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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本名:疫不容辞 |
【原创剧本网】作者:王履全 |
专业代写小品、相声、快板、三句半、音乐剧、情景剧、哑剧、二人转剧本。电话:13979226936 联系QQ:65211703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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疫不容辞
武汉街头12月的街头,车水马龙,人头攒动。天气微风不燥,阳光正好。 镜头扫过涌入大街的人群,人群高矮胖瘦,但都神情平静从容; 镜头扫过城市校园,老师们伏案写作,学生们奋笔疾书; 镜头扫过建筑工地,机器轰鸣,师傅们开动挖机、吊车。 镜头也扫过武汉某海鲜市场,遗弃的兔头以及散落市场各个角落的动物内脏。一个门店前,一块醒目的广告牌上写着:杀活现宰,速冻冰鲜,送货上门,本店常年供应:果子狸、竹鼠、狗狸獾、狐狸、孔雀、大雁、树熊、猪狸獾。 镜头一一扫过琳琅满目的商场、呼啸而过的火车、驾云而起的客机。 一切都显得那么平常而秩序井然。
第一医院呼吸科一双铮亮的黑色皮鞋入画,摇起是慈眉善目,但又癝然生威的呼吸科凌主任。他带上办公室的门,看见隔壁的李明亮医生还在电脑前坐着,眉头紧锁,若有所思。 凌主任:“下班了,明亮。” 李明亮动了一下:“凌主任,你来的正好,有个情况要跟你汇报一下。’ 凌主任走近前:“还是刚刚那个急诊科会诊病人?” 李明亮表情严肃:“根据我和刘文的会诊分析,这不是一个普通的发烧患者。” 凌主任觉得兹事体大:“哦?” 李明亮重复着:“这也绝不是一个普通肺炎患者。” 凌主任:“那你认为是什么?” 李明亮脱口而出:“是SARS!” 凌主任身躯一震,一道凌厉的目光扫过李明亮的脸庞,随即口气尽量缓和地:”这句话,只限于你、我两个人。走出这条门,管住自己的嘴。” 李明亮:“从现在掌握的资料来分析,患者的临床症状、病史采集、流行病学,都符合传染病的范畴。” 凌主任考虑一下:“这样吧,我马上向分管领导和林院长汇报。”
呼吸科李明亮行走在医护更衣室过道上,似乎听到哪里传出音乐,更有姑娘们欢快的笑声。不由得轻手轻脚的退步走。 护士更衣室房门敞开着,身材苗条、面容姣好的张嘉颖随着音乐翩翩起舞,对面微胖的陈欣拿着手机对她录着像。 张嘉颖察觉到背后有人,转身拉上李明亮,两个人一起摇摆起来。 陈欣手中握着瓶酸奶,不停的笑着,不时的咬住吸管喝一口。 一个高亢而又略带沙哑的嗓音先声而至:“谁在里面闹呢,吵吵嚷嚷的,像什么话?”身形高大的护士长怒形于色的出现在门口:“陈欣,张嘉颖,我就知道有你们两个。” 陈欣顺手将没吃完的酸奶瓶扔了。 张嘉颖像是在提醒:“报告领导,我们下班了。” 护士长:“陈欣,你个吃货,你都胖成什么样了!”转头:“还有你,下个月就嫁人了,能不能稳重点?” 张嘉颖:“不关他们的事,是我起的头。” 李明亮:“我敢保证,我起的头。” 张嘉颖嘻嘻哈哈地:“护士长,要不你也扭个屁股拍个抖音上个头条?” “行啊,都结成犯罪联盟了。”护士长哭笑不得地:“我哪有你们小姑娘小伙子好心情?”她脱掉工作服,挂上墙,回头:“下午还上班呢,散了吧。”
行政楼院长办公室里,林院长半蹲着在墙角浇花,打断正向他汇报工作的凌主任:“什么反常病例?我看他才反常!说什么非典肺炎,你们简直是脑洞大开、匪夷所思。证据呢?诊断依据在哪?就凭李明亮那小子一派胡言?非典是国家乙级传染病,早在2003年就消灭了。” 凌主任:“据我在省新华医院的同事反映,他们医院也发现数例类似的反常病例。市疾控中心已经在关注这个情况了。我也在第一时间向医院公共卫生科和院感部门报告了。” “当然可以,但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林院长摆弄着地上的花,许久,“行了,你所说的,我都知道了。”
急诊科
刘文进行完今天的最后一次查房,刚出来病房,就见走廊上护士柳婷领着一个男人狂奔,男人胳膊里抱着个幼儿,孩子脸色铁青,角弓反张。 刘文摸了一下孩子的额头:“是高热惊厥。快,急救室!”
急救室
刘文下达口头医嘱 :“吸氧,建立静脉通道,准备安定。” 柳婷犹豫了一下,护士长余秀萍急忙赶来,快速的从急救车里找到药水。 护士长掰着安瓶:“给多少?” 刘文很沉着:“5毫克。”
急诊科
柳婷满脸委屈地推着治疗车走出护士站配药室,身后护士长骂骂咧咧地:“平时让你们熟记急救药品的存放位置,你们就是当做耳边风。耽误了抢救,就是犯罪。。。。。。” 柳婷穿过走廊,忿忿地:“这个死胖子,凶婆子!” 迎面一同事竖拇指:“牛!谁都不服,就服你!”
护士长家余秀萍回到家,正在餐厅埋头扒饭的丈夫也不搭理,只有9岁的女儿喊了一声:“妈,你回来了?” 余秀萍:“累死我了。有口热饭吃吗?” 丈夫:“哎哟,大忙人你可回来了。有有有,尽吃管饱,再怎么,也不能饿着护士长大官人啊?” 余秀萍洗手:“我听着,怎么感觉酸溜溜的?” 丈夫:“听出来了是吧?我就奇怪了,都是上班赚钱,凭什么我一个大男人又是买菜做饭,又是接送带娃?” 余秀萍坐上桌来:“说够了没?我这工作性质不一样好吗?” 丈夫:“也没见你领多少钱养家糊口呀?” 余秀萍不悦地:“你烦不烦,还让不让人吃饭了?” 丈夫赌气的一推碗:“不吃了!”
李明亮家厨房里,李明亮一袭大厨装扮,像模像样的做着晚饭。一阵锅碗瓢勺进行曲告一段落,李明亮把一碗山椒炒牛肉呈现在给他打下手的妻子付迎雪面前。 付迎雪尝了一筷子:“好吃。” 李明亮:“我觉得炒之前加点生粉去,拌匀,炒出来的牛肉味道会更鲜美。” 付迎雪:“我觉得这样已经很好了。” 李明亮把菜送去餐桌,返回:“是不是觉得我厨艺大进?” 付迎雪认可地:“是。” 李明亮:“千万别表扬我,那样我会骄傲的。” 付迎雪笑笑,没接话。 李明亮又回转身:“我这身材哪里像个医生,倒像个厨师。” 付迎雪“扑哧”一声,笑了。
李明亮家
李明亮胖胖的身子倚靠在阳台的围栏上,一边品尝着咖啡,一边观赏周边的夜景。 小区里万家灯火,小区外华灯初上。川流不息的车流,从四面八方汇入,很快融进五光十色的霓虹灯光中。 手机铃声响起,李明亮接听。
刘文家
刘文盘腿坐在沙发上,茶几上摆着一副开着的手提电脑,他的女朋友周萌萌依偎在他身旁,帮他查看资料。 刘文歪着头,贴着肩膀打电话:“师兄,给你发信息不回?”
李明亮家
李明亮:“在看大武汉的美丽夜景。有事吗?” 对方:“别看了,视频吧。”
刘文家
“等等,我这光辉形象。”周萌萌抓起沙发上一副金黄色大波浪假发,披在头上,用手理理,这才凑过身子。 刘文手指点开视频,视频里李明亮故作姿态地打量着周萌萌:“这谁,怎么又换女朋友了,而且一个比一个漂亮?” 周萌萌咯咯一笑:“亮哥,不带这么夸人的。” 刘文着急的:“师兄,快别开玩笑了,有事呢。” 李明亮慢条斯理地:“不急,生命中不仅有工作,还有诗和远方。。。。。。” 刘文是真急了:“师兄,别闹!” 李明亮笑哈哈:“说吧,是不是21床?” 刘文:“可不是!高热不退,咳嗽不停,地米、5代头孢用上去也不管用。你有什么招?” 李明亮:“还是上午会诊时的那句话,这不是普通的肺炎,应该是某种新型病毒导致的肺炎。对了,影像科的怎么说?” 刘文:“建议我们明天复查肺部CT。” 李明亮:“明天我再来科里看看,建议先行支气管内镜检查,然后把所有患者肺泡灌洗液拿去测序。”想想,又说,“一定交代科里的小伙伴们,提高警惕,注意防护。”
护士长家
深夜,熟睡的余秀萍听见丈夫悉悉索索的,而后一双手乱摸在她身上,朦胧中一张嘴巴也凑过来。 余秀萍反手一掌拍在丈夫肩上:“干嘛呢。” 丈夫笑嘻嘻地,模样猥琐:“我想行周公之理,可以不?” 余秀萍还不明白。 丈夫荒诞不经地:“不是放开二胎了吗,咱得响应政府号召,赶紧再生一个啊。” 余秀萍翻身而起:“范大成,你还有没有点良心,我都36了,你还让我生?” 丈夫:“36怎么了?人家李大宝老婆40了,上个月不也是给他生了个大胖小子?” “你。。。。。。”余秀萍气得说不出话来。她生气的:“谁爱给你生,你让谁生去。” 丈夫一手指着她:“余秀萍,这可是你说的。” 余秀萍:“是我说的。你想离,那就离吧。” “不要以为我不敢。”丈夫气鼓鼓地跳下床。
呼吸科
病房里,凌主任带领医护们查房。他给卧床病人听诊完,交代一旁的护士:“密切观察血氧。” 他回身对李明亮:“对了,昨天向林院长汇报过了21床的情况,他并不赞成我们的意见。” “早有所料。”李明亮沉吟一下,抬抬下颌:“我亲自去找他。” 凌主任看着离去的李明亮摇头。
行政楼
李明亮双手插进白大褂的衣兜里,晃悠悠走在行政楼的长廊。他在一个挂着“院长办公室”牌子的门口站住,以手敲门,无人应答。 隔壁办公室走来一女生:“林院长在第三会议室开会。”
会议室门前
几个手指弯曲正要叩响房门,有人在李明亮身后说话:“不好意思,借过借过!” 李明亮看一下来人:“呦,陈大主任。开会呐?” 中医科陈主任:“是啊,会还没开完,我上厕所两趟了。我这是肾气不足,命门火衰,你们西医诊断就是慢性前列腺炎了。对了,你来干嘛来了?” 李明亮:“我上书请愿来了。” 陈主任看看他,不像是开玩笑,把他拉过一边:“越级上访可是严重违纪行为,你不怕吗?” 李明亮:“那你怕吗?” 陈主任:“我肯定怕了。” 李明亮:“给里面的林院长带个话,行不行?” 陈主任拔腿想走,被李明亮拽住衣袖:“行不行?” 陈主任也不含糊:“不行,我不掺合你们的事。” 李明亮索性用力揽着他的腰:”那就谁也别想走。“ 陈主任拿他没辙:“好好好,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怕了你了。” 李明亮松手:“这还差不多。” 陈主任叮嘱:“带话行,别扯上我。”
会议室门前李明亮抬腕看了下手表,觉得不能在等了,决定推门而入。 这时,手机铃声响了。 是刘文:“师兄,快来,又收住一例类似病例。” 李明亮踌躇了一下,愤怒的朝会议室里投上一眼,转身离开。
急诊科
病人半卧着,接受李明亮的肺部听诊。 一旁的刘文介绍病情:“体温39.5,乏力,全身酸痛,咽痛,咳嗽,查体咽红充血,扁桃体无肿大,双肺呼吸音粗,可及明显啰音。和21床症状体征几乎一模一样。” 不说话的患者突然睁眼:“医生,我呼吸有点困难。” 李明亮和刘文对对眼神。
过道上
李明亮和刘文互相交谈。 李明亮:“我们去CT室调出他们的片子看看。” 俩人大步流星前进。
CT室阅片室里,影像科医生尹晓比对两个片子给李明亮和刘文看:“两个片子都呈现散在分布斑片状渗出影,磨玻璃影与实变影,病变内血管有增粗。唯一不同的,21床还伴少量胸腔积液。” 刘文补充:“从流行病学分析,两例患者都有野生物市场接触史。” 尹晓:“刚刚得到的消息,病人的检测报告,检出SARS冠状病毒高置信度阳性。” 李明亮表情凝重:“兄弟们,你们摊上大事了!”
医院食堂四个值夜班的医生聚成一桌吃饭。 李明亮:“现在关键是,我们反映的问题被领导压制,怎么办?” 刘文态度明确:“据理力争,不达目的,绝不收兵。” 尹晓:“当前最要紧的,是提醒科里的同事注意防护,小心传染,千万千万。” 一直不插话的重症医学科医生王博:“如果我们的担心会被证明是正确的,那将是一场巨大的灾难。因此,我们必须有所行动。” 刘文:“他们也没闲着。今天,林院长就带了几个科主任去了会诊21床。” 李明亮:“哦,有这事?” 王博:“不错,我们科田主任也去了。” 尹晓:“难怪一大早林院长问我要拍片资料。” 李明亮:“这是好事,至少他们开始重视这件事了。” 刘文:“可你知道他们的会诊意见是什么吗?——可防可控,不会人传人。” 陈主任打好饭,老远望见李明亮一伙在那儿交头接耳,似乎是有意的,离他们远远的,找了个位置坐下,这一幕却被李明亮看见了。 尹晓看看大家:“那下一步怎么打算?” 大家一起看着李明亮。 李明亮缓缓地:“过去,英国的警察每当发现有罪案发生,就会吹响哨子,用来警醒民众。我,会做那个吹哨子的人。” 刘文马上更正地:“不是我,是我们。” 王博:“没错,是大家。” 尹晓:“也算我一个!”
医院食堂洗碗池边,刷着碗筷的陈主任被突然冒出的李明亮结实吓了一跳。 李明亮笑嘻嘻地:“陈主任,你也来了?” 陈主任:“晚上家里不开锅,我家老太太决心要把减肥减到底,所以来这凑合凑合。” 李明亮:“昨天开会,什么情况?” 陈主任:“我带话给林院长了啊。他不出来见你,那就不关我的事了。” 李明亮:“不是,我问的是开什么会?” 陈主任:“科主任联席会,年终列会。” 李明亮笑笑:“陈主任领导中医科劳苦功高,肯定受表扬了。” 陈主任没好气地:“受表扬?不挨批就谢天谢地了。我们哪里比得了你们急诊科外科内科什么的,一个个财大气粗。你们伸伸手指头,比我们大腿还粗三分。” 两人洗好碗,在消毒柜里存放。 李明亮:“我听说,你今天也参加了会诊?” 陈主任脸上一红:“你又在拿我说笑了。领导哪里看得上我们几个老骨头?我们是小科室,人言轻微。人家是喝过洋墨水的。你们喝的是奶,挤出来的也是奶。我们吃的是草,挤出来的照样是草。怎么可能相提并论呢?” 李明亮:“你说的似乎有点道理。” 陈主任:“不过,我还真看过21床病人。” 李明亮有点意外地:“不是吧?那你同意我们病毒性肺炎,一种传染病的诊断吗?” 陈主任:“没有什么病毒、细菌。在我们中医眼里,只有风寒暑湿燥火,只有阴阳表里寒热虚实,只有辨证论治。你们说的传染病,在我们这里就是瘟疫。” 两人边说边走。 李明亮:“依你看,21床是什么情况?” 陈主任:“我看舌苔和脉象,厚腻腐苔,湿浊之象严重,是犯了六淫之寒湿之证。” 李明亮:“可有治?” 陈主任:“散寒除湿,避岁化浊,辅以补气、益肺,应该有良效。” 李明亮:“可以啊,陈主任,医院埋没了人才啊!” 陈主任谦虚地:“班门弄斧,班门弄斧而已。” 李明亮:“那你还不承认你去会诊了?干嘛那么谦虚?” 陈主任笑笑,尴尬地:“实话实说,我是偷着去的。” 李明亮不可思议的看他。 陈主任突然地:“哎,你知道咱们医院谁的官最大?” 李明亮:“林院长呗,他是一院之长。” 陈主任:“错!现在的公立医院实行党委领导下的院长负责制。” 李明亮开始明白了:“你的意思是。。。。。。” 陈主任圆滑地:“我什么意思都没有,我什么也没说。” 李明亮指着他:“我明白了。” 两人会心的一笑。
医院食堂外李明亮和陈主任分手,却在食堂外的小路上遇见刘文。 显然,刘文是在这里等他。 刘文:“跟我走。” 李明亮:“去哪?” 刘文:“去找院长。” 李明亮更正地:“不,找书记。”
医院停车场一辆公务车驶出车位,顺利通过关闸口,却在停车场门口意外的被刘文、李明亮拦停了。 车窗玻璃缓缓落下,坐在副驾驶位子上的医院党委书记抬头,一张脸横眉立目,不怒自威。 李明亮自包里拿出一沓资料,口中努力地解释着什么,递给书记。通过书记反光的眼镜片,可以依稀分辨资料抬头写着:几例不明原因发热患者的调查资料。 书记快速的浏览。一会儿,他空气凝重地:“小王,马上通知林院长和所有院班子成员,立即到第一会议室召开紧急会议。” 病房走廊李明亮掏出手机,在微信群里编辑信息。 少顷,李明亮左指轻点,发出信息。 粗略可见微信里有“海鲜市场确诊7例SARS,注意防范”字样。 第二医院坐在办公室对着电脑写病历的年轻医生听到桌上的手机响动,漫不经心的收看信息,瞬间,他的脸绿了。
饭店满桌子坐着人,桌上山珍海味,美酒佳肴,应有尽有。满脑肥肠的客人们高声喧哗地碰杯。 一名体态臃肿肥胖的中年女人夹一筷子肥肉塞入嘴里,嘴角立即溢出一溜腻油来。 一名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匆匆看一眼手机,一只手即刻举起了酒杯。
超市一名女士乘着电梯上升,脖子上吊着手机,身后是熙熙攘攘的购物人流。 女士认真地翻看手机信息。
酒吧DJ响起,俊男美女们在舞池里尽情摇摆,时而爆发几声女生的尖叫欢呼。 吧台上,有人搁在桌上的电话“滴滴”在响。
呼吸科护士站正在举行例会——每天的交接班仪式。 医生和护士围绕办公桌站成两排,在听李明亮说话:“。。。。。。显然,我昨晚值班收入住院的3例肺炎病人,和前一天急诊科收治的几例不明原因发热患者,异曲同工,他们感染的都是同一种病毒同一种病。正如我在给我同学群里发布的消息一样,是冠状病毒感染,但不是我之前所说的SARS。目前,上海市公共卫生临床中心已经收集到患者的样本,正在对病毒进行分型。” 医护们面面相觑,开始有人小声嘀咕。 陈欣憋着一股气:“说完了没,吓死本宫了!” 同事们哄然大笑。 凌主任:“病毒怎么命名,还有关于病毒的特性和传染性,还有待进一步研究。国家卫健委已经派出专家组,下午可以抵达武汉,对这些课题调查和研究。现在我宣布,即日起凡是收入我们科里的类似患者都要采取单独的隔离措施。因此,有必要提高医护的防护。医生护士、患者及其家属必须佩戴口罩帽子。”
会议室参加会议的科室主任们鱼贯而入,戴着口罩的凌主任、董主任和陈主任,三个人在人群中很显眼的也入了座,最后是林院长领着领导班子坐下。 林院长凌厉的目光一一扫过众人,最后落在凌主任身上:“这是在开会,你们戴着口罩像什么话?” 会场气氛立即紧张起来。 凌主任试图缓解尴尬:“作为医务工作者,上班时间佩戴口罩,似乎并无不妥吧。” 林院长:“现在面对的不是患者,是一群健康的单位同事。” 董主任打着圆场:“现在出现不明原因肺炎,从专业角度看,佩戴口罩可以起到预防的作用,无可厚非。” 林院长不客气地:“不要和我谈专业,专业的东西我不比你们差。” 林院长眼看大家:“你们都把口罩拿下吧。以后,也不提倡戴口罩,以免引起外界的猜测和麻烦。” 陈主任不说话,很配合地摘掉口罩。 林院长:“这就对了嘛!” 凌主任和董主任对视一眼,不是很情愿地拉下口罩,露出另外半张脸来。 林院长:“这次会议内容,主要是讨论李明亮的问题。他是呼吸科的人,凌主任,作为呼吸科主任,你怎么放任下面的医生在网络上散布不实信息?这是无原则、无组织纪律的行为嘛!不明原因病毒性肺炎,目前还没有人传人的证据,这是经过上级组织认定了的结果,怎么在他手里就成了非典?这不是谣言惑众吗?这不是制造恐慌吗?谣言满天飞,毁掉的是整个城市的经济和民生,是我们难以承受的重。我要求各位管好自己的嘴,管住自己科里的人,还有家属。请大家站在讲政治的高度,顾全大局,保守秘密,遵守纪律,不信谣,不传谣,对于已犯错误的同事,比如李明亮之流,要约谈,要训诫。如果不想被处理,如果还珍惜这份工作,那就请他闭嘴。” 凌主任默默地听着。
会议室会场中央就座着医院领导,他们头顶上滚动着“武汉第一医院肺炎疫情布置会”电子屏。 林院长正在发表谈话:“以上,是医院应对这次疫情的布置情况。自从我院接诊了几例肺炎病例以来,某些医务人员唯恐天下不乱,造谣生事,危言耸听,通过多种形式,向外界散布一些不实言论和虚假信息,给社会造成一定的恐慌。” 林院长出示一份通报给大家看:“这是市卫健委发布的权威通报,‘近期部分医疗机构发现接诊的多例肺炎病例与华南海鲜城有关联,已发现27例病例,其中7例病情严重,但未发现人传人现象,未发现医务人员感染’。” 林院长扫视着下面的听众:“在这,我要提醒那些别有用心的同志,及早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不得妖言惑众,不得信谣传谣。对那些执迷不悟,仍不悔改的人,医院保持下一步处罚的权利。” 李明亮在人群中搜寻,没有发现刘文。 呼吸科
李明亮打着电话:“怎么没见你去开会?” 刘文很直接:“我不去。听台上那些官僚空喊口号,谎话连篇?” “好吧。”李明亮敲开主任办公室房门,凌主任正襟危坐,示意他坐下。 凌主任:“明亮,让你来,希望你有个思想准备。”他思考着措辞,“为了平息事态,也为了对上面一个交代,医院暂时停止你的执业,并且让你写一份深刻的书面检讨。” 李明亮:“什么?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给我个理由先?” 凌主任:“在网络上发布谣言,给社会造成不良影响,导致有可能的恐怖和动乱,这就是理由。” 李明亮冷笑:“好大一顶帽子,好一个冠冕堂皇的罪名!” 凌主任:“现实就是这么残酷。” 李明亮激动的:“什么未发现人传人现象,满嘴跑火车!我想请问一下,那怎么解释38床和40床因为聚餐相继发病住院的事实?” 凌主任等他发泄完:“明亮,我理解你的心情。林院长是什么医学背景?他是病毒研究的权威,他在国内国际著名的的医学杂志上发表过二百多篇论文,是有一定知名度的专家。你要挑战他,现在还没有把握。” 李明亮:“我说的是事实。” 凌主任:“事实存在于人们的心中,只不过不说出来而已。明亮,我们不但要善于斗争,还要学会如何斗争,学会在斗争中怎么样保护自己。如果因此被暂停执业或吊销职业资格,斗争就失去了意义了。”
护士站前李明亮有些失落地走在过道上。迎面两个高大魁梧的警察朝他走来。 陈欣睁大着一双眼,吃惊地看着。
会议室这里正进行一场激烈的学术交锋。 董主任:“。。。。。。病人的情况符合急性间质性肺炎的诊断,我认为激素应该用,而且要早用、足量用。” ICU梁主任:“我持反对意见。这是由感染导致的多器官损伤,应该启动以重症医学为主导的治疗方案。患者因为体位改变,氧合指数得到很大改善,没有理由要加大激素的用量。” 凌主任:“03年的非典,大剂量运用激素导致的后遗症,众多患者遗祸至今,甚至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其中痛苦难以言表,这是前车之鉴,不可不察啊!” 董主任:“乱世必用重刑。当下是抢救生命为第一要务,副作用、后遗症之类的,还是其次的。” 林院长:“刚才各位科主任各抒己见,畅所欲言,我看很好嘛!学术交流允许百家争鸣,有分歧有争议也是正常的嘛。刚才我在会前传达了院领导关于此次疫情布置会的指示。我还想听听,比如说你们对目前的防控措施、治疗措施有没有更好的建议?” 他看看大家:“谁来说说?” 陈主任畏畏缩缩的,欲言又止,却被林院长看见了。 “陈主任,你有话要说?” 陈主任小心翼翼地:“是不是对疫情病人引入中医中药治疗?” 林院长严肃的:“你有把握吗?”他故意拿眼瞟了瞟周围的人,引起有人轻轻的嘲笑。 林院长摆摆手:“我是从来不看中医的。” 陈主任顿时耳根子红了,语塞地:“个人浅见,个人浅见哈!”
急诊科病房里,38床患者迷迷糊糊睁眼,看见有个医生站在自己身旁近距离的审视自己。 医生带着口罩,看不清他的脸。他说话的声音也是陌生的:“你醒了?觉得怎么样了?” 患者挣扎着想坐起,被他劝阻。 患者:“烧还没退下来,头痛得厉害。” 医生细声细语地:“别急,我给你搭搭脉。” 38床伸出胳膊,医生的三根手指搭在了他的手腕。一会,医生:“看看你的舌头。” 医生仔细地观察他的舌苔。 38床有气无力的:“医生,我这是什么病,确诊下来了吗?” 医生拍拍他的肩膀,示意褒扬,然后送他手臂进被窝。正要说话,忽然从隔壁传出一声呼唤:“医生,医生!” “不用担心,好好休息。”医生飞奔而去。
急诊科40床病房,患者坐起床头,撕扯着身上的各种管子,嘴里含混不清地叫着:“医生,医生!” 刘文和医生擦肩而过。 刘文意外地:“陈主任?” 陈主任讪讪地:“哦,我过来看看,过来看看。” 40床呼呼喘着粗气,手指胸前:”这里憋得难受。“ 刘文:”快,立即通知ICU!”
ICU门口重症监护室的自动门开,里面匆匆闪出几名医护人员,接过平车上的40床进去了。 刘文在后面喊话:“王博,小心防护,注意隔离!” 王博冲背后打着“OK”的手势。
刘文家刘文下班进屋,朝里面喊:“萌萌。” 周萌萌应声出来:“老公,你下班回来了。” 刘文换鞋,周萌萌接过他脱下的外套。 刘文:“做饭了吗,饿死老子了。” 周萌萌:“还没呢。” 刘文:“你不是休息吗今天?一上午干嘛去了?” “你猜。”两人进来客厅,周萌萌倒杯开水给刘文。 刘文一屁股坐到沙发上:“这段时间尽量不要外出。” 周萌萌搔首弄姿地:“你快猜。” 刘文:“你还是直接告诉我吧。” 周萌萌笑了:“笨猪!女生三件事,逛街、美发、美甲,这都没听过?” 刘文倒也实诚:“我还真没听过。” 周萌萌:“气死老娘了,难怪我妈不让我找个医生做男朋友,你实在是无趣得紧。”她走了几个猫步,回身:“我这件新买的大衣,不好看吗?” 刘文这才专注地看她。 眼前的周萌萌化了淡妆,上身穿着黑色的吊带衫,看上去十分性感。再配上一条紧身的牛仔裤,曲线玲珑,婀娜多姿。 刘文:“做了头发,美了甲,配上这大衣,确实很漂亮。不过周萌萌同志,咱们医院护士仪容仪表条例是怎么规定的?‘不得浓妆艳抹,不得佩戴耳环、戒指、手链手镯,不留长指甲涂有色指甲油’,你违反了几条?” 周萌萌:“刘文同志,可你别忘了,我今天不上班,休息。” 刘文:“好吧!明天上班,记得把指甲油洗了。” 周萌萌:“知道了!”她有点索然无味地,“想吃什么,我做去?” 她转身进去厨房,又回过头来:“一个坏消息,想不想听?” 刘文:“说。” 周萌萌:“中医科陈主任,感染了肺炎,今早自己要求住进感染科隔离病房。我听他们科里一个姐妹说的。” 刘文感到意外地:“怎么可能,前两天还好好的。” 周萌萌:“是真的。不过据说,陈主任怪怪的,拒不接受输液治疗,只服自己开出的中药汤剂。” 刘文:“这老头,除了谨小慎微,还脾气古怪。” 周萌萌:“这事,要不要和你师兄通个气?” 刘文懊恼的:“李明亮?单位暂停了他的工作,正烦着呢,就不要再打扰他了。”
刘文家门铃响,正在厨房做饭的周萌萌去开门。 门口站着李明亮。 周萌萌:“亮哥,说曹操,曹操到。” 李明亮进门,反手关上:“又说我坏话了吧。” 周萌萌:“没有。” 李明亮不怀好意地:“美女,赏口热饭呗?” 周萌萌开着玩笑:“亮哥,你这空手拜客,不合规矩吧?” 李明亮冲她诡秘一笑,早有准备地:“肖战的演唱会门票,要不要?” 周萌萌:“我不信。” 李明亮伸手入怀,掏出一张黄色的票,扬了扬:“我托一朋友买的,好说歹说,死乞白赖的,你爱要不要。” 周萌萌几乎是跳起来,尖叫着,要去抢票,李明亮灵活地闪过一边,进了客厅。 周萌萌急得在后面喊:“肖战是我的,谁也别跟我抢!” 一直在客厅里沙发上坐着看电脑的刘文歪起头看过来:“你妈来了也没见你这么兴奋过。” 李明亮:“就是就是,你这样把刘文置于何地?” “肖战是我的,刘文也是我的。”周萌萌追上来,一把夺去李明亮手上的票,心里格外的高兴:“亮哥,我给你整两个好菜去!” 刘文和李明亮相视大笑:“这败家娘们!”
刘文家三个人坐成一桌,推杯换盏,酒过三巡,相互有了几分醉意。 李明亮舌头打着结:“万万没有想到,我一个当医生的,会因言获罪,差点就进去了。” 周萌萌接过话匣:“进去就惨了。” “一点都不惨,”刘文脸红脖子粗,圆睁怒目地,“大文豪鲁迅说过,真正的勇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师兄是勇士,是白衣战士,是真正的英雄,就是进去了,也要抗争到底!” 李明亮:“英雄谈不上,所谓医者仁心,疫不容辞,只不过是尽一个医生该尽的责任而已。” 刘文:“师兄,有什么具体的打算?” 李明亮:“还没想好。如果换作是你,你想怎样?” 刘文想都不想,目光炯炯有神:“找院长,找卫健委领导,哪怕是找到党中央,总有说理的地方!”
李明亮家李明亮关注着网络上的疫情资料,被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打断。 电话那头是尹晓:“师兄,中医科陈主任不幸感染,已经收入隔离病房。耳鼻喉科童山前天给一发烧病人看扁桃体,今天出现发烧、咳嗽。我给他们做了肺部CT,发现情况异常,应该也是感染了。” 李明亮差点跳起来:“这不是人传人?国家疾控中心已经启动2级应急响应了,我们的领导们还在无动于衷、安之若素!” 尹晓:“是啊,情况已经十分严重了。再不采取措施,疫情就要失控了。” 李明亮这时看了一下手机:“等等,我接个电话先。” 他点接一个陌生号码打进的电话。 对方:”李明亮吗,我是伍国锋。“ 李明亮诧异地:”伍书记?”
行政楼书记办公室,伍国锋举着话筒,语气低沉有力:“看来你是对的,真理站在你这一边。明天回来上班吧。” 挂断电话,伍书记思索着,踱起步子。
感染科陈主任在打一套不紧不慢的太极拳。 穿着防护服的护士领着同样全副武装的刘文进来:“陈主任,刘文医生来看你来了。” 陈主任继续打拳:“刘文,好小子,我就知道你会来。” 刘文站在那儿:“还好,不是SARS,所有的病例都不是。” 陈主任看他一眼:“不错,防护升级了,应该这样。” 刘文:“说吧,你肯定有话要说。” 陈主任:“我是被转到ICU的40床感染的。” 刘文:“怕吗?” 陈主任停下来:“我不怕。林院长说我们中医科的不行。古有神农尝百草,这次我要以身试药,我要自己给自己治病。治不好,我认命。治好了,为我中医中药正名。” 刘文:“所以,你深入病房,查看病人,收集资料,研究治疗方案?” 陈主任去病床旁拿一条毛巾擦手:“唯有如此,我才能获得第一手真实资料。佛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我已经针对每一个病例提出辨证论治,并且把它们整理成了一点资料,放在我办公桌的抽屉里。方便的时候你去拿出来,以备不时之需。” 刘文:“陈主任,家人怎么样?” 陈主任:“没事,自从那晚之后,我没回家,就住在值班室。”他自顾自的又说:“我老陈头一辈子做事小心谨慎,唯唯诺诺,被人看不起。这一次,我是豁出去了。” 刘文重新审视着眼前这个人,没说话。 陈主任忽然:“刘文,你回去吧。” 陈主任高昂起头:“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 气氛突然间变得压抑和沉闷,刘文感觉到一股悲壮意味。
重症监护室隔离病房里,出奇的安静,一开始只有监护仪发出的轻响,一会儿,尖锐刺耳的警报声超过了刚才的声音,并以更加强烈的频率发出。 正在巡视病床的周萌萌立即呼叫:“王博,隔离病房呼叫,发现病人异常!” 周萌萌迅速查看病人的情况。 王博闻讯而来:“怎样?” 周萌萌:“脉搏氧下降至80%,血压降低,心率110.” 王博查看呼吸机、监护仪,看见病人胸廓剧烈起伏,突然大喊:“立即启动抢救程序,通知其他医护,马上开展体外膜肺氧合救治!” 病房自动门洞开,医护人员涌入。 有人喊:“来不及了,立即肾上腺素静注,人工心脏按压!” 大伙儿骚动起来。
重症监护室科主任用听诊器听诊完病人,低声地:“抢救无效,患者死亡。” 医护们悄立不动。
洗手池边周萌萌在流动洗手池上洗着手,王博从她身旁经过。 王博:“这是我们医院第一例死亡的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病人。” 周萌萌:“新型冠状病毒肺炎?” 王博:“对,今天确定的,病原体是新型冠状病毒。” 王博距她不远,脱下一层厚厚的防护服,看得到里面的衣服湿漉漉的:“注意防护,同志。”
学术厅多媒体学术厅里鸦雀无声,全院的护理人员在这里刚刚举行完一场培训教程。 会场中央的电子显示屏,里面是护士穿戴隔离衣和防护服的视频。 培训结束,学术大厅的灯亮了。 护理部主任站在台上:“下面现场演示:穿防护服。哪位姐妹愿意上台来给大家示范一下?” 周萌萌举手:“报告主任,样子太丑,我不去!” 距她不远的陈欣神补一刀:“报告主任,样子不但难看,而且很吓人,我不是不去,我是不敢去。” 大家伙儿哄笑。 周萌萌:“你们笑什么?我说的是事实。防护服存在设计缺陷,他是统一规格制作,不是量身定做,女孩子穿上显得过于宽大、肥胖,甚至是臃肿,不仅影响美感,而且影响实用性,妨碍实际操作性的工作。” 护理部主任也笑了:“你说的也有道理。不过,穿防护服是为了保护医务人员的生命安全,不是为了展示美的。好啦,你的意见不错,我会向有关设备生产厂商建议的。” 大家又笑。 主任:“谁来台上演练一下穿防护服?” 张嘉颖响亮地:“我来!”
呼吸科治疗室里,张嘉颖负责配制药水,陈欣负责将配制完成的药水收集在治疗车上,再送去每个病房实施治疗。 张嘉颖帮忙清点药水,堆放好。 陈欣:“我来吧。”说着,剥了个奶糖含在嘴里。 张嘉颖:“没事,我帮你,反正我今天最后一个班。” 陈欣嚼着糖,口中含混不清地:“过几天是你出嫁的日子,你瞧瞧,我都忘了。” 张嘉颖美滋滋地:“对啊。明天好好睡他一觉,把上一个晚班亏的觉补回来。改天再去订婚纱,然后回老家做最美丽的新娘。” 陈欣:“羡慕嫉妒恨!” 张嘉颖:“你也可以啊。赶紧的,找个好人家。” 陈欣撇撇嘴:“没人疼,没人爱,单身狗一枚。” 护士长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一旁:“活该你单身!除了吃,你还懒,干活能利索点么?” 陈欣跺跺脚:“护士长,你又批评我!” “批评你有错吗?有些人,我从来不批评。”护士长看看张嘉颖。 陈欣撅起嘴:“偏心鬼,喝凉水。” 护士长用力的吸吸鼻子:“什么味?”她看着陈欣,“榴莲味的,我没猜错吧?” 陈欣:“护士长一定是属猫的,什么都逃不过你眼睛。” 护士长:“再不改改这个臭毛病,没人敢要你。” “哼!”陈欣一拧身,推车走开。 护士长:“这次护理部给你特批20天的婚假,够了吗?” 张嘉颖:“够了够了,谢谢你了护士长。” 护士长:“谢什么,一线护士那么辛苦,应该的。对了,婚事筹备得怎么样了,有没有什么困难?” 张嘉颖:“没有了。” “那就好。”护士长麻利的收拾了一下台面,“在老家好好的,享受幸福时光。”
发热门诊刘文接诊完最后一个病人,来到洗手池边洗手,开窗,打手机。 刘文:“师兄,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李明亮的声音:“哪儿那么多废话,两个都要听。” 刘文:“第一个,确定病原体为新型冠状病毒;第二个,我院首例病人死亡。” 李明亮:“这些我都知道。没了?” 刘文:“就这些。” 李明亮:“你这算是什么好消息。医院目前没有病毒试剂盒,需要将高度疑似样本送到国家指定的检测机构进行病毒分离和核酸检测,检测结果出来还需要时间。可是,疫情经不起这么久的等待啊。” 刘文:“可不是嘛,我今天坐诊发热门诊,看了50多号,全是发热、咳嗽的。里面多少新冠肺炎病人,我说不清楚,钟南山老爷子也表示不清楚!” 李明亮:“所以,我们还得为疫情鼓与呼,甚至是上书国家卫健委,把这个病种纳入传染病,再按传染病的程序规范防范治疗。” 刘文:“武汉其它医院的同仁已经尝试在做了,相信很快就有结果的。哎,不说了,看病了。” 刘文挂机,返回座位,诊室的门开了,导诊护士带着一名病人进来。
呼吸科正在病房巡查的李明亮听着电话,眼睛透过走廊的玻璃窗,看见一个病房里,患者和家属有说有笑,谈兴正浓。 李明亮不动声色的进病房。
呼吸科病房家属看见医生走来,马上缄口不语了。 李明亮:“各位,护士没有交代过吗,一般情况下谢绝家属探视,病人和家属一律必须佩戴口罩?” 家属一:“医生就是爱吓唬人,有这么严重吗。” 家属二急忙乱戴一气口罩。 李明亮纠正他的戴法。 他回头对患者:“大爷,你也把口罩戴上。” 患者仔细看着李明亮:“我认识你,你是李医生。” 李明亮点头:“现在好多了吧?” 患者:“好多了,就是喉咙还有点痛。” “我给看看。”李明亮一手举着手电筒,一手用压舌板,仔细查看患者口腔。 “没事的大爷,比昨天好多了。多休息,按时服药。” 李明亮交代着。
护士站李明亮经过这里,老远看见陈欣躲在门口给他招手。 李明亮走过去:“干嘛呢,鬼鬼祟祟的?” 陈欣喝着一杯奶茶:“奶茶有好多品种,有黑钻、有珍珠、还有薯芋的,我就喜欢黑钻的,里面有红糖,超甜。”她塞给他一个橘子,“别让护士长看见了,不然又得挨骂了。” 李明亮收下橘子,悠悠地:“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陈欣扑哧笑了:“怎么了你,兽性大发的?” 李明亮急眼:“说什么你?” 陈欣笑得更开心了:“我错了我错了,是诗性大发。” 李明亮:“唉,举世皆浊我独醒啊!” “又来了。”陈欣剥了一瓣橘子送进嘴里,又撕下一瓣往李明亮口中塞:“塞不住你的牙!” 李明亮低头躲开,示意她的手:“你确定你的手是干净的?” 陈欣故作生气地:“洗了,保证毒不死你。” 李明亮这才睓脸过去,咬过橘子。 李明亮:“真甜。小姑娘人美,心好,关键是你的吃的我喜欢。” 陈欣亮白眼:“油腔滑调!差点我就信了。” 李明亮:“不闹了,干活去了。” 陈欣轻轻地:“快滚!” ICU医生办公室里,王博端坐,从自己腋下抽出一只体温计,在面前独着体温:36.8度。 王博归位体温计,洗手,脱帽,摘口罩,脱工作衣,完成这一连串的动作后,她就下班了。 她的身影出现在科室下班的洪流中。
王博家王博胸前捧着即将换洗的衣服走进浴室,她打算洗个澡。 她感觉头有点痛,用手拍拍自己的脑门。 她刚脱下一件毛衣,忽然喉咙一堵,急忙对着马桶一顿呕吐。 她膝下一软,眼冒金星,身上一点劲都使不出来,双手伏在马桶盖上。 她勉力的使出右手,取来柜子上的手机,赶紧按键。 她有气无力的:“梁主任,我可能被感染了。现在浑身无力,很难受。。。。。。” 对方:“你在哪儿?别急,我马上派人来接你。”
小区里王博步履艰难地走下电梯,用光全身力气推开入户大门,脚步踉跄地缓缓行走在小区。
小区门口两个保安懒懒散散守在门口,漠然地交谈着什么。 脸色苍白的王博坚持走到这,当她望见门前一部医院救护车,同事们冲她打着招呼时,再也挺不住了,扑地摔倒。 两名同事从救护车里拉来一辆平车,快速奔向王博。
急诊科王博抬眼,看见几双关切自己的眼睛。 刘文松了口气:“王博,你可醒来了!” 王博点点头。 柳婷:“王医生,你高烧了一天一夜,谢天谢地!” 王博想抬手,可根本动不了,她求助地看着刘文。 刘文:“是不是全身极度无力?那就别动。护士马上就给你换药水了。” 王博虚弱地点头。 刘文:“对了,刚才你老公来看过你了。我担心传染,让他先回去了。有什么事,有我们呢。” 王博感激的眼神。
余秀萍家余秀萍丈夫下班回家,刚踏进家门,看见鞋柜上方搁着个用过的口罩,心里正纳闷,女儿小跑过来:“爸爸,妈妈回来了,正在做饭呢。” 余秀萍丈夫:“是吗,那今晚咱俩又口福了。” 余秀萍把最后一碗菜端上餐桌:“吃饭吧。” 丈夫起疑心地:“今天怎么了,回来那么早?” 余秀萍:“哪那么多废话?” 女儿迫不及待地吃菜:“嗯,妈妈做的菜好吃。” 余秀萍给孩子夹菜:“多吃点。” 丈夫低头扒饭,想想还是不对:“我刚下班回来的路上,看见很多人戴上了口罩,也不知怎么了。” 余秀萍:“你不看新闻的吗?” 丈夫:“咱平头老百姓,哪有心思管国家大事?能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就行了。” “武汉闹肺炎呢,会传染,小心着点,没事别出门。”余秀萍举手指指柜子,“我在大药房买的口罩,搁柜子上呢。平时八角,现在二元一只。你们出门记住一定戴着。” 丈夫:“二元一只,这么贵!你是护士,不能从医院带点回家?” 余秀萍严肃地:“医院的口罩是给临床一线的工作人员用的,怎么能随便往家里拿?何况,这是应急物资,调配使用有严格的规章制度?” 丈夫不满地:“就你讲原则。” 余秀萍:“不讲原则,你知道护理上要出多少医疗事故和人命吗?” 丈夫自知理亏地:“好好好,你说什么都是对的。” 余秀萍:“我这次回家,拿点换洗衣服,以后要在单位住上一阵。你们在家好好的,尽量不出门,不聚会。” 丈夫急了:“你还真把医院当家了?” 余秀萍也急了:“不是家不家的问题,现在疫情严重,是职责所在,是义不容辞。” 丈夫争不过她,可又心有不甘:“那得多久?” 余秀萍:“不知道,看情况,等疫情结束,或者是告一段落吧。” 丈夫索然无味地:“就你忙!”
余秀萍家卧室里,一番久违的激情过后,丈夫趴在余秀萍身旁,睡了。 余秀萍想要起身,被丈夫压着肩膀,用力推开,丈夫醒来。 丈夫警觉地:“你想干嘛?” 余秀萍下床:“我去洗洗。” 丈夫一听就来气:“洗,洗,洗个毛线!” 余秀萍走开几步又返回:“范大成!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安的什么心。今天可是危险期,万一中枪你就死定了!” 丈夫一骨碌爬起:“我们是合法夫妻,可不是西门庆和潘金莲。做这种事是受法律保护的。” 余秀萍:“和我讲法律?那你知道吗,妻子是有权利拒绝夫妻生活的。如果违背妻子意愿,我可以告你婚内强奸的。” 丈夫:“可是国家鼓励公民生育第二胎,中枪了就生下来,你跟我扯这个!” 余秀萍瞪着他:“现在是非常时期,你让我怀宝宝?你心心念念的,就只有这个?” 丈夫气急败坏地:“知识分子就是屁话多!我他娘的太倒霉了,上辈子不知造了什么孽,摊上个护士当老婆!” 余秀萍气坏了,上去撕扯他:“嫌弃了是吧,得瑟了是吧,你想怎么样呢,你说,你说!” 丈夫不敢还手,只好用被子蒙了身子。 余秀萍站在那儿浑身抖着。 呼吸科医生们办着公,偶尔响起李明亮的一两声咳嗽。 李明亮专心致志地写着病历。 李明亮连续的干咳。 李明亮警惕的起身,往腋下插了根体温计,走进办公室的卫生间。 卫生间里,李明亮神情激动的读出他的体温:38.3。
CT室尹晓将李明亮带到一个偏僻的角落:“结果出来了,片子有问题,4个地方!” 李明亮心里“咯噔”一下。 尹晓:“刚刚ICU的王博结果也出来了,和你一样。” 尹晓欲言又止:“赶紧办住院吧?” 李明亮一怔。
病区凉亭里,李明亮打着电话:“喂,迎雪吗,我可能。。。。。。感染了。” 对方:“什么?” 李明亮:“不过,我现在情况还好,你不用担心。” 电话那头抽泣声。 李明亮:“我始终认定这是一种传染病,会人感染人。因此,我决定在医院住一小段时间,很快就恢复了,就马上回家看你。” 对方:“我想看看你。” 李明亮:“你千万别来,千万千万!在家关照好孩子,还有咱们爸妈。” 电话里头在哭泣。 李明亮:“好了,不用担心我。挂了。” 李明亮握着手机,站在原地思忖着,许久离去。
第九医院付迎雪木立着,手握电话,以手抹泪。 同事们奇怪的瞥她。
急诊科董主任和科里同事正查房。 董主任询问王博:“还好吧?” 王博:“胸前豁然开朗,舒服多了。” 董主任:“给你采用的是激素冲击疗法。” 刘文安慰地:”很快没事的,目前来看,连续三天体温正常,一切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急诊科半夜里的病房静悄悄。 随着一阵子剧烈的咳嗽之后,王博翻身半坐,大口喘气。 王博按下床头的呼叫铃。 值班医生和护士很快赶来。 王博上气不接下气地:“呼吸困难,剧烈咳嗽,胸痛。我估计,是并发心包炎了。” 医生:“明白,我马上安排。” 柳婷:“王医生,别着急。” 医生护士急急忙忙出来病房。 隐隐约约是柳婷的声音:“彩超室吗,急诊科床旁彩超和心电图。。。。。。情况不太好,人快不行了。。。。。。” 王博心里一紧张,眼泪就上来了。 她挣扎着拨出电话,哽咽地:”。。。。。。老公,我不行了。。。。。。”
急诊科两名身上背着喷雾器的护士对病区消完毒,来到过道上。似乎是心有灵犀,两人配合默契地嘻嘻哈哈打闹了一会儿,正好被经过的护士长看在眼里。
急诊科护士办公室,虽然隔着一层口罩,大家依然可以感受到护士长一股火药味:“工作时间,勾肩搭背,打打闹闹,像什么话?莫雯,你的防护服护目镜穿戴不符合规范,很容易招致病毒感染。我平时是怎么教你们的?疫情培训课堂我是怎么要求的,都忘了?” 护士长侧头,劈头盖脸地:“还有你柳婷,上午抢救王博医生之前,你说什么来着?什么叫病人快不行了?如果有家属在现场,如果患者不是我们医院内部职工,弄不好就是一场医疗纠纷,那是要惹上官司的!” 护士长对那几个颇不以为然的面孔:“我不是在这危言耸听。平常我严格要求你们,要你们规范化操作,是在保护你们。你们不听,将来的工作中迟早有一天会付出血的、甚至是生命的代价的!”
急诊科护士值班室,柳婷撅着嘴,对桌上的饭菜看都不看一眼。 一旁的莫雯倒是细嚼慢咽的吃着。 莫雯:“别生气了,吃饭吧。” 柳婷愤愤不平地:“我怎么这么倒霉,每次都被她骂!” 莫雯心平气和地:“话又得说回来,护士长也是为了我们好。这次疫情,医护人员感染率那么高,就是因为防护没做好。” 柳婷:“我是上辈子欠了她的还是怎么的,处处针对我,专门和我过不去?我真看不惯那副盛气凌人、嚣张跋扈的样子。凭什么呀?欺负我们合同工没编制还是怎么的?自己心情不好,气往我们身上撒,柿子专挑软的捏,有本事,把我辞了算了!” 莫雯吃惊地:“柳婷,可不能乱说!” 柳婷只管说她的:“动不动就教训人,一不高兴就骂人,叫她当护士长,我就是不服。什么护士长,就是一个不可理喻的疯婆子、死胖子、老女人!” 莫雯匆匆扒拉两口饭,走出去:“你慢慢吃。” 呼吸科普通隔离病房里,李明亮输着液,刘文悄声过来,迎面一个巴掌下去。 李明亮迎着一个手掌。两只手在半空停住,隔空拍一下。 李明亮:”今天几个好消息,几个坏消息?” 刘文:“世卫组织正式命名此次疫情为2019-nCOV冠状病毒。日本、新加坡等国家相继出现病例。市卫健委表示不排除有限的人传人可能。“ 李明亮:“事后诸葛亮,放他娘的臭狗屁!” 刘文:“不错,这屁是很臭。” 李明亮:“假如还不人传人,我、王博,怎么解释?” 刘文:“不要激动,好好休息,配合治疗。”他补充一句:“坚持战斗!” 李明亮:“必须的。你还欠我一顿武汉热狗。” 刘文、李明亮会心一笑。
呼吸科护士们肃立开会。 护士长:“鉴于肺炎患者越来越多,疫情严重,院内感染的医务人员也在不断增多,医院要求:一,即日起,所有科室工作人员取消一切休假,每天坚持上班。为了保证安全,要求每位职工每天一次自测体温并上报科室负责人;二,医院开展内部职工CT检查,排查新冠肺炎,今天是我们呼吸科了;三,科室工作人员需要提高防护,从今天开始,穿隔离衣,佩戴N95口罩。考虑到口罩手套成为紧缺医疗物资,从今而后由我统一发放到上班的个人。” 陈欣:“妈呀,是不是世界末日到了呀?” 护士们哄堂大笑。 护士长斥责地:“不要胡说八道!” 陈欣:“吓死本姑娘了!” 护士长大声地:”怕什么?非典有多恐怖?我在那会儿,年纪跟你们现在差不多,我都没有怕过。” 她转头吩咐旁人:“杜心悦,韩千寻,现在分发口罩。”
婚纱店赖贺在休息区一边喝着热茶,一边翻看时尚杂志。 他抬头看见未婚妻张嘉颖一袭漂亮的婚纱,盛装出现在旋转楼梯。 张嘉颖目不转睛的和赖贺对视,一步一步缓缓走下楼梯。 赖贺看呆了。
小吃店赖贺滚动着手机里的图片,指给张嘉颖欣赏。 图片里,身披婚纱的张嘉颖气质出尘,美若天仙。 赖贺不时地来一句:“漂亮!完美!” 张嘉颖:“你觉得好看,那就定这套了。” 赖贺:“你当家,你做主好了。” 张嘉颖:“还有,我觉得这家店的新娘化妆效果也不错,要不就选它了。” 赖贺好脾气地:“醒啊,都说了听你的。” 张嘉颖开心的:“那一会儿我就给他打电话,让他21日一大早给我化妆。” 赖贺:“然后做天下最美丽的新娘。” 张嘉颖微微一笑。 赖贺冲她挤挤眼:“来了来了。” 张嘉颖一愣:“什么?” 赖贺:“不用你打电话,他们已经发信息来了。” 张嘉颖这才注意到自己手机响了。点开信息栏,上面写着:医院今天新增病例102例,科里人满为患,大多数病人一床难求。医护人手不够,全面取消休假。幸好你先走一步。祝新婚快乐!龙菲菲。 张嘉颖举目四眺,但见窗外阴霾重重,不由得黯然忧愁。 第一医院刘文行色匆匆的行走在上班的路上。 他的画外音:“师兄,今天没有好消息,全是坏消息:一,国务院将新冠肺炎纳入法定传染病;二,钟南山院士明确提出新冠病毒人传人;三,武汉协和医院9名护士确诊;四,我们医院同一天5名医护感染,导致至少超过30名亲密接触者隔离,这其中绝大部分是医院同事。如今急诊科、发热门诊、呼吸科、重症医学科是重灾区,多个科室医护严重缺员,情况堪忧。”
呼吸科李明亮卧床,右指滑动手机,收看刘文发来的信息。 刘文画外音:“昨日,武汉市开启机场、火车站检测行人体温防控模式......”
门诊大楼前刘文步履匆匆。 李明亮的画外音:“这是迟来的爱。不过亡羊补牢,犹未晚矣,一切都还来得及。天佑华夏,天佑武汉!” 刘文超发热门诊方向赶去。
发热门诊上百名正在打着吊瓶的患者挤满了输液大厅,相邻的走廊上,数以百计的病人蜂拥而至等待就诊,人群中不时传出咳嗽声。 被无数患者包围的分诊台,里三层外三层黑压压的全是人头。分诊护士努力地扒开众人,大声叫着号,分流和疏导病人。 诊察室里,刘文和科里的医生们忙碌地工作着。
友邦大药房药房里排起了长龙,一大把一大把的口罩、酒精被顾客买走。
昌盛大药房排队的人群中,轮到一名中年男子购买口罩时,工作人员不知道谁喊了一声:“口罩只剩下20袋了。” 立即,后面的人流骚动起来。 有人高喊:“还等什么,抢啊!” 人们纷纷围上去,吧柜台上的口罩抢个精光。
仁心大药房许多柜子已被清空,一盒盒上面写着“奥司他韦”、“莲花清瘟胶囊”的药品从导购手上瞬间转到顾客手中。 顾客们一张张充满了焦虑的脸。
文化馆舞厅里,张嘉颖和一拨姐妹们正在加紧排练婚庆节目,舞蹈老师站在一旁指导。 舞厅中央的电子屏幕正播送武汉的疫情新闻。 张嘉颖留心关注着电视画面。
文化馆更衣室里,伴娘团的姐妹们还没换上常服,成员却似炸开了锅。 “什么,推迟婚期,你开什么玩笑?” “嘉颖,婚姻大事,岂能儿戏?” “嘉颖,你是不是疯了?” “那怎么行,赖贺会答应么?家长会怎么想?”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张嘉颖尽管诚惶诚恐,可她的神情是坚毅的。
张嘉颖新家屋里红辐高挂,张灯结彩。看得出,婚房刚刚布置好。 赖贺热情高涨地陪同张嘉颖遛完一圈,才发现此刻的未婚妻子脸色有些忧郁。 赖贺:“怎么了宝贝,你不开心?” 张嘉颖沉默,半响:“赖贺,跟你商量件事。” 赖贺:“不用商量了,我都听你的。” 张嘉颖认真的:“不,赖贺你听我说。现在肺炎疫情紧张,科里人员奇缺。我想归队支援,延迟结婚。” 赖贺倒吸了口气:“妈呀,这么大的事!” 张嘉颖注视住他,点头。 赖贺极速地思考:“请帖都发出去了,我怎么向亲友交代?我爸爸妈妈又会怎么说?” 张嘉颖郑重地:“所以,我才让你慎重考虑。” 赖贺埋头沉思:“等等,你让我想想。”
急诊科配药室里,柳婷漫不经心地和一名护士搭着话,等她端着治疗盘一出去,柳婷赶紧打开抽屉,在里面找到两袋口罩,瞅瞅四下无人,连忙揣进自己口袋。 护士长刚好进来看见了,她不动声色地退出。
更衣室下班了,护士们换下工作服,一个个出去了,房间里只剩下护士长和柳婷。 柳婷从衣柜里拿出包,挎上肩,打算出去,被护士长叫住了:“柳婷,等一下。” 护士长:“你包里鼓鼓囊囊的,装了什么?” 柳婷脸红耳赤地:“没什么。” 护士长:“没什么?我都看见了。你拿了多少口罩?” 柳婷知道抗不过了:“20只。” 护士长撑开巴掌:“拿出来。” 柳婷不情愿地交出口罩。 莫雯鼻子里哼着小调进来更衣室。 护士长严肃地:”口罩是紧急医疗物资,你怎么可以偷拿,莫雯,你给作个证。” 莫雯一愣。 柳婷嗫嚅地:“护士长,我拿点回家,给爸爸妈妈用。” 护士长:“那不允许。你让他们上街买去。” 柳婷:“街上断货了。” 护士长大声地:“对呀,科里也快没了。” 柳婷不服气地:“大家都往家里拿,为什么我拿就不行,不用小题大做的。” 护士长怒了,厉声地:“她们犯错,你也跟着犯错?还有谁,你告诉我?” 柳婷偏偏头,不吭声。 护士长:“我小题大做?你信不信,在未来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口罩是硬通货,有可能是人身出行的通行证?你知不知道,这二十只口罩可以拯救多少人的性命?” 柳婷委屈低埋下头。
住院大楼楼下柳婷和莫雯走在下班途中。 柳婷满脸的不高兴:“不就是几只口罩吗,兴师动众的,至于吗!” 莫雯埋怨地:“你也真是的,拿就拿了,做事那么不小心,偏偏让护士长逮着了?” 柳婷:“我哪知道这老女人这么厉害,眼睛贼溜!我上辈子欠她怎么的,每次都这么背!” 莫雯:“算了吧,事情过去就算了。” 柳婷咬咬牙:“好大的官威,好大的架势!真是看不惯!” 莫雯息事宁人地:“好啦。别生气了。” 柳婷:“糟老太婆,你以为你是谁,不就是一护士长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莫雯:“再小,也是她管着我们呢。” 柳婷发狠地:“大不了,我动动关系转科就是,实在不行,辞职不干了,老娘不伺候她了!” 莫雯看着她:“柳婷,你这样不好吧?” 柳婷一意孤行地:“就这么办。你等着,我现在就给我妈打电话。”
急诊科护士们正在开会。 护士长:“现在的形势急转直下,医院的防护设备库存量严重不足。口罩、手套、帽子、隔离衣、防护服、护目镜、防护靴、防护面罩、酒精、84液、已成为紧缺医疗资源。领导要求各个科室尽量节约使用。但是,就在形势如此严峻之下,还有人偷拿这些物资,以公济私,损人利己。”说到这,她狠狠地看柳婷一眼,继续,“这是绝对不允许的。为此,科里所有防护用品统一分配使用,口罩每天限领一只。请大家严格遵照执行。” 呼吸科中午休息时间,不值班的护士们在办公室自制防护面罩。在她们身前桌子上,原材料和半成品堆得小山似的。而角落的生活垃圾桶里,遗弃着她们方才吃完的方便面桶。 办公室外,凌主任和钟护士长一前一后巡视到这。 凌主任隔着玻璃望着里面那群姑娘:“姑娘们真是心灵手巧啊。” 护士长苦笑:“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凌主任:“防护服尽量留给护士们用。她们护理病人,还得取样,接触更多,风险更大,她们是巾帼英雄。” 护士长感激的:“谢谢,凌主任。” 凌主任感慨地:“哪有什么岁月静好,只不过是有人在为我们负重前行。哪有什么白衣天使,不过是一群孩子换了一身衣服,学着前辈的样子,治病救人,救死扶伤。”
大型超市超市侧门,一辆货车泊在门口,瞬间从车上卸下一大堆货物。工人们紧张的往超市里搬运货物,搬运车忙碌的穿梭。 超市里,导购员在日用品橱柜码着货。 超市里早已人声鼎沸,喧闹异常。抢购的人们大把大把的往袋子里塞着食品,一个大妈吃力地推着几包大米。
露天农贸市场路上行人匆匆,眉宇紧锁,似乎大事临头。 一名男子指着地摊上的西兰花:“这菜多少钱?” 卖菜大妈:“五块一斤。” 男子:“昨天不是三块一斤吗?” 卖菜大妈:“涨价了。现在的行情,一天一个价。”
火车站前天空飘起了小雨,一对戴着口罩的情侣拥抱分别。
急诊科余护士长拍打着巴掌,召唤各班护士聚拢。在她身边,站着几个全副武装身穿防护服的人。 护士长:“姐妹们站好了,请医务科黄科长讲话。” 一个高大的身影出列:“各位,发热门诊的蓝倩护士一早上班出现症状。据她回忆,昨天曾和你们科里罗华、肖芬、李慧有过无防护亲密接触。根据有关规定,医院对你们三位进行隔离观察14天。现在,请上述三位立即跟我走。” 罗华:“现在吗,一点准备都没有哎。” 护士长:“不用准备了,以免引起交叉感染。” 护士们目送三名同事被带走。
急诊科病房的走廊里加满了床位,病人们或坐或卧,有呻吟哀号的,有默不出声的,有来回走动的,偶尔急急忙忙走过一名护士,在床头换上吊瓶又离开了。 余护士长一路寻觅,在这找到正在巡视病人的董主任。 护士长:“主任,和你谈点事。” 董主任随她而行,听她说:“病人太多,科里实在腾不出床位了,护士是在超负荷工作。就在刚才,三个护士被感染带走隔离,护理上减员厉害。我怕再这样下去,护士撑不下去了。” 董主任:“是啊!眼下,核酸试剂不够,目前仅用于重症患者检测,大部分病人无法得到确诊。成千上万的病号,谁也无法辨别他是疑似病人,还是确诊病人,是流感病人,还是普通肺炎患者。我们科里医生连台转,还要轮流到发热门诊值班,也是不堪重负了。” 护士长:“给院领导申请报告,请求支援!” 董主任:“请示过了,只是,疫情如此严重,各科室同样面临类似的问题。他们也处境艰难。行政、后勤的人都已动员起来帮助临床一线人员工作,医院实在是无人可调配了!”
急诊科主班、副班、治疗班、消毒班、巡回班。。。。。。各班护士都在自己的岗位上忙碌着。 一声尖叫响过,护士郑萱蓬头垢面地冲出卫生间,一下跪倒在护士站外的过道上。一名护士抢上,扶住郑萱。郑萱“哇”的哭出声来。 董主任和余护士长目睹了这一幕。 护士长含泪地:“她的父亲是晚期肺CA,约好上个星期择期手术。我们医院成为发热病人定点医院后,许多诊疗科目暂时停止。不能提供手术,自己女儿单位也安排不了,父亲心理压力、打击都很大,病情危殆。看她样子,应该是她的父亲快不行了。” 董主任动容地:“当下,武汉所有医疗资源都用在了肺炎疫情的防治,可知疫情的极其严重。我们在治病救人,防疫抗灾,可我们,连自己的亲人都保护不了!” 郑萱流着泪,向着过道的东北方,慢慢的叩了三个响头。 郑萱哭泣着:“爸爸,女儿不孝无能,我在救别人,却救不了你。对不起!”
火车站购票窗口前人山人海,排队长龙摩肩接踵。 轻装上阵的张嘉颖出现在人群中,脸上颇有风尘之色。 她着急地望着没有尽头的队伍。 她突然拔开众人,冲到窗口:“请问还有开往武汉的列车吗?” 售票员奇怪地看她一眼,冷漠地:“最后一班,票卖完了。” 等待购票的人们忍无可忍的神态。 张嘉颖内心思忖着,忽然从贴身包包里拿出一本护士证:“大姐,我是从武汉回来的一名医院护士。现在武汉疫情严重,人员吃紧,我要返回去工作。拜托,能不能安排一下,让我上火车!” 窗口里一名领导模样的女人走过来:“请跟我来!”
呼吸科护士站,护士长召集大家开会。 护士长:“急诊科护理人员告急!医院要求我们科派遣两名护士紧急支援。有谁自愿去的报名!” 护士们争先恐后地:“我去!我去!” 门口出现张嘉颖的身影:“护士长,让我去吧!” 大家的目光齐刷刷投向门口。 张嘉颖抬头挺胸,站姿挺拔,向护士长立正:“报告护士长,张嘉颖归队,请你安排工作!” 护士长迟疑地:“你。。。。。。” 张嘉颖声音洪亮地:“白衣执甲,疫不容辞!” 护士长睫毛动了动,眼睛即刻湿润了。
武汉大街一扇扇大门和窗户关闭。 每个路口和交通要道设起了关卡。
地铁站广播里播放着停运通知。 退票窗口拥挤的旅客办理着退票。 戴着口罩,拉着行李箱的旅客怅然失措地原路返回。 一名看不清面貌的男子望着四周围起来的栅栏发呆。
火车站一排排武警官兵每隔一米,笔直站在关闭的火车站前执勤。他们都清一色佩戴口罩,神情戒备,如临大敌,严阵以待。 武警背后,有块牌子,上书:南1进站口。 武警身前,同样竖立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扫码查询,候车信息。
会议室主席台上,林院长做着演讲:“我相信,在医院党委和领导班子的坚强领导下,在全体职工共同努力下,一定会团结奋战,同心同德,共克时艰,打赢这场突如其来的疫情抗击战。” 台下听众有人打断他:“林院长,我想问几个问题。” 林院长一愣:“请讲。” 刘文起身说话:“一,防护服、口罩、消毒水,这些有没有解决到位?” 林院长:“医院正在想方设法,千方百计。。。。。。” 刘文:“那就是还没有解决了。二,眼下医务人员感染人数逐日增加,甚至有的科室成建制集体沦陷,工作人员严重减员,一线人员实在是太累了,需要紧急补充补员。” 林院长:“我们已经紧急向省里以及兄弟省市发出求援,相信很快会解决这个问题。请你们忍耐再忍耐,坚持再坚持。” 刘文摇着手上的一个笔记本:“三,我手中拿着的,是中医科陈主任对我院自出现疫情以来十几例新冠肺炎病人的病情分析和总结,里面对病因、症状、证候分型、辨证论治、预防和预后,都做了详尽的论述。他向我们建议,是否让中医参与到新冠肺炎病人的治疗中去?” 林院长皱着眉:“陈主任,他不是还在里面住着吗?” 听众中有人发出轻微的嘲笑声。 林院长:“非常时期,就不让那帮人凑热闹了。” 刘文压抑着:“好。在座的都是抗击疫情的临床一线医生,是扛枪战斗的战士。我们前线上阵杀敌,你们在后方今天开会,明天开会,填表格,报数据,有没有谁可以提供我们必须的抗战物资,哪怕只是一只小小的口罩?究竟是开会重要,还是抢救病人重要?” 林院长铁青着脸,不吭气,会场变得安静。
门诊大楼出现刘文的背影。 他的画外音:“师兄,我是真的忍不住发飙了。我现在满脑子是患者,是治疗方案,是如何救治这一波一波可怜的新冠肺炎病人。他们有父母,有兄弟姐妹,有可爱的孩子。他们对社会对国家,也许是微尘一粒,可对于家,他们是参天大树、顶梁柱。失去他们,树倒了,房子塌了,家就散了。生命不能承受之重,大抵如此。” 门诊一楼,每隔几步就竖立着“请佩戴口罩,测量体温”的告示牌。病人们驻足观望,徘徊向前。 刘文的身影消失在茫茫就诊的人海中。
呼吸科已是深夜,李明亮尚未休息,他在刷微博。他的画外音: “刘文,信息已收阅,谢谢你所做的一切。我今晨醒来神清气爽,胸闷、咳嗽都有所减轻,看来已无大碍,痊愈应该不成问题。我希望尽快的恢复身体,再上战场,与你们并肩作战。你推荐我尝试服用陈主任所开中药,可能再无必要。我不是中医粉,更不是中医黑。只是一百多年来中西医缠斗,恩恩怨怨是是非非,难以说个清楚,但为什么中医总是落在下风,自有一定的道理。这次我和陈主任一起不幸中招,就让最后的结果来验证吧。能为两种不同的医学体系做实验做参考,也是一名医生为现代医学做出过贡献。。。。。。”
书记办公室伍国锋认真拜读陈主任的笔记本。
隔离病房病房里很安静,陈主任躺在床上,看不出他是熟睡,或是昏迷。 值班护士送药进来。她望了一眼病号,没有打扰他,把手中的一袋中药汤剂放入盆中,盛上热水,而后离开。
呼吸科护士长巡夜,看见主班护士在电脑前输入医嘱,配药室护士在配制药水,治疗班护士装满一推车药水,急急离去。 护士长看见消毒班的护士坐在椅子上仰头熟睡,左手兀自抓着个抹布。 护士长没有惊动她。 护士长突然听见值班房传出微微的哭泣声。 她轻手轻脚走过去,看见陈欣坐在地下,面对墙壁摸着眼泪。 护士长:“怎么了,陈欣?” 陈欣回头:“我想我妈,我想离开武汉!” 她扑进护士长怀中,哭声更响了:“护士长,我好害怕!” 护士长拍着陈欣的肩膀,不说话。
街头镜头转过几个街头,都是空无一人。昏黄的街灯下,树影迷离,建筑岿然不动,世界死寂死寂的。
急诊科一名年轻的患者不知道从哪个方向蹿出,厉声地:“我受不了了!”身形直奔护士站。 分诊台前的护士起身:“你怎么了,几床几号的?” 患者:“护士,你告诉我,我这病还能不能治?每天打十几瓶吊瓶,我还是高烧不退!” 护士:“别急,我帮你问问医生。” 患者:“我受不了了,让我去死吧!” 患者突然撕下口罩,露出狰狞变形的脸。 “要死一起死,反正生不如死!”患者猛地抡起电脑键盘,砸向护士。 医护们抢上去,有人摁住躁狂的病人,有人搀扶护士,护士面颊流淌着鲜血。 余护士长喊:“快,快抬急救室!”
急诊科几名护士呆呆坐在办公室。 终于,有人忍不住了,哭出声来。 有人抽抽嗒嗒:“护士长,我想我妈,我想回家!” 有人泣不成声:“就是死,我也要和爸爸妈妈在一起!” 有人哭得很欢:“我也想家,我要回家过年!” 护士长一低头,豆大的泪水滴下来。
急诊科莫雯从卫生间里出来,遇见柳婷在洗手池边洗手。 莫雯:“你不进去?” 柳婷:“进去干嘛,反正尿在尿不湿上。这一天天的,难受死了。” 莫雯:“尿不湿总要换吧?” 柳婷:“不换。反正再辛苦两天,老娘不干了!” 莫雯大吃一惊地:“柳婷,你脑子没毛病吧?” 柳婷拉住她,小声地:“我爸妈给我来电话了,说疫情凶险,死了很多人,让我把工作辞了,犯不着去冒这个风险。” 莫雯:“那你这么说?” 柳婷:“我能怎么说?听大人的呗。爸妈只生了我一个,万一我有个三长两短,他们怎么活?再说,我也只是个合同工,不入流的,有我不多,没我不少。我爸妈也不差我一个月五千块的工资。” 莫雯:“你可想好咯,不是闹着玩的。” 柳婷撇撇嘴:“当初报考护理专业,我爸妈就反对,说没出息。现在好了,辛苦、脏,地位低下,连生命安全都得不到保障。我能怎么办?” 柳婷照着镜子,捏了一下自己的脸蛋:“我就奇怪了,咱们长得也不赖呀,比明星也差不到哪儿去。做不了金枝玉叶,够不上锦衣玉食,偏偏咱们找了个伺候人的活。” 莫雯推她一把:“想什么呢,快去干活吧,不然又挨护士长的骂了!”
呼吸科陈欣出得病房来,把几个挂空的吊瓶和输液器,分类放置在专用的垃圾桶里,止不住眼睛一黑,身体向后摔倒。 护士们呼救的,量血压的,抱人的,乱成一团。 医生飞快地听着诊:“血压多少?” 护士:“105的65.” 医生从陈欣身上抽走听诊器,松口气:”不怕,应该是低血糖反应。快,10%的葡萄糖!” 护士长给陈欣输起液。 陈欣身子动了动,脸色好转了些,抬起眼皮,看着护士长,眼泪淌下来:“对不起,护士长。我从小就低血糖,上学时经常晕倒在课堂。我不是贪吃,我有苦衷的。” “明白。”护士长难过地拥她入怀。一名护士拖腔拉调地哭出声来。
ICU隔离病房周萌萌和同事料理着一具病人遗体。 擦拭身体,整容,穿好衣服,再和同事用专用袋子将遗体包裹,然后在袋子外面标明姓名、性别和年龄。 周萌萌和同事向遗体深深鞠上一躬。
ICU隔离病房周萌萌穿越清洁区、半污染区、缓冲区,每个区的墙上都张贴着规范化的消毒清洁流程,最后来到洗手池。 卸下防护面屏,可见周萌萌一张美丽的脸庞上,头发是湿湿的,额上、鼻梁上、脸颊上一道道深深浅浅的红色压痕。
ICU护士站护士长举着一个塑料袋:“防护服严重短缺,为了节省资源,大家尽量穿纸尿裤,少喝水,少上厕所,减少换衣服。防护靴还有2天的用量。脚上容易透风,一不小心可能产生感染。我想了个办法,用这个把防护服下边的脚部包裹起来,再用胶布把它缠紧,相当于自制了一个脚套。大家跟我学。” 护士长示范着,护士们模仿着。 看到大家完成得都不错,护士长很满意。 一名护士:“我从家里带来了护目镜,这是我游泳用的。” 护士长赞许点头:“还有个问题,说出来可能为难大家。我们每天工作十几个小时,穿得太厚,密不透风,头发湿了,全身湿透,很不舒服。武汉都封城了,进出很不方便,这里条件有限,不可能每天洗澡,换洗衣服。女孩子一头浓密修长的头发,要浪费许多时间去打理,更有可能招致病毒的侵犯,所以我建议科里姐妹们全部把头发剪了,提成短发或光头。” 所有人都不说话。 周萌萌小声地:“我不要!我不要剃成光头,难看死了!” 护士长垂下眼:“这个不勉强大家,自愿吧。” ICU护士办公室护士长用电动理发剪剃光第一个护士的头发时,一旁的周萌萌拉着张脸,既委屈,又伤心。 她的画外音:“老公,我把头发都剃光了,成了一名峨嵋派小尼姑。你知道的,我爱美,我喜欢一头金黄色的大波浪。我珍爱自己的羽毛胜过其它。我一度觉得,活在这个世上,如果不可以美丽,那我宁愿丑陋的死去。可是,很奇怪,我今天居然接受了事实,把头发剃光。老公,你不要笑话我,更不能嫌弃我。。。。。。”
急诊科护士办公室,难得的空闲时间,护士们可以摘掉面罩,聚在一起,既是抱团取暖,更是相互慰藉。 只是大家都不说话,气氛显得有点沉闷。 张嘉颖率先打破闷葫芦:“我给大家讲个笑话吧。自从武汉封城之后,全国各地纷纷采取类似措施,封城、封路、设卡,禁止通行出入。许多地方打出这样的横幅:今年上门,明年上坟。还有这样的:串门就是互相残杀,聚会就是自寻短见。还有:发烧不说的人,都是潜伏在人民群众中的阶级敌人、今年过年不串门,来串门的是敌人,敌人来了不开门。” 见大伙儿注意力渐渐的集中起来,张嘉颖更加卖力了:“我们这里没有钟南山,更没有雷神山、火神山,只有抬上山!还有的村子干脆改了一首诗:为人进出的门紧锁着,想死的门敞开着。有个病毒在门外高喊:出来玩吧,给你自由!但我深深的知道,出去了,就死定了。人的生命只有一次,算个球,再关一个月就自由了。” 终于有人轻轻地笑出来。 徐护士长:“嘉颖,听说你是呼吸科里的科花,多才多艺,能歌善舞。要不,你给大家来一段?” “行!”张嘉颖爽快地答应着,点开手机里的音乐《火红的萨日朗》,伴随着节拍翩翩起舞。 “好!”护士们爆发出一阵阵掌声。
急诊科护士办公室,一名护士小声问:“等疫情结束,你最想做的是什么?” 张嘉颖简洁明了:“结婚!” 护士:“没有一个冬天不会过去,没有一个春天不会来临。我要去看三月的油菜花,我要去看四月的映山红。我要走遍祖国的山山水水,阅尽人间芳华。” 张嘉颖“扑哧”一笑。 护士:“你笑什么?” 张嘉颖:“我在想我科里的同事陈欣。她一定会说,等疫情结束,她就买好多好多吃的,奶茶、甜甜圈、泡椒凤爪。。。。。。吃个够。” 柳婷:“如果我能活到疫情结束,再也不背后骂人,与人为善,好好活着。” 另一护士:“陪我爸爸妈妈。” 护士转头问护士长:“你呢,护士长?” 护士长埋头:“我想回家,美美睡一觉,睡它一百年!”
急诊科急救室里,几名护士合力,帮助王博翻身。 沉睡着的王博忽然出声:“今天是几号了?” 护士:“25号,春节。” 王博伤感的:“我躺在床上多久了?我可能吃不到今年的年夜饭了。” 护士错愕地。 王博:“真羡慕你们,有健康的身体,还有美丽的青春!” 护士:“王医生,你会好起来的。” 王博气息奄奄地:”但愿吧!” 一道眼泪在她脸上流淌下来:“活着,真好。”
急诊科病房里,张嘉颖给患者静脉穿刺,然后固定,胶布粘贴。 她感觉有些异样,抬眼望见有人正向她招手呼唤。 原来是赖贺,隔着病房的玻璃窗。 张嘉颖欣喜地奔过去,两个人手贴手,胸靠胸,算是拥抱着。 赖贺打着手势,胸前举起了一个纸牌,上面写着:待春暖花开,山河无恙,我娶你为妻,共度美好未来!加油,爱你的老公。 张嘉颖喜极而泣。
大街上时间像是凝止了,街上冷冷清清的,似个重伤的巨人,依然沉睡在白天中。
急诊科一道急救铃声,刺耳地响彻,划破科室的长廊,传达到科里各个岗位。 医护人员行走如风,一齐涌向急救室。 刘文做着气管插管,另一名医生配合,张嘉颖调试呼吸机,护士长推来急救车,另一名护士打开药箱,给王博静脉推注药水。 董主任下达口头医嘱:“肾上腺素0.5毫克。” 王博一开始全身还在扭动挣扎,慢慢的,身体安静了,两只手臂从半空跌落。 监护仪“滴滴”报警,屏幕上心率呈现一条直线。 护士仿佛看见王博失去意识绝望的眼神。 急诊科医护们茫然站立着。 刘文失控嘶喊:“王博,你给我醒醒!你是医生,你怎么可以倒下?你还得治病救人,你还得重上战场,你给我醒来!” 一名护士掩面哭泣。
急诊科护士长失魂落魄地站在护士站,任凭那名身材高大的医务科长口中说什么,看着他一个个的把她手下的护士带走。 护士长一个趔趄,差点就倒下了。 护士长手扶桌子,踉踉跄跄地走着:“还剩下谁,报个数!” 护士们一一起身。 护士长一个一个望过去:“好,就剩下我们几个了。你们要。。。。。。好好的!”
急诊科护士办公室,六名护士围坐一桌,每个人面前一碗桶装面,桌子中央拼凑出一些小食品。 形态落寞的护士长举起一个纸杯:“来,今天是除夕,大家一起吃个年夜饭。” 她像想到了什么,又补充地:“医院食堂没米没面,已经断粮了。明天能不能恢复供饭,也很难说。大伙儿有什么吃什么,将就着点!” 柳婷热泪盈眶地:“护士长,我再也不会背后说你坏话、偷偷骂你了。” 护士长苦笑:“你以为我不知道?我哪里放在心上了?” 护士长手一挥:“大家都吃点吧!”
急诊科医生办公室里,刘文独自趴在窗口。 住院大楼底下,一辆殡仪馆的遗体转运车停靠在一楼,专职人员和医院工作人员交接完毕,专车很快驶离。 穿着各色工作服的同事们门前默立,送战友最后一程。 一个幼小的身影追赶着车子:“妈妈,妈妈。。。。。。” 黑夜里,女孩儿的哭喊撕心裂肺。 一个男声响亮地哭出来。 很快,同事们哭声一片,响彻云霄。 董主任一只大手轻轻按在刘文肩上。 董主任:“夜凉如水,小心感冒。” 刘文眼眶红红的:“我想到几个小时前还是一个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生命,现在已经成了一副冰冷的尸体,就此阴阳两隔。王博竟然以这种方式告别人生。。。。。。” 董主任:“生命如此脆弱,谁也不知道下一个是谁?” 刘文止住悲伤:“董主任,你怎么来了。” 董主任:“科里病人太多,我放心不下,所以来了。刘文,你已连续24小时值班,赶紧去休息一下。今晚的班,我来上了。” 刘文:“不不,怎么能让你来呢?” 董主任:“没事的,我还没老,我身体还行。” 不知何时,伍书记身披工作服进来办公室。 伍书记:“都别争了!我不是来慰问的,我是来临床科室当一个老兵的。从今晚开始,院领导和机关工作人员全部下沉到科室,参与抗疫一线值班排班,我的挂点科室就是急诊科。董主任,小刘,听我命令,你们立即休息,我来顶班!” 董主任和刘文一时楞在那里,伍书记急了:“国家有难,疫不容辞!”
急诊科护士值班房,护士长坐在床前,一手抱膝,在接听电话。 护士长冷冷的:“怎么,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丈夫的声音:“你都二十多天没回家了,过年也不回。” 护士长:“那不正好?给你腾个地儿,你找人生二宝去。“ 丈夫讪讪地笑。 护士长:“说吧,什么事?” 丈夫支支吾吾地:”没什么,就是。。。。。。。就是想你了。“ 护士长诧异地:“差点我就相信你了。” 丈夫:“这些天我蜗居在家,天天看电视,知道你工作确实很辛苦。” 护士长眼角湿润了:“然后呢?”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然后郑重其事地:“其实,我就是个居家过日子的小男人,我长得不大气,眼界小,庸俗不堪,常常觉得你天天加班,一心扑在工作上,却拿那么一点工资不值得。但是,家国情怀我还是有的。如今这个城市有难,国家有难,我怎么能拖你后腿?” 护士长点头:“嗯。” 丈夫:“我想了一下,以后不跟你闹了,也不逼着你给我生儿子了。” 护士长:“不和我离了?” 丈夫唉叹一声:“我哪里真的要和你离婚了,那是吓唬你!” 护士长:“这还算是句人话。” 丈夫:“孩子睡着了,我明天让她给你打电话。你自己注意点。” 护士长:“嗯!” 丈夫:“我突然明白,活着不易,活着才是硬道理!” 护士长:“嗯!” 丈夫:“你早点休息,我挂电话了啊?” “等等。”护士长停顿了几秒,“老公,谢谢你!”
急诊科护士长接完电话,擦干净眼角的泪痕,来到卫生间,听见有人在里面悉悉索索的听电话。她不动声色地挨近门前。 洗手间里,柳婷:“妈,说了不回去了,你别再说了。” 电话那头:“说的好好的,怎么又变卦了?你爸托人找了洪局长,人家好不容易给你留了个办公室秘书的位子。” 柳婷:“我不要。” 妈妈:“孩子,你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告诉妈妈?” 柳婷顿时眼泪就上来了:“妈,你没有经历过,你永远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真的很惨,大家真的很不容易。我怎么忍心一走了之?” 妈妈:“怎么,你还真把自己当成了天使?那只是宣传,都是骗人的。当年非典,也是他们把你们医生护士捧上神坛,非典之后又把你们拉下神坛摔个粉碎。用得上的时候赞不绝口,什么白衣天使、救世主、最美逆行者,溢美之词,毫不吝惜。用不上的时候照样杀医伤医。能一直宠着惯着你的,永远只有你的父母。你还是听妈的话,这份工作咱不要了,护士不做了,回家吧!” 柳婷:“我不!” 妈妈:“你忘了上次你们护士长因为几只口罩的事怎么骂你的?你们护士在医院其实没地位的,是不是?” 柳婷:“我不管!” 妈妈:“那你到底想怎么样?” 柳婷想了想:“大难来临,疫不容辞!” 护士长一听,脸上又添泪痕。
呼吸科病房里,昏睡中的李明亮睁开眼。他摇晃一下脑袋,感觉还不坏,跳下床。 凌主任推门进来,身边陪同着一名护士。 李明亮分辨着:“凌主任?” 凌主任:“感觉怎样?” 李明亮:“感觉有点儿不好。” 护士插话:“体温经常是39度,打针、吃药也退不下来。” 凌主任和他保持一定的距离:“佐克、左氧、奥司他韦、利巴韦林、地塞米松,轮番上阵,却不管用。丙种球蛋白,一瓶600元,每天4800,关键是,药房居然没药了!” 李明亮:“我托人到外面买吧。” 凌主任注视着他:“明亮,你被确诊了,核酸阳性。” 李明亮:“并不意外。” 凌主任:“打算送你去ICU。” 李明亮怔了怔:“同意。”
重症监护室隔离病房里,周萌萌穿着防护服,背上醒目地标注着一行小字:肖战是我的,谁也别和我抢 周萌萌。 她捧着个病历本,围绕在李明亮床间,不时地用笔记录着什么。 她故意躲闪李明亮追逐的目光。 李明亮仍是一语叫出她的名字:“周萌萌!” 周萌萌有些泄气地:“还是被你认出来了。” 李明亮奇怪地:“有什么不妥吗?” 周萌萌:“有什么不妥?大大的不妥!” 李明亮:“愿闻其详。” 周萌萌:“我都成灭绝师太了,史上最悲催的冤情啦!” 李明亮这才留意她的头部:“你是说头发?剃光了?反正我也看不到。” 周萌萌:“可是我能看见啊!哎,可怜我一头乌黑亮丽的秀发,可惜我不可一世的绝世美颜!” 李明亮哑然失笑地:“看你气成那样,我以为肖战不开他的演唱会了呢。” 周萌萌生气地:“你还笑?” 李明亮:“不笑了,我这会儿还头疼呢。对了,你负责我的护理?” 周萌萌:“对啊,谁让你是刘文的好师兄呢?” 李明亮:“刘文,他还好吧?” 周萌萌:“我快一个星期没见着他了。也不知这场人间瘟疫什么时候结束啊?” 李明亮想了想:“我要快点好起来,尽早上前线,和兄弟们肩并肩战斗!”
CT室尹晓和科主任在灯光下阅片。 尹晓比划着CT片子:“经过反复研究证明,CT结果显示肺部异常的再经核酸检测,十之八九都是阳性。由此,我认定CT诊断是优于核酸检测诊断,尤其是患病早期。” 主任:“这个问题还有待论证。” 尹晓:“目前新冠肺炎病人鼻咽部取样的阳性率低,仅仅间接反映肺部情况,所以导致病人漏诊的比较多。” 主任:“可以插管从肺里取样啊?” 尹晓:“但不可能所有疑似病例一上来全部要求插管啊。鉴于核酸检测存在大量假阴性现象,我强烈建议把CT影像诊断结果作为2019-nCOV肺炎的主要依据之一。 主任背着手,踱起步:“你的想法很大胆。但你考虑过没有,一旦采取CT结果作为诊断标准,病人的确诊率就会急速暴增,这样严重超出现有医疗资源的负荷,我们无法满足急速增长的住院需求。届时,面对呈几何增长的确诊病例数据,武汉如何向全国人民交代?” 尹晓:“关键是核酸检测试剂远远不够。像王博、李明亮这样的案例大有人在,入院一两个星期才等到确诊结果。我们现在讨论的目的,不是对谁交代的问题,而是用一切可能的方法早确诊、早治疗,杜绝类似王博的惨剧发生。” 主任沉思地:“好吧,我赞同你的观点。不过,想让CT诊断结果作为确诊依据,不是我说了能算的。原因是。。。。。。”他叹了口气,“你懂的。” 重症监护室李明亮歪着头,眼睛死死盯住床头柜上的手机,艰难地伸腕去拿。一次,二次,指头微颤着,终于捂住了手机。 他的画外音:“今天呼吸困难加重,完全不能下床,大小便都在床上。借用你最亲爱的宝贝,给我翻身擦洗,辛苦你的女朋友了,好兄弟! “昨天动脉血氧分压110,今天只有65,高流量加面罩给氧,昨天脉搏氧还是90,今天84.看来,我的病情越发重了。”
住院大楼露台上,站在楼层的最顶端,刘文可以一个人静静的俯瞰和远眺无数的灯火。 耳畔响起了李明亮的话: “我以为我会很快好起来,重披铠甲,再穿战袍,和你们浴血奋战,可惜,我没有。我以为我是扁鹊复生,华佗再世,包治百病,除尽天下苍生疾苦,可惜,我没有。 “我想到那些苦痛呻吟、嗷嗷待救的病人,想到那些舍生忘死、殚精竭虑的同事,面临一床难求、无药可用、无计可施、孤身奋斗的绝境,想到自己身为一名医生,一名白衣战士,竟然占用仅剩不多的医疗资源,毫无作为,尸位素餐,深感不安和不耻。 “我曾经无限热爱过生活,正如我万分眷恋曾经邂逅过我生命的每一个人,包括我的亲人、同事,我的同学朋友,我的领导。谢谢你们,给了我生命、给了我与大家相爱共生的良缘。 “只是,我可能要和大家告别了,我似乎看到了天堂,看到天使乘着翅膀,在向我召唤。 “最亲爱的雪,我最亲爱的宝贝,我违背了当初娶你的 誓言:在我们八十岁的时候,我们登上武汉长江大桥去看月亮,那是你我当年情定一生的地方。 “没有我的日子里,你会经历无数风霜雪雨,经历无数苦痛折磨。你要学会坚强,学会遗忘。你要记住,无论如何要保全自己的身体,拥有健康是对家人、对孩子最大最最沉的爱。。。。。。只是,一切的一切,我都看不到了! “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做英雄,这世上从来就没有从天而降的英雄,只有挺身而出的凡人,但我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先成了逃兵。我希望,若干年后,当偶尔提前这场战役,有人会说,李明亮,他曾经来过。 “疫情总会过去,灾难终究会结束,终归有一天会云收雾散,河清海晏。 “永别了,我的亲人们!永别了,我的医院我的祖国!永别了,我深深爱着的人世间!” 刘文悲怆地,举止狂放地仰天长啸。
ICU李明亮安静的睡了,一张白色的布单缓缓披在他身上,直到覆盖至头顶。 医护人员动作划一的向遗体鞠躬。 周萌萌呜咽着。
李明亮家付迎雪流着泪,颤抖着,抚摸着相册里丈夫的相片。 4岁的儿子屁颠屁颠跑来,搂住母亲的大腿:“妈妈,你怎么哭了?” 付迎雪强忍着:“嗯。” 儿子稚嫩的声音:“妈妈,你是不是想爸爸了?” 付迎雪哽咽着:“嗯!” 儿子:“我也想爸爸了,我都好多天好多天没看见爸爸了。” “孩子,你没有爸爸了!”付迎雪没有忍住,一把抱住儿子,放声痛哭。
呼吸科陈欣半蹲半坐,身子蜷缩在办公桌后,梨花带雨地抽泣着。在她面前,手机里正播放着一段视频。 视频里,李明亮身影从镜头前一闪而过,随即在门前仅仅探出他肥硕的脑袋,模样滑稽的偷窥着房间里的动静。 陈欣欢快的语音:“亮哥,亮哥!”
急诊科回忆。 张嘉颖在更衣室门口跳着舞蹈,对面正在为她拍摄抖音的陈欣突然欢快地喊:“亮哥,亮哥!” 张嘉颖转头,从门口揪出偷看的李明亮,要他伴舞。 李明亮动作夸张,舞步搞怪的和张嘉颖PK起来。 陈欣笑得花枝乱颤。 回忆完。 张嘉颖悲伤而又无助地撕扯着手中的办公纸,最后失声痛哭。
呼吸科护士站,护士长正在电脑前上传医嘱,陈欣空着一双手从病房出来。 护士长:“喂好了饭?” 陈欣:“没呐,15床死活不肯吃饭。” 护士长起身:“走,去看看。”
呼吸科病房护士长站立床前,挖了一勺饭菜递到15床病人嘴边:“大爷,您吃点。” 70多岁的患者摇摇头:“我不吃。” 护士长:“是因为饭菜不合口味吗?” 大爷还是摇头:“不是,我吃不下。” 护士长耐心地:“您得吃饭呀大爷。吃了东西身体才有抵抗力,病才能好得快。治好了病,你才能早日和家人团聚。” 大爷忽然悲怆地:“我没有家人了。” 陈欣:“怎么会没有家人呢?” “都死了!我家老太太,我儿子,儿媳妇。。。。。。”大爷哽咽着,“一个不剩,都死了!” 护士长难过的说不出话,陈欣扭过脸去,面颊滴下泪来。
呼吸科护士办公室,吃饭的时间到了,屋子里有坐有站,沉默着谁都不说话,也不吃饭。 忽的,蹲在墙角一直在抹泪的陈欣问:“护士长,我们会被感染吗?我们会死吗?” 马上,有人呜呜地哭出声来。 陈欣很不争气地响亮大哭:“我怕死,我不想死!” 立即,整个办公室哭声一片。
呼吸科护士长办公室,护士长在黑暗中,压低着声音打电话。 “护士们太辛苦了。每天十几个小时的班,没有午休,实在是困了,打个盹,醒来又上。需要护理的病号太多太多了,人员紧缺,许多人不堪劳累,自己都病倒了,减员厉害,只有晚上可以轮流去值班房躺一会儿,最多三个小时,起来继续工作。打针、换药、护理、消毒、打扫卫生、自制防护用品,一天跑下来,热水都顾不上喝一口,好几个腿都肿了,腰都快断了。” 电话那头是她丈夫的声音:“我知道你们很辛苦。” 护士长:“辛苦还是次要的,关键是恐惧,是害怕,是对生死无常的畏惧。看着身边的患者一个个死亡,尤其是同事的牺牲,她们感到悲伤、无助、无奈、恐怖、压抑、焦虑。她们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坚持多久,什么时候是个头?病毒越战越勇,病人越来越多,疫情愈演愈烈,胜利却遥遥无期,形势每况愈下,再这样下去,她们会崩溃的,我也要疯掉的!” 护士长轻声哭泣起来。 对方:“别哭,你是护士长,你可不能这个时候倒下去。” 护士长压抑着:“小姑娘们也真是可怜!她们才多大?都是90后、00后,都是爸爸妈妈手心里的宝,都还在父母怀里撒着娇。老天何其不公,却要她们在青春年少的美好年华经历生和死,血与泪。” 呼吸科静夜中,护士值班房里突然响起“啊”的一声尖叫。 护士长几个箭步冲进房间,搂住陈欣的脖子。 陈欣一头钻进护士长怀抱。 护士长柔声安慰:“不怕,不怕。” 陈欣浑身颤抖着,许久平静下来。 护士长:“做恶梦了?” 陈欣脸有余悸,眼角淌着泪水:“我梦见亮哥、博姐他们俩了。” 护士长鼻子倏忽一酸,滚下泪来。
急诊科董主任陪同伍书记在留观病房视查工作,刚踏进病区大门,就被眼前一幕惊住了:走廊上,大厅里,医生诊室里,护士站,到处都挤满了人,像极了农贸市场,熙熙攘攘。 伍书记和董主任边走边看。患者有七歪八倒卧床的;有人干脆在过道上打起了地铺;几名患者穷追不舍一名医生,医生无奈摇手。一中年女子歪歪斜斜靠在椅子上,哀号着:“医生,救救我,救救我,我想活着,我不想死。” 护士站已经全部被一群病人占领,吵吵嚷嚷的,谁也听不清谁在说什么。 而一排排身着白色防护服的护士,退缩在墙角,或蹲或坐或站立,一个个神情萎靡,疲惫不堪。 一名年轻家属冲出人群,一下子跪倒在伍书记脚下:“医生,救救我爸,救救我妈,救救我全家!我一家五口,除我之外全部感染,社区不管打针拿药,疾控中心只负责登记,所有的定点治疗医院都说没有床位。我爸本来就有冠心病、糖尿病,现在呼吸特别困难,情况万分紧急。求求你,你是当官的,你有办法的,给我爸爸一个床位,收下我爸。。。。。。” 年轻人叩起头。 顿时,地上齐刷刷跪倒一地,都是人头。 伍书记眼睛湿润了,他和董主任一一扶起众人。 伍书记:“各位病友,医生护士们,这次疫情,不只是在武汉,在湖北,在中国,也在全世界,这是国家灾难!我相信,困难只是暂时的,国家和政府不会不管我们的!” 就在这时,隐隐约约从哪儿飘来音乐,乐声一开始很小,慢慢的,《我和我的祖国》的歌声响彻全场。 视频混剪: 国家主席习近平主持召开新冠肺炎疫情防控会议并发表讲话。 孙春兰副总理带领工作组进驻武汉。 某市委书记为即将出征武汉的援鄂医疗队送行时哽咽落泪的讲话。 “两山”医院快速建设完工,部队医疗队火速接管医院。 以色列在哭墙上用中文为中国平安祷告。 日本外包装上写着“山川异域,风月同天”的援助物资抵达机场。 配乐镜头: 华西医院和齐鲁医院的援鄂医疗队在武汉天河机场胜利会师。 警车开道,一辆辆驰援武汉的医疗救护车行进在公路上。路上执勤的交警,动作整齐划一的敬礼、目送。 航拍湖北、上海、安徽等地的灯光秀,“武汉加油”、“同舟共济,共克时艰”等字样格外醒目。
隔离病房陈主任走出病区,出来门外,这才发现迎接他的除了家人,还有科里同事,更有伍书记。 陈主任略感意外的。 伍书记微笑地:“陈尚君同志,祝贺你病体痊愈,解除隔离。” 陈主任抱拳:“谢谢!” 伍书记:“陈主任,给你分配一个任务。” 陈主任:“请您指示!”他兴奋的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保证完成任务!” 伍书记:“用你掌握的中医理论和实践经验,带领你的团队,参加抗疫一线,早日给新冠肺炎患者开出良方,治愈患者。” 陈主任庄重地:“国难当头,疫不容情!” 急诊科一列全副防护武装的医疗队伍浩浩荡荡开进病区,为首的向董主任发言:“山东齐鲁医院医疗队全体医务人员一百六十一人奉命接管你们科室。你们的人可以休息了。在此,我们向坚守在阵地的同行们表示慰问:你们辛苦了!” 人群中众口一声“哇”的欢呼,人们冲上去,相互搂抱着,无数护目镜里闪烁着雾蒙蒙的泪花。 热闹的队伍中,柳文感觉到有人高兴的又喊又跳地碰他一下。 周萌萌示意她的防护服,背后的文字改成了:刘文是我的,谁也别和我抢,周萌萌。 刘文和周萌萌热烈拥抱。
呼吸科病区的走廊上,同样的壮观、热闹场景。 凌主任、护士长、陈欣等人混杂在兴高采烈的欢迎队伍中。 全场响起雷鸣般的掌声,经久不息。
户外红日初升。 流水,青苔。 柳条长出一抹新芽。 逆光拍摄的树叶,阳光从树叶透出,叶片轮廓明显,纹理清晰,晶莹剔透。 画面交替回放一张张神情肃穆的脸众口一词地吐出:“疫不容辞!” 悲壮、凝重的音乐起。 旁白:或许,一百年后的历史会这样来描写这一段故事,同时字幕出现:己亥末年,荆楚大疫,越明年,染者民数万计,众惶恐。举国防,皆闭户,道无舟车,万巷空寂,时震天下。然九州一心,八方驰援,为护一国而封一城。耄耋南山,义士文亮,携手火雷二山,精锐尽出,有四万白衣御敌。奈疫何其毒也,荼毒医护三千余,殒者数十。国医誓愿普救,共克时艰,前仆后继,义不容辞。已矣,疫退,山河无恙,国泰民安。 旁白继续:历史不会忘记,历史也应该不会忘记,曾经有那么一个群体,为国家,为人民,做出的巨大牺牲和贡献。 字幕:截止2020年2月11日,在此次疫情中一共有3019名医务人员感染了新冠病毒,其中1716名确诊病例,因为疫情牺牲的医务人员四十余人。 音乐停。 字幕:谨以此片,献给抗疫战役中牺牲的医务人员和奋斗在疫情防控阵线上的所有人员!
剧终
外科主治医师王履全 2020年3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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