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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本名:高山流水 |
【原创剧本网】作者:一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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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楚国郢都伯府 日 内 春秋时期一春日正午,楚国大夫伯明府上传来悠远的琴声,一名琴师正指导一位八九岁的童子弹琴。童子在认真地弹,老师在一旁专注地听着。 一曲未了。这时,楚国大夫伯明从门外走了进来。 伯明:钟轸贤弟,这些天教伯牙学琴,辛苦了。 琴音应声而止。 琴师(钟轸):尊兄何必太客气,这也费不了多大力气,何足挂齿。 伯明:哪里,尊师之礼还是要讲的。对了,伯牙这几天琴学得怎样? 钟轸:令郎天姿聪颖,以一知十。这不,前几天刚教的一支曲子,现在就弹得十分娴熟了。 伯牙:还是老师指导有方,小徒怎敢以聪颖自矜? 伯明:这就对了。伯牙,你记住,聪明只能说明你先天条件较好,如果后天不加勤学苦练,天份也会因时间的推移而逐渐枯萎的。 伯牙认真地点点头:孩儿明白。
2. 楚王宫 夜 内 楚王宫里灯火通明,楚王端坐在宝座上,两名宫女打着羽葆,侍立左右。台阶下,一群乐师正在两侧演奏楚国宫廷音乐,钟磬清悠,笙管嘹亮,一群宫女伴着乐曲在中间翩翩起舞。钟轸在一角抚琴,不时地将目光投向正在跳舞的一名宫女身上。楚王正沉浸在美妙的乐舞之中,毫无察觉。
3. 楚王宫 夜 外 夜已阑珊,曲终人散。王宫外月影婆娑,那名曾被钟轸注视的宫女偷偷溜出宫门外,边走边紧张地回头张望。走到一段矮墙下,从里面窜出一条人影,此人正是钟轸。他忙将宫女拉到矮墙后面,又忙不迭地将宫女紧紧抱在怀里……
4. 伯府 日 内 钟轸正在教伯牙弹琴。这时听到门外急促的拍门声。钟轸忙起身开门。 门刚开一半,只见宫女气喘吁吁,挤了进来,反手关上门,急切地说:坏了,出事了! 钟轸一怔,忙问:出什么事了? 宫女:我怀孕了! 钟轸有些发蒙,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宫女:我想你我之间的事楚王很快就会知晓的,钟轸,你快想想办法,要不,你我性命难保啊! 这时,传来扣击门环声。钟轸一惊,心想:不会来得那么快吧。宫女手足无措,紧张地躲在门墙后。扣门声又一次响起。钟轸故作镇定,打开了门,原来是伯明散朝回来了。钟轸轻舒了一口气。伯明走了进来,看到立在墙后的宫女,好像明白了什么事。 伯明:贤弟,今天散朝时,我听到几位大夫私下在议论什么,好像是在说你的什么事。我走过去,他们又不说了。 钟轸:哦,他们都说我什么了? 伯明:好像是说你与一名宫女有染。(伯明看了宫女一眼)按眼下情形,看来这事是真的了。贤弟,我知道你是至情至性之人,你们两情相悦,本也无可厚非。可你知道这可是欺君之罪,大逆不道啊。事情一旦败露,那可是灭门之祸啊。我想这事很快就很传到楚王的耳朵里的。你们还是速作决定,赶紧离开这里吧。 钟轸:想我钟某只身流落郢都,别无所长,只能靠教琴为生。幸得尊兄相助,荐入宫中,作了一名宫廷琴师。今日遭此变故,又蒙尊兄及时相告,再生之德,无以为报。所幸都中无有族亲,不至受到牵连。我们现在就离开此地,远走他乡,安乐于林泉之下,也比在这宫中供人娱乐的强。 伯明:贤弟既有此打算甚好,事不宜迟,我也不必留你了,你们也来不及回去收拾行李了,我这里给你们准备好简单的行装和盘缠,速速离开,远走高飞吧。 钟轸立即吩咐人收拾好几套行装,打成包袱,又托出一摞盘缠。钟轸感激地不知说什么是好。 钟轸唤来伯牙:伯牙,老师家里有急事就要走了,以后你要自己努力刻苦练习琴艺,相信过不了多久,你就会超过老师了。 伯明:贤弟,你是伯牙的启蒙老师,无论将来伯牙琴艺能到何种地步,也忘不了你的栽培之恩。 钟轸:哦,对了。我听说都中有一位琴师名叫成连,技艺高超,当在我之上。我走之后,尊兄可延请他来教伯牙学琴。可别因我而误了令郎的前程啊! 伯明:愚兄记住就是了。 钟轸打点行装,带着宫女离开伯府,与伯牙父子洒泪而别。
5. 伯府 日 内 钟轸走后不久,伯明就延请到了成连到自己府上教伯牙学琴。光阴荏苒,一晃四年多过去了,伯牙长成了一个十二三岁的翩翩少年,琴艺也有了长足的进步。 伯牙抚了一支琴曲,弹毕,成连击掌称赞,却见伯牙眉目不展。 成连:伯牙,怎么,觉得不满意吗? 伯牙:是啊,老师。 成连:可我听你弹得很好了啊。 伯牙: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我所弹的琴曲还无法把我内心真实的情感表达出来。好像少点什么,可又说不出到底少了些什么。隐约间觉得触手可及,可是却又总是够不着,又觉得那么遥不可及。 成连点点头,若有所思。半晌方道:伯牙,我想,我能完全理解你的感受。在音乐的感受力、悟性方面,你已经超过了我,达到了一种更高的境界。看来我无法再教你学琴了,我的老师方子春是一代宗师,他琴艺高超,对音乐有独特的感受力。他现住在东海的一个岛上,我带你去拜见他,跟他继续深造,你看好吗? 伯牙连声道:好,好!
6. 东海之滨 日 外 遥望东海,水天一色,成连与伯牙带上琴、干粮和水,乘船向东海进发了。
7. 东海之上 日 外 小船行驶在茫茫大海之上。师徒二人劈波斩浪,奋力划行。
8. 东海蓬莱山外 日 外 船行至蓬莱岛外。 成连:伯牙,你先在蓬莱山稍候,我去接老师,马上就回来。喏,你把干粮和水都带上。 伯牙:好的。 伯牙带上琴、干粮和水,弃舟登岛。成连划着小船离开了。
9. 东海蓬莱岛上 黄昏 外 伯牙登上蓬莱岛。由于岛离内陆不远,岛上已有人居住,林木中掩着几户人家。伯牙穿行岛内,见天色渐晚,便找了一户人家,住了下来。
10. 东海蓬莱岛上 日 外 一连数日不见成连回来。伯牙很是伤心,他抬头望大海,大海波涛汹涌,回首望岛内,山林一片寂静,只有鸟儿在啼鸣,像在唱忧伤的歌。伯牙不禁触景生情,悲从中来,情不能抑,不禁仰天长叹,急忙返身跑回屋内。
11. 东海蓬莱岛伯牙投住的屋舍 日 内 伯牙将内心汹涌澎湃的感情倾注于琴上,琴声像流水从指端汩汩流出,时缓时急,时而势如奔雷,时而如涓涓细流,如泣如诉如啼,和着屋外海风的呼啸声,海浪拍击岩石声,百鸟哀鸣声,汇成一支宏大的交响曲,冲破屋宇,回荡在海天之间。一曲《水仙操》喷涌而出。一曲终了,伯牙泪流满面,浑身战栗不已。他缓缓抬起头来,惊喜地发现,老师已站在他面前。 伯牙:老师,你怎么回来了。——你,你的老师呢? 成连微笑地看着他:伯牙,你已经找到最好的老师了。 伯牙大惑不解,左顾右盼:在哪,在哪,我怎么没看到? 成连大笑:你刚才所看到的山林海浪,听到的鸟鸣海啸,那都是你的老师啊。 伯牙若有所悟。 成连:伯牙,记住了,天下最好的老师,一是自己的内心,二是天地万物。所谓“外师造化,中得心源”,只要有心,天地万物都是你的老师。这叫做师法自然,师心自用,你明白吗? 伯牙一下子大彻大悟,连连点头。
12. 楚国郢都伯府 日 内 伯牙从蓬莱归来,琴技大进,名声也渐渐传到宫中。许多朝中大臣闻听伯大夫家里出了这么一个少年英才,都要上门听伯牙抚琴。伯府每日宾客盈门,热闹非凡。当宾客走后,伯牙长叹一声。 伯明:伯牙,这些朝中大臣都在夸你,你干嘛还要叹气呢? 伯牙:父亲,你有所不知道。这些大臣大多只是附庸风雅,真正能听懂我琴声的人我还没有碰到。故而感叹知音难求啊!
13. 汉阳集贤村 日 外 远离郢都数百里之外的汉阳集贤村,这里山幽林寂,泉水潺潺,百鸟啁啾,一派清幽之境。当年逃离郢都的钟轸带着宫女回到了自己的家乡。由于害怕楚王追杀,他并没有直接回到家乡钟家台,而选择留在了离家不远的集贤村隐居下来,不久就生下了钟子期。一晃子期已经五岁了。 子期像一只快活的小鸟,在这片山林中无忧无虑地成长。他熟悉山中各种鸟鸣声,正惟妙惟肖地模仿各种鸟叫。这时远处传来了母亲呼唤子期的声音:徽儿,别跑远了,该回家吃午饭了。 子期雀跃着跑回自家茅屋前。
14. 集贤村钟家 日 内 子期的母亲正在屋里忙着收拾桌椅,端上做好的饭菜。钟子期凑到跟前使劲嗅了嗅:娘,好香啊! 母亲慈爱地笑了笑:瞧你这个小馋猫,满手满脸都是泥,还真像是只猫了。快去洗洗再来吃。 子期飞快地跑到屋外,打了一盆井水洗了把脸,又匆匆洗了洗手,跑进了屋。 母亲看了看,问:洗干净了吗? 子期伸出手来:娘,你仔细瞧瞧,洗得还不干净吗? 母亲笑道:瞧你着慌手慌脚的样,就跟谁要抢你吃的似的。 这时,子期两岁的妹妹钟子兮爬到椅子上,伸手就往桌上的菜碗里抓。 子期指着妹妹:娘,你看子兮,还说没人跟我抢呢。 母亲打开子兮的手:你还真挺应景的。兮儿,不能用手抓,要用筷子,知道吗?徽儿,去里屋叫你爹出来,该吃饭了。 钟轸从里屋走了出来。一家人围坐在桌前热热闹闹地吃了起来。 吃完饭,钟轸照例要到书房去弹会琴。子期跟着父亲来到书房,全神贯注地听父亲弹起琴来。古朴苍健的琴声从屋里飘出,弥漫于山林泉石之间,有一种别样的韵致。 一曲终了。 钟轸:徽儿,你从琴声中看到了什么吗? 子期神情凝滞,仿佛还沉浸于美妙的琴声中,毫无反应。钟轸又问了一声,子期方回过神来。 子期:孩子从这琴声中仿佛看到一群人在欢快地跳舞。爹爹,我说的对吗? 钟轸满意地点点头:此曲描绘了昔日部落首领“尧”祭祀之时弹琴,奇妙的琴声感动上天,使天神降临,与人们欢乐歌舞,共庆盛典的情景,所以此曲又叫《神人畅》。徽儿,你能从琴声中看到生动的场景,说明你有很好的音乐感知力。徽儿,你要知道音乐不光可以听,还是可以看的。 钟子期:爹爹,我可以跟你学琴吗? 钟轸:你现在还小,还够不到琴桌呢。弹琴固然不易,但能听懂琴声也不比弹琴容易。所谓名师易得,知音难求啊! 钟子期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十二年后) 15. 汉阳集贤村 日 外 光阴似箭,一晃又是十二年。子期长成了一名青年,高大壮实,做了一名樵夫。妹妹子兮出落得水灵清秀,活泼俏皮,虽然已是一个大姑娘,但不改童贞,成天还像一个小孩似的,跟在哥哥身后,打闹嘻戏。时值盛夏,蝉声聒噪,兄妹二人打完柴,正在一片树林下休憩。 子兮:哥哥,我听说郢都有很多高大的房屋,还有一个很大的集市,那里人多得挤都挤不动,还有很多好吃好玩的东西。哥哥,你什么时候带我去郢都玩玩好吗? 子期:这儿不是很好吗,清清静静,逍遥自在。 子兮嘟噜着嘴:这儿有什么好的,冷冷清清的,没有几户人家,半天连个人影也看不到。哥哥你就带我去看看嘛,人家长这么大了,还不知道大城市是什么样呢。 子兮撒娇般的使劲晃着子期的胳膊。子期执拗不过,连连道:好好,但起码也得跟爹娘说一声。郢都离这三四百里呢,可不是一天就能到的。要是爹娘不同意,你可就别怪我了。 子兮调皮地一甩辫子:放心好了,爹娘肯定会同意的。
16. 集贤村钟家 日 内 听说子期兄妹要去郢都,钟轸沉思片刻,心想:我离开郢都隐名埋姓也十多年了,听说楚王早已驾崩,新一代楚王也继位多年,谁还去追究那些陈年旧事。两个孩子也长大了,出去见见世面也是好。 想到这,钟轸道:去是可以的。只是郢都离这有两天的路程,你们一路上要多加小心。子期,你要悉心照顾好妹妹。可别贪玩啊,去上两三天就回来。 子兮闻言像一只出笼的金丝鸟,欢呼蹦跳。
17. 去往郢都的路上 日 外 子期带着子兮,坐上马车上路了。子兮看着沿途风光,一路上指指点点,兴奋异常。子期像一位老成执重的长者,看着妹妹兴奋的样子,笑而不语。
18. 郢都城内 日 外 子期兄妹来到郢都。只见郢都城内屋宇雄阔,道路笔直。车马驰骤,行人如织。街道两边店铺林立,人声鼎沸。子兮东张西望,一路欢笑,像一股山野的清风,引得路人侧目观看。子兮全然不顾,嘻笑自若。
19. 郢都城内一家馆驿门口 日 外 他们来到一家馆驿门口,看到一群人围聚在一起,隐隐听到琴声传来。钟子期与妹妹挤到最前面,但见一个年青人正席地盘坐在人群中间弹琴。此人正是伯牙。伯牙姿容秀美,神采飞扬,运指如飞,美妙的琴声从指端流出,人群中发出阵阵叫好声。而子期却听出了抑郁不平之声。 子期(暗想):琴声幽咽凝滞,此人心中定有抑郁不平之气。 不禁喟然长叹,拉着妹妹要走。妹妹却被伯牙的风采迷住,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伯牙,不肯离开。 这时人群中有人议论:“你知道这人叫什么吗?”“听说叫伯牙,就是前街伯大夫府上的公子。”“听说王上要诏请他进宫做一名专职琴师,可他不愿意只伺候一人,情愿在这大街上弹琴。”“唉,弹得这么好,真是可惜了……” “伯牙”,子兮在心中默念数遍,心不禁扑扑直跳,一股无法言喻的少女情怀涌上心头。子期拉着妹妹挤出人群,子兮情不自禁地回头又看了伯牙几眼,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20. 集贤村钟家 日 内 钟家兄妹回到了家乡。子兮一路上没消停过,到家里还是那么兴奋,就像一个小孩新得了一个好玩具,急于展示给众人一样。她顾不上喝口水,便兴致勃勃地向父母讲述一路上的见闻。 子兮:你们不知道,郢都可大了,城楼老高老高的。对了,我还看见王宫了。太气派了,要是没有侍卫把守,真想进去逛逛啊。 父母微笑着看着女儿,她哪里知道,她的父母原本就住在王宫。 子期看着妹妹喋喋不休地讲述,笑道:我说妹妹,你不累吗? 子兮冲着子期扮了一下鬼脸:累啊,累并快乐着,咋了? 子期:我真后悔带你出来。不就去了一次郢都嘛,怎么还了带一箩筐话回来。 子兮:谁像你呀,光知道傻笑。哦,对了,爹,娘,我们在郢都街上还看见了一个人。他琴弹得很好,模样又俊,听人说,他叫伯牙。 钟轸心头一怔:伯牙? 子兮一脸兴奋:怎么,爹认识啊? 钟轸:爹从小就住在这,又没有去过郢都,怎么会认识呢?只是听人说起过。 子兮有点失望:哦。
21. 郢都伯府 夜 内 伯牙与父亲坐在书房,秉烛夜谈。 伯牙:父亲,我想去晋国。 伯明:伯牙,我知道你志向远大,本不想阻拦你。可是此去晋国,路途遥远,而且一路上,兵匪连连,祸福难测啊。以你的琴艺,在宫中当一名琴师,不也很好吗?何必要舍近求远,自讨苦吃呢? 伯牙:当今王上,沉迷声色,不理朝政。难道我就甘愿只做一名供人使唤,博人欢心的艺人吗?这样终老一生,又有什么作为呢?我听说晋侯礼贤下士,各国贤士都纷纷投奔晋国了。 伯明:都说楚材晋用,看来还真是这样。好吧,我也不再拦你,你还很年轻,理当有所作为。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伯牙:既然心意已决,就不必犹豫了,我想明日动身。
22. 郢都城外 日 外 伯牙背着行囊,从郢都城门下走过。他回望都城,便转身大步向前走去。
23. 晋国国都馆驿门口 日 外 经过数月跋涉,伯牙终于来到晋国国都,他寻到一处馆驿,便走了进去。
24. 馆驿屋舍 日 内 伯牙奋笔疾书,给晋侯写了一通自荐书(画外音):臣伯牙,楚国郢都人氏。闻君侯礼贤重能,故不远千里,敢以薄技,献于君侯…… 写毕,便托人呈予晋侯。
(几天后) 25. 晋王宫外 日 外 伯牙守侯在晋国宫门外。 一内监走出宫来:宣楚国贤士伯牙觐见。
26. 晋王宫大殿之上 日 内 伯牙走进殿来,见晋侯端坐在大殿之中。伯牙深施一礼:楚国下民伯牙参见大王。 晋侯:你就是伯牙?我听许多从楚国来的客卿提起过你。听说你的琴技高超,能否为寡人演奏一曲? 伯牙:大王,这有何难?只是小民以为,琴乃末技,治国方为大道。臣能以琴理以喻治国之道。 晋侯:说来听听。 伯牙:琴前广后狭,象征尊卑之别;宫、商、角、徵、羽五根弦象征君、臣、民、事、物。大弦缓和而隐是君,小弦清廉而不乱是臣。后来增加的六、七两根弦被称为文、武二弦,象征君臣之合恩。十二徽分别象征十二月,而居中最大之徽代表君,象征闰月。琴有泛音、按音和散音三种音色,分别象征天、地、人之和合。并规定各弦以及各弦发出的音要“皆安其位而不相夺”…… 伯牙侃侃而谈,晋侯大为叹服。
27. 晋侯寝宫 夜 内 一连数夜,晋侯召伯牙进宫,一边听伯牙抚琴,一边听伯牙以琴论治国之理。晋侯听得如痴如醉,频频点头。
28. 晋王宫大殿之上 日 内 早朝时间,群臣列于大殿两侧,晋侯从屏风后走出,坐于宝座之上。 内监手握诏书,展诏宣读:兹有原楚国贤士伯牙,艺通治世之妙理,腹有经国之方略,封为大夫。钦此。 伯牙出列谢恩,群臣交口称颂。
29. 晋侯寝宫 日 内 散朝之后,伯牙被晋侯邀至寝宫。 君臣对坐。伯牙把盏向晋侯至谢:承蒙大王错爱,伯牙感激不尽。 晋侯:先生虽为客卿,寡人实视为股肱。寡人深为先生治国之妙论所折服,理当委以重任,以不负先生平生之所学。 伯牙:臣自当为大王尽心竭力,不负大王知遇之恩。 晋侯:听说先生只身入晋,尚为婚娶。不知先生妙龄几何? 伯牙:臣年近三旬了。 晋侯:寡人胞妹有一女,正当二八芳龄,惠而美,配与先生,以为世代姻亲,如何? 伯牙起身长揖:蒙大王厚恩,臣真是无以为报。 晋侯大笑:既然你我结为姻亲,就是一家人了,还谈什么报与不报?只愿先生早择吉日,寡人与你婚配就是了。
30. 晋大夫伯牙府 夜 内 伯牙府上张灯结采,晋侯亲自将其妹之女送至伯牙府上。众宾客纷纷举觞称贺。喧闹一阵,宾客散尽。伯牙走进洞房,只见桌上烛影摇红。新娘斜坐在床上。伯牙掀开红盖,只见新娘子明艳动人,娇羞欲滴。伯牙不禁心旌摇摇,意醉情迷……
31. 伯牙府 日 内 新婚燕尔,伯牙夫妇琴瑟和鸣,如胶似漆。 伯牙:我平生所愿,一是能遇明君,实现治国之略。二是得遇佳人,共谐琴瑟之欢。看来都得偿所愿了。 伯牙夫人:郎君正值青春盛年,鹏程万里,切不可迷恋于温柔富贵之乡,还当有所远志。 伯牙:夫人所言极是。 (十年之后) 32. 晋王宫大殿之上 日 内 晋侯与群臣正在大殿上议政。 晋侯:晋楚两国本不接壤,也无世仇。只是以前夹在两国之间的一些附属小国两边摇摆,朝投晋,暮投楚,多次背盟,导致两国兵戈不断。寡人觉得应该化干戈为玉帛,想遣使入楚,罢兵请和,休生养民,诸位卿家以为如何? 朝臣议论纷纷。 一朝臣:大王所言极是。只是遣何人使楚也很重要。我们绝不是向楚国乞和,而是要向楚王陈明利害,这是为了两国共同利益,切不可失了我大国威风。 晋侯:卿家所言也极是。只是何人愿意使楚啊? 半晌无人应答。这时,伯牙出列奏道:臣愿出使楚国。臣本是楚人,对楚国熟悉。臣此去楚国,定当面见楚王,向楚王陈明利害,让楚王主动罢兵,永修世代之好。 晋侯:先生既肯出使楚国,如此甚好,寡人马上安排车马,备上国礼,遣先生使楚。
33. 郢都王宫 日 内 伯牙来到楚都,立于王宫大殿台阶之下,献上晋国的厚礼,同时又向楚王呈上晋国的国书。 楚王览毕,道:两国修好,寡人也有此意。只是希望晋国不要再拉拢陈蔡这些中间小国,与我楚国为敌。 伯牙:只要大王不再向这些中间小国用兵,他们也就不会向晋国求救,晋国自然也就不会与楚国为敌了。大王您想想,晋楚两国土地并不相连,多年来因为这些中间小国求助,年年用兵,地不见长一寸,却耗费大量的人力财力,国库空虚,民资匮乏,死伤无数,对两国来说都是具大的损失。大王若能保境安民,以仁义著于天下,还怕这些周边小国不归附于大王吗? 楚王:伯大夫言之有理,寡人这就罢兵,永息干戈。我听说伯大夫是楚国人,为什么不到楚国为官,却跑到晋国去了? 伯牙:正因为我是楚国人,所以这次出使楚国,晋侯就派我来,这也是为了两国的共同利益着想。如今各国都有很多贤士,都说楚材晋用,只要大王广开贤路,晋材也可以楚用嘛。 楚王连连点头:伯大夫见识高妙,寡人受教了。 伯牙:臣有一事相求,还望大王恩准。 楚王:伯大夫请讲。 伯牙:臣来时是从陆路来郢都,这次想打水路绕道回去。一来不胜车马驰骤,二来多年未回楚国,想饱览故国江山之胜,望大王能假臣以舟楫。 楚王:这个容易。(转头吩咐一侧的内监)命水师拨大船二只,一正一副,正船单坐晋国来使,副船安顿仆从行李。 内监:谨尊王命。 伯牙谢恩告退。
34. 楚地江面 日 外 大船一前一后行于江上。伯牙立于船头,看遥山叠翠,远水澄清,满心欢喜,观之不足。
35. 汉阳江口 夜 外 船行至汉阳江口。时当八月十五日中秋之夜,偶然风狂浪涌,大雨如注,舟楫不能前进,泊于山崖之下。不多时,风恬浪静,雨止云开,现出一轮明月。那雨后之月,其光倍常。伯牙在船舱中,独坐无聊,命童子焚香炉内。 伯牙:待我抚琴一操,以遣情怀。 童子焚香罢,捧琴囊置于案间。伯牙开囊取琴,调弦转轸,弹出一曲。曲犹未终,指下“刮剌”的一声响,琴弦断了一根。伯牙大惊,叫童子去问船头。 童子:这船停在什么去处? 船头:偶因风雨,停泊于山脚之下,虽然有些草树,并无人家。 伯牙惊讶,想道:是荒山了。若是城郭村庄,或有聪明好学之人,盗听我琴,所以琴声忽变,有弦断之异。这荒山下,那得有听琴之人?哦,我知道了,难到是有仇家差来刺客;不然,或是贼盗等到更深人静,好登舟劫我财物。 伯牙命左右:与我上崖搜检一番。不是在柳阴深处,就是在这芦苇丛中! 左右领命,唤齐众人,正欲搭跳板上崖,忽听岸上有人答应道:舟中大人,不必见疑。小子并非奸盗之流,乃一介樵夫。因打柴归晚,值骤雨狂风,雨具不能遮蔽,潜身岩畔。闻君雅操,少住听琴。 伯牙大笑:山中打柴之人,也敢称“听琴”二字!此言未知真伪,我也不计较了。左右的,叫他去罢。 那人不去,在崖上高声道:大人出言谬矣!岂不闻“十室之邑,必有忠信。”“门内有君子,门外君子至。”大人若欺负山野中没有听琴之人,这夜静更深,荒崖下也不该有抚琴之客了。 伯牙见他出言不俗,或者真是个听琴的亦未可知。走近舱门,回嗔作喜的问道:崖上那位君子,既是听琴,站立多时,可知道我适才所弹何曲? 那人道:小子若不知,却也不来听琴了。方才大人所弹,乃孔仲尼叹颜回,谱入琴声。其词云:“可惜颜回命早亡,教人思想鬓如霜。只因陋巷箪瓢乐,……”到这一句,就绝了琴弦,不曾抚出第四句来,小子也还记得:“留得贤名万古扬。” 伯牙闻言大喜:先生果非俗士,隔崖悬远,难以问答。(命左右)掌跳,看扶手,请那位先生登舟细讲。
36. 船舱内 夜 内 左右掌跳,此人上船,来人却是钟子期。只见他:头戴箬笠,身披蓑衣,手持尖担,腰插板斧,脚踏芒鞋。钟子期除了斗笠,脱下蓑衣,连同尖担、板斧,俱安放舱门之外,又脱下芒鞋,除去泥水,重复穿上,步入舱来。见官舱内公座上灯烛辉煌,长揖道:大人,施礼了。 伯牙还礼,叫童子看坐。童子取一张矮凳置于下席。 伯牙:刚才崖上听琴的是你吗? 子期:不敢。 伯牙:我且问你,既来听琴,必知琴之出处。此琴何人所造?抚他有什么好处? 正问之时,船头来禀话:风色顺了,月明如昼,可以开船。 伯牙吩咐:先等等。我与这位先生问完再开不迟。 子期:承大人问,小人若讲话絮烦,恐耽误顺风行舟。 伯牙笑道:惟恐你不知琴理。若讲得有理,就是不做官,也不是什么大事,何况行路之迟速? 子期:既如此,小子方敢僭谈。此琴乃伏羲氏所琢,见五星之精,飞坠梧桐,凤皇来仪。凤乃百鸟之王,非竹实不食,非梧桐不栖,非醴泉不饮。伏羲氏知梧桐乃树中之良材,夺造化之精气,堪为雅乐,令人伐之。其树高三丈三尺,按三十三天之数,截为三段,分天、地、人三才。取上一段叩之,其声太清,以其过轻而废之;取下一段叩之,其声太浊,以其过重而废之;取中一段叩之,其声清浊相济,轻重相兼。送长流水中,浸七十二日,按七十二候之数。取起阴干,选良时吉日,用高手匠人刘子奇斫成乐器。此乃瑶池之乐,故名瑶琴。长三尺六寸一分,按周天三百六十一度;前阔八寸,按八节;后阔四寸,按四时;厚二寸,按两仪。有金童头、玉女腰、仙人背、龙池、凤沼、玉轸、金徽。那徽有十二,按十二月;又有一中徽,按闰月。先是五条弦在上,外按五行:金、木、水、火、土;内按五音:宫、商、角、徵、羽。尧舜时操五弦琴,歌“南风”诗,天下大治。后因周文王被囚于羑里,吊子伯邑考,添弦一根,清幽哀怨,谓之文弦。后武王伐纣,前歌后舞,添弦一根,激烈发扬,谓之武弦。先是宫、商、角、徵、羽五弦,后加二弦,称为文武七弦琴。此琴有六忌、七不弹、八绝。何为六忌?一忌大寒,二忌大暑,三忌大风,四忌大雨,五忌迅雷,六忌大雪。何为七不弹?闻丧者不弹,奏乐不弹,事冗不弹,不净身不弹,衣冠不整不弹,不焚香不弹,不遇知音者不弹。何为八绝?总之,清奇幽雅,悲壮悠长。此琴抚到尽美尽善之处,啸虎闻而不吼,哀猿听而不啼。乃雅乐之好处也。 伯牙听见他对答如流,犹恐是记问之学,又想道:就是记问之学,也亏他了。我再试他一试。 伯牙:足下应当深知乐理。假如下官抚琴,心中有所思念,足下能听得出来吗? 子期:《毛诗》云:“他人有心,予忖度之。”大人试抚弄一过,小人任心猜度。若猜不着时,大人休得见罪。 伯牙将断弦重整,沉思半晌,其意在于高山,抚琴一弄。子期赞道:美哉洋洋乎,大人之意,在高山也! 伯牙不答。又凝神一会,将琴再鼓,其意在于流水。子期又赞道:美哉汤汤乎,志在流水! 只两句,道着了伯牙的心事。伯牙大惊,推琴而起,与子期施宾主之礼,连呼:失敬!失敬!石中有美玉之藏,若以衣貌取人,岂不误了天下贤士!先生高名雅姓? 子期欠身而答:小子姓钟,名徽,字子期。 伯牙拱手道:原来是钟子期先生。 子期转问:大人高姓?荣任何所? 伯牙:下官伯牙,原本是楚国人,仕于晋国,任上大夫之职,奉晋侯之命修聘楚国,为两家和好而来。 子期:原来是伯牙大人。 伯牙推子期坐于客位,自己主席相陪,命童子点茶。茶罢,又命童子取酒共酌。 伯牙:借此攀话,休嫌简陋。 子期:不敢。 童子取过瑶琴,二人入席饮酒。 伯牙问:听先生口音是楚人了,但不知尊居何处? 子期:离此不远,地名马安山集贤村,便是荒居。 伯牙点头道:好个集贤村。请问先生以何营生? 子期:也就是打柴为生。 伯牙微笑道:子期先生,下官也不该僭言。似先生这等抱负,何不求取功名,立身于廊庙,垂名于竹帛;却乃赍志林泉,混迹樵牧,与草木同朽?窃为先生不取。 子期:实不相瞒,舍间上有年迈双亲,下无手足相辅,采樵度日,以尽父母之余年。虽位为三公之尊,也换不来我对父母的一日之养啊。 伯牙:如此大孝,一发难得。 二人杯酒酬酢了一会。 子期宠辱无惊,伯牙愈加爱重。又问子期:青春多少? 子期:虚度二十有七。 伯牙:下官年长一旬。子期若不见弃,结为兄弟相称,不负知音契友。 子期笑道:大人差矣!大人乃上国名公,钟徽乃穷乡贱子,怎敢高攀。 伯牙正色道:相识满天下,知心能几人?下官碌碌风尘,得与高贤结契,实乃生平之万幸。若以富贵贫贱为嫌,先生把伯牙看成什么人了? 遂命童子重添炉火,再爇名香,就船舱中与子期顶礼八拜。伯牙年长为兄,子期为弟,今后兄弟相称,生死不负。拜罢,复命取暖酒再酌。子期让伯牙上坐,伯牙从其言。换了杯箸,子期下席,兄弟相称,彼此谈心叙话。
37. 船舱内 清晨 谈兴正浓,不觉月淡星稀,东方发白。船上水手都起身收拾篷索,整备开船。伯牙十分不舍。 子期:若尊兄不弃,请到寒舍再叙如何? 伯牙大喜:如此甚好。你我既为兄弟,礼当去拜见高堂。只不知你家中除了父母,还有何人? 子期:还有一个妹妹。前些年嫁到邻村,不想妹夫去年亡故,又无子嗣,跟公婆也不住在一起,我不忍她一人孤独,就把她接了回来,与我共伺双亲。 伯牙:贤弟未曾婚娶吗? 子期:未曾。山野之民,疏懒成性。乐于樵苏,优游于山林,也就是平生最大乐趣了。 伯牙大为叹服,连忙吩咐童子备下礼金,一同前往。
38. 集贤村钟家 日 内 伯牙与童子跟随子期来到钟家。子期一进门,喊道:爹,娘,有贵客来了。 子期母亲从后堂走出来:儿啊,你一夜未归,把娘给急死了。 子期忙上前扶住母亲:昨天儿打柴回来太晚,遇到大雨,就在岩畔避雨,正好碰上这位大人,攀谈了一晚。 伯牙走上前去,向子期母亲施礼,命童子呈上礼金。 子期母亲:这位是? 子期:这位大人叫伯牙,原本也是楚国人,现在晋国做官。这次是为晋楚两国修好而来。我昨夜我在江边避雨,听到这位大人在船内弹琴,被大人发觉,邀至船上,彻夜相谈,一见如故,不嫌贫贱,义结金兰。今早又与我一同前来拜见高堂。 子期母亲抬头打量伯牙,见伯牙仪表不俗,气度非凡,不禁点点头:我儿能交到如此知心契友,为娘十分高兴。 子期:父亲呢? 子期母亲:你父亲还没起床,你进去叫他吧。 一会,子期搀着父亲走进堂屋。 伯牙向子期父亲施礼:钟老伯好。 子期:爹,这位就是伯牙大人。 子期父亲抬头看着伯牙,心头猛然一震:你是伯牙? 伯牙看着子期父亲,愣住了:你是——你是—— 伯牙父亲:你不认得我了吗? 伯牙怔怔地看了半天,突然嘴角一哆嗦:老师! 便“扑通”跪倒在地。 子期父亲忙扶起伯牙:我听子期说你是楚国人,弹得一手好琴,恰好又叫伯牙,我猜就是你。 伯牙:老师,一晃二十多年不见了,我一下子真认不出您来了。 子期父亲:我一下子也认不出你呀。你那时还小,但从你的气度、模样还是依稀可辨。 子期在一旁看着发愣:原来,原来你们早就认识啊? 子期父亲点点头:伯牙小的时候就是跟我学的琴。事情过去这么久,时过境迁,也不会有人追究了,我也就不用再隐瞒什么了。儿啊,现在为父就告诉你。为父年轻时在郢都,是王宫里的一名琴师,曾在伯府上教伯牙学琴。后来跟一位宫女好上了,为免事情败露,遭楚王追杀,就和这名宫女逃到了离家乡钟家台不远的集贤村。一晃就二十多年了。 子期恍然大悟:哦,我明白了,怪不得我小时候您不让我对外人说姓钟,还说别人要问起,就说我们世代就居住在这儿,赶情你们是从楚宫里逃出来的。这么说,那宫女就是我母亲了。 子期母亲打了一下子期:瞧你,没大没小的。 子期父亲问伯牙:你父亲还好吗? 伯牙:还好。这次回来因公务在身,只是顺道回家看了看,不便久留。不能像子期贤弟这样,日夜侍奉双亲左右。 子期父亲:从来忠孝难两全。你这次为晋楚两国和好而来,使多少生灵免遭涂炭,使多少家庭重能团圆,这也称得上是大孝了。 这时,从外面走进一名年轻女子。 钟子期忙作介绍:这是我妹钟子兮,这位是伯牙大人。 钟子兮微微施礼:伯牙大人。 伯牙还礼:子兮贤妹。
39. 集贤村外一土山 日 外 钟子期兄妹带着伯牙、童子观赏集贤村周边景色。一行人登上一处土山,回望四周,只见万山红遍,层林尽染,秋意盎然。远处江水如带,明净如洗,江上白帆点点,渔歌阵阵。 伯牙叹道:极浦遥山,好一幅渔樵归隐图,真想长留于此啊。 钟子期:那尊兄就请留下吧。 伯牙:无奈俗务缠身,不能像贤弟,高蹈出尘,终日能悠游于山林泉石之间。我还要赶回晋国向晋侯报告此行的经过,不敢多做停留,我想午后就启程。 钟子期:尊兄今日可尽情游玩,明日再走如何?晚上便安卧于鄙舍,我还想聆听妙音呢。 伯牙略一沉吟:贤弟既然盛情相留,不可拂此美意,也不差这半天工夫。(吩咐童子)你先回舱内,今晚我就住在钟先生家,明早你们到江边等我。 童子答应一声,转身离去。
40. 山下一片竹林中 日 外 子期兄妹与伯牙从山上下来,行至一片竹林。竹林中细流涓涓,鸟鸣山涧,十分清幽。时值正午,阳光透过树梢射进来,在地面形成许多斑点。 伯牙:想不到这集贤村还有这样的好去处。山不高而秀,水不深而清,地不广而平,林不大而茂。猿鹤相亲,松篁交翠,大有隐逸之趣。 子期:这集贤村确实名不虚传,有很多人厌倦了尘世生活,甘愿隐居于此。而且这儿也不是什么荒僻之地,前有大江,后有官道,进退自如,动静相宜。 伯牙:不遇贤弟怎知楚地还有这样清幽之境?与贤弟真是相见恨晚。 子期:其实我们之前见过。 伯牙一脸疑惑:我们之前见过?在哪?我怎么不知道? 子兮:伯大夫,我们确实见过。只是那时我们不曾说过话。 子兮一路上半天不说话。随着年龄的增长,又经过丧夫之痛,子兮一改过去做小女孩时活泼的性格,变得沉静了许多,但眉宇之间仍流露出山野灵气。闻听子期提起以前与伯牙相识之事,心中不由一动,忍不住插上了话。 伯牙:子兮,你快告诉我,我们在哪见过,我怎么一些印象也没有呢? 子兮:伯大夫,我们能认出您,您肯定不会认出我们,因为那时您根本就没有注意到我们。 伯牙:是吗,快说说,是怎么回事? 子兮:那是十年前,我与哥哥上郢都去玩,看到街上很多人围观,挤进去一看,看见你在弹琴。当时你神情专注,当然不会注意到我们了。 伯牙:如此说来,我们算是故友重逢了。 子期不胜欷嘘:想不到我们还有缘相见。 伯牙:这也称得上是一段奇缘了。理当举杯相庆。 子兮:现在已是晌午,该回家吃午饭了。我给你们做几道新鲜的小菜,你们正好可以举杯相庆。
41. 集贤村钟家 日 内 伯牙与子期一家围坐在桌前吃午饭。 伯牙先敬子期父亲:这些年未见老师,十分想念。没想到今生我们还能有缘相见,真是天意啊。 子期父亲:是啊,我也没有想到还有这样的机缘巧合。伯牙,你在晋国这些年,早成家了吧。 伯牙:是的,老师。 子期:不知尊嫂是哪国人? 伯牙:晋国人。 子期:尊兄与嫂夫人一定很恩爱吧。 伯牙点点头:可称得上是琴瑟和鸣吧。只是结婚多年,尚无子嗣。 子兮闻言低头默不作声。 伯牙与子期推杯换盏,放怀畅饮。 子兮将一条小鱼夹到伯牙碗里:伯大夫,这是我在江边打的小鱼,新鲜着呢,你尝尝。 伯牙一尝,赞不绝口。 子期:妹妹,怎不为我夹一条? 子兮:美着你呢。 子期:妹妹自见了伯牙兄,眼里就没有我这个哥哥了。 子兮羞得满脸通红:哥哥,你喝醉了,尽说瞎话。 伯牙:贤弟,此言差矣,既然你我结为兄弟,你妹就是我妹,怎么会眼里没有你这个哥哥呢? 子期:子兮,算哥说错了,哥向你赔理道歉,罚酒一杯。 子期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42. 集贤村钟家 日 内 伯牙与子期喝得酩酊大醉,子兮与父亲将二人搀扶到房里,平放在榻上,又盖上一层薄被,掖了掖被角,轻轻掩上门。
43. 集贤村钟家庭院 夜 外 入夜,伯牙与子期方才醒来。屋外月明如昼,透过窗户,照得屋里明晃晃的。伯牙起身踱出屋外,不觉神清气爽。 伯牙唤子期:贤弟,你快出来看看,今晚的月亮比昨天还圆。 子期披衣出屋,抬头仰望明月。 伯牙:这些年从来没像今天这样高兴,不知不觉竟然喝了这么多酒。 子期:小弟也是。有道是酒逢知己饮,琴向知音弹。酒已喝了,小弟还要听尊兄的琴音呢。 伯牙:这有何难,对此清风朗月,正当抚琴一曲。 子期返身回到堂屋,搬来桌椅。又从父亲的卧室里抱来一张琴,置于桌上,焚起一炉香。伯牙从庭院井里打一盆水,洗脸,净手,对月拜了一拜,缓步走到桌前,凝神坐定,轻抚琴弦,琴声如松涛阵阵,从庭院弥漫开来,响彻长空……
44. 集贤村钟家子兮卧室 夜 内 子兮正在灯下专心缝着一件棉布秋衣,忽然听到阵阵琴声,摄人心魄。子兮屏息聆听,一走神,针扎在食指上,子兮轻轻“哎哟”一声,一缕缕鲜血从指尖渗出,汇成血珠,滴落在缝制的秋衣上。
45. 集贤村江边 清晨 外 月已偏西,晨星寥落,钟家兄妹送伯牙来到江边。 伯牙:贤弟就此留步吧,为兄去了。 子期:尊兄此去,不知何日还能再见? 伯牙:明年中秋,我们还在此相会。 子期:既如此,小弟来年中秋准在江边侍立守候,不敢有误。天色已明,小弟告辞了。 伯牙转身欲上船。 子兮手捧一件秋衣:先生请留步。 子兮快步走到伯牙跟前:伯牙先生,这是小妹昨夜赶缝的一件棉布秋衣。虽然不是什么绫罗绸缎,但一路上足可抵御风寒,这也是小妹的一片心意,还望先生笑纳。 伯牙见子兮双眼红肿,一定是熬夜太晚了,不禁心生怜惜:贤妹如此用心,伯牙受之有愧,却之又不恭,实在两难。 子期:伯牙兄,你还是拿着吧。过了中秋时节,天气转凉,何况江风很大,正好可以抵御风寒。 伯牙接过秋衣,眼含热泪,面对子期:你我兄弟,就此别过。别忘了今日之盟。 子期:尊兄善自珍重,明年中秋,定来相会!
46. 回国水途 日 外 伯牙命令开船。所过之处,江山形胜,再无心观览,心心念念,只想着知音之人。脑中时时浮现子期的音容笑貌。
47. 回国陆途 日 外 又行几日,舍舟登岸。经过之地,知是晋国上大夫,不敢轻慢,安排车马相送。经过十多天的颠簸,终于远远望见晋阳城了。
48. 晋王宫寝殿外 日 外 伯牙一路风尘,顾不得劳顿,直奔王宫而来。
49. 晋王宫寝殿内 日 内 内监传伯牙觐见。 晋侯:此次出使楚国,伯大夫一路上鞍马劳顿,辛苦了。 伯牙:这是臣份内之责。臣一回晋阳,便来向大王禀报。 晋侯:楚王如何作答? 伯牙:楚王以为,两国年年交兵,劳民伤财,不宜再动干戈,还是各自罢兵为好。 晋侯:如此甚好,伯大夫此行,可谓不辱使命。寡人将你擢为上大夫。 伯牙:谢大王。
50. 伯牙府中 日 内 伯牙回到家中,夫人十分欣喜。 夫人:先生一去快两月了,为妻日夜担扰,盼先生早日归来。 伯牙: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夫人:你一路辛苦了,先歇息去吧。为妻这就给你做几道你爱吃的菜,为你接风洗尘。
51. 伯牙府中 日 转眼秋尽冬来,万木凋零,阴风怒号。伯牙夫人昨夜因感风寒,躺在床上咳嗽不止。伯牙将亲自熬好的汤药喂到夫人嘴里。
52. 伯牙府中 夜 内 入夜,夫人咳的更厉害了。门外寒风呼啸。伯牙几次披衣下床,为夫人端水喂药,又拨了拨床头的一盆炭火,一夜未合眼。
53. 伯牙府中 日 内 一月有余,夫人病情加重,卧病在床。伯牙无心上朝,成天在家侍奉夫人。但见夫人面容憔悴,眼窝深陷,已无半点昔日光华。伯牙不禁深深长叹,整日枯坐床前。不远处书桌上搁着一张琴,已多日不弹,上面积满了灰尘。
54. 伯牙府中 日 内 临近年终,忽然天气放晴,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房里。夫人今日觉得忽然精神大好,对伯牙道:先生,你为我劳累一个多月,为妻不胜感念。今天觉得精神好了许多,为妻想听你弹弹琴。你也好久没有弹琴了。 伯牙大喜:这是好事啊。只要夫人能安康,伯牙做什么都愿意。 伯牙拂去琴上的灰尘,转了转琴轸,调好琴弦,“铮铮淙淙”地弹奏起来,想让病中的妻子从美妙的琴声中得到欢快和慰藉。他不顾劳累,弹了一曲又一曲,当他弹得雅兴正浓时,突然“嘣”一声,琴弦断为两截。伯牙大惊,扭头去看床上躺着的妻子。只见妻子头歪在一边,双目紧闭。伯牙急忙跑到床边,将手放在妻子鼻孔前试了试,已无半点气息,伯牙抓紧妻子的胳膊使劲摇晃动,大声呼唤,可妻子一点动静也没有。伯牙放声大哭。
55. 伯牙府中 日 内 伯牙府中挂起了灵帐,吊唁的人络绎不绝。家仆跑前跑后,忙着招呼。伯牙无心照应,兀自颓然坐在亡妻灵床前,眼里含泪,呆呆凝望亡妻的遗容,不言不发。
56. 集贤村 日 外 (外景)展眼又是第二年春暖花开之季。楚国地势偏南,此时虽是早春时节,油菜花已开放,原野里一片金黄。惠风和畅,牧笛声回荡在山谷,一片安宁祥和之景。
57. 集贤村钟家 日 内 子兮:都四个多月了,也不知伯大夫现在怎么样了? 子期:妹妹,你现在怎么这么关心伯大夫啊?一天都念叨好几遍。 子兮:难道你不关心吗? 子期:我当然关心了。我们不是定下盟约的吗? 子兮:是啊,那我关心也是自然的了。我只有点担心—— 子期:担心什么? 子兮:我是担心伯大夫不会来。 子期:怎么会呢,伯大夫是君子,言而有信。 子兮: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担心伯大夫家中有变故。 子期:妹妹,是你想得太多了吧。 子兮:就算是吧,可是见不到伯大夫我总不放心。哥哥,我想去晋国找伯大夫。 子期瞪大眼睛:妹妹,你没发烧吧。此去晋国路途遥远,如何去得? 子兮:怎么去不得?伯大夫不是来去好几趟了吗? 子期:伯牙先生是有随从,你一个女儿家,孤身一人,叫我怎么放心? 子兮:女儿家怎么了?自从晋楚两国定下罢兵的盟约以来,我听说现在前往两国的路上十分安全,晚上走夜路都不用担惊受怕。哥哥你就放心好了。 子期:即便你到了晋国又能怎样?那你住哪呀?伯牙大夫可是有妻室的人。 子兮:有妻室又怎样?你们不是结为兄弟了吗?你的妹妹就是他的妹妹,妹妹投奔哥哥怎么了?伯大夫不是也有仆役吗?我给他当仆人去又能怎样。哥哥你别想多了,我也不是小姑娘了,这几年遭此变故,我也想出去走走,散散心,有我在伯牙先生身边你不是更放心吗?到时候我和伯牙先生一同回来就是了。 子期知道妹妹的性格,何况这些年她遭受丧夫之痛,也没有往日那样活泼开朗了,让她出去走走,散散心也是好了。 子期不再阻挡,只是说:那你也要和爹娘说一声。 子兮:哥哥,这你放心,我会跟他们说的。
58. 通往晋国的官道上 日 外 子兮手挽着包袱,独自行走在官道一侧。她时不时地蹲下来闻闻路边的野花,抬头望着碧蓝的天,开心得像个孩子。她似乎恢复了往日的青春活泼,将世间的烦恼和忧伤全抛向了脑后。
59. 晋阳城 日 内 子兮晓行夜宿,经过一个月的跋涉,终于来到了晋国国都晋阳。晋阳城楼高大雄伟,气势非凡,城内人来人往,十分热闹。子兮无暇观赏城中景物,逢人便打听伯牙大夫府上。一老者用手指了指前面一条大道:前面这条道向右拐,往前走两百米就是伯大夫府上。 子兮谢过老者,兴冲冲地向前走。
60. 伯牙府前 日 外 子兮来到伯牙府门口,见大门紧闭。子兮走上台阶,“嘭嘭”地拍门。半天,一个老者打开一道门缝,探出头来。 子兮:请问这是伯牙大夫府上吗? 老者:你是哪位? 子兮:我是从楚国来的。麻烦你老通报一声,就说是楚国故人来访。 老者虚掩上门,转身离开,过了一会,拉开门道:伯牙大夫有请。
61. 伯牙府客厅 日 内 老者将子兮领到客厅门口,见大门微闭。 老者:伯牙大夫在里面,小姐,你自己进去吧。 子兮推开门,见伯牙木然坐在桌前,面容憔悴,衣冠不整。 子兮走上前去,轻轻唤了一声:伯牙先生。 伯牙定睛一看,原来是子兮,有点吃惊:怎么是你?你怎么来晋国了? 子兮:我就不能来吗? 伯牙: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楚国与晋国相隔遥远,贤妹是怎么来到这儿的? 子兮:这有何难?靠两条腿一步一步量过来的呗。 伯牙勉强挤出一点笑意:贤妹真会说笑,快请坐。(冲外喊了一声)张伯,看茶! 子兮坐在伯牙对面一张椅子上,环伺四周,见陈设零乱,一张旧琴弃掷墙角,琴弦已断。 子兮有些不解:伯大夫,怎不见尊夫人? 伯牙叹了口气:去世了。 子兮一惊:什么时候? 伯牙:去年冬天。我回来后不久,遭了风寒,没能捱过年关就离我而去了。 老者端来两盏茶,放在桌上,转身离去。 子兮:那您府上现在还有什么人? 伯牙:除了刚才进来倒茶的那位老仆,没有别的人了。拙妻离世之后,我也无心理会政事,向晋侯告了长假,就一直守在家中。原来府中的那些仆役,都遣散了,只留下张伯,帮我看看门,顺便照顾一下生活起居。 子兮:怪不得我在家中总是心神不安呢。 伯牙:你千里迢迢来到晋国有何事? 子兮:我就是来照顾你的。你现在不正需要人照顾吗? 伯牙低头不语。
62. 伯牙府客厅 清晨 内 一大早,子兮就起来忙着收拾客厅。伯牙走了进来,见窗明净几,条案齐整,不禁心头升起一阵暖意。 伯牙:贤妹,你一来就忙着收拾屋子,叫我如何过意得去? 子兮:在家做习惯了。你这屋子好长时间没打扫了吧,看来,我要不帮你收拾就没人帮你收拾了。我可不想在您这混吃混喝。 伯牙微微一笑:贤妹,你这就是在我这白吃白喝,我也高兴。 子兮:那可不敢,我怕吃了不消化。 伯牙轻轻笑出声来。 子兮:我来晋国,还没有出去逛逛。什么时候,先生带我出去走走吧。 伯牙:好的,现在天气晴暖,正好可以出门踏青赏景。明天我就带你去叔虞祠看看吧。
63. 晋阳叔虞祠前 日 外 伯牙带子兮游览叔虞祠(即今天的晋祠)。只见四周古柏森森,泉水潺潺。 子兮出神地望着叔虞塑像。 伯牙问:你知道叔虞是谁吗? 子兮摇摇头。 伯牙:叔虞是周成王的弟弟,分封在此。当时这个封地叫唐,所以也后人把叔虞也称唐叔虞。 子兮:那为何现在成了晋国呢? 伯牙:叔虞的儿子燮父继位后,因境内有晋水流淌,故将国号由“唐”改为“晋”,这儿由于处于晋水以北,所以叫晋阳。 子兮:伯牙先生,你懂得可真多。 伯牙又讲起了桐叶封弟的故事:周成王姬诵小的时候和弟弟叔虞一起在宫中玩耍。姬诵随手捡起了一片落在地上的桐叶,把它剪成玉圭形,送给了叔虞,并且对他说:“这个玉圭是我送给你的,我要封你到唐国去做诸侯。”史官们听后,把这件事件告诉了周公。周公见到姬诵,问道:“你要分封叔虞吗?”姬诵说:“怎么会呢?那是我跟弟弟说着玩的。”周公却认真地说:“天子无戏言啊!”就这样,叔虞就被分封到了这里。 子兮瞪大眼睛,听得津津有味。
64. 伯牙府上 日 内 从叔虞祠归来,由于有子兮陪伴左右,伯牙心情渐渐好起来了。 子兮:伯牙先生,好久没听你弹琴了,你能为我弹上一曲吗? 伯牙突然神色黯淡下来:琴弦已断,还能再弹吗? 子兮:人死不能复生。但弦断尚可再续呀!
65. 伯牙卧室 夜 内 伯牙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他的耳畔回响着白天子兮的话:“人死不能复生。但弦断尚可再续呀!”便沉沉进入梦乡。一会是子兮活泼清新的笑容,一会又看到妻子向他招手,款款走来……
66. 伯牙府上 日 内 伯牙一觉醒来,已日上三竿。伯牙洗漱完毕,子兮早已备好早餐。 子兮:先生赶紧用早餐吧。 伯牙:难得贤妹如此细心,伯牙真是感激不尽。 子兮:先生快别这样说,这是子兮应该做的事。 伯牙吃罢早餐,对子兮道:我好久未抚琴了。为谢贤妹这些天照顾之恩,愚兄为贤妹抚琴一曲如何? 子兮高兴地拍手称好。 伯牙从墙角抱来一张琴,琴弦已断。 伯牙:正如贤妹所说,弦断尚可续。我现在就续上琴弦。 伯牙将断弦除下,换上新弦,调好调式,轻轻一拂,如春风拂柳,令人心旷神怡。 伯牙府里又飘荡着悠美的琴声。
67. 伯牙府上 日 内 时值端午,子兮将一个香囊放到伯牙手中。 伯牙:兮妹,你这是—— 子兮:这是我给先生绣的。 伯牙仔细端详。只见上面用五色丝线绣着两朵并蒂莲,清新可人。香囊里装有丁香、山艾、细辛等中药磨成的香粉,香气四溢。 伯牙:想不到贤妹如此心灵手巧,愚兄心领了。只是这香囊我不敢接受。 子兮:先生,难道你就真的不明白我的心思吗? 伯牙:我,我怎么不明白?只是子兮,我与你哥结为兄弟,你也就是我妹,哪有兄妹之间—— 子兮打断伯牙的话:伯牙先生,你这样说真是太伤我的心了。何况你又不是我亲哥。先生——(子兮突然眼中噙满泪水)你知道我千里迢迢跑到晋国是为了什么吗?难道只是想游山玩水,四处闲逛吗?自先生走后,子兮就一直放心不下。不错,我知道先生已有妻室,但子兮来到晋国,原本只是想能在先生府上当个奴仆,为先生端茶送水,只要能天天看到先生就知足了。可没想到,先生妻子已经亡故,先生又一蹶不振。子兮不忍看到先生这样消沉下去,愿意日夜陪侍先生。子兮现在真的是离不开先生了,但请问,先生又离得开子兮吗? 伯牙双手微微发抖:兮妹,难得你这片良苦用心,愚兄真是受之有愧。 子兮紧紧握住伯牙的手:先生,快别这样说了,我愿意这样天天陪着先生,从此再不分开,先生,你能答应吗? 伯牙认真地点点头。
68. 伯牙府上 夜 内 已是立秋时节,窗外凉风习习,修竹掩映,子兮依偎在伯牙怀中。 子兮:先生,现在都立秋了。先生不是约好了今年中秋与我哥在江边会合的吗? 伯牙:是啊,这事我最近总是夜夜悬挂在心。 子兮:时候不早了,先生打算什么时候动身? 伯牙:我正计算着时间呢。 子兮:现在离中秋还有四十多天,如果路上没有别的事,也得一个月的时间。先生应提前做好打算,万一路上有什么差迟,时间就赶不上了。 伯牙:是啊,应早作打算,现在走时间还算充裕,要是晚了,赶不上,岂不失信于人。我想提前动身,宁可早点到也不能迟啊。只是—— 子兮:先生还迟疑什么? 伯牙:只是,去了还再回来吗? 子兮:先生的意思呢? 伯牙:我在晋国十年了,虽然位及上大夫,却总有一种漂泊之感。最近又遭丧妻之痛,早已心灰意懒。没有贤妹,我都不知道我现在会成什么样。我现在倒是十分羡慕子期贤弟每天悠游于山林之下,吟风弄月,与世无争。我想回到楚国后,就不回来了,与子期、贤妹共隐于集贤村。与其在这尘世间争名夺利,徒费心力,还不如归隐林泉,无忧无虑,享受山野之趣。你觉得呢? 子兮高兴得从伯牙怀起跳起来:难得先生有如此胸怀,和我想到一块了。 伯牙:就这样定了。府上的东西都不动,收拾一下随身需要的行装就够了,悄悄地走,也不用向晋侯辞行,以免节外生枝,反而生出麻烦。 子兮:这样最好,就装作是出城游玩,这样就不会引人注意。 伯牙点点头:还是贤妹想得周到。
69. 晋阳城门 日 外 伯牙雇了辆马车,带上琴囊及随身行李,与子兮坐上车,马车驶到城门口,被城门守卫士兵挡住了。 伯牙掀开车帘:我是晋国上大夫,要到城郊去观赏风景。 士兵认出是伯大夫,连忙放行。 马车驶出城门。
70. 返回楚国途中 日 外 离开晋阳城很远了,伯牙给了车夫一大笔钱,换下车夫,亲自驾着马车,一路狂奔。
71. 楚国国境 日 外 到了楚国国境,二人舍弃车马,徒步行进。子兮一路上有说有笑,边走边看。看到故国风物人情,伯牙也倍感亲切。
72. 江边 夜 外 又是一个中秋月圆之夜,长烟一空,皓月千里,浮光耀金,静影沉璧。一叶小舟,缓缓停靠在江边。伯牙与子兮从舟中走下岸来。岸边沙滩上空无一人。二人伫立良久。江风吹得二人衣袂飘举。 子兮:哥哥怎么还不来呢? 伯牙:贤弟是个言而有信的人。想必是有什么要紧的事给耽搁了。子兮,夜风太凉,别冻着了,我们回舟中再等等吧。
73. 马安山江边 夜 舟中 伯牙对子兮道:去年我因抚琴而惊动知音,今夜仍将瑶琴抚弄一曲。子期闻之,必来相见。 子兮从舱中取出一张小桌安放船头,焚香设座。伯牙开囊,调弦转轸,才泛音律,商弦中有哀怨之声。 伯牙停琴不操,自语道:“哎呀不好!商弦哀声凄切,贤弟必遭忧在家。吾弟年轻,身体又好,与人无争,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可弦中分明有不测之音,难道是他的父母有什么病丧之事?他为人至孝,事有轻重,宁失信于我,不肯失信于亲,所以就不来了。 子兮:先生不要瞎猜想了。我才离家几个月,能有什么事?等到天明,我们亲自回家探望就知道了。” 二人收拾琴桌,回舱就寝。
74. 回集贤村路上 日 外 伯牙一夜未合眼,巴不得天明。天微微发亮,伯牙起来叫醒子兮,两人梳洗整衣,带上行李,下得船来。二人踹跳登崖,穿行于狭窄的樵径。
75. 集贤村钟家门口 日 外 二人来到钟家门前,见大门紧闭,伯牙急促地敲门。 半天,子期母亲打开门,看到伯牙、子兮双双立于门口。一时有点手足无措:你们,你们怎么现在才回来? 子兮:母亲,哥哥呢?哥哥怎么了? 母亲泪如雨下,低头不语。子兮心中一惊,跑进客厅。
76. 钟家客厅 日 内 钟家客厅放着一张新立的牌位,上写着:爱子钟徽子期之灵位。 子兮眼前一黑,瘫软在地。 伯牙与子兮母亲又掐又唤,一阵忙乱,子兮半天才缓过气来。 子兮父亲双眼红肿,拄着杖从客厅后面走出来。 伯牙连忙上前搀扶:老师,一年不见,您怎么苍老许多了。 子兮父亲长叹一声,无力地坐在椅子上。 伯牙:老师,到底怎么回事啊,子期贤弟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子期父亲难掩悲痛,声泪俱下:今年夏天,子期上山砍柴,不想被毒蛇咬伤,医治无效,毒发身亡。他死时对我说:八月十五中秋之夜,儿与伯牙先生有誓约之盟,儿死之后,当葬于马安山江边,可望见伯牙先生归来,以践前约。老夫不负亡儿临终之言。适才先生来的小路之右,一丘新土,即吾儿钟徽之冢。今日是百日之忌,老夫正想提一陌纸钱,往坟前烧化。 伯牙带着哭腔:想不到短短一年之间,竟有这么多的变故。我与老师一同前往。
77. 上坟路上 日 外 钟父提着一篮纸钱,策杖引路,伯牙背着琴囊随后,子兮跟定,复进谷口。果见一丘新土,突兀路旁。
78. 钟子期坟前 日 外 钟父将纸钱在子期坟前烧化。 伯牙整衣下拜:贤弟在世为人聪明,死后为神灵应。愚兄就此一拜,诚永别矣! 拜罢,放声大哭。 伯牙从囊中取出瑶琴,放于祭石台上,盘膝坐于坟前。 伯牙:子期贤弟,愚兄不曾摆得祭礼,无以为情,只以三尺瑶琴,以慰贤弟英灵。 说罢,挥泪两行,抚琴一操。琴声悲咽,如泣如诉。 一曲终了,伯牙诵曰:忆昔去年春,江边曾会君。今日重来访,不见知音人。但见一筼土,惨然伤我心!伤心伤心复伤心,不忍泪珠纷。来欢去何苦,江畔起愁云。子期子期兮,你我千金义,历尽天涯无足语,此曲终兮不复弹,三尺瑶琴为君死! 诵毕,伯牙突然于衣夹间取出解手刀,割断琴弦,双手举琴,向祭石台上,用力一摔,摔得玉轸抛残,金徽零乱。 钟父大惊:伯牙先生,你为何要摔碎此琴?? 伯牙仰天长叹:摔碎瑶琴凤尾寒,子期不在对谁弹!春风满面皆朋友,欲觅知音难上难。 言罢,四周一片沉寂。伯牙闭上双眼久久伫立于子期坟前,唯有清风吹动他的衣袖,似欲乘风而去,与子期的精魂合为一体,徜徉于山水之间。(音乐骤起)凄婉的琴声流淌于山水之间,响遏行云,久久回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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