助，你开下门。
老颜在屋里:我不要，我要路。
小束在外接着敲门:你开咯之(开一下)，我进去说，
老颜不再理他。
126.祥瑞村老颜家 夜 内
自制的小台灯下，老颜在写着文章，不时翻看一下旁边的资料。
127.祥瑞村老颜家 日 内
老颜在桌前写文章。
迮任站在窗下说:颜师傅，把门打开，我有重要的事要说。
老颜看到迮任立即起身，把窗户关上了:快走吧，我不听。
迮任在外面:颜师傅，你快打开门，很重要，很紧急。
老颜继续写他的文章。
迮任在外不死心:你不开门，今天我就不走了。
迮任坐在外面的长条凳上，拿出手机刷屏翻看。
过了好长一段时间，老颜向外张望:这还赖上了，
128.祥瑞村老颜家 日 外
老颜站在门口，迮任站在门前，老颜没有叫他进来的意思。
迮任脸上有点焦急:今年第十五号强热带风暴，在菲律宾洋面生成，向偏北方向移动，已经到达我国南海，预计后天可能登陆江浙两省，台风经过地区，风力加大到11级，或12级，或可能形成超强台风，历史上罕见。省防汛抗旱指挥部下达了一级战斗指令，全省已进入防台抗台状态。现在，全村都通知了，就剩你一家。
迮任一口气说完，差点憋住，他喘了口气又说:老颜，你这破房子不堪一击，一点不安全，万一被台风掫开，还是到我家去躲几天吧。
老颜:不去！它还能把我吃了？你们村委会正事干不成，闲事扯的不少，哪年没台风？！
迮任:老颜！你咋这么犟啊，今年不一样，这次台风破坏非常大，整个中国南方都放下手头工作，迎战这场台风。你电视没有，所有信息渠道堵塞，全省闹翻天了，你也不晓得，台湾被破坏的一塌糊涂。
老颜斩钉截铁:我们离台湾远着呐！
迮任:你！……
129.祥瑞村老颜家 夜 内
外面电闪雷鸣，大雨倾盆，狂风像怪兽一样吼叫着，老颜在屋子里能听到房上的瓦被掀起来互相撞击声，屋里到处都在漏雨。
忽然，厨房里哗啦一声轰响，瓦片被狂风卷走，棚上露出个大洞，老颜吓得奔向外屋，慌乱中抓起蛇皮袋子，冲进厨房去堵大洞。
一个闪电过后，突然电灯全灭了，老颜嘴里沫叽:蜡没有！手电没有！咋整？咋整？！
老颜在屋里摸黑忙乱着，踩翻洗脸盆，撞倒长条凳，头磕在了蚊帐架上。
忽然，外面出现了乱窜的手电光，随后传来迮任的喊声:颜师傅，颜师傅，快开门，！快开门！
门打开了，外面出现的是迮任，小缪，小束。迮任把一件雨披一下盖到老颜身上，果断的喊了声:快走！
几个人连拉带推将老颜推出屋外，迮任嘴里不停地喊着:快走，危险！
小缪喊着:抱头！抱头！
几个人冲进狂风大雨之中。身后，房顶的瓦片噼里啪啦向地下砸来。
130.祥瑞村老颜家 日 外
台风后的老颜家，房上的瓦全部掀到了地上，摔的到处都是，剩余的是残缺不全的房架。粗檩木和椽子横七竖八裸露在外。
小束用手机拍着房屋被破坏的照片。
小缪在本上做着记录。
老颜立在房前，看着一片狼藉的现场，沉默不语。
迮任在旁边安慰说:镇里统计受灾情况，受灾户都有补偿，政府免费修缮损坏房屋。
老颜看着房子说:看来不听劝，真会犯错误，犯大错误。那么说，我争这条路也是错误喽？
迮任:路还是要争的。是方法问题。
老颜:算了，不争了，偃旗息鼓吧。
131.鹿城新华书店 日 内
新华书店里，老颜坐在不锈钢排椅上，悠闲的看着书。
老颜把需要的资料，往笔记本上摘抄。
老颜翻着书，他抬起头，看下周围的顾客，他发现不少人不是在看书，他们在书架间站着，或走来走去，只是在看着手上的手机，或是悄悄在对手机讲着什么。
老颜画外音:这世界不知咋了，每个人都拿着手机在瞧，在叨咕，其它事都不做了。
132.鹿城新华书店 日 内
老颜在书架间走动，他翻看着，他发现，莫言的长篇小说，不少都没有拆封，于是他拿着一本，使劲的撕扯外包装塑料封。
一个三十多岁的女店员走过来，在老颜身后大叫:啊？你要做呢(做啥)？
老颜猛回头:唉呀，你喊啥？吓我一跳。莫言的长篇，我想看一下内容。
女店员很不高兴:这怎么可以呀？你怎么随便拆封？
一个岁数大的女店员走过来:咋了？
年轻女店员忙说:主任你看，他拆封。
老颜:这有啥大惊小怪的，书，不就是看的吗？
主任毫不原谅，笑着说:对不起，那可不一样，新华书店，很多书可以翻阅，但有的书，你不买，就是不能拆封，这就是我们的规矩，你是大人，不是孩子，应该懂的。
老颜很不耐烦的把书甩在书架下面，没有放回原处:你这啥规矩？人家不看，咋能决定买不买呢？
133.鹿城街道上 日 外
十字路口，红绿灯变换着。老颜骑车忧郁的走来。
忽然，一个年轻的交警向老颜摆手，并向他快速走来，交警全副武装，步子很急。
老颜嘴里自语道:坏了。
交警向老颜敬礼:师傅，你胆子太大了，交通整治第二天，你还敢违规违章，你这也算是顶风作案了吧？
老颜辩解:我没闯红灯啊，
交警:你不应该抄近路，要走斑马线，不懂吗？罚款二十元，下次注意，你要有疑异，可去交警队查监控。
交警问姓名，开发票。老颜整个一个窝囊相。
134.祥瑞村 日 外
祥瑞村里。前面来个辆手扶拖拉机，村路狭窄，老颜被迫下来推车走。
身后有人推了老颜一把，老颜回头，赖富头缠着纱布，正刁蛮得意地看着老颜:姓颜的，地量错了，老子就是不退，你把老子怎样？村里、派出所把老子怎样？
老颜盯着赖富，回身将车子靠在路旁一堆苞米秆子上。
老颜不说一句话，阴沉的脸，死死瞅准赖富，向赖富走去。
赖富撒腿就跑，老颜并不站下，跟在后边，向前急走。
135.祥瑞村老颜家 夜 内
老颜在桌前吃饭。筷子在碗里瞎搅着，饭挑出来，往嘴里放，却都掉到了地上。
老颜放下筷子。
老颜画外音:闹了半天，搬起石头啥也没砸到，砸掉自己三千块。
闪回(黑白片)。
派出所里。老颜站在那，领导模样的警官:……赖富是在与你拉扯中被他人砸伤的，与你有关系，你必须承担部分医药费、诊疗费、住院费三千元整。(闪回结束)
老颜画外音:正义没战胜邪恶，邪恶变本加利。
136.鹿城 信访局 日 外
政府机关，门口的牌子上写着‘鹿城信访局’。工作人员，外来人员进进出出。
137.鹿城 信访局 日 内
偌大的办公室里，只有一男一女，其他人员不在。矮胖男四十多岁，瘦小女四十多岁。
矮胖男对老颜和颜悦色的说:老颜，跟我们去吃饭，你的事情下午解决，好吗？
老颜闷了半天，才说出一句:你们走吧，我等你们领导。
瘦小女:领导上午都在开会，下午来。
矮胖男:我们和你说一上午了，派出所让你担负受伤者的部分医药费，这个，没啥不妥的。
老颜:农村中的刁民，下三滥占路不退，咋办？就是想问问你们领导，有何措施。
矮胖男拿老颜没办法，只能对瘦小女说:给他村里打电话，来接一下把。
瘦小女:打过几次了，只有女会计，其他干部都不在，
矮胖男和瘦小女看老颜不动地方，只好又都坐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
老颜不紧不慢自己唠叨起来:这中国大明王朝，有两部法律，《明大诰》，《大明律》。《明大诰》是管官的，在大明朝，对腐败庸政懒政的官员，百姓可以将其绑缚朝廷，革职问罪，对刁民，也同样有惩治的办法。
矮胖男笑着说:村干部有问题，可以反映嘛，
老颜:不是，我再重复一遍，怎样整治刁民？《大明律》是管民的。明朝有办法管刁民，现在就没有？江山社稷千钧重啊！官管不好，亡国，民管不好，也亡国。
矮胖男:怎会没办法？
老颜:我要问问你们领导，什么办法？我就来一次，以后不再来，没办法拉倒。
穿着保安制服的门卫男子进来送水，将一桶水换到饮水机上。
矮胖男叫住了门卫男子:小赵，给老颜订份外卖，
老颜:不吃，
瘦小女看了看手机:老颜，我们请你吃饭，你就去吧，你看，我们总得下班吧？
老颜:你们下班，我在这等领导。
小赵脸色有点变:那你不能在这等啊，走吧，去我的门卫室。
小赵笑着来拉老颜:走走走，
老颜被小赵从金属椅子上拉起来。老颜很烦感:别拽我！放开，你放开！
小赵用劲拉，老颜向后扯，双方较着劲。
矮胖男见状制止小赵:小赵，松开，快松开！
老颜发怒了:你给我撒手！
老颜用力向后拉，突然挣脱，身体猛的向后倾。撞到办公桌上，一下摔倒在地上。
小赵也吓了一跳，忙去拉老颜。
老颜起身，摸着摔疼的腰，顺手绰起身旁一只金属圆柱形小高凳，向小赵砸去，小赵一闪身，圆凳砸向窗玻璃，瞬间，整个一大面玻璃呼啦粉碎，四散飞溅。
众人抱头躲闪。
138.鹿城 城东派出所拘留室 日 内
两个男警官隔着铁栏窗子看着老颜。
一个警官:你是有理，有理就任性？有理就乱来？一把年纪了。
另一警官:你已触犯《治安管理处罚法》，拘留十五天，损坏物品照价赔偿。
老颜闭着眼，坐在蓝色塑胶椅子上，一句话没有。
139.鹿城城东派出所所长室 日 内
派出所所长，近五十岁的样子，一副精明强悍的神态，正在听迮任介绍情况。小缪坐在一旁。
迮任:所长，老颜这个人做事呆板，脑子好冲动，他是有原因的。我工作没做好，有很大责任，回去之后，把他思想搞通了，解决实际困难。
所长看着迮任，思索着。
140.鹿城街道上 夜 外
夜已深了，街道上，行人稀少，冷冷清清，但马路宽阔，街灯明亮。路两旁，高楼林立，万家灯火。
老颜与迮任在前面走着。身后不远处，老颜媳妇推着自行车，儿子颜毅推着电动车，小缪推着电动车，在边走边说着话。
老颜一脸的茫然和惆怅。迮任笑着开玩笑:要路是曲折的，前途是光明的，这是你们上辈人常说的。
老颜好像没有听到。
迮任:颜师傅，你看这条路多宽多通畅，那不也是几辈人才修成的吗。迮任指着灯火辉煌的马路。
老颜问迮任:小迮，这守旧就是马路上的绊脚石，就是别里科夫，是吗？
迮任:您的才华，不是守旧。
老颜感慨万端的:唉，原来，以为自己是第一种人，现在看来，可能是第二种人，到死才知道该怎么活。
灿烂的灯光下，几个人一前一后的走着，走向前方的路。
141.祥瑞村老颜家 日 外
老颜家枇杷树旁。老颜，老晁，老陈坐着聊天。
老晁看着修好的房子:你家房子现在能抗台风了。
老颜:迮任找人来修的，
老陈:这造价不低呀，还是琉璃瓦的，
老颜:儿子花的钱，说现在时兴。
老晁:人家都说，是你媳妇掏的钱。
老晁，老陈都笑，老颜也勉强挤出点笑容。
老颜忽然想起了什么:人家讲，你们要把一个女人往火坑里推，可有此事？在这世上，啥样的女人愿意跟赖富呢？
老晁爽朗的笑了:你看，我们的彩礼真不高啊，只要路大泼把路让出来。人家老陈真的愿意把远房的外甥女介绍给赖富。
老陈说:可惜呀，这个人家太精了，宁要一块地，也不想要女人，这可断孙绝了子啊！
大家都笑。
老颜唏嘘道:唉呦，‘守财奴’啊，典型的‘守财奴’，巴尔扎克笔下的喜剧人物。可惜呀，好机会他没有抓住，失不再来呀。
老颜猜想到:其实，你们早就想到了，这个人家是不会答应的，对吧？那你这不是耍人吗？
老晁:不是耍人，是耍赖，耍赖到底。
大家大笑。
老颜:看来，这个人家是没救了，学做好人是不可能了。
142.祥瑞村老颜家 日 外
老颜一个人不开心的坐在门前，神情呆滞，若有所思。
忽然，路口处来了一大群人，直奔老颜家而来。
小季带领着一群二、三十岁的男男女女，站到了老颜面前。他们骑电动车，摩托车，公共自行单车，路口处还停着一排轿车。
小季双手握住老颜的手:颜伯，这些都是我的网友，在网上认识，走到一起的。
老颜:欢迎，欢迎。
小季把一位岁数最大的四十多岁的女士，介绍给老颜:这位是‘职业中学’的逄老师，我们的老大姐。
老颜与逄老师握手:幸会，幸会。
逄老师:颜老师，久闻大名……
老颜:岂敢岂敢，不大不大，
逄老师对大家一挥手:朋友们，我们先干起来吧！
随着号召声，大家积极响应，有的打扫房间，有的在房前屋后清扫，不少人在清除房周围的杂草和垃圾。
老颜有点晕，不停的和大家说:谢谢！可以了，可以了。逄老师，快歇歇，累坏了，累坏了。
一阵忙碌之后，大家围住了老颜。
逄老师望着大家，给老颜做介绍:颜老师，我们这个团队，来自于社会的各个行业，大家注重品德培育，道德养成，爱国情怀。我们经常走上社会，清扫街道，疏导交通，做义务行动。并且参加了市里的‘义工联’等志愿者组织，去街道服务，去养老院、残疾院做义工，‘搭把手’、‘补上爱’、‘陪伴行’。关爱他人，弘扬奉献精神。
老颜频频点头。
逄老师看着大家:朋友们，我们今天来，是要看看颜老师家这条路是如何的难走，也请朋友们想一想，自己今后的人生之路该怎样的走
老颜:哎呦，逄老师，你们想的也太长远了。
逄老师，小季带领大家，来到老颜家前面的路上。
逄老师在做介绍:朋友们，大家一直在网上关注着这条路。
逄老师指着眼前的路:这条路，长不到二百米，然而它的宽度却确定不下来，多少年来，被左邻右舍占去了。两边庄稼长起，向中间一合，根本就无法走人了。规定三米的宽度，最后一寸也没了。
逄老师:朋友们，中国革命的道路有多长呢？有多宽呢？当初，谁也不知道，是中国共产党领导人民，硬闯出来的，硬争出来的，我们争出了中国的道路，我们争出了人民的国家，我们争出了华夏民族的复兴与辉煌。
逄老师情绪激昂:这条路，颜老师现在还没有争下来，我们大家一起来帮他争！我们永远的争路，斗争永远在路上，改革永远在路上！
众人热烈鼓掌，欢呼，吹口哨。
逄老师挥着手:我们自己未来的道路，同样要靠自己去闯，自己去争！这才是激情燃烧的人生，这才是生生不息的中华之邦！
又是暴雨般的掌声。
老颜似乎明白了，他激动的眼里有泪花在闪动，他向逄老师鞠躬，向大家深深的鞠躬:谢谢！谢谢！
大家长久的欢呼。
雄壮的音乐响起，镜头由这条路从头推起，推向远方，推向蓝天。
男画外音:老颜梦想得到一条路，每个人都梦想开出自己的一条路。中国人都在梦想的道路上奔走！
男画外音:老颜还在争取这条路，听说，在大家和村里的帮助下，已经有眉目了。
剧终
(本剧取材于江苏盐城大丰区农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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