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文学剧本(柳相舟)

该剧本为初作，大致内容为：“右派”之子，曲折人生。心怀期望，坚守忠诚。“文革”之后，美     

序：

    宽阔的大河。

    河岸上一棵枝繁叶茂的柳树。

    河中十几只渔船自由行驶，撒网捕鱼。渐渐地远去。

    河面上渔船纵横的身影。

    起风了。

    岸上的柳树迎风招展。每一根枝条，每一片树叶都在舞动。

少时，河与渔船，柳树静止为一幅水彩绘成的画面。

画中柳树缓慢转化成一个学生装男子——本剧主人公柳相舟的形象。他向着远处自由纵横的渔船辽望。

银幕下方出现深灰色的电影片名字：

                      柳  相  舟

【1】外景    山脚下的简易公路     下午

   一束束，一片片鲜艳的映山红花朵，开放在青山高处稀疏的灌木丛中，大石边缘。迎风含笑，姿色动人。

银幕下方，从左至右推出一断文字：故事发生于一九六九年春季的南方小镇。

文字隐去。

青山脚下的水泥马路婉延曲拆，寂静无声。

远远的，一辆解放牌卡车出现于马路一端，很响地驶来。它身后紧跟着高高扬起的尘土和碎屑。

【2】外景  小镇街区  同上

依次排列在水泥街道两傍的，一栋栋破旧，低矮的木板民居。它们的房顶：多为青瓦和厚实的茅草。

街道上冷冷清清，行人稀少。

一对父子从一栋砖瓦结构，红颜色的房屋里走出。父亲手里提着一桶白米。小孩则捏着一个小油瓶，里面大约半斤茶油。

红房子墙壁上挂着的木牌。上书：樟木镇粮油店。

该店的红墙上。用白颜料书写的大字：“发展经济，保障供给。”“备战，备荒，为人民。”

一辆汽车行驶的噪音传来。

    【1】中的那辆解放牌卡车由马路的一端急速驶来，又急速离去。

马路上留下一片卡车扬起的灰尘，纸屑。稀稀拉拉几个行人纷纷掩鼻，从弥漫的尘埃中逃至路边民居的屋缘下。低头站立。

    灰尘渐渐散去。一栋崭新的房屋出现于人们眼前：它的门窗上涂着油漆，墙体砌的是红砖，顶上为红瓦。十分显眼。

【3】内景  新房子堂屋  同上

    一群粗布衣裳，膀大腰圆的汉子，与几名妇女聚集一堂。或挤坐一起，或背靠墙壁而立。

    他们全神贯注地聆听着一个人的讲话。

    那个站在到会者对面四十几岁，身穿的确良衬衣的讲话男人——余队长。他向队员们高声说道：“同志们！我们土方队经过几年的奋斗，业务范围已不断扩大，业务的种类也开始增多，只要我们继续坚持，不断地努力，我们的成绩会越来越好，日子会越来越红火，我们必将会有无比美好的那一天。好了，我要说的全完了。谢谢大家。散会。”

    参会人员一齐骚动，舒展一下四肢，起身离开。

“嘭”的一声，门被一只大手拉开，重重地碰到墙壁上，引来几声吵嚷与打闹。

    一群土方队员由门口涌到街上。四散而去。

【4】外景    水泥马路上   同上

    十来个男土方队员聚集而行，步履急促。

一位小个子队员紧跟他们身后。他的名字叫范六毛，脚穿白球鞋，手里提一瓶酱油。

甲：余队长盖的房子真气派，又大又漂亮。

乙：那还用说？他最有钱嘛。

丙：我将来也要盖他那样的房子，哼哼。

甲（伸手推了丙一把）：做梦去吧。

    众人一齐赞同甲地一笑。

    他们的左前方一个向下的斜坡。

    众人在甲的引领下，向左横穿马路，经由一条小道顺坡而下。

    坡下的一个简易厕所。队员们鱼贯而入。唯独范六毛例外，远离着厕所等侯。

厕所里传出很响的小便声。

【5】外景   宽敞的草坪  同上

    草坪尽头的一片木屋。曲折的小径边，一根长麻绳上晾晒着一床床白色被单。

绳子的一端：由三根木棒搭成的木架支撑；绳子的中央：则由一根木棒由地面将绳索向上顶起。

由甲领头的那帮子土方队员们走入草坪，向着前方的木屋和晾晒的被单而去。

丁：真缺德，上个月我明明是做二十五个工，余队长硬是只算我二十三个，害得我少拿几块钱。

甲：猪脑子，你不会叫带班的去对工吗？

丁：那还不是空的。一见到余队长那张冰冷的脸，带班人就成哑巴了。

乙（向甲一扭头）：这样看来，余队长的确有点那个。

范六毛：我跟你们讲件事，上星期三，余金涛在我一个同学家里纯脆是玩牌吃洒，根本没干事，说事。队上也跟他计了工，什么工？屁工！

甲（向乙一瞪眼）：你小子知道个屁！那叫公差！（接着又向众人挤眉弄眼）

众人（心领神会地）：所以计的是“差工”，哈哈哈哈。

范六毛（怒吼）：余队长他们明明在捣鬼，你们还笑，你们还有良心吗（一使劲，试图绕过身边的大石头，赶到众人的前面继续指责他们。刚转身“嘭”的一响）。

    好家伙。范六毛手里的酱油瓶砸在了大石头上。破了。酱油飞浅出来，将范六毛的白色球鞋染红了一大块。

    如此“惨状”，众人看在眼里，喜在心头。一齐鼓着眼睛相互望望，立刻会意地又一次哈哈大笑起来。

    “罪有应得，罪有应得啊！”他们满嘴的胡言乱语。

忽然，对面木屋中跑出几个人，其中一个黑黑的瘦高个跑在最前头。他扔掉一截长长的烟头，大喊大叫“别让那乱讲的小鬼跑了，抓住，抓住，我来收拾他。我要收拾他。”

众人（抬头一望）：余金涛。涛哥来了，哈哈，是涛哥来了。

    范六毛见势不妙，丢了破瓶子，扭头就跑。

   “别让他跑了，别让他跑了。”余金涛从路边那支撑晾衣绳索的木架中，硬抽出一根粗木棒来，致使木架一倒，所有被单一齐落地。余金涛端着粗木棒截道向前，一步一个黑印地踏着白床单猛冲而来。

范六毛跑着，丁和戍同时赶在他前面拦截；范六毛改方向再跑，又被甲和乙阻挡；范六毛再改变方向继续逃跑，结果又遭遇甲和丙笑哈哈地挡道。

范六毛已被团团困住。

    余金涛不断叫喊，气势汹汹而来“哈哈，今天总算逮到了，看我如何收拾他！”

    “求求你们了，快让我出去。”范六毛左冲右突，急得团团转。同伴们个个嘻嘻哈哈，就是不让。

    危急之中，一个洪亮的声音传来：“六毛子别怕，向我这边跑！”一位身材高大，身穿褪色学生装的男子由一条小道横冲过来，扒开两个土方队员，一把抓住范六毛伸过来的手。转身跑离人群。

    已至草坪边缘，学生装男子松开了手，目送着范六毛头也不回地飞奔而去。

    学生装男子向后转过身来。

哗啦哗啦，余金涛手持粗木棒，领着甲乙丙丁等一帮子人跑到了学生装男子面前。

余金涛（怒吼）柳相舟！是你？

柳相舟（即学生装男子）：对。是我。

    “老子打死你！”余金涛把粗木棒向柳相舟高高一举。

    “今天你敢！”柳相舟抬手向余金涛一指道。怒目圆睁。

    粗木棒在空中晃了晃。

    “哼！”余金涛使劲把粗木棒往地上一扔，转身离去。

    甲乙丙们也跟着哼哼离去。

柳相舟轻松一笑，摇摇头。

【6】外景   柏油马路   黄昏

    柳相舟捧一把鲜艳的映山红、远远地从柏油路上走来。

    路傍独立的红色宿舍楼。

    楼中。十七岁左右的女青年——郑梅站在一间房子的窗口，向着渐渐行来的柳相舟凝望。

    郑梅身后，一位络腮胡子，头戴军帽，赤裸着上身的汉子走到她的身边，伸手搂腰。

    郑梅的眉头一皱，转身离去。

    汉子立即关了窗门，闭合窗帘。

少时，柳相舟静静地从红色宿舍楼前经过。

【7】内景  中学初二教室  白天

    讲台黑板上由粉笔书写的大字如龙凤在天：天高任鸟飞。

女班主任老师站在讲台上把手一挥。

女班主任老师：初中虽然只读了不到两年，看着你们已经由一个个天真活泼的小孩子，变成了风华正茂的青年，我的心里时时会翻起一鼓热浪：你们多么幸福啊，身处和平建设的年代。祖国处处是春天，美好的时刻，美好的前途在等待着你们，在向你们招手和呼唤。 同学们，鼓起勇气，奋发向前，去获取去拥抱那属于你们的一切。我向你们致意。

    全班同学热烈鼓掌。

    其中的柳相舟。

    其中的郑梅。

    电铃声响起。

    “好。散会。”女班主任老师大声说道。

    “起立。”郑梅独自从坐位上站起。

    全班同学一齐站起。

   “敬礼！”郑梅再次大声发令。

    全班同学一齐向女班主任老师敬礼。

【8】外景  学校大门   同上

    全校中学生像潮水般地从校门口涌出。

郑梅向身边的柳相舟说道：“真没劲，轮到我们初中课程还没读完，就说是毕业了。高中也停办了。”

柳相舟：那你会要下乡去吗？

郑梅：才不哩。我妈会帮我想办法。

柳相舟：那就好。

郑梅：你呢？

柳相舟：应该不会。我好像还不到十六岁。

郑梅：嗯。可就省了一大麻烦。

柳相舟：我倒无所谓，该去哪时就去哪。

【9】外景  急流的小河  同上

郑梅由柳相舟身边跑到前方的一条浅河边跺着脚叫道：“这河水涨得也太快了，早上时候还是干的。”

柳相舟（走到郑梅身边）：没事，我们绕道走，到了童子岗就有桥了。

郑梅（一喜）：那好，你一定要摘映山红给我。

柳相舟（用手指着自己穿的短袖衣）：这时候都是夏天了，怎么还有映山红。

“反正你欠我的。”梅梅把手向柳相舟一指。

柳相舟：这样好吗？童子岗上花儿多，我摘一把给你。

郑梅：不行，我就要映山红。

【10】内景  柳家堂屋   傍晚

    柳母坐于堂屋中放置的小桌傍。她的对面，坐着她的二儿子柳相河。母亲一边做着针线活，一边看看正忙着写作业的二儿子。

    “妈妈。”门口。手拿映山红的柳相舟回来了。

    “哎。”柳母答应一声，放下了手里的活计。走入身后的厨房。

    厨房内。一个猪腰形小灶上放着的两个大碗：一为菜，二为饭。

    柳相舟已至一间内室门口，开亮电灯，走入。随手将映山红往书桌上一丢。然后于书桌边坐下。

    他对面墙壁上帖着几张彩色画和素描习作。

    那张郑梅手拿一把映山红的画，处于众画中央。

    柳相舟凝视着画中手拿映山红的郑梅。

    “饭已好了，舟儿过来。”这是母亲在堂屋里叫他的声音。

    “好的。”柳相舟把郑梅的画取下，放入抽屉。

【11】内景  柳家堂屋  夜晚  

    柳相舟洗浴后身着干净衣服，一头湿润乱发，从厨房走向内屋。

柳母仍坐于小方桌傍。干着针线活计。

柳母：舟儿过来。

“好的。”柳相舟改变原方向，来到母亲身边。

柳母（指着桌边的一张凳）：你坐下。

“好。”柳相舟依命在母亲指定的凳子上坐下。

柳母：你今天招惹谁了？

柳相舟：没有啊。

柳母：还说没有。人家都带着铁棍和几个帮手找上门来了，口口声声要打死你。

柳相舟（不解地）：实在没有。那个领头的是谁？

柳母：余金涛。就是你们土方队长的儿子。

柳相舟（神情一松）：噢，是他呀。那也算回事？

柳母：究竟怎么了？他可不是一般的人啊。

柳相舟：没什么事妈妈。是他要用木棒打范六毛，被我阻拦了。然后他又要打我，却又不敢。

柳母：这样大的事还说没事。余金涛根本就没招惹你，而你明明是在招惹他。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凡事都要忍着点，你倒好，不关你的事，还要一把拉过来。

柳相舟：我实在是忍不住。太欺负人了。范六毛那么弱小，家里又只有姐姐妹妹。他余金涛那么大个男人，还要用大棒子去打他，真是歹毒。再忍也忍不住。

柳母:忍不住也得忍。

柳相舟:我从五七年开始就总是受到大龄人的欺负，痛苦难奈，孤独无援。我仇恨这人欺人的丑恶行径。人要活得堂堂正正，我不能忍受。

柳母：土方队你是干不下去了。

柳相舟:我有地方去。

柳母:只怕也好不到哪里去。

柳相舟：我不在乎。

柳母：认死理。跟你那爸爸一个样。

柳相舟：不好吗？

柳母：好个啥？还不是成了右派。命绝房梁。

柳相舟：……

    “唉！”柳相舟猛一转身钻入自己的房间里去。

【12】内景  内景  市搬运队门口  天色未明

    敞开着的两扇铁门。弧形铁制的门拱上吊挂一盏电灯。灯光把门外的斜坡、马路，以及门内的大坪、板车车库都照得清清楚楚。

    门傍墙壁。朝外挂着的一块白色招牌：新州市二搬运队。

    稀稀拉拉几个粗布衣裳的搬运工领着亲子女，或是妻子，或是请来的临时工，提着草帽、水壶，走入大门。 

身穿褪色学生装的柳相舟，拿着草帽，提一个水壶横过马路，走上斜坡，走入搬运队的铁门里去。

【13】内景  柳家堂屋   天色已亮  

    厨房里。柳母把铁锅内的少许炒饭撮出，放入一个碗内。抽来一双筷子与炒饭一并端出。

    堂屋。小儿子相河洗漱完毕，来到小方桌前一坐。

    “吃饭吧。” 柳母整理好小方桌上的饭和半碗咸菜。向相河吩咐道。

相河端上饭，拿起筷子。开始早餐。

相河：怎么不见哥哥？

柳母：他已吃过了，正上工呢。

相河：没有他护着，高年级铁三又要在路上拦我进学校了。

柳母：我陪你进校门。

相河：算了，还是我一个人去学校。

柳母：铁三来了你怎么办？

相河：我吃了饭，马上去学校，赶在他之前就进校门，进教室。

柳母：唉，这样也好。

【14】外景   由下而上的柏油公路         白天   

    十几辆板车载满着粗砂、回龙头（一种脚踏动力牵引空板车的辅助工具）及水壶和大铲。艰难而缓慢地向着坡的上方移动。远远看去长长的，就像一条长龙。

    长龙末尾。一辆同样满载相同货物与工具的板车进入到行列之后。

    该板车速度明显的快，立刻就超越了一辆板车。

    接着又超越了一辆板车。

    紧接着又超越了两辆板车。

    埋头拉动该板车前行的搬运工：虎头虎脑的大块头。姓孙，人称“孙大头”。

孙大头与他前面搬运工甲的车子齐平了。

搬运工甲（向左一转头）：孙大头，你这是第几趟了？

孙大头笑而不答，只是用右手两个指头做了个“八”字。

搬运工甲（吃惊地）：哎呀，我们还只是第五趟，你就八趟了，真是越来越出头了。

孙大头醉心一笑。轻松地又将搬运工甲抛在身后。

搬运工甲（自言自语）：是谁在帮他呢？

    孙大头板车后面的推车人。他抬头向前看了一眼: 他就是柳相舟。

    紧接着，孙大头与柳相舟拉推的板车又相继超越了两辆板车。

【15】内景   柳家堂屋   下午

    一阵由喇叭播出的军营号声传来。

    柳母把缝纫机一停，从中取出刚缝制好的短裤，收好。走入一间内屋。将正午睡的相河叫醒。

    “快快起来，马上就是两点钟了，早点去，早点去。” 

相河很乖，一醒来，立刻起身下床。柳母将书包往他身上一挎。他便快步向外而去。径直穿过堂屋。踏上了家门口的马路。

    柳母站在家门外，两只眼睛望着相河在马路上渐渐地走远。

    柳母回身进屋，坐到缝纫机傍，拿起一条长裤，找到一处破洞，放入机子的压脚下面。再寻得一块颜色相宜的布料，裁剪合适，往机子上裤子的破洞口一放。摊匀，折边，压好。

    缝纫机在柳母的开动下，均匀而有序地将裤子的破洞口补上。

    接着，裤上的另一个破洞又给补好。

    柳母将裤子从缝纫机上取下，折好，放在一个纸箱里，再从另一个纸箱中拿起一件衣，准备好针线，纽扣。开始钉扣的工作。

    一会儿，柳母的双手一停，放下活计，走到家门口向左边一望。然后再转头向屋内一望。

    堂屋内的一座小钟。指示时间为三点钟。

    柳母再望望门外左边的马路。路上空无行人。她只得重回缝纫机边坐下，继续钉扣的工作。

    “妈妈。”柳相舟出现在了家门口。

    “舟儿回来了。”柳母一喜。

    “吃饭吧。”柳母把盛着饭和蔬菜的大碗和一双筷子往小方桌上一放。摆好。

    柳相舟拿着一只空碗由厨房走来。他把桌上大碗中的饭扒出一半至空碗里。

    “这是干什么？饭并不多。”柳母很惊讶。

    “我吃不下。就想休息。”

柳母紧盯着舟儿无神无力慢慢悠悠地吃饭状态。

柳母的画外音：他以前不是这样的啊。

【16】外景  几家农舍  天色将明 

    几只公鸡轮流着鸣叫。

【17】外景  简易公路  同上  

    一辆辆满载红砖的板车，在搬运师傅和帮手（即临时工）的前拉后推下，缓慢地行进。

【18】外景  建筑工地  同上

    柳相舟和孙大头各自操使着手里的专用工具夹钳，将板车上的红砖，一次五块地，连续将车上的红砖缷下，整整齐齐地码放成墩。

    孙大头擦一把脸上的汗水，骑上套住两个把手，又勾掛着车身的回龙头上。他的右脚用力一蹬踏板。

    在链条的带动下，回龙头车轮开始转动。载着柳相舟的板车受回轮龙头掛勾牵引，也随之移动。

    孙大头轻松一偏龙头。整个板车驶入了来时的路径，离开了建筑工地。消失于人们的视线。

    片刻。一辆辆满载红砖的板车出现在了孙大头他们车辆消失身影的路上，迎面而来，缓缓地进入工地。开始缷车。

【19】外景    货运码头  日近中午           

    孙大头把龙头向右一拐，板车立刻偏离通向前方码头的干道，向支线而行。

    “孙师傅，孙师傅！”坐于板车上的柳相舟一边大叫，一边躬起身来，轻轻拍了拍孙大头的肩膀。

孙大头的右脚抬起，往板车上的刹车传动钢杆上一踩。整个板车急停。

孙大头（扭头向后）：什么事？

柳相舟：方向错了，我们应该到码头去。而不是回搬运队，即便要回也不应该走这边。

孙大头：你知道什么？走这边可直接将你送回家。今天我们收工，明天再干。

柳相舟：时晨还早，急着收工干啥？我们至少还能拉两车。

孙大头：你是初来的，今天应该很难熬，挻得住吗？

柳相舟：没问题（把右手臂一弯，用力鼓起了肌肉），你看看。

孙大头（伸右手，往后捏捏柳相舟鼓起的肌肉）：嗯！还行。

柳相舟（焦急地）：我们赶紧去码头吧。

孙大头：那好。你坐稳了。

柳相舟（坐回原处）：好的。

    板车在孙大头的操作下立刻调转方向，直朝着码头快速而去。

【20】外景  柳家门口  下午  

    条桌上的坐钟。指示时间为三点钟。

门口，孙大头驾驶着回龙头板车稳稳一停。柳相舟带着草帽和水壶下车。

孙大头（扭头向着柳相舟）：好好休息。

柳相舟：好的。

    板车离去。

【21】内景  柳家内屋  凌晨

    漆黑之中，电灯光一亮。

    柳相舟从床上起来，坐到书桌边。从抽屉中拿出一张描绘搬运工拉板车的画。将主人公搬运师傅的嘴唇修改一番。嘴唇变厚了。写上标题：搬运工。

【22】外景  山中产砂场  中午

    两把大铲往一个砂堆里一铲，一齐再将满满的砂子向尾部跷下的板车车箱里一抛。

    接连又是几铲，车厢满了。

    孙大头大步由板车尾部行至高跷的板车前面，面向尾部抓紧把手，向下一压。再转动一个角度，稍稍移动。把车放下。

    柳相舟立即再向车厢里送上几铲，让砂堆起。孙大头用大铲将车上堆起的砂子四周拍紧。

柳相舟与孙大头各自将手中的大铲往车上一放。

回龙头由柳相舟放在了车箱顶上。孙大头抓起车把一掂量，感觉很好，放下。

柳相舟递过来一只水壶。满头大汗的孙大头和柳相舟各自拿着水壶喝水。

    柳相舟的水壶滴水未下。再往后仰身子，仍是未见一滴水。立即将水壶盖好。

    两只水壶被放在了砂堆上。

    孙大头抓起车把一弯腰。柳相舟俯身将板车一推。

    板车车轮转动起来。孙大头拉着板车径直而去。

【23】外景  山中小路  同上

    孙大头拉着满满一车砂子在平路上向一山坡迈进。

    车尾。柳相舟俯身推着车子，大步向前。

他们很快就超过了一辆板车，接着又超过了一辆板车，行至坡顶，转为下坡。

下坡底部。出现一条上行坡道。

    孙大头拉着板车快速下坡。试图集聚动能，一举冲上眼前面即将到来的上行坡。

    柳相舟跟随车后奔跑。

    突然，地上一颗凸起的石头拌了一下柳相舟的脚，他摔倒在地。

    柳相舟纵身站立，突然又略往下一蹬。

    “哎哟！”柳相舟提起两个裤脚。双脚的膝盖上血肉模糊。他从地上抓起两把灰，分别往两个膝盖上一撒。直起身来一蹦一跳地追赶孙大头那辆板车。

    很快，柳相舟跑得顺畅了，赶到孙大头板车车后。

    板车开始上坡了。孙大头停止跑步，改为弯腰再拉车急走。

    柳相舟伸出双手，推得板车快速前进。

    他们的板车顺利地到达坡顶。

【24】内景  柳家堂屋  下午  

    由外面喇叭传来的军营号声音平缓优扬。

    柳母走入内屋，把床上的相河叫醒。为他背上书包离开。

    相河乖乖地走出了柳家大门。

    柳母走入厨房，用手触摸一下灶上盖着着的两个大碗。感觉热度适中，轻微地点点头。

    “妈妈。” 柳相舟走入家门。

“哎。”柳母答应一声，带着一双筷子，两个大碗走进堂屋，一一放在小方桌上。

揭开两个盖子：一碗是米饭，一碗是小菜。

    “好了，吃饭吧。”柳母随口说道。

    无人回应。

    “舟儿，吃饭了。”柳母再次叫喊着儿子。

    仍是没有回应。

    “舟儿，舟儿。”柳母走入儿子的内屋。

    只见柳相舟横仰于床的中央，水壶和草帽全压在身上。

    一道强光从瓦缝里射入，直照在柳相舟脸上。他的脸是那么苍白。

    “舟儿。”柳母心痛地叫了一声。把水壶和草帽拿起，放在书桌上，再将柳相舟的身子移动位置，让他避开强光的照射。

    柳母审视的眼光停留在了儿子的两个粘着灰土与血痕的裤脚上。她轻轻将它们一一向上身卷起。露出了两个血肉模糊的膝盖。

    柳母一惊。转身离去。

    柳母拿一脸盆走入厨房，往盆里加入一点盐，倒入开水。

    柳母开始为柳相舟清洗伤口。

柳相舟的双脚不时地抖动。

柳母的画外音：这是何苦啊，在土方队你可从来没有流过血。

柳相舟的画外音：但是需要太多的忍耐。

柳母画外音：这样下去你会累垮的。

柳相舟的画外音：我不怕。

【25】内景  柳家内屋  天色未明 

    一只黑影从床上爬起。迅速穿上衣服。下床。

    柳家大门轻轻地开了。黑影提着个水壶和一顶草帽走出。又轻轻地关上门。

【26】外景  山砂场  白天  

    孙大头埋头拉着满满一板车砂子离开砂场。

    就在其车后。柳相舟如同往常一样埋头推着车子。

    柳相舟的脚步：稳实，刚劲。

【27】外景   一个下坡路段  同上

    孙大头拉着板车向下迅跑。

    车后。柳相舟跑步紧紧相随。

    前方出现一个小山坡。孙大头脚步越来越快。身后的板车也随着他迅猛前行。

    孙大头连人带车接近坡顶，速度稍减。

    柳相舟立即赶到推车位置，伸出双手，弯腰将板车向前推去，急步而行。

    板车的速度迅速上升。

    很快。他们连人带车越过了山坡。

【28】内景  简陋的电影院   夜晚 

    孙大头将一包花生米硬塞入柳相舟的手里。然后掏出一包烟，抽出一支，递给柳相舟，被拒绝后，便塞入自己的嘴巴。

孙大头深吸一口烟，良久，方吐出。

孙大头：真香啦。干我们这一行就是这样，干活的时候就得把全身的力气使出来，多拉快跑，尽可能的多拿工资，这对家庭，对个人来说才是最重要的。要知道，晴天对我们来说是多么宝贵。有一天就必须抓紧一天，等到下雨和下雪的天气，那是老天爷在叫我们休息，我们就休息好了。

柳相舟：你干这行多久了？

孙大头：十几年了。当初好像跟你差不多。只是单瘦些。

柳相舟：真不容易。看你的变化真大。

孙大头：我听土方队的人说你在那里只拿七分工。在我看来，你至少是拿八分工的料。

柳相舟（吃了几粒花生米）：这还是次要的，关键是穿着小鞋难受。

    “哈哈哈哈。”孙大头大笑道：“这回你干临时工，算是找对人了，该归你的分文不少，鞋子绝对不会小。”

    “那太好了。”

    “你与我合作最融洽，第一是跟得上脚步，又总是在关键的时侯，准确的作力方向上来劲。嗯，你有什么特殊要求吗？你有资格提的。”

    “没有，没有。”

    两只大手牢牢地握在了一起。

    场内灯光一黑。银幕上现出《英雄儿女》的字幕。

【29】内景  柳家堂屋  深夜  

    柳母为一件新衣裳钉好最后一粒钮扣。将针拨出，打上结。剪断线。放之案板。烫匀。折叠整齐。

方桌上一封折开了的信。

一位女性的画外音：二姐，我已经把柳相舟的绘画习作，交给我们绣品厂技术部门看了，他们认为不错。昨天接到厂部通知，说是用人之计，解决问题是关键。至于父亲怎么样不打紧，重在他本人政治上无问题。同意舟儿来我们厂做工。先不办理任何手续。只要工作好，表现好，又不得罪人。我想，将来一定会转正的。果真如此的话，舟儿就不必去下农村了。这可是一举多得的好事。你赶紧要他只身前来。所有其它事项，均由小妹办理。切切。

柳母将新衣裳放于案板边上。

柳母的画外音：还是小妹妹帖着心哪。舟儿要是下了乡，哪里还有他上来的份？

柳相舟的画外音（歌声由远而近）：为什么战旗美如画？英雄的鲜血染红了她。为什么大地春常在？英雄的生命开鲜花。

柳母闻声，知是儿子回来了，抬头向门口一望。

“吱儿”一声，门开了。柳相舟走入。

柳相舟：妈妈。

柳母：哎。

    柳相舟继续动情地唱着电影《英雄儿女》中主题歌。转身关上门，闩好。手舞足蹈地走向内屋。

柳母深受儿子充满真情的歌声和欢乐情绪感染，脸上堆起笑容。转身意欲收拾缝纫案板上摆放的画粉，直尺等其它用具。在她转身的过程中，看到了方桌上的那封信。稍稍一惊。似有所悟。

柳母：舟儿过来。

“什么事？”柳相舟立刻转过身来，走到母亲面前。

柳母（把桌上的信递给儿子）：这是你婕妈来的信。你看看吧。

    柳相舟接过信一看，显然不在意信中姨妈的好意。

    “看完了。” 柳相舟把信折好，放入信封。随手交还母亲。转身欲向厨房而去。

“你等等。”柳母将儿子拉住。

柳母：看清楚信的内容了？

柳相舟：当然了。小姨要我到他们厂里干临时工。

柳母（严肃起来）：你的想法呢？

柳相舟：我不去。这里干得好好的。

柳母：你不是一直就热心绘画吗？那里有可能达到你人生的目标。

柳相舟：其实，人最宝贵的东西远不止这些。

柳母：难道那些东西搬运队里会有吗？

柳相舟：我感觉有。

柳母（训诉地）：胡说。现在的情况是，你要是继续在搬运队不到你姨妈那里去的话，你今后随时都有可能要下乡去的。那样的话，你就再也甭想上来了。这可是大错，天大的错。

柳相舟（扭头丢下一句）：我不在乎。

【30】内景  柳家堂屋  白天  

    柳母双脚不停地上下蹬压着缝纫机的踏板。双手灵活地操作一条长裤与一块摊得很匀的布料，将它们缝制在一起。欲制成一腚部大补丁。

刚刚缝制一半，柳母的双脚一停。缝纫机头与她的双手也随即一停。

柳母的画外音：舟儿不听话，要是居委会叫他下乡怎么办？那可就再也上不来了。

    “柳家的，柳家的！”门口出现一位留着短发，一身蓝装的中年妇女——黄主任。

    她进得门来，眼睛仍就直视前方，高高地抬着头。似乎并没觉察柳母就在身边。

“哎，哎。主任来了，快请坐，请坐。”柳母向黄主任转过身来。

黄主任（微微侧目而视）：噢，有人啊，你快把户口本拿来。

柳母：户口本？有什么事吗？

黄主任：居委会组织社会青年下乡，你儿子柳相舟正合条件。你快把户口本拿来吧。

    “噢，噢。好，好。”柳母顺从地站起身，走进内屋。揭开一个大木箱，从中取出户口本。

柳母将户口本交给依然昂首站立，一动不动的黄主任。

黄主任拿过户口本，翻开至柳相舟的页面。取出自己随身携带的记事本和笔。照着户口本，在记事本中，写上柳相舟三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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