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剧本名:失去的老城(电影剧本) |
【原创剧本网】作者:闫东热 |
专业代写小品、相声、快板、三句半、音乐剧、情景剧、哑剧、二人转剧本。电话:13979226936 联系QQ:652117037 |
|
|
|
|
作者联系方式
闫东 江苏 盐城 大丰区 开发区 和瑞村 二组 60号 邮编:224100
电话:13584775638
身份证号码:152223196303046514
QQ邮箱:3461083775@qq.com
作者简介
闫东热,本名闫东。江苏、盐城、大丰区人。(1963.3.4出生于内蒙,兴安盟、扎赉特旗,保安沼地区。)2008年5月赴四川,拍摄汶川大地震。
失去的老城(电影剧本)
血液中的顽固,霸占的妄想,你会
失去一切,走向毁灭。
——题记 一张地震前北川全城照片。
男画外音:这是一座古老的城,她曾经的称谓是治城,曲山镇,北川县。1400多年来,华夏羌族人在此聚居,创造了深远恢弘的西羌文化,它是中国文明不可缺失的支脉。相传夏朝的创立者,羌人的骄傲,治水先祖大禹就出生于此。
然而,她的生命在公元2008年5月12日戛然终止,老城人代代相传的历史就此结束了。(画外音结束)
汶川大地震爆发了。伴随着隆隆的轰响,凄厉的呼喊声,一张张大地震房倒屋塌,尸体遍地的资料照片,不断闪现。
在哀婉,低沉,阴郁的音乐中出片名:失去的老城
演职员表。
受伤的面孔,凄楚的搜寻,痛苦的哭嚎,众人的救援,不断呈现。
北川老县城 日 外
一个镜头远景,收尽北川城。镜头向城中缓慢推近,字幕:中国 四川 北川县 地震遗址
1﹒去北川老县城路上 日 外
一双男子的皮鞋在山路上忙乱艰难的向前迈动。
2﹒北川老县城内 日 外
北川县老县城内。汶川大地震,北川遇难者纪念墙前。
闫希(52岁)站在墙前,一束白中带蓝的花放在墙下。零星的有人来祭拜,在墙旁烧纸、烧香、献花。
春天,还有些冷,一米七八的闫希穿一身深色通长的风衣,头发绸密而黑,被山风吹乱了。
闫希看着垮城。(面部特写)
闫希在心里想(闫希画外音):曲山,是谁砸碎了你?
停顿,画外音继续:是人,是
我们人类自己。
镜头向很远的北川城废墟推去。
3﹒北川老县城内 日 外
时间回转到2008年。
字幕:2008年5月 中国汶川大地震数日后 北川县城
废墟中,仍然有着火的地方,冒着黑烟黄烟。救援人员在寻找着幸存者,很多士兵在抬尸体。救援人员戴着口罩,也有很多人的口罩吊在胸前。
几个战士抬着一副担架,担架上是一位披头散发,奄奄一息的妇女。他们在碎石堆上艰难的挪动着。
满头白发的老头,失去一条腿,被一个特警背着,在小路上跑着,身后跟着一群特警、大夫和护士。
几个穿着各异的男女,用一把椅子抬着一个重伤的男孩,男孩被绑在椅子上,脸上是凝血和血痂,他们急走在湔江河的吊桥上。
几个女卫生兵,在一处废墟上,给一个负伤的救援战士包扎,战士头上身上都是殷红的血。卫生兵红十字套在胳膊上,与身后的医药箱显得十分醒目。
4﹒通往北川的山路上 日 外
山路上。
其实没有路,是地震后新踩出的一条小径。闫希(45岁,操普通话)在小径上跌跌撞撞,艰难跋涉着。他穿了一身深色单衣。
闫希踉跄着蹚过一条激流,差点摔进水中。
闫希拎着鞋徘徊在河滩乱石之中,身后背的帆布包晃晃荡荡。
5﹒北川县城 日 外
母仁怀(63岁,退休干部)身穿深色休闲装,他说着普通话问身后的小儿子母强(34岁):车上的食物和矿泉水还有多少?母强用普通话回答:放心吧,一个星期也用不完。
母强穿红色T恤衫,外套浅色西装。两人的身上,脸上,手套上都是灰土,汗水,凝结的血迹。
母仁怀:不是你想的那样,还有别人要用呢。
母仁怀转身指了一下全城:你看到没有,这里救灾物资供应太困难了。
母仁怀发现身后两个女子一直跟着他俩。
母仁怀:你们跟着我们有事吗?
穿迷彩服的女子(32岁,北京某报记者)亮了一下记者证,北京口音很浓:我是记者,叫张玉,北京来的。
另一女子(32岁,四川普通话):我叫李福秀,绵阳来,转业军人,什么都能做。
女记者:我们不知道做什么,跟着你们,可能会帮上忙的。
母仁怀父子对视了一下。
母仁怀擦了一下额上的汗水:跟着也行,不过你那照相机别拍我们,我们不喜欢别人拍。
母强摘下手套,在地上的砖块上拍打着,他的两手手指都破了,血成了黑色的。
母强歉意的解释:我爸是老正统,你别介意。
母仁怀走出很远了。
6.北川县城 日 外
母仁怀手里拿着一根门上的木板条,母强拿着一根稍粗的窗框木头。他们边走边敲几下墙垛或倒塌的碎物,然后停下来静静听一会。
母仁怀回头对张玉说:“以后叫你北京人,叫名字记不住”。
张玉没有笑容,积极的回应着:好啊,以后你就当我们的领导吧,好不好?张玉用征询的目光看着李福秀。
李福秀认可的点点头:对对,就是我们的战地指挥长。
7.通往北川县城山路上 日 外
闫希坐在草丛中啃馒头。拿出两片去痛片塞进嘴里,喝着不锈钢杯里的水。
8.北川县城 日 外
在一堆垮塌体中,露出一条胳膊和大手,看了叫人心惊。母仁怀拼命用手搬扔胳膊旁边的堆积物。母强急忙招呼不远处的两个男子:快来人,快来呀!两男子跑过来,迅速搬挪杂物。北京人和李福秀被这只带着凝结血块的大手震慑住了,傻呆在原地没动。
岁数大的男子冲她们说了声:你们快走开!害怕还来当志愿者。
北京人和李福秀迅速动作起来,忙乱的搬建筑碎块。
9.北川县城外卡口 日 外
一群士兵站在卡口处。几个警察在看闫希的身份证。地上堆放着两台老式相机,馒头,水杯,警察还在从闫希的包里往外拿东西检查。闫希无奈的蹲在旁边。
警察:北川戒严了,闲人免进,你从哪来就回哪去吧。
10.北川城外山野间 日 外
两名村干部和一名警察陪着闫希,好象押着一名犯人,将他送出北川地界。
11.北川县城 日 外
一具男尸放在路边。母仁怀在试他的鼻息,抬起手腕,摸脉。说了声:死了。北京人和李福秀站在不远处。
母强找来一位穿白大褂的大夫。大夫检查了一番,摇了摇头走了。
12.北川县城 日 外
在废墟间走着,母仁怀对岁数大的男子说:叫你小四川吧。小四川(35岁,四川普通话)说:我叫付兵,家住都江堰。他穿一身蓝色制服。
母仁怀对年轻的男子说:叫你小上海吧。小上海(25岁,上海普通话)说:我叫顾远同,从上海来了好多天了。他上身穿一件花格绒衣。
母仁怀:我们都来自五湖四海,为了一个共同的目的……
小四川接话:我们是一个战壕里的了。
小上海:我年轻,经验不足,请你们多提醒帮助。
母仁怀满意的点头。
小四川揶揄道:上海人能说会道,不远千里来到四川,了不起呀。
小四川走到前面去了。
13.山野间 日 外
闫希孤零零的躺在河滩上,雨衣铺在身下。他不紧不慢的啃着馒头,眼睛盯着对面不远的山坡,山坡长长的两边看不到尽头,从上面永不停歇的向下滚落着大大小小的石头黄土、乱草和树木。山体滑坡发出的轰隆隆恐惧声响彻山谷之间,壮观而又令人胆寒。
14.北川县城 日 外
母强坐在预制板上喝水,望着不远处的僵立女人,那女人看着眼前的垮楼。
母强:她可能不可救药了,立那一上午了,一动没动。
母仁怀转过头看那女人:她是武警昨天掏出来的,人没事,可能心彻底死了,要投湔江河,被战士拦住了,现在有人看着。
女人名叫母雯秀(40岁,四川普通话),手里拿着唯一的财产,全家合影相框。
母雯秀看着废墟(母雯秀画外音):曲山,我不想再见到你,你把我所有的亲人都埋掉了,我恨你!
看着李福秀和北京人在劝说着母雯秀,小四川说:女人有啥子用,志愿者来灾区就是添乱帮倒忙来了。发发口罩,发发手套,还能做啥子?
15.北川县城 日 外
北京人握着母雯秀的手,李福秀坐在旁边,母仁怀,母强,小四川,小上海站在对面,大家默默的看着母雯秀。
小四川:大姐,那么多部队花了三天的时间来救你……
小四川:你先别想死,先帮帮忙,救别人。你欠了人情还没还呢。
小上海拽了小四川一下。
16.北川县城 日 外
一处靠山的楼房旁,一队官兵边走边四下察看。
一个小战士:连长,叫你说,我们现在是在书写历史呢,还是历史一定要写上我们?
连长严肃的:闭嘴!大家注意,山上滚石。
战士们回应着:是!是!
空中,一架直升机隆隆掠过。
北京人,闪光灯亮过,对着他们拍了一张。
北京人冲他们喊了一句:请问你们是哪个部队?
刚才那个小战士侧过头大声说:我们是“二炮”的。
北京人急急忙忙追上小战士,问:你为什么要那样讲呢?
小战士就是个孩子,稚嫩的咧嘴一笑:因为我们太光荣太雄壮了!
小战士:刚来军营,就参加实战,扛着铁锹上战场。
北京人还在追着战士们问着什么。
母强,小上海从后面追了过去。
17.北川县城 日 外
母仁怀看着倒毁的垮城,心情沉重,面无表情,站在那嘴里自言自语:唉,老天呢,我们造了什么孽,会得如此报应。是上苍不公,还是人类不敬?
不远处,两个士兵抬着一具女尸,被一个近30岁的女子拦住,女子扯住尸袋不撒手。母雯秀在女子身旁默默的流泪,手把着女子的肩,李福秀在努力劝说。
李福秀:妹子,你就让抬走吧,现在都在寻找幸存的,没有多少人顾得了死的。
女子流着泪:我要等爸爸掏出来,二老葬在一起。
李福秀:妹子,这大热天的,等到啥时候,你又不晓得你爸埋在啥子地方。
女子只有一副无助的表情,不停的抹眼泪。
小四川从旁边走过来,耐不住性子:妹子,别哭了,快决定吧,不能光等你一个人呢,光哭有啥子用,哭人也回不来,找不见了。
母仁怀从后面把小四川拉到一边:小四川,说话不要太生硬,行不行?莫要太急好不好?
小四川:老母,我们工作量大,不抓紧行吗?
母仁怀:你是个急性子,冲动型的,……
18.北川县城 日 外
一处斜楼旁,一楼陷进地下,二楼阳台成了地面。小上海跨上碎裂的阳台,进了屋里,马上又出来了。他对母强、北京人摇摇头。阳台上的鸽子笼引起小上海的注意,那满满几笼子的鸽子,几天没吃没喝,却还活跃的很,咕咕的叫着,小上海充满深情的看着。母强,北京人站在外面。母强:咋了?小上海将笼子依次打开,鸽子扑楞楞冲了出来,腾空起飞,冲向北川上空。
小上海,母强,北京人仰头看着这些自由的生灵,在老城中翱翔,鸽哨声响彻北川城。
19.北川县城 日 外
在一处成片垮毁的废墟上,官兵们抬着尸体,慢慢的挪步,向废墟下面艰难的走着,把一具具尸体摆在空地上。
小上海,母强,北京人每人手里拿着一条蛇皮袋子,他们在碎石瓦砾中,用棍子不时的扒拉着。把断胳膊、断腿、断手、断脚拣起来,投进袋中。
20.北川县城 日 外
母仁怀向废墟深处喊着:你快说话呀,你昨天说的挺好的,现在咋不说了,你听到了吗?我又给你拿来水了。
小四川听了片刻又喊:同志,你听到了吗?
小四川用力敲着钢筋和木架。
母仁怀拉住小四川,两人沉默静听。
一群官兵在废墟下面等着,小四川冲他们摇头,官兵们走了。
21.北川县城 日 外
母强,小上海,北京人站在废墟空地上,看着不远处的尸体。他们身上脸上挂满尘灰和汗水。
母强:曲山人死了,他们告诉活着的人,我们可能错了。
北京人:死亡是对生者的提醒和劝谏。
小上海:见过死亡,什么都不怕了。
22.北川县城 日 外
一个40岁左右的妇女和母仁怀哀求:我父亲死在房间里,请你们帮助一下,把他抬出来。
小四川紧接着女人的话:我们在找活的。
妇女:求求你们。妇女弯腰鞠躬。
母仁怀:别别……
母仁怀向不远处的士兵招呼:同志……
两个士兵手里拿着蓝色透明尸袋,几个人钻进了垮楼。
23. 北川县城 日 内
几个人在倒毁的房间里仔细搜寻着。
24. 北川县城 日 外
大地剧烈拉动,发出怪声,余震。
母仁怀,小四川,士兵冲出垮楼,站在远处大口喘着气。
稍一平静,母仁怀大步走向垮楼。小四川在后面喊:等一下。母仁怀没理他。
妇女:不要进了,不要进了……
小四川无奈,跟着士兵去追母仁怀。
25. 北川县城 日 外
母仁怀,母强,小上海,小四川,北京人,李福秀,母雯秀。一帮人坐在空地上吃面包,喝矿泉水。
北京人:指挥长同志,把你的面包吃光了,你们就饿肚子了。
母仁怀:你吃不光,我们车上有的是,12号来的时候,去几家超市大量批发的。
北京人:老前辈,伟大呀,了不起。
李福秀:听你小儿子说,你是团级干部呢。
小四川:啊,你是党员,怪不得,象你这样的党员不多了。
李福秀冷淡的说:那是你没看见。
小四川:对头,我看见的是吃喝玩乐的官老爷。
李福秀:你呀……
母仁怀打岔:我老家就是曲山,必须回来,我的出生地。
北京人:那普通话在哪学的?
母仁怀:年轻时在东北当兵二十几年,转业才回曲山,后来全家去了成都,现在曲山没亲属了。
北京人:我孤陋寡闻,头一次听说有姓“母”的。
母仁怀:这里“母”姓很多,羌族人,我就是羌族。
小上海:人家说,羌人是大禹的后裔,这次羌族伤原气了。
母雯秀没吃没喝坐在那,眼睛无神的看着远处。
一架直升机,飞临北川上空,轰鸣声越来越大,向这群人头顶飞来。
母仁怀:这么多直升飞机,直接参与救人,在中国是首次吧?
北京人:灾难太大了,汶川大地震是全人类的。
母强:中国富了,有钱有物了。
李福秀激动的说:我一看见飞机就想哭。
直升机离人群不远,下降高度。倾刻间,废墟上的一些杂物尘土被卷了起来。烟尘滚滚,天昏地暗。一帮人猝不及防,狼狈不堪,抱头鼠窜,迫不及待的跑向远处。
直升机离地面不高,悬停,用绳索吊下救灾物资。
部队战士顶着狂风,将两副担架抬到直升机下面,橘黄色担架被直升机绳索吊了起来,很快将伤员吊入机舱。
直升机抬升,越来越小,飞离北川。
母仁怀等一帮人站在灰尘中的远处,看着飞离的直升机。
26.北川县城 日 外
废墟间,母仁怀,北京人并肩走着,母强走在后面。
母仁怀边走边说:这场浩劫太大,整的凶啊,征兆都没有,几十秒的光景,一个县就没了。
一根铁棍刮住了母仁怀的上衣,他停下来,将衣服摘下来,又继续走着。
母仁怀:曲山地质很活跃,经常动,松潘地震时,组织上就叫曲山人搬家,离开这里。可哪有人听啊,故土难离。成都人管这地方叫东方达沃斯,四季不冷不热的……
军人,大夫,护士都在向同一个地点跑去,那里围了很多人。几个人急急忙忙赶向那里。
27.北川县城 日 外
一堆水泥板下,几个孩子抱在一起死了。大夫检查后从里面爬出来。
一个战士爬进去,往出抱尸体。母仁怀冲母强说了声:强强,你上去。旁边的一个战士马上制止:不要上去,不能承重。
尸体传下来。母仁怀打开尸袋,几个战士把尸体放入袋中,刚想合上拉索,北京人用手拉住尸袋,她从背包里扯出一条毛巾,给小男孩擦掉满脸的尘土。
最后一个女孩,被几个战士抬走了,她手中的课本掉落地上,北京人猛然醒悟过来,她拿着课本追了上去:等等!
战士把尸袋打开,北京人把课本放到孩子手边。
几个战士把女孩抬走了。北京人蹲在那,双手捂住脸,哭着,浑身抽动着。
28.北川县城 傍晚
北川处在暮色苍茫之中,全城救援人员晃动的身影,圆圆的血色般的红日即将落下山去。
耳边传来一声声撕心裂肺震颤心灵的呼唤:
妈!——妈!——我是天祥——我是天祥——你听到了吗?——(中年男子)
二哥——你听到没有——你快告诉我呀——(中年女子)
爸爸——我是青秀——你在哪呀——(青年女子)
爷爷——我想你呀——奶奶——我想你呀——(男孩)
母仁怀独自站立,面对全城,沉痛的说:天地呀,你养育了我们,为何还要如此凶残?……
北京人流着泪看着毁城(北京人画外音):中华正逢盛世,浩劫破碎山河,公理何在呀。
天也,你背弃众生枉做天!
地也,你毁灭万物何为地?
小四川坐在水泥堆上,头发凌乱,一身灰土,血红的手套拿在手中,看着废墟发出内心独白(小四川画外音):曲山,我来拯救你。我来赎罪,拯救自己。
渐黑场。
29.北川县城外 任家坪村 夜 内
帐篷里。一个小灯泡,挂在空中,闪着微光,地上放着蓄电瓶。母仁怀躺在地铺上,睡不着。母强和小上海坐在角落,小声说话。小四川没人理,躺在那一声不吭。
小上海:我们人,每天在抽石油,开矿,挖煤,向地球里面掏,有一天,它会不会碎了,解体了?
母强:有道理,可这不是哪个人能左右的事情。
30.北川县城外 任家坪村 夜 内
另一个帐篷里。一个小手电筒挂在高处。北京人翻看相机内的照片,她放下相机,看着母雯秀。
李福秀正在劝着母雯秀:大姐,吃点东西吧,埋了好几天,身体虚弱,会垮掉的。
母雯秀摇摇头:谢谢你,妹子,你们是好人。
李福秀:大姐,你终于想说话了。
北京人心情沉重的说:大姐,我们真失败,不能帮你分担痛苦,真希望你快点醒过来。
母雯秀凄楚的说:曲山是我的梦,甜蜜的梦,做了40年,现在成噩梦了,醒不了了。
北京人走到母雯秀身旁。
北京人:大姐,你知道吗?中国人现在都在看着你,真的,全世界的姐妹都在看着北川,她们不相信中国的女人能倒下。
母雯秀攥住北京人的手,北京人把另一只手也攥住,李福秀上前攥住两人的手。母雯秀眼泪在流。
31.北川县城外 任家坪村 夜 内
帐篷里。小四川睡着了。其他几个人似睡非睡。
小四川手压在胸上,正睡着,突然“啊!啊!啊”大喊起来。母仁怀坐起来看他。小四川睁开眼,也坐了起来。
母仁怀:没事吧?
小四川:没事,做个恶梦,梦见地球没了一半,另一半乱转起来,一会就碎了,大石头向我砸来。
母仁怀看着他。
小四川:老母,我们天天糟蹋地球,它会不会真的碎了?
母仁怀:快睡吧,你太疲劳了。
小四川:你也让它碎呀?
小四川懵懵懂懂,躺下了,转过身去,睡了。
32.北川县城外 任家坪村 夜 外
帐篷外,母仁怀对母强:强强,我困得要命,又睡不着,去城里吧,夜深人静,呼救声能听清,做好标记,天亮就掏。
母强点头。小上海突然钻出帐篷,小声说:我也去。
33.北川县城外卡口 夜 外
闫希蹑手蹑脚向卡口走去。惊动了一群流浪狗,全叫了起来。不远处,手电乱照了起来,很多人在追过来。
闫希没命的跑过卡口,向北川城跑去。身后是手电光,一群人的呼喊声:站住!你是哪一个?快站住!
34.北川县城 日 外
望着一片废墟的北川城,(闫希画外音):曲山——人间地狱呀!他流泪了。
一群官兵躺在废墟里,有的睡着了,有的在吃东西。
闫希举着相机,举半天了。北川中学(新区)的国旗,低垂着不展开。
闫希在取景框看着国旗(闫希画外音):国旗呀,展开吧,我知道你为死去的曲山人难过。
35.北川县城 日 外
闫希在县城的大路上走着。
从山上下来很多人,经过县城,很长的队伍,那是被部队搜救出来的山民。部队战士开路,战士们抬着伤员的,背着老人的,抱着小孩的。艰难缓慢的向任家坪移动。
一个老太对闫希说:家都垮完了,啥子都末(没)地了。
一个10多岁男孩背着一个几岁的小女孩在闫希身旁停下来。女孩问:哥哥,我们走了,爸爸呢?
男孩回过头来看着北川城:爸爸在里面。
女孩:我们回来找爸爸吗?
男孩:不回来了……
36.北川县城 日 外
一处垮楼旁。垮楼外墙上,羊头图案特写镜头。闫希在仔细看羊头图案。
一半的房间还立着。墙上歪歪的挂着块四方表,指针停留在2.28分。旁边的墙上一对夫妻照,孤零零挂在那里。闫希举相机,找角度,摁动快门。
37.北川县城 日 外
一具男尸旁。一只灰色小狗,蹲在旁边,不时舔一下主人的脸。
旁边扔了一本相册,散开着,闫希走上前,小狗并不叫,躲在一边看着他。他拣起相册,翻看着。那一家好幸福,其乐融融。
在闫希的遐想中,(画外音),听到了一家人的欢声笑语。
闫希离开了。
闫希回头看,那小灰狗又回到了主人的身边,趴在地上,静静的守候在那里。小四川和另一个志愿者抬着门板跑过来,放上男尸,扭扭斜斜的走远了,小灰狗一直跟在后面跑着,追着主人,不肯放弃。
38.北川县城 日 外
一位遇难者被几个官兵从一个直上直下的人工洞中吊了上来。很多家属围着辨认,母雯秀拿着毛巾擦拭死者脸部,很快,一个女子喊了一声:妈!便哭出了声。李福秀把一叠白布塞进女子的手中:妹子,先别哭。
众人动手,白布将死者裹了起来,向垮楼外抬去。
闫希站在那看官兵们走在绊脚的废墟上。忽然,一个战士的脚插进碎石缝中,拔出的瞬间,鞋被卡在里面,光着脚继续向前迈动,边走边喊:鞋!我的鞋!闫希眼快手疾,他拔出胶鞋向官兵们追去。喊着:放心,有我呢!
39.北川县城 日 外
一男子在和部队官兵争执。
男子:我们老汉刚才手还动,咋会死了,你们搞错了,你们粗心不负责。
一个中尉:老乡,我们好多人看过了,不是昏过去了,已经去世了,护士来看也是这样的。
男子:你们又不是大夫,懂不懂啊。
母强,小上海过来想看一下,被男子拦住了:你们别动。
闫希在旁边出主意,指着很远的地方说:那边有大夫,我们快去吧。
母强,小上海,几个官兵抬着老汉,向远处跑去,闫希跟在后面,走路艰难,一瘸一拐。
40.北川县城 日 外
“他的精神垮了”,母仁怀冲着洞里说。一个从垮塌堆下面打进的长长的通道,里面的幸存者精神失常,他在里面喊:别过来!别过来!我杀了你。男子精神错乱,极不配合救援。
连长对着大校:首长,他乱喊乱叫,根本不让靠近。
大校:想办法控制他,把他捆起来,往外拖。绝对不能让他死里。
连长敬礼:是!
闫希坐在砖垛上,掏出两片药,塞进嘴里,伸手在包里摸着水杯,北京人看在眼里,把一瓶矿泉水递给闫希,闫希忙不迭的说了声:谢谢!
大校向旁边走去。
北京人追上了大校。
北京人:大校同志,听说上边堰塞湖水很多了,不知怎样处理?
大校神情庄重:是的,国务院指挥部正在研究。
41.北川县城 日 外
站在废墟堆旁。
母仁怀沉重的说:曲山人都埋在下面了。
闫希:5.12是永远的记忆,是人类的反思。
北京人默默不语。
42.北川县城 日 外
面前摆放着一片尸体,很多人在辩认。
北京人把几瓶矿泉水递给一个50多岁的女人,那女人在反复冲洗死者的脸和手——那是一位三十岁左右的小伙。
母仁怀,闫希站在不远处。
母仁怀看着说:人太假,不堪一击。象棵草,象只虫子,说没就没了。
闫希:唉,“人生处一世,去若朝露晞”。
43.北川县城 废墟深处 日
黑暗之中,两个被困男子相隔不远。
男子甲:我要出去,把人家肚子搞大了,就这样走了,太不地道,那女人抱起来蛮舒服的,她对我好,她心肠好。
男子乙:大哥,好艳福,我活到现在,光打工了。女人还没碰过呢。看到女人鼓鼓的奶子就想摸摸,总也摸不到。
男子甲:你能摸到的,女人奶子真大,一把你抓不住的,又白又嫩。你出去了,就去找个女人,成个家享受享受,别总想着捞钱。
男子乙:大哥,我出不去了,这辈子抓不到女人的奶子了。
44.北川县城 日 外
在垮塌堆下面的长洞里。老头在里面喊疼,歇斯底里的喊。
母仁怀在外面安慰着:老哥哥,坚持,再坚持一会,水泥板马上锯开了。
老头:我坚持个屁呀,你们快点,我疼死了,你们快点,快点……
老头一刻不停的叫着。
北京人:我叫大夫吧,给他再打止疼针。她向远处的医疗点跑去。
老头的儿子在旁边,精神几尽崩溃;先保命吧,把腿锯掉算了。
连长回过头,冲着老头的儿子坚定的说:不行!坚决不行,刚才大夫进去看说腿有用。决不能锯!
闫希:他腿刚压住,是余震造成的,时间不长,截肢,这大年纪,撑不下去的。
一个团长检查各个营救点,走到这里,大声说:同志们,一定要完完整整的把我们的父亲救出来!
45.北川县城 废墟深处 日
男子乙:大哥,我困了,我要睡了,我要……
男子甲没有任何反应,早已停止了呼吸。
男子乙:大哥,女人的奶子是啥子样?,我要摸一摸,我要……
男子乙头垂了下去。
46.北川县城 日 外
救媛现场爆发出掌声。官兵群众精神振奋,热烈鼓掌。
老头被放在木板上,李福秀高高举着盐水瓶。母强,小四川,小上海抬着一头,另一头是部队官兵抬着,大夫护士背着药箱紧跟着,一路急走,蹚起尘土。
北京人把矿泉水,递到一个个筋疲力竭的官兵手中。
母雯秀拿着毛巾,给每个战士擦汗。
闫希看着母仁怀:看来,坚持,就能胜利。
母仁怀:中国人心齐,胜在最后。
47.北川县城 日 外
母仁怀走在前面,闫希跟在后面, 不时抬脚跨过杂物碎石。
母仁怀:曲山人都跑了,丢下了老城,老城不再滋养他们了。曲山人去哪活命?没了家,要到人家的土地上讨口饭要块栖身地了。这多难堪多哀痛。
闫希:前辈多虑了,秦始皇,成吉思汗 ———老祖宗留下的土地,广袤无边,华夏种族,四海为家。
母仁怀站住了,回过头:羌人说固守家园,万世永年。而今家园废弃,何以面对祖宗,何以承交后人。
闫希:家园还在,重新再来,废弃的是伤痛。
母仁怀伤感的说:我们这辈人,把老城丢失了,那是丢失了羌人的图腾———羊,丢失了羌人的魂啊!
不远处。两个战士喊着号子:一、二、三,将一块抬着的水泥板甩向路边。一群战士喊着号子,把一堵危墙推倒,尘土向四周冲散。
48.北川县城 日 外
小上海向水泥板深处喊:大姐,你听到了吗?
幽黑的深处,一个女人压在那里,发出最后的心声(女人画外音):我的爱人,你在哪?我要回家了,你送送我吧。
里面没有丝毫的回音。小上海呆在那里,好像在细听。
49.北川县城 日 外
一架小型无人机在北川城上空窜来窜去,在航拍。闫希眼睛一刻不停的紧盯无人机,脑袋来回转动。
闫希好像在问大家:这小东西是中国造吗?
母仁怀:当然,有疑问吗?
小四川:他在怀疑制造大国。
母仁怀坐在废墟上喝着水,问闫希:你说你是江苏苏北的,可你的口音是东北的嘛。
闫希:我生长在东北。
母仁怀:东北哪里?
闫希:内蒙东部保安沼。
母仁怀:保安沼?保安沼是哪?
闫希:是个农场。
小四川:你们看看呢,我裤子都刮烂了。
李福秀说:大家的衣服都破了,不光是你的。
北京人看自己的衣服。
每个人都在说:我的坏了。我的也刮破了,我的也有口子了……
母仁怀忽然看见很多人跑向一个塌楼下面,他说了声:有情况。站起来一挥手。大家跟着他走向塌楼。
50.北川县城 日 外
塌楼下面,几条搜救犬在砖头瓦砾间嗅着。忽然一条搜救犬在预制板叠压的缝隙间发出异样的叫声。搜救队员在细听寻找。
站在不远处的母仁怀和一群志愿者在静静的等待着。小四川有点兴奋:有活的。
母仁怀对闫希:你跟北京人回任家坪背水,多背点来。
51.通往山上任家坪村的路上 日 外
闫希与北京人并肩走在陡斜的山路上 。
北京人:你够闯的,我们坐飞机坐轿车来,你是走来的。这里一般人不让进的,你是过五关,躲六将。
闫希:我过五关,累够戗。
北京人笑:你夜里闯进北川,没碰到狼,没叫野猪啃了,真命大。
闫希有点得意:我生在平原,长在平原,从没来过四川,走夜路居然没迷路,没掉进死亡谷,怎么样?比你们那个GPS还准吧?
北京人:下岗职工,身体有病,自己花钱,跑这么远,跋山涉水的,就为拍几张照片?不知道是来送死吗?
闫希:人那,这辈子活的是一种感觉,对吧?
闫希:你不也一样吗?
北京人:我们是工作,怕死都不行,一声令下,你就得上。
闫希:听说你们是写好请战书和遗书来的,女同志了不起。成天见死人,不恐惧?
北京人:习惯了,麻木了,感动战胜恐惧。
闫希:天下最有号召力的是记者。一篇文章,说出普通人的苦,抓住人心,把世界人集结在汶川,了不起!
52.通往山上任家坪村的路上 日 外
闫希,北京人来到石头滚落区域。前方远处一位警察拿着小红旗使劲摇动。停止通行。
抬头望向山坡上方。大大小小的石头飞滚下来,砸在路上,飞下山谷。两人等待着。
闫希:在火车上,人们议论的话题是汶川,是地震。众口一词说人的罪过,好像人人都是科学家了。
北京人:人是有罪而且罪过不轻,千百年来,人们以矛盾的心理与大自然相处,亲近它,又索取它。
北京人问闫希:你相信是人类的恶果吗?我还真不太确信地震和人类的破坏有关。因为古代就有地震。
闫希:那你对刚才的说法进行了否定。
北京人:不是,我是说……欸,你信不信?我就能准确的预报地震。你要每天打开电视,如果看到哪个国家的火山爆发了,那这一天一定会有哪个国家在同时发生地震,这是一定的,非常准确。
前方传来哨声,警察拿着绿旗在摆动。快速通过。
闫希对着北京人:你靠在我右边,石头砸我砸不到你,我数三个数前进。
北京人:想当英雄,还是烈士?
闫希:我啥也不当。一、二、三走起!
两人边小跑,边向山上看。
53.北川县城 日 外
垮塌堆上下,母仁怀指挥大家,配合部队的战士在往下传杂物,清理一处掩埋体。
几乎所有的人都把口罩打开放下来。快速的传着杂物。
母雯秀冲大家喊:快把口罩戴起来。
小四川:喘不上气,戴啥子嘛。
母雯秀自己的口罩也吊在胸前。
54.北川县城 日 外
北川县城边的路上。闫希,北京人背着矿泉水艰难的行走着。北京人走在前面,与闫希拉开了距离。北京人回头看闫希。
一群官兵抬着一块木板,幸存者脸被毛巾遮盖,只露出张大的嘴。遇到路上的行人,士兵大喊:闪开!闪开!声音在两山之间撞击回荡,凄厉惊心。
55.北川县城 日 外
县城一处,。一队穿白色防护服的防疫人员,正在用喷雾器向废墟上喷洒消毒药剂。一时间,药剂弥漫扩散,形成了白雾世界。
56.北川县城 日 外
一队英姿飒爽的女特警出现在北京人的视界里。
女特警左拐右拐,忽然掉头向一幢危楼后面跑去。
北京人知道有情况,卸下背后的矿泉水,向女特警追了过去。
闫希见此,并不怠慢,放下矿泉水,向北京人急追。
北京人从危楼后面出来了,见闫希快跑到她面前了。一着急迎着闫希冲了过去。
北京人拉起闫希的衣服拽着往回跑,边跑边喘气,边喘气边喊:上厕所!上厕所!
57.北川县城 日 外
战士和母仁怀说着什么,母仁怀招呼来小上海,母雯秀。小上海,母雯秀和战士走了。
58.北川县城 日 内
小上海,母雯秀随空降兵官兵进入半垮的危楼。外面,一个呼救声在很远的地方隐约传进楼里。大家都在抻着耳朵听,努力辨别声音的方向。
团长:同志们,轻抬脚步,不要讲话。
团长:有人吗?请回答。
战士们停下来,静听。
过了一会儿,团长又大声说:我们是解放军,你可以敲东西……
楼房颤抖起来。有人喊:余震。
团长果断的:撤!
59.北川县城 日 外
小上海,母雯秀随空降兵部队在楼房间搜寻,小上海手里拎副担架。母雯秀背着包默默的跟随着。
几个广东话味道的男子和小上海边走边说着话。
小上海:台湾同胞和我们是一家人。你们帮助大陆同胞。很多人给大陆捐钱……
几个男子都不到三十岁。一个戴眼镜的男子说:应该的嘛。我们家在花莲,那年地震,大陆人都帮助我们,现在我们能站在旁边看吗?
小上海:你要是去上海,我给你烧上海菜吃,上海有很多名菜呀,这里的川菜我愿意吃,就是辣椒花椒放的太多了。
眼镜男:是啦,川菜太辣,太辣啦。
小上海的微笑突然在脸上凝固了。一个孩子的哭声时隐时现的传来。
60.北川县城 日 外
两个孩子从水泥板缝中伸出头来,看着越来越近的搜救人员,两个孩子相距不远。
闫希对李福秀:先不要喝多,每人半瓶。
李福秀用细绳将两个半瓶的矿泉水吊了下去。
闫希对孩子们说:少喝点,看看肚子疼不疼。
母强安慰着孩子:娃儿,别怕,温家宝来了。
男孩怯生生的小声问:温家宝是啥子?
女孩回了一声:笨蛋。
一个战士用液压剪破拆铝合金窗子和周围弯卷的钢筋,小四川把剪下的碎料接过来,传给身后的人。
一块预制板横在面前,小四川拽出一根拳头粗的铁管,想撬起预制板,把它推到旁边去。铁管很快就弯了。小四川冲下面的母仁怀喊:给我找根木棒,粗一点最好。母仁怀很快找来了大碗粗的木棒,从下面传了上来。母强,小四川合力在撬预制板。
北京人吃力的爬上了废墟,举着相机,左右拍照。小四川回头对她说:你快下去,水泥板要下来了。小四川手指身旁残楼上面几块只有细铁筋吊着的水泥板。
北京人不容分说:我在工作!
闫希和两个孩子没话找话:小同学,别着急,武警叔叔把障碍清理一下,你们就出来了。
女孩恢复的很快,清脆的回答:叔叔,我们不着急。
男孩惊喜的:真的?我现在就吃。
北京人急忙说:再等一会儿。
男孩:阿姨,我们在里面几天了?
北京人:没有几天,一天多一点。
女孩:阿姨,我们很勇敢的,是不是?这里好黑呀,我们没有怕。
北京人眼泪突然涌了出来,说不出来了。
闫希急忙插话:小妹妹,你叫啥名啊?
女孩:我叫付媛,他叫傅强。我是付款的付,他是师傅的傅。
闫希一指小四川:呦,你和这个叔叔是本家呢。
女孩:叔叔,我的同学死了,我能摸到她,她手是凉的,她说生和死是一样的,快乐的来,快乐的去。
闫希:死不了的,你想想看,解放军叔叔,武警叔叔,警察叔叔,所有的叔叔都来救你了,还能死吗?
男孩抢着说:叔叔不要离开我们好吗?
闫希:不离开,不离开,到了晚上,也不离开。
男孩:叔叔保证。
闫希急忙说:叔叔保证,绝对保证,叔叔可以和你拉钩,叔叔对天发誓,总也不离开。
61﹒北川县城 日 外
孩子的哭声在一堆垮塌体下面传来。空降兵战士用锹挖,用手抠,用镐刨,用钢钎撬。
连长下令:停止锹镐,用手抠。
几个台湾男子奋力的向旁边甩着碎石块。眼镜男双手磨得血肉模糊,手套已磨破,他干脆扔了。
小上海看母雯秀提来一只破脸盆,兴奋起来:太好了。他向前迈了几步去接母雯秀的脸盆,只听“啊!”的一声,母雯秀见小上海张开了嘴。一条木板上立着很多铁钉,长长的铁钉扎进了小上海胶鞋里,小上海疼的猛一下将木板拔掉。
62.北川县城 日 外
付媛:闫叔叔,你家住在啥地方?
闫希:离这很远,在江苏苏北。
付媛:叫啥名字?
闫希:叫大中。
傅强急着问:大中,大中有好玩的吗?
闫希:有哇,当然有。有很多好玩的,大中靠在海边上,有白鹳、丹顶鹤、有麋鹿,麋鹿又叫“四不像”,“四不像”很多呀,有成百上千头,像你们四川大熊猫一样好玩儿。等你放暑假了,就去看“四不像”。
傅强:大中有好吃的吗?
付媛:你真馋 。
小四川与母强将预制板用力推向一边,这引起了连锁反应,突然很多大大小小的建筑碎块滑落下来,砸向开出的洞口,两个孩子捂住头,惊叫了起来。北京人去遮挡碎块,一个大块向她头顶砸来,小四川飞身上前,推开北京人,大块水泥砸到了小四川肩头上。
63.北川县城 日 外
大校站在洞口旁边,向四周看着,又看向身旁摇摇欲坠的残楼,对连长说:这个方案作废了,不能在上面动了……
母仁怀,闫希,北京人,母强,小四川,李福秀站在废墟下面,看着残楼,听着大校的解释,面面相觑。
64.北川县城 日 外
揭开水泥板,女孩儿的头露了出来。身前左右壅满建筑碎体。女孩儿看去四、五岁的样子,冲着人们放声大哭,尽管有些沙哑,可仍强劲有力。
母雯秀看着下面哭的浑身抽搐的女孩儿,心疼的抹着泪:娃,乖呀 ,别哭,别哭,一会就出来,马上,马上就出来。
小上海笑着:小宝贝、小宝贝,别哭 ,别哭,你看看谁来了,解放军叔叔来救你了。
女孩儿丝毫不领情,接着哭,声音更大了。
小上海:小宝贝,你看看这是啥?快看,这是解放军叔叔的铁帽子。
空降兵战士将一只钢盔用绳子吊了下去。
小上海:宝贝,快把铁帽子戴上,好不好?快一点。
女孩儿就像没听见,把钢盔推向一边,哭声依旧。
空降兵战士吊下了压缩干粮和开盖的水瓶,女孩儿理都不理。
小上海情急之下,突然双手鼓掌“啪”的一声,周围的官兵吓了一跳,女孩儿哭声戛然而止。女孩儿愣愣的看着小上海。
小上海:小宝贝,我们现在开始数数,从1数到200,你就能出来了,好不好?
女孩儿出人预料的说了话:好的。
官兵的拼力挖掘与女孩的数数特写镜头交替重复。
65.北川县城 日 外
废墟上面,闫希一个人,其他人在废墟下面凿洞。
闫希:四川人为什么那么喜欢吃辣椒,吃花椒?
傅强:能吃辣,胆子大,能做大事情,能成事。爷爷总这样说,我爱吃辣的。
闫希笑了:傅强同学是做大事的人,一定能成。不过辣乃一毒,对人体伤害是非常大的,特别是消化系统。吃那么多辣没道理呀。花椒的毒性大的叫人不信,你们知道吗?有人做过试验,把花椒喂给鸭子,鸭子马上就死了。
付媛惊讶的:啊?
闫希:以后啊,少吃点吧,索取的太多,不是件好事。
66.北川县城 日 外
女孩儿彻底没了耐心,大声叫着:你骗人,我数完了还没出去,你骗人。
小上海:这次,咱们不数数了,咱们猜谜好不好?说,有人卖(迈)没人买,一天卖(迈)出七八百,打一物件,这是什么东西呢?
女孩儿:你骗人、骗人。
小上海:没骗你,猜一猜,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呢?
女孩儿:你告诉我这是啥?
小上海:那就不算你猜的了。
女孩儿又要叫,小上海急忙阻挡:好好好,叔叔告诉你是啥东西,你猜不出来了吧?你真的猜不出来了吧?再好好想想。
女孩儿叫起来:骗人,骗人。
小上海彻底认输:好好好,叔叔告诉你,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呢?叔叔告诉你你就晓得了,叔叔不告诉你,你永远不晓得。那么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呢?
女孩儿看着小上海,做最后的期待。
小上海最后的关子卖不下去了:门槛,门槛,你晓得门槛吗?就是你们家的门槛,你每天在你们家的门槛上面迈来迈去,迈出了七八百,对不对?
女孩儿的表情似懂非懂,莫名其妙。
小上海:好,我们现在猜下一个谜,这是最后一个谜了,猜出来,你就出来了。说,前面来了帮拐了拐,不脱衣裳就下海。打一活物,这是啥东西呢?
67.北川县城 日 外
废墟旁。
母仁怀对连长解释:北川的建筑不在一个平面上,因为它在大山之中,山坡上下,高低不一致,很多房屋内的地面不是在同一平面,你认为已经挖到地面了,实际上没有,还必须深挖,才能找到幸存者,况且,这次灾难,地陷特别严重。
68.北川县城 日 外
空降兵士兵们抱着女孩儿向废墟外走去,母雯秀拎着女孩儿的小鞋跟在后面。官兵,小上海,几个台湾男子站在那鼓掌。
不远处,几个外国记者不停的摁快门。一个女记者边摁快门边说:OK,OK!
小上海:台湾同胞与大陆同胞并肩战斗,救出娃娃,我们就是一家人,来!一家人干杯!
眼镜男:一家人干杯!
几个矿泉水瓶有力的碰在了一起。
69.北川县城 日 外
洞已经打进去很深了,连长手拿红胶手套瘫坐在洞口边,李福秀手拿几袋面包在旁边鼓励:上尉同志,今天把娃娃掏出来,给你加个菜。
连长没听明白。
李福秀:你要晓得,加一个菜,这是我们川北待客的最高礼遇了。
连长勉强笑了一下:那不是VIP了吗?得了吧,不用加菜,能睡一会儿,就是最好的菜。
70.北川县城 日 外
李福秀拿着面包,向废墟上面走去,闫希拎着矿泉水,尾随在后面。
突然,一股奇怪的声音,从大地深处传来,仿佛一只狰狞的怪兽向你张开鳞爪和哧牙的血口,要将你攫住吞掉。紧接着,大地开始剧烈的拉动起来,人好像是站在筛子上来回的簸。
李福秀左右摇摆,站立不稳。
闫希瞬间掉下了废墟。
废墟里面,付媛和傅强惊恐的叫着、喊着。
傅强:叔叔,阿姨救命!救命啊!阿姨是不救我了吗?叔叔、叔叔我又紧了,好紧呢!压死我了……
废墟上面,李福秀不顾一切向孩子的呼唤声爬去,她忽然颤微微的站了起来。
废墟下面,人们纷纷跑向远处。母仁怀冲小四川喊,快!把她拉下来。
小四川爬上废墟,拉住李福秀往后拖,没走出多远,身后的残楼碎体轰的倒了下来,一股气浪把两人同时掀翻在地。
71.北川县城 日 外
大地平静了,烟尘在驱散。废墟下面,母仁怀站在那,闫希坐在地上,额头上流了很多血。
北京人,李福秀抱在一起。
李福秀流着泪:人走的太快,活着没感觉到,死神快要抓住你的时候,猛醒要珍惜一切,来不及了。
北京人流着泪:我们好没用啊。
72.北川县城 日 外
小上海,母雯秀随部队官兵在废墟中搜寻着。
小上海问母雯秀:你家在这吗?
母雯秀看着这片区域:是,是这个地方, 找不到了,全埋掉了。
母雯秀看着小上海的脚:脚肿的凶啊,快回医疗点打针吧。
小上海:别打针,千万别打针。
母雯秀:会感染的。
73.北川县城 日 外
一处短距离平面通道打通了。官兵们找木板送进去准备将这个40多岁的女人运出来。母雯秀把葡萄糖水瓶递过来。小上海说:等一下,我看看。
小上海用手电照女人的脸,他问那女人:你嘴里的血是哪来的?
女人:我没晓得有血。
小上海:先不能给你水喝。
女人20来岁的儿子在旁边着急:我妈没吃没喝,她顶不住喽。
小上海:你咋晓得她顶不住?
小上海用手一指官兵:解放军几天几宿没睡,没吃没喝,也顶住了。
小上海冲洞里说:大姐,你嘴里有血,内脏可能受伤了,喝了水等于害你,你坚持一下,大夫马上就来。
74.北川县城 日 外
那女人在洞里很颓丧,有气无力的说:我天天在和老公斗气,斗啊斗,斗到这里来了,现在才晓得,原来的日子多么惬意,可没知足的时候啊,现在想啥子,都晚了。
小上海:没晚,不会晚的。你现在还可以和老公斗气,天天和他闹,和他吵。
女人:总想要的更多,却失去了所有的……
小上海:你老公在任家坪,说你这人很絮叨,叫我们别心烦,说你心好,嘴不饶人。一个人在家,他不放心。
女人声音突然大了起来:他人在哪里?
小上海:去绵阳了。
75.北川县城 日 外
小上海,母雯秀与部队官兵坐在那休息。
母雯秀问小上海:你啥时候见到那女人老公了?
小上海:有时候,人们不相信科学,相信谎言。谎言只是一时的作用。
76.北川县城 日 外
闫希在废墟上面洞口处惊喜的喊:付媛是你吗?你再说一下。付媛在里面微弱的声音:是我,闫叔叔……
北京人,李福秀,小四川,母强跑上废墟,围在洞口大声的喊:付媛!付媛!付媛!洞口几乎堵满了建筑体。
北京人对付媛大声说:付媛,一定要坚持,坚持啊,叔叔马上就救你出来了。
付媛:阿姨,我疼,我疼死了,是啥子东西压住我的胳膊了,你们快来把它搬开,快点,把我胳膊砍了吧,我要出来,我疼,我疼啊!
李福秀:娃,挺住啊,要挺住!
北京人眼泪涌了出来:孩子,你知道吗?成功什么时候到来,是你忍受不了,最艰难的时刻,它就来了。
小四川:娃,你是曲山最坚强的娃,再坚持,再坚持一会儿。
付媛:叔叔,阿姨,我挺不住了。告诉我爸爸妈妈,我对不起他们的养育了……。
付媛拼做最后的力气在说话:叔叔,阿姨我要死了,我不想死……我现在晓得了,啥子最重要了……
闫希被泪水模糊了眼睛,他强忍着说:付媛,你是说活着最重要是吗?你不会死,不会的。
付媛:不……不对,是爸爸妈妈的爱最重要,老师的培养最重要,同学的友情最重要,叔叔阿姨的恩情最……重要……
付媛的声音停止了。
北京人,李福秀哭着喊:付媛!付媛!
77.北川县城 日 外
废墟中。部队官兵抬着木板在奔跑,上面是救出的付媛。
城中的道路上。母仁怀,闫希,部队战士抬着付媛在奔跑。
吊桥上。小四川,母强,闫希,部队战士抬着付媛在奔跑。
山路上。小四川,母强,部队战士抬着付媛在奔跑。
闫希,母仁怀,北京人,李福秀,喘着粗气,跟在后面追赶着。一个年轻女人尾随着,情绪异常激动,边跑边喊:我女儿,她穿的黄上衣,我女儿……
78.北川县城 任家坪村医疗点 日 内
帐篷内。
北京人急切的对大夫:刚才还说话,怎么就没了呼吸?
李福秀:她啥子都不晓得了,没意识。
付媛妈哀求:救救她,我求您了。
一个大夫果断的:你们出去!
几个人退出帐篷,在门口向里看着。付媛脸色煞白,毫无生气。
一个医生对护士:赶快建立两个静脉通道,补液!
院长:只有心跳,没有呼吸,准备辅助呼吸!
护士:是,院长。
院长接过护士递来的氧气包,罩上付媛的面部,不断按压。给付媛做辅助呼吸。
医生对护士:注射肾上腺素,三分之一!
护士沉着地把针药水推进了付媛体内。
院长:还是没自主呼吸。注射呼吸兴奋剂!
护士:是,院长。
现场气氛紧张到极点。帐篷外,所有的人瞪大了眼睛,嘴不约而同的都张开了。
院长一边按压氧气包,一边观察付媛的情况。
院长:有了,有自主呼吸了!
所有的人都盯着孩子轻轻起伏的胸膛。它起伏着,继而快速扩张。
外面,人们惊喜若狂。
付媛妈哭了,跪在地上,使劲的磕头。
李福秀大喊:过来了,过来了!
小四川,母强两人抱在了一起,喊着“啊!”
北京人捂着嘴,长串的眼泪像水一样在流。
闫希瘫坐在地上。
母仁怀两手攥在胸前,眼里噙满泪水。
79.北川县城 日 外
走过歪楼。小上海被满阳台的花吸引了,露出久违的天真一笑:花!绝了!这些是牵牛花,我认识,这叫啥花?
不待母雯秀回答,小上海接着说:这么多花盆。曲山人的品味和上海人是一样的。
小上海难得的兴致,从背包里拿出数码卡片相机拍了起来。
母雯秀呆看着,凄冷的说:人都(末)没地了,还有啥子用?
80.北川县城 日 外
合葬墓坑前。一群法医在抬过来的尸体旁工作。编号,拍照,记录,提取DNA检材。他们身穿白色防护服,戴白口罩。小上海在清点查数,帮助两个战士往尸袋里装人。一个20多岁的女特警站在旁边。
母雯秀提来一捆尸袋,放在旁边,她看着小上海帮两个战士将一具尸体放入袋中,母雯秀眼睛一亮,她看到尸体手腕上的一只手环。她跑过去,猛的拽住了那只手。尸体满身灰土,衣服破烂,只能根据散乱的长发认出是女性,无法看清面容,辨出年龄。
母雯秀:妈妈手腕各有一只手环,蓝色,不是翡翠的,是人造的那种,她这里只有一只手环。
女尸高度腐败,面容失真,母雯秀犹豫着无所适从。
母雯秀忽然喊着:法医!法医!
81.北川县城 日 外
法医用水冲洗女尸面部,又用酒精擦拭。
法医撬开女尸的嘴,用小手电向里照着。
法医回头问母雯秀:你是说你母亲上排牙是假牙,下排牙左侧三颗掉牙,没做假牙,对吗?
母雯秀激动的有些失常:对的!对的!
法医确定的说:那这就是你母亲了,不会错的,我们可以负责。我们还将提取DNA,做最后的比对。
母雯秀瞬间呆住了:不用了,早就想到了。
82.北川县城 任家坪村医疗点 日
帐篷内。
医生给闫希额头上的伤口清创。闫希哧牙咧嘴,面显难受。
医生:有那么疼吗?
闫希:不是,你那个双氧水挺杀得慌。
医生剪块沙布敷药膏贴上,又贴上创可贴。
闫希:是不是打针破伤风?
医生:不需要。
闫希:开点消炎药吧。
医生:不需要,是药三分毒。
闫希:几天换药?
医生:不用换药,它自己就结痂了。
帐篷外。
李福秀看着小四川的手:你手上的伤太多了,去包扎一下吧。
小四川:干活不方便。这点皮肉伤无所谓。北川人比我伤的重。
小四川看着帐篷里的伤员:北川人这次是伤的不轻啊,伤了筋,伤了骨,伤了心呢!
83.北川县城 日 外
合葬墓坑前。
一群战士将一具具遗体尸袋往坑里抬。
小上海从废墟中扯出一条被子,盖住了母雯秀的母亲。
女特警握着母雯秀的手,怜悯的看着她说:你不同意合葬,自己选个地方,我们帮你。
小上海看着犹豫凄楚的母雯秀说:母亲生在曲山,安息在曲山,和亲人朋友,左邻右舍做伴,她会满意的。
过了一会儿,母雯秀下了最后的决心,她两眼发直的说:等等我,找件新衣服给妈穿,给妈梳梳头。
84.北川县城 日 外
母雯秀跪在合葬墓坑前,她的头磕着地,长久的跪在那。
小上海搬来了一盆盆的鲜花,摆在坑前。
小上海,女特警,部队战士站在那,看着墓坑。
小上海:古人说,亲人死后魂不散,在九重霄外守护着你, 驱除你的灾祸,保佑你的生命。
85.北川县城 北川大酒店外 日 外
母雯秀和小上海站在那,望着毁城。
母雯秀难过的说:我的祖宗从这里开始,我的所有都从这里开始,现在她结束了。一切都没了。
小上海:不!有爱!爱永远存在。
86.北川县城 任家坪村 傍晚
帐篷前。大家看着晚霞中的北川城。
闫希看着对面的母仁怀:我们每天拼死拼活的忙碌,为了什么?闫希摊开两手。
小四川嘴快:添饱肚子,这张嘴。
北京人:实现人生价值。
母仁怀:有人为权,有人为钱。更多的人为别人。
闫希:现在命没了,争名夺利一场空,权和钱没价值了,人生价值就此归零。人算到底没算过天。
北京人:这是宿命论,
母强:看来拼命的活,你争我夺的活,不如随意的活,平淡的活。
北京人:有点颓废,不进取。
沉默。
母仁怀抬头望向北川城,伤感的说:唉!看到曲山,活着的人,求名求利的妄想还有多少。
87.北川县城 任家坪村 夜 外
帐篷外。柴油发电机始终是“帮帮帮”的不紧不慢的响着,半空中吊着灯泡,照亮了凄黑的夜。很多人在灯泡下徘徊,等待着手机和其它用电器在充电。
北京人拿着手机在不远处打电话:外、外……外,
李福秀:你打不通啊,只能回绵阳打,这里没信号,要不你去部队,部队有海事卫星。
北京人:算了,再说吧。
身后一个姑娘在问北京人和李福秀:姐姐,我能住到你们帐篷里吗?姑娘看去十五、六岁的样子。
北京人回过头来,看着姑娘,又看了李福秀一眼:好啊。
88.北川县城 任家坪村 夜 内
帐篷内。母强递给闫希一盒牛奶,闫希摆摆手:谢谢,我不能享受这东西,一喝就闹肚子。
母强把两盒牛奶递给新来的两个40岁左右的男子。他们是从山上下来的灾民。
男子乙显得木讷而沉重,没有理睬母强,一句话不说,坐在地铺上,两眼呆滞。
男子甲急忙接过牛奶,看着男子乙对母强解释:他回去找家人,找不到了,山垮了,把村子埋了。
母强:曲山,大家庭毁了,小家庭也毁了。
男子甲:我们现在一无所有。活和死是一样的。
母仁怀:不一样,人活着,希望就在。
89.北川县城 任家坪村 夜 内
帐篷内。母雯秀将几根火腿肠塞到姑娘手里:快吃吧,饿一天了,明天,我们和你一块找你爸妈。
姑娘:我吃不下。找几天了,也没有……
北京人:熊晓,那你喝点李姐姐的盐糖水吧。
北京人把李福秀做的一瓶盐糖水送到熊晓面前 。
李福秀:妹子,你的精神感动了上帝,上帝会帮助你的。
90.北川县城 任家坪村 夜 内
帐篷内。
小四川:曲山人真惨,可不幸中也有万幸。
大家看着小四川。
小四川:你想想,地震要是发生在晚上,又是啥子样,曲山人可能都死了,羌族的根苗都保不住喽。
小四川把手里的牛奶塞到小上海手里,小上海正在擦脚,重新包扎。小上海奇怪的看着他。
小四川:我舍不得喝,还是给上海同胞喝吧。
小四川:我捉摸了半天,觉得上海同胞说的在理。这地震呢,不是天地的罪过,是人的罪过。我想起一件事情来,在几十年前,上海就有地面沉降,有歪楼现象,上海人马上就停止了抽取地下水,结果是地也不沉了,楼也不歪了。有很多地方,挖煤采矿,所以地面就突然塌陷成大坑。就是这个理呀。所以说,人是受害者,首先是破坏者,人遭塌了地球坑了自己,该赎罪的是人。
91.北川县城 任家坪村 夜 外
帐篷外。在发电机的灯光下,闫希吸着烟。
母仁怀忧郁的说:曲山人失落的太多了。一次灾难,我们排着队,拿着饭碗在接受别人的施舍,历史上何曾有过?我们骄傲了,得意忘形了,失去了所有的才知道安逸的结果。一次天大的教训呢。
闫希:这不是自谦检讨,是亵渎。曲山人倔强,听了会活不下去的。
母仁怀:应该有活不下去的感觉了,太晚了。
92.北川县城 任家坪村 夜 内
帐篷内。母雯秀,熊晓已疲惫的睡着了。北京人与李福秀在小声说话。
李福秀:我们四川人学的很懒惰的。
北京人不解的神情:啊?
李福秀:确实啊,我们这的人小富即安,相当的有满足感,不想再向上半步了。不信你到处走走看,家家在捉磨怎么吃,怎么耍。败退的是搓麻将,进步的是出去游山逛景,没有几个人做正经事的。这次大难也许能叫人清醒一点。
北京人有所领悟:是啊,游山逛景促消费,拉动经济增长,可它耗去的是人的生命。人没了意志,没了精神。没了再奋斗的想法。实际是挥霍,是荒淫。
李福秀:中国原来就是,满足现状,没有为危机做准备,为灾难做准备,所以才被动,被人欺压,吃了大亏。
北京人:中国人有钱了,懒了,低俗了,讲吃讲玩讲享受。这就是腐败,人民大众的腐败,资本主义腐朽的再生,民族下滑的兆头。
93.北川县城 任家坪村 夜 外
帐篷外。闫希与母仁怀在交谈。
母仁怀:万能的大禹,能治住洪水,要是在今天,可就治不了地下的凶魔了。
闫希:地下的凶魔是人放出来 的,就像潘多拉的盒子,就像海中瓶子里的妖怪。人们开发地球内部就等于为凶魔打开了大门。
94.北川县城 任家坪村 夜 内
帐篷内。北京人与李福秀在交谈。
李福秀:原来在军营,是个大家庭,有一种归属感,就觉得那是自己的家。出了那个大门,再也回不去了。那失魂落魄的日子可真是难熬,像没娘的孩子。脱下军装叫我长久的找不到家,找不到亲人,就是那种感觉。现在,曲山人也是这个感觉了。
李福秀有些酸楚。
北京人:生长在北京,没感觉出幸福。只觉得压力大,节奏快,喘不过气来。到了曲山,看到了死,知道该如何的活了。
95.北川县城 任家坪村 夜 内
帐篷内。闫希与母仁怀在交谈,旁边的人们已经睡着了。
闫希:英国人工业革命几百年的历史,掠夺的资源,等于农耕时代几千年的掠夺。美国、俄国、日本都搞了上百年和几百年的资本主义,对资源的掠夺,生存环境的破坏同样惊人。如今中国在搞工业化,对不可再生能源的消耗也是巨大的。现在,谁把沙特的石油管道切断了,那战争很快就起来了,谁把俄罗斯的天然气管道切断了,中国人首先就不会答应的。
母仁怀:我们人类挺可笑可悲的,说如果地球要毁灭,那我们也没办法。我们依赖于地球内部资源,比大烟鬼依赖于海洛因更理由充足。前者的需求是正当的,后者的需求是荒唐的,但两者的结果都是一个毁灭的最后。人类和自己开着无法扭转的玩笑。
闫希:人和大自然和谐相处,是永恒的话题,我们无止境的开采,肆意的破坏,给自己带来了灾难。
母仁怀:这次大难,就是一次警告。
96.北川县城 任家坪村 夜 外
空镜。
帐篷区笼罩在夜幕下。几顶医疗救护帐篷里,偶尔有人员进出,苦战一天的人们睡去了。山间传来一声长长的鸟的哀鸣——啊——
97.北川县城 任家坪村 夜 内
帐篷内。人们睡去了,不时听到交错的鼾声。
突然,晚间新住进的男子乙惊叫起来:“地震了!地震了!山垮了!垮了!垮了!”男子乙手胡乱的抓着旁边的人,脚乱蹬乱踹。
一时间,整个帐篷乱了。母仁怀坐了起来,愣在那里,闫希想控制男子乙的手脚,被男子乙胡乱中打了一巴掌。男子乙突然站了起来,在帐篷里撞来撞去。男子甲猛的抱住男子乙的腰,男子乙拼命挣脱,小上海扑上去刚想抱住男子乙,男子乙撞翻小上海,掀开帐篷帘冲了出去。小四川在喊:快拉住!掉崖下就摔死了,快点儿!
黑夜中,小四川,小上海,母强,男子甲将男子乙死死的摁在了地上。
98.北川县城 任家坪村 夜 内
帐篷内。大夫拿听诊器听着。男子乙蜷缩在地铺上,被捆了起来。护士将镇静剂推进男子体内。帐篷里的人围在旁边看着男子乙,男子乙似乎睡着了。
大夫:不要紧,轻度癔症,地震恐惧症。可以松开了。
99.北川县城 任家坪村 夜 内
帐篷内。男子乙被松开绳子,平躺在地铺上。北京人给他进行心理疏导。男子乙按照北京人的说法一一去做。
北京人对着男子乙:四肢伸开,全身放松,闭上眼睛,回想一下你是如何从房间里跑出来的。
男子乙闭着眼睛说:我从二楼厕所跑出来,摔在地上,我起身……
北京人:起身做什么?
男子乙似乎忘记了,迟疑半天说:起身向楼梯跑,到楼梯口又摔了一跤。
北京人:你爬起来,看到楼房倒了吗?
男子乙:没地,
北京人:对的,这说明楼房是安全的。
男子乙:我从楼梯跑下来撞倒了门口的垃圾筒。
北京人:垃圾筒撞伤你了吗?
男子乙:没地,
北京人:这说明你没有受伤,全身完好。然后你来到外面,站在宽阔的广场上,一切都安全了。
男子乙情绪渐渐平稳,恍惚中睡去。
母仁怀,闫希,小四川,李福秀,小上海,母强站在旁边,耐心的看着,很是惊讶,觉得不可思议。
100.北川县城 任家坪村 夜 内
帐篷内,小灯泡的光亮照在每个人的脸上,经过惊扰,人们很难入睡了。
小四川:我想上厕所,洗手间在哪?
小上海:这个时候,还有幽默?
闫希:一场天灾,毁掉多少城,死人无数,把人搞的疯颠。那一场战争呢?
母强:地震来了,哪个城市都是逃难的人,像老人们说的当年的跑反。汶川已经跑空了。兵荒马乱的景象叫人想起小日本打进中国。
小上海:要是战争,那更惨了,人们都倒霉了。不要战争,千万远离战争。
闫希:一场战争,伤害了民族间感情,留下了永远化解不了的仇恨。毁掉了文明,或者毁掉了世界。
母仁怀:中国人不怕战争,中国人绝不发动战争。'宁做太平犬,不做乱离人'。
101.去北川县城的路上 夜 外
山路上,手电光晃动着。母仁怀,闫希,北京人,小四川,李福秀,小上海,母强,母雯秀,熊晓左右前后,边走边说着话,身后跟着北川当地的男男女女。小四川在前面打着手电,引导着。闫希、母强两人肩上都扛着一小箱蜡烛。
102.北川县城 夜 外
北川中学(新区)垮塌碎石堆上,国旗杆基座的平台上,点亮着成片的蜡烛,红色的光映红了半个城。在国旗杆两侧立正站立着两名部队战士。面朝北川城。
垮塌碎石堆旁,母仁怀向大家介绍:从5.12那天起,部队战士每天为北川中学师生守灵。他们说,我们救不出亲爱的同学老师了,我们要守护你们,护送你们去天堂。
大家沉默着。
闫希沉痛的问:那么多人都没出来?
母仁怀看着山石滑坡现场说:对,没出来,不到一分钟,都被大山盖住了,所有的老师和孩子。
北京人:他们走的太急,没和亲人打声招呼,叫人惦念。
李福秀:‘5.12’ 砸碎了汶川,砸碎了民族的心。
熊晓扒在母雯秀肩上抽泣着。
103.北川县城 夜 外
北川中学(新区)。垮塌碎石堆旁。烛光红红的映照在每个人脸上,大家默默的守在那里。
母仁怀:有一天,我们会在这立块碑的,告诉世人,告诉后人,这里沉睡着老师和同学,他们是曲山的子孙,是华夏的儿女。
北京人:活着的人不会忘记你们。想到你们,我们抛掉所有的恨怨,抛掉所有的自私。
闫希:想到你们就要拼命的去做,苦苦的追求,去创造。
104. 北川县城 夜 外
一处灯火通明的救援现场。大型起重机械吊起水泥板。部队官兵在水泥板下快速翻找腾挪。
105. 北川县城 夜 外
小四川拿着手电筒向废墟深处照着,然后说:你是男的女的?废墟深处传来老大娘的声音:你说呢?
106. 北川县城 夜 外
大型起重机旁。母仁怀问大校:大校同志,我们能做什么?
大校感动的点头:谢谢,目前暂时做不了什么。现在下面是两个人,起重机失去作用了,为确保他们不受到二次伤害,我们只能按第二套方案进行打洞救援,从上往下打。
这时,一个40多岁的大方脸男子急切的来到大校跟前:武警同志,快救救我爸,救救他,他快挺不住了,刚才还有声音,现在听不清了。
大校对大方脸男子:老乡,你别急,我们正全力向里掏洞,你爸在十多米的地方,在他上面还有一个活的,我们首先要把她拖出来,才能继续向里打洞。
大方脸男子露出不耐烦的表情:那你们倒是动作快一点,多调些兵来嘛。
大校耐心的:老乡,这不是兵多兵少的问题,打洞需要时间。
107. 北川县城 夜 外
老大娘在下面很是烦燥,不断的向上喊:快救我出去!快救我,我冷啊,快点……救我出去,我给你们当牛做马,给你们当奴才,我感激你们……
小四川不断的安慰:大娘,大娘,你莫要急,莫要急呀,解放军正在想办法,想办法。
母雯秀向里投矿泉水。
闫希问一个战士:怎么还没有向下展开?
战士回答:照明设备都调到别处去了,可能要等到天亮,我们是外围清理。
小上海向里面喊:老阿婆,你身体能活动吗?
老大娘在里回答:不行的,我动不得。
小上海:我们给你找衣服,你自己能穿起来吗?
老大娘:穿不了,我手困住了,动不得。摸不到水瓶子。
大家沉默了。
没过多久,老大娘在下面带着恐惧的腔调,向上面发问:上面还有人吗?
闫希急忙向下喊:有人,有人。
老大娘:你们千万不能走哇!你们走了,我会死的。
闫希:我们不走,我们真的不走。
老大娘:我不信呢,有很多人都在这走开了,把我抛下了。
小四川:我们不走,你做啥子不信呢?
闫希:老人家,你要相信我,我是党员,说话是算数的。
母雯秀:他说,他是共产党员,你听见了吗?
老大娘:我晓得了,我信,我信呢……是党员就好……
小上海对大家说:老阿婆太孤独,精神要垮了。不能叫她多说话,保持体力。我们要多说话,让她晓得我们在陪着她。
熊晓忽然说:部队都走了,就剩我们了。
小上海说:他们去支援了。
108. 北川县城 夜 外
母仁怀给官兵发面包,母强在发着矿泉水,救援官兵轮番进洞向下开凿。
一条长线从洞内引出,那是几条输液线连接成的,李福秀站在洞口不远处,高举着药水瓶。北京人拿着相机,陪在李福秀身旁,时不时对着作业的官兵摁几下快门,亮几道银光。
109. 北川县城 夜 外
熊晓对着废墟下面喊:奶奶,我们说话,你听得到,听不到?
下面老大娘回答:听得到,听得到。
后半夜的寒冷袭来。小四川的手电筒成了萤火虫。恐惧笼罩在死城中,包围着孤零零坐在废墟堆上的几个人。
110. 北川县城 夜 外
战士们在打洞,向下拼力掏掘,北京人高举着药水瓶,李福秀站在旁边。母仁怀,母强坐在砖垛上。
母仁怀:现代救援有特点。有些看不习惯。在部队时,我们也参加救援,那是千军万马,男女老少齐上阵,打的是人民战争,这叫人多力量大。而今呢,偏偏把群众挡在外面,不让进来。警戒又警戒。好象群众里有很多是坏人敌人。
母强责怪的表情:爸,你不懂,是科学救援。
母仁怀:我没反对科学救援。
北京人思索着说:可能不是专业的原因吧。
母仁怀:专业救援有几个人?大多数人两手空空,毫无训练,毫无章法,可比围观要强啊。
北京人:也是,很多人想来灾区帮忙,搭把手,那不是冲动,是民族几千年来的精神。可都被拒之门外了。有人遭了冷落嘲笑,遇到了想象不到的麻烦,积极分子,志愿者好像就不应该有待遇,成了另类。
母强:老闫是硬闯进来的,多数人你闯不进来。
母仁怀指着救援部队:看把战士累成啥子样了,他们得不到群众的协助。
北京人:有的地方,当地部门指责群众,说给政府抹了黑。奇怪。
母强:谎报瞒报死亡数字,下级欺骗上级。
北京人:欺骗自己,害了大家,最后毁了世界。
111. 北川县城 夜 外
母雯秀对着废墟下面喊:大娘,听得到吗?
老大娘:听得到,我冷得很呢,快挺不住喽。
母雯秀:要挺住,马上就要救你喽。
小上海发表见解:一条无形的牢牢的锁链,捆绑住了这颗星球。开发地球内部,等于松开了这条锁链,其结果就是自毁。
小四川:火山喷发,越来越多,地球里面不稳定,要炸开了。
闫希:人应该考虑造成天灾的原因对吗?
小上海:人类一诞生,苦难和灾难并行,苦难是上天赐予的,灾难是人类制造的。
闫希怀疑的问:恐龙突然灭绝,是人所为?那时有人吗?洪水和瘟疫是灾难?还是苦难?
112.北川县城 夜 外
母强举着药水瓶,北京人,李福秀,母仁怀坐在砖垛上,李福秀疲惫的闭上眼睛靠在北京人的肩上。
北京人:羌人信奉羊。曲山每幢房子上,都画了羊头图案。羊是温顺的,与它无争,和平处世,和善为本。还有一层深意,把自己贡献给了大家,一切为他人而活。
母仁怀:这也是羌人祖宗的流传吧,先祖说,世间万物,平和处之,各享其荣。现在讲,不去侵害,不去掠夺。可当今世人,早已违背对羊的信奉,做掠夺的事太多了。对地球的掠夺,你我之间的争夺,多的无孔不入,无休无止,看去是合法的,合理的竞争,其实脱离了道德,脱离了羊的本性,全然而顾自己。这是对羊图腾的歪解和背叛。
113.北川县城 夜 外
熊晓对着废墟下面喊:奶奶,你莫要睡觉,要坚持啊。
下面的老大娘:坚持不住喽。
小上海:西方人耗费能源巨大。如果都按西方人那种浪费型的生活方式,几个地球也不够用。中国人节省,可人口太多,耗费一样巨大。
闫希:5.12是大自然对人类的大杀戮,因为我们索取的失去了限度。
小上海:人类,修正自己,完善自己,升华自己。与他人不冲突,与环境不冲突。
闫希:大地震,以极端的方式提醒我们,保存金钱以外的东西--人类真挚的情感。无私———产生生命的伟大。
114.北川县城 晨 外
一只紫金花大公鸡,站在砖堆中昂首挺胸,放声鸣唱,宏亮的声音撞击着断壁残垣。
废墟中,一群家鸡在地上叨啄着,寻找着。
小道上,一群流浪狗在追逐着,吠叫着。
115.北川县城 日 外
一个老者显然已经死去多时了,武警战士的一只手将尸袋拉索拉上了。
大方脸男子蹲在死者旁边,抹着眼泪,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边给大方脸男子递过去手绢,边对身旁默默站立的战士们说:说你们救援不利,就是你们救援不利嘛,昨天晚上,我家老汉还活着。你们都是来干啥子来了,就是打着标语,喊着口号糊弄百姓来了......
大校沉痛而凝重的脸,
战士们默默无语。
母强跨前几步,刚想制止女人:你......
母仁怀一把把母强拉了回来。
李福秀激动起来,愤怒的看着女人。李福秀的手被北京人紧紧的拉着。
大方脸男子突然站了起来,冲着大校吼了起来:说你们速度太慢。你就是不听啊,多来一些人,能是这个结果嘛?你们拿群众的生命当啥子了?当啥子了?!
李福秀挣脱北京人的手,上前两步:大哥,冷静点好吗?你看战士们在不停的干......
大方脸男子回头冲李福秀喊:你少装人,死的不是你老子,你倒是轻松。
大方脸男子想冲李福秀发火,被母仁怀阻挡了。
母仁怀同情的说:我们都理解你,可你不能这样,你这是往战士们心上插刀啊,给四川人丢脸,晓得吗?
大方脸男子丝毫不减怒气:啥子?给四川人丢脸?丢啥子脸?他们耽误了我老子,你他妈向着他们讲话,你是哪一个?
大方脸男子突然双手薅住了母仁怀的衣领,母仁怀憋得喘不上气来。
大方脸男子狂躁的喊:你他妈少给我喊口号,你是哪个庙里的大神儿,来教训我,你他妈......
母强冲上来,瞬间扯开大方脸男子的双手,一把将他推开,大方脸趔趄了几步,差点摔倒。
母强上去就想抡拳,被母仁怀拽住,大喊:你做啥子?哪个叫你管了!
北京人,李福秀上前,将母强拉到一边。
很多北川人亲属围了上来,一个五十多岁的女人指着大方脸男子谴责道:你这是做啥子嘛!还有良心吗?!
很多战士留下了眼泪。
母仁怀克制着激动,上前一把拉住大方脸男子的手,拽着他走向战士,大方脸男子愣愣的被母仁怀扯到了战士的面前。母仁怀打开一个战士的手,那手是血肉模糊的,母仁怀接连打开了几个战士的手,他们的手都是鲜血凝结成的。
母仁怀指着战士的手,质问大方脸男子:这是啥子?你睁开眼睛好好看看,你看看他们哪只手是好的,你再看你自己的手,哪个手指是破的?
母仁怀指着大方脸男子质问:你参加救援了吗?你为啥不参加救援,你可是个男子汉呢!
大方脸男子哑口无言,目光对向地面。
母仁怀逼人的目光直射大方脸男子:你把头抬起来看看我们的每一个战士,你晓得他们几天没吃了吗?你晓得他们几天没睡了吗?你晓得有多少战士累倒了吗?你不晓得!你狗屁也不懂!
母仁怀一指北川城:你们家遭难了,好好看看,曲山人哪家完好,哪家不死人,哪家没遭难!
母仁怀:你在这里大喊大叫,是那么多恨,那么多怨,你恨哪一个,你怨哪一个,你有何理由,有何资格怨!全国人民都来救我们来了,而我们自己却表现的那样的娇气,那样的没有志气!
母仁怀指着大方脸:你好好看看你自己,你哪有中国青年的勇气,你哪有中国人的志气!
母仁怀激动的喘着气,大方脸男子又一次低下了头。
母仁怀摇着大方脸男子的肩头语重心长:年轻人呢,不要以为我们受了灾,就可以为所欲为,不要以为我们有了难,就可以抱怨全世界!要明白你一个人的苦难,全世界都在为你分担呢!
116.北川县城 日 外
小四川累的坐在砖堆上,喝着水,小上海把一条毛巾递给小四川。老大娘眼睛被蒙住。
熊晓给老大娘喂水,嘴里说:奶奶,少喝一点。母雯秀举着输液瓶。
一群战士过来抬起担架,慢慢的向前挪动,走出废墟堆。闫希举着相机,对着老大娘和部队战士,抓紧时间摁快门。
117.北川县城 日 外
大方脸男子:你把我的脸撕了,扔到地下,我找不到了。
母仁怀体恤的说:没有!每个人的脸都不是固定的,但并不一定是丑恶的。
大方脸男子眼泪长串的落下。
母仁怀双手把住大方脸男子的双肩:世界上有两种爱,一种是大爱,另一种是狭隘的爱。
118.北川县城 日 外
大校看着战士们在清理废墟。北京人面对大校。
北京人:人有怨有悔,是因为不切实际的希望,和无休止欲望的破灭。
大校:人民军队是人民养育的!人民有理由有权力对军人提出更高的要求。
119.北川县城 日 外
闫希看着小四川:我不是党员。
小四川瞥了小上海一眼说:老闫,昨天晚上你对老大娘说,你是党员。
小上海点头。
闫希笑了一下:给你个棒棰,还当针(真)了。我问你,在那个时刻,你怎么去安慰一个挣扎在死亡线上的人?党员这个称号在这个时候,就是个身份证,介绍信,保证书,不对吗?她不相信你,还不相信共产党员吗?笨,笨呢。
小四川,小上海都觉得意外,互相看着。
120.北川县城 日 外
母强走过来,对母仁怀说:爸,羌寨里有村民不肯离开家,部队请求协助。
121.北川羌寨 日 内
歪斜的农舍,墙壁裂缝,瓦碎落了满地。
农舍内,几个战士正在开导一位老者,一个战士说:老人家,我们是济南军区的,快跟我们走吧,这里太危险了。
老者:我不避难,要死死在家里。你们快走开,快走吧,都说了一百遍了,我哪也不去,这是我祖祖辈辈的家。你们快走哇!
老者越说越激动。
一个村干部说:你不走,他们怎么走,还是把你背起走吧。
老者:你敢!我找你老子去!
一个县政府干部进来了,他耐心的说:老人家,唐家山的大水,很快就来了,我们不能眼睁睁看着你死,对不对?
老者很执拗:不能,我走了,家里东西都末(没)地了,我还咋个活。
北京人慨叹:破家值万贯。
母仁怀:你家里的东西,我们帮你拿着。老哥,你自己一个人,家里没水没电没米,你咋生活,地震预报,还有大的余震,万一把你砸到里面,都没人晓得。
母仁怀劝着:老哥,听我一句吧,好吗?你先离开些日子,过段时间,太平了再回来噻。
老者流下了眼泪:你们莫要骗我了,我晓得这地方不要了。
母仁怀眼含泪花:老哥,是土地爷叫我们搬家,我们得罪了人家,你不走,它不高兴啊!
122.北川羌寨 日 外
一户倒毁的人家,几个部队战士从院里出来,他们背着村民的行李,米和其它物品。李福秀在院子里抱着一个小女孩,东看看西看看,对院里的老女人说:大妈,别急,再想想,还有啥子东西要带走。
老女人一脸的失魂落魄:末(没)地了,毁的毁,埋的埋,啥子都末(没)地了。
老女人好像在问李福秀:这一走,真的没家了?
123.北川羌寨 日 外
部队战士背着老者,走在山路上。
村干部对老者说:大姑父,您老放心吧,政府会给您安排好的......
老者流着泪,回头望向羌寨:曲山那,我晓得,这辈子再也回不来了,要客死他乡,变成野鬼了!
母仁怀,北京人望向羌寨,
母仁怀:老家丢失了。我们有罪!
124.北川县城 日 外
闫希,小四川,小上海躺在砖堆里疲乏的睡了过去。每个人仰面朝天,好像几具僵尸。
一群部队战士过来收尸,两个战士抬起小四川开始挪动,小四川突然睁眼,瞪着年轻的小战士。
两个战士吃惊,同时松手,把小四川摔在了地上。
125.北川县城 日 外
母仁怀,北京人,李福秀,母强随着一队战士走在县城的街道上。
李福秀忽然站立不稳,手把住了断墙。
北京人停下,吃惊的扶着李福秀肩头:怎么了?
李福秀一笑:没事,好像血糖有点低,不要紧。
126.北川县城 日 外
李福秀边走边对母仁怀说:这人定胜天的口号,看来是错喽?从古到今,上天坑人,人就没胜过。
母仁怀:不见得吧,看你咋理解了。我们航天器都上天了,中国人快登上月亮了,你说胜没胜过天。
北京人:这次大地震,你就没胜过天。
母仁怀:那是人太无法无天,惹怒了天,向你发威,教训你一下。
李福秀:人呢,就是草木,咋能和大自然抗衡噻。改造自然,征服自然,有那力气吗?
母仁怀笑了一下:完了,叫你这一说,中国人开山修渠,筑路架桥,几十年的奋斗成果,不是胜利了。
127.北川县城 日 外
一个蓬头垢面的男子,疯狂的追打着小四川,小四川左躲右闪,还是挨了打。小上海上前拦住男子:先生,冷静,冷静!男子又开始打小上海。
小四川对跑过来的闫希:那楼上掉砖头,我叫他去别的地方坐,他反到打我,疯了疯了!小四川指着身后的残楼。
小上海,小四川推拉着叫骂的男子,往远处走去,闫希跟在后面。
128.北川县城 日 外
闫希与男子坐在几棵小树旁。
男子凄惨的说:我在山里开了磷矿,上百号工人,地震都没跑出来,堵死在矿洞里。矿垮了。曲山的家没了,亲人都死了。
男子:我家大业大,现在啥子都没了,剩我一个了。
闫希:那也得活着。
男子不停的摇着头。
129.北川县城 日 外
一架大型运输机在北川上空低空飞行,绕场一周开始空投。一顶顶降落伞飘然而下,好似天女散花。
母仁怀:我们有吃的了。
北京人:饿不死了。
两人笑了。
母仁怀:全民抗战。人心能够拯救世界。
北京人:头一次看到这么大场面,感受一呼百应的力量。原来不这样想,以为中国人为了钱已经沉沦了,醒不了了。
母仁怀:钱这东西是挺毒恶的,像鸦片烟,可人又离不开它。
130.北川县城 日 外
闫希把一张餐巾纸递给男子,男子接过纸,却没有擦拭泪水。
男子:人这一辈子,活的是功成名就,活的是钱,没了这些,活着还何用?
闫希:以后你还会有钱的。
男子眼神发直的看着远方:我从前有很多钱呢,你猜不到多少钱,你永远猜不到。
闫希:你好像很爱钱,已经超过了爱所有。
男子愣了一下:对,你说对了。从前,我只和钱说话,我的亲人都懒得理。可现在,我想和他们说话,他们却都走了。
男子举起拳头,痛心疾首的砸着身前的土石。一下,两下……
闫希:钱可以再有,而亲人永远回不来了。
闫希叹了口气,仰望苍天:唉,人多么蠢,多么可悲。
131.北川县城 日 外
一处刚被掀开楼板的废墟,一队年轻的战士往出背尸体。
母仁怀,北京人站在旁边,看着这些孩子兵。
母仁怀:我年轻时,父亲担心的说过,你能不能继承祖辈的家业,把这个家兴旺起来,耀祖光宗。后来,我又对我儿子说,你们这一代娇生惯养,都是少爷公子哥,自我又自私,将来能挑起重担吗?现在……
北京人:未来的中国,他们,不用你担心。
北京人:精神、信仰是代代相传的。有什么样的爹,就有什么样的儿子,有什么样的党,就有什么样的党员。顺理成章的事。
母仁怀诧异的看着北京人:你说的如此轻松……
132.北川县城 日 外
一个十多岁的男孩子坐在地上。几个俄罗斯医疗队员,对小男孩进行诊治,俄罗斯女护士擦试着男孩脸上的创伤。一个男俄罗斯大夫,用俄语说着话,中国外交随员翻译过来,外交随员:大夫说,他的右腿血管末梢循环已经停止了,毫无反应。大夫捏着男孩的腿。
小四川焦急的问:那咋办?
外交随员:大夫说,这离医疗点远,最好是现在给他按摩。也许还能保住。
闫希,小四川,小上海交替快速按摩的重复镜头。
133.北川县城 日 外
砖头瓦砾之中,几个鬼鬼崇崇的男女拣拾着零散的钞票,揣进兜里。不远处,北京人对这几个人招手喊着:欸,你们快来,帮帮忙。
几个人看到穿迷彩服的北京人,顿时紧张,嘀咕了几句,便急急忙忙走开了,北京人大喊:别走啊,快来帮一把,我们拽不动。
李福秀在旁边累的喘气:拉不动啊,老母他们在哪?
134.北川县城 日 外
闫希坐在砖堆上,小四川,小上海在按摩,孩子靠在护士身旁,护士高举点滴瓶。
小四川:老闫,不怕你笑话,我确实到现在还不晓得这道题该怎么做。人为何活着,怎么活着。唉,反正就是一天过日子吧,不晓得应该做点啥才对。
小上海:我呢,规划过自己,可这些年,现实把理想都冲走了,就像黄浦江的水带走的泥沙,无影无踪了。能够坚持自我,想做实事的人,太宝贵了。
闫希:多数人是这样,糊里糊涂过了一辈子,然后生命就结束了。
小上海:摆脱平庸这道题太难了。
闫希:人生两大难题,认识自己难,改正自己,走向正确更难。
小四川眼睛一亮:这道题解决了,快看!动了,动了!
只见孩子的脚趾在微微颤动。
闫希:动了!
小上海:动了!
135.北川县城 日 外
垮楼堆旁,母雯秀向水泥板深处张望着,熊晓在向里喊:爸,我看到你手了,我们给你面包水,马上你就出来了,别急呀!爸。
下面深处,一个男子隐约的有气无力的声音传来,不知在说什么。
团长在向大校报告:工程车在城东救援,现在上不来……
大校坚决的:快,调人,大量的调人,赶快清理能动的障碍。
团长:是!
136.北川县城 日 外
一处救援现场,团长在和母仁怀说着事情。
团长:老同志,首长去了指挥部,听说北川上游的湖水很大了,这里需要加快。
母仁怀:好的。
137.北川县城 日 外
洞外。
小战士:快!需要支援。
现场所有的战士,扔下手里的砖石杂物,跟着小战士跑了。
小上海,北京人,李福秀紧张的清理着道路。
洞内。
闫希对进来支援的男子说:你是曲山人,多亏了有你呀,要不谁也钻不进这小洞里,你可是大救星啊!你在这里干啥?
矮小男子:找家人,找不到了,被你们找来了。
闫希歉意的说:你放心,把孩子拽出来,我们和你一起找家人。
矮小男子看着小洞,担忧的说:这洞太小了,我怕是爬进去,退不出来。
洞外。
小上海对北京人和李福秀说了声:我进去,帮帮他们的忙。小上海向洞口走去。
突然间发生的事情,叫北京人惊呆了,她大喊:你咋了?咋了?!
李福秀倒在地上。
小上海回过头来,吃惊的看着。
138. 北川县城 日 外
小上海背着李福秀在北川城街道上疯了般跑着,身后是追着的北京人。几个战士追上来,换下了小上海,接力赛般的跑着。
一群中外记者,紧追不放,前后左右,不停的拍照。
139.北川县城 日 外
大校紧急的向团长下着命令:据报告,堰塞湖水马上要溃坝,命令所有人员立即撤离,立即撤离!
团长有些犹豫:那……
大校着急的:快呀!这是国务院指挥部的命令。
团长愁苦的回答:是!
140.北川县城 日 外
北川全城,到处响彻着大撤离的呼喊声。
“大水来了!大水来了!马上撤离,马上撤离!”
“撤!撤!赶快撤!”
“快跑啊!水来了,水来了!……”
奔跑的人群,逃命的场面,烟尘飞扬。人们扔下手中的工具,背包和所有物品,不顾一切的奔上山顶高处。人们不断摔倒的镜头。
141.北川县城 日 内
洞里,闫希央求着矮小男子:兄弟,你听我说。
矮小男子急红了眼:少啰嗦,闪开,我要出去!
闫希:你看,孩子已经到洞口了,就差一步了,你只要把他拖到这边来,其它的事情由我来做。
矮小男子更急了:不行!快闪开!你听外面在喊啥子,大水来了。我不能被淹死在这里。
闫希盯着矮小男子,好像思维突然中断了,他掏着裤兜,掏出塑料联儿‘去痛片’,将塑料皮咬开,将药片吃进嘴里。
142.北川县城 日 外
大校拉着熊晓的手,快!跟叔叔走!大水马上就下来了。旁边站着母雯秀,团长和战士们。
熊晓想挣脱大校的手,可挣脱不开:叔叔!救救我爸爸,我不能走,不能看着爸爸死在这里,快救救他吧!
大校:姑娘,听我说,现在必须走,太危险了,这是上级的命令。
熊晓:我不走!要死就和爸爸死在一起。
大校:孩子!
熊晓突然跪了下来,面对大校:叔叔,救救他吧,我不会忘记解放军的大恩大德呀!
大校眼里涌出了泪。
大校回头对团长:把小分队留下,其他人员全部撤离,想办法把工程车调来。
团长迟疑:首长,这里我来指挥。
大校:服从命令!
团长声音很小:是。
143.北川县城 日 内
洞里。
闫希拉着矮小男子的手。
矮小男子:快松开!
闫希一副坚决的样子,就是不松手。
矮小男子:你是党员?干部?劳模?
闫希摇着头。
矮小男子:那为啥子要这样?
矮小男子:为啥子要送掉我们的命,去救他的命?
闫希:你可能也是父亲了,不能想一想失去孩子的痛苦吗?
矮小男子:算了吧你!别跟我唱高调了,我好不容易死里逃生,自己的亲人还埋里面掏不出来,为他一个小孩把我们都搭上?
闫希:他是个孩子不假,可也是条性命啊。
矮小男子:我也是一条性命啊,你我都不是他的亲人,为一个和自己毫不相干的人去送死?
闫希刚想说,矮小男子:你们喊我来救人我来了,可你们叫我去送死,我就不答应,我是普通人,没啥子信仰,只晓得命只有一次。
矮小男子突然挣脱闫希的手,向外爬去。
闫希猛的薅住矮小男子的胳膊,用乞求的目光看着他:兄弟!你现在从这离开,一点错都没有,没人责怪你,可你看看,累了半天,成功就在眼前了。有一天会想起他的,能安心吗?能不谴责自己吗?我们都是男人呢!
矮小男子激动的看着闫希,泪水流了出来,闫希盯着男子,眼泪也在流淌。
144.北川县城 日 外
人们在疯狂的跑着,蹚起尘土,全城的呼喊声。
废墟前,母雯秀抱紧熊晓,熊晓流着眼泪。
废墟前,两个战士展开一面血红的党旗。几十个小分队战士站在党旗面前。
大校站在前面,面对小分队战士,激昂的喊着:……同志们!从现在起,你们把一切交给了党,交给了祖国!为人民的利益而死,害怕吗?!
全体战士响雷般的高呼:不害怕!
145.北川县城 日 外
母仁怀,小四川,母强夹杂在奔逃的人群中。母仁怀边跑边向前后左右看着,忽然,他看到了不远处举手宣誓的战士们。他停下了。小四川,母强也停下来愣在那里。
小四川看着战士们,问母仁怀:他们做啥子,咋还不走?
母仁怀凝重的说:他们要拼命啊!这是最后的告别。
母仁怀站在那里,没有一点走的意思,小四川有点急:快走吧,水要来了。
母仁怀:你们俩快走吧,我还有没办完的事。
母仁怀边说,边向着宣誓的战士们走去,他说:我当了半辈子的兵,没当过逃兵。
146.北川县城 日 外
母仁怀,小四川,母强站在战士们身后不远处,看着举手宣誓的战士们。
小四川很不以为然,轻蔑的说:这是做啥子,鼓舞士气?啥子用啊?演戏,做给人看。
母仁怀狠狠的看了小四川一眼:你这张破嘴,我真的想象不出来你以前是个啥样子的人。把愚蠢当做宝贝揣在包包里,还浑然不知,自以为是。
小四川:不就入个党吗?
母仁怀:政治生命高于一切。懂吗?白吃饭了。
小四川生气的说:中国人谁还像你这样,政治?政治当饭吃?还当钱花?
母仁怀气的指着小四川说:你不讲政治,一辈子先进不了。
小四川:我不图先进,搞虚假的东西。我要平静过生活。
母仁怀:那叫平庸,叫腐朽!政治生命没有了,等于你死了一半,被淘汰!
147.北川县城 任家坪村医疗点 日 内
帐篷内。李福秀躺在木架床上,旁边挂着点滴瓶。几个美国男女坐在旁边。
李福秀睁开眼睛:你们是哪国人?
一个美国女青年用汉语回答:我们是美国人。
李福秀:我在美国吗?
女青年:不,你在中国的北川。
女青年:我们是美国留学生,是志愿者。
一个女人:我们是美联社的。
148.北川县城 任家坪村医疗点 日 外
闫希和矮小男子站在帐篷外。
闫希一脸的神秘,指了一下帐篷:你猜,那娃刚才说啥?
矮小男子看着闫希。
闫希:娃说,爸妈都死了,你就是他爸,他认你为父。
矮小男子表情复杂:不、不、惭愧、惭愧。
闫希笑容消失,突然严肃,用手一指矮小男子:你,就是他爸!
149.北川县城 通往任家坪村的山路上 日 外
小分队向山上任家坪村撤离。母仁怀与大校肩并肩走着,小四川跟在身后。母强忽然从队伍前面跑来。
母强对大校说:熊晓的爸爸醒了,他想见首长,他说,您的恩情,比天高,比海深……
两人看着母强。母仁怀没有表情,大校一脸的疲惫。
150. 北川县城 通往任家坪村的山路上 日 外
母仁怀与大校在前面走,丝毫没有察觉,山上飞石从天而落,瞬间砸向他们的后背。
小四川动作快,大喝一声:闪开!他张开的臂膀和死命的一推,已将母仁怀、大校和一个战士推倒在一边。
飞石从头顶呼啸而过。
小四川用力过猛,失去重心,直接摔下山坡,滚进深谷。
悬崖边,母仁怀,大校,母强放声大喊:小四川!同志! 小四川!
151. 北川县城 任家坪村医疗点 日 外
小四川满脸是血,护士正在清创。
院长走出帐篷。母仁怀,大校,闫希,北京人,母强,小上海围上前去。
大校:院长,怎么样?
院长:伤员处昏迷状态,目前暂时稳定,但内脏、骨关节是否受损,无法确定。建议马上转走。
大校:快!送绵阳。
救护车响着警笛,飞速冲出任家坪收费站。
152. 北川县城 任家坪村 日 外
字幕:十天后
帐篷外,母仁怀,闫希望向北川城。
母仁怀:人类之灾,起于人祸,纵然有千般仁爱,万种感动,又有多大的意义。灾难过去,人类接着犯错误,然后又是灾难的降临。
闫希:照这样说,自古贪婪毁了人,现在,人的贪婪被人的大爱掩盖了,这叫感天动地的愚蠢。
153. 北川县城 任家坪村 日 内
帐篷内,大家坐着闲聊。
母雯秀:感觉大家是一家人了,像久别的亲人,这种感觉好长时间都没有了。
李福秀:很多年了,人们相互没了信任,没了温情,富贵与贫贱像篱笆一样隔开了。
小上海:是,我一见富人就不愿理睬他们,救援时,我也在想,他(她)是不是富人呢?可千万别救了一个罪大恶极的有钱人。
北京人很惊讶:呀!你是相当仇恨富人了?这次大地震捐钱的有很多都是富人。
小上海:也不能这样说,反正,就觉得富人的嘴脸,不那么阳光端正。当然,不是多数啊。
母强:感觉回到从前了,大家没了距离,平等了,见到富人,也没低三下四的感觉了,觉得一样了。
小上海对着母强:你那是阿Q精神,自己安慰自己。
李福秀:现在大家都好,以后呢?灾难一过,人们依旧顾我,麻木不仁,金钱至上,利益第一,很快就毫无人情味了,有难可同当,有福不同享。
小上海:其实,我对人性真的没有信心,灾难来时,大家能相依为命,关怀体贴,可过不了多久,自私的本性又来了。我担忧,这世界最终叫利已和金钱掩盖了。人与人之间的真情到底有多少,触及灵魂的震撼能叫人有长进吗?
北京人:人的本性可以互换,崇高与自私轮番登场,重要的不是担忧,是引导。
154.北川县城 任家坪村帐篷区 日 外
一位耄耋老者,身着朴素,胡须稀疏,满脸苍桑。坐在帐篷外的藤椅里,与北京人交谈。
老者:释迦牟尼说,世界上万事万物无不在变化中。人,顺应这个变化,形成整体的和谐。反之,如逆自然而动,则乱其整体,伤及自身。
北京人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往本子上记着。
155.北川县城 任家坪村帐篷区 日 外
帐篷前,闫希与美联社女记者在交谈。
闫希:人头脑中有一种很顽固的东西,始终占据着你。每个人都有。
女记者:那是什么东西?
闫希:占有欲。人总想占有的更多些,但其结果都很悲惨。
156. 任家坪村到北川县城的路上 日 外
北京人,小上海,母雯秀走在下山进北川的路上。
山坡上。一群僧侣身披红色袈裟,面对北川城,手捻佛珠,嘴诵佛经。僧人特写镜头。
几个人停在不远处看着。
小上海:这是做啥?
母雯秀:为北川人祈祷,超度亡魂。
小上海问母雯秀:大姐,曲山人的亡灵听得见吗?
母雯秀手捂着嘴,泪水在眼里打转,说不出话了。
北京人难过的说:听得见,曲山人的魂永远在曲山,从没离开过!
出家人的唱经,叮叮当当,抑扬顿挫,忽冷忽悲。经乐上升,飘上云端,回响在天宇之间。
157. 北川县城 北川中学(新区) 日 外
母仁怀,闫希,母强站在那,不约而同望向飘扬的国旗。
母仁怀:曲山活下来的人说,景家山倒了,国旗没倒,那是老师和同学的护佑。曲山人宁可自己死,也不让国旗倒下!
闫希:中国人的魂在,曲山人的魂不散。
母强:曲山人对得起这面旗。
闫希:是啊!旗没倒,一切倒不了。曲山人挺住了!北川还会立起来!
158. 北川县城 日 外
母仁怀独自坐在临河人行道上的长椅上,面对老城。
小四川向母仁怀走来。
两人热烈拥抱。
闫希站在远处默默地看着。空寂的北川,看不到人,显得凄冷。
159. 北川县城 日 外
闫希对着老城在拍照。
母仁怀,小四川坐在长椅上。
小四川:前辈,您真的不晓得我从前是个啥样子的人。说出来,你会失望的。
母仁怀不解的神情。
小四川:我失手打死了人,判了伤害罪,刚出来一年多。
母仁怀吃惊,短时间内愣住了,他盯着小四川。
小四川凄楚的说:我来掏人,是来赎罪的。我后悔一生,一辈子赎不完这罪。
母仁怀两手握住小四川的手:你不是坏人,把以前的事忘了吧,改正错误,遗忘过去。我们正年轻,想的应该是奋斗。
母仁怀指着老城:你看这老城,粉碎了,叫人心也碎了,把她忘了吧,记住的,是曲山的人,过去的美。
160. 北川县城 日 外
几个人慢慢向前挪步。
小四川:我们都江堰人都以李冰父子为荣,奉他为川主,以前我不明白,造了一条水坝,咋那么大荣耀,千古相传。现在晓得了,川人供奉他,是因为他们为川人而活,为大家而活。而有的人活着,只为了自己。
母仁怀,闫希同时停住,互相对视。
闫希:朝闻道,夕死足矣!
母仁怀:知错改之,君子也!
小四川一脸窘态。
母仁怀:是啊!我们的人都有错,应该改正过来。
闫希打圆场:走,北川要封城了,我们再看一眼老城吧。
几个人走上了湔江河上的吊桥。
161. 北川县城 日 外
北川城全景。
字幕:2008年6月10日 唐家山堰塞湖导流渠泄洪 大水淹没北川城。
放唐家山泄洪资料片。
北川城山坡上,警察,部队战士在周围做着警戒,密切注视着放水情况。中外记者云集,同步报道唐家山泄洪。
山坡上,闫希,母仁怀,北京人,小四川,李福秀,小上海,母强,母雯秀,台湾的几个男子向山下的北川城望去。北川城被淹没了,剩下零星的孤楼立在水中。
沉默中,台湾眼镜男子神情悲凄的说:曲山人苦啊,死了还叫水泡一下,这上天不长眼呢。
母雯秀难过的说:曲山,离开了你,到哪里生活?哪里还有曲山人的家?
母仁怀安慰着:家会有的,会好起来的。
小四川惭愧的说:老城丢掉了,我们是不孝子孙。
北京人:老城没有丢,她永远是曲山人的!
闫希:老城涅槃了,她是华夏民族世世代代祭拜的神灵!
李福秀:曲山,每年我都会来的,带着我的家人,来看你们。
母强:曲山,故乡,我把你的土带回成都了。
小上海:我会告诉上海人,曲山没有垮,她挺立着!
镜头从人们面前徐徐拉开,收尽大山。雄浑,苍凉的音乐回荡在北川全城,撞击着山谷河流。
162.北川老县城 日 外
闫希坐在北川老县城山坡上在遐想。
与此同时,画外音:翻开昨天的记忆,是人类铸成的恶果。“5.12”离我们远去了,哀嚎听不到了,悲伤化做浮云好像驱散了。人类依旧在不紧不慢的对地球的攫夺,好像那震撼惨烈、刻骨铭心的山崩地裂从来不曾有过,那昭示后人的纪念碑只是对过往的记载,不是留给你我的警策。
眼前一幅幅图景呈现,闫希仿佛看到:
一列列矿石车,从地下深处隆隆驶来……
一列列运煤斗车,从矿井口开出……
成片的石油钻井平台,井架林立,机器正在上下翻滚着,对地球深处的探测和吸取……
伸向空中的铁管,烈火熊熊,日夜不息的白白烧掉天然气……
闫希狠吸了一口烟,吐了出来,转头望向远处,远处出现了成片的天然气管道,输油管道四通八达的炼油厂。与此同时画外音:如果有人胆敢切断这些管道,摧毁这些设施,那就是犯罪。
闫希画外音:我们人类到底想干什么?
闫希陷入回想。镜头切换三次。闫希站在一幢幢新建的高楼前,高楼样式不断变换,不变的是那些高楼都显得茕茕孑立,无依无靠,孤高而单薄。
镜头闪回,北川中学废墟前,吉女士指着没倒的房子说:这幢几十年的老房子都不倒,可我们孩子上课的这楼才建了几年,居然就垮了,这不是豆腐渣工程,这是啥子?她疾言厉色,气愤难平。
镜头切换,某新闻发布会上,媒体众多,照相机闪光不断。一位官员信誓旦旦的说:今后建房,不仅仅是质量高的问题,还要能抵御十级大地震!……
闫希站在高楼前。一个男士经过闫希身旁,闫希指着楼问他:你说这楼结实吗?能抗地震吗?
男士看看楼,又诧异的看看闫希:好好的,地什么震呢?谁说不抗震?有病。男士走了。
163.北川老县城 日 外
山坡上。闫希从回忆中清醒过来,他吸了口烟,抬头望向北川城遗址,嘴里喃喃道:曲山,我们失去了你,不能再犯错误,失去更多的城了。
164.任家坪村土路上 日 外
闫希向任家坪收费站走去。
男画外音:人类,如果不停止对地球的掠夺,悲剧将会不断的上演。我们昨天失去了老城,明天将失去地球。
剧终
剧终
|
|
||
本网所有发布的剧本均为本站或编剧会员原创作品,依法受法律保护,未经本网或编剧作者本人同意,严禁以任何形式转载或者改编,一但发现必追究法律责任。
原创剧本网(juben108.com)版权所有,未经许可不得转载。 备案号粤ICP备14022528号 法律顾问:广东律师事务所 |
|
|
|
||
|
|
|
|
|
||
本网所有发布的剧本均为本站或编剧会员原创作品,依法受法律保护,未经本网或编剧作者本人同意,严禁以任何形式转载或者改编,一但发现必追究法律责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