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乡村公路/昏外）

    夏日的傍晚，很凉，很凉。魏屈拖着一个厚重的黑皮箱吃力地往前走着，风轻轻地扬起刘燕的裙角，刘燕把魏屈拽得更紧，生怕他像汽球一样飞向空中。

    2（庭院/昏外）

    （近景：这是一座恬静的四合院子，青色的墙面，红色的屋顶，高高的围栏，院内栽了不少植物，有两棵果树特别高，一棵是柚子树，一棵是橘子树，上面挂满柚子和橘子，几只乌鸦从远方掠过天空，扑翅、扑翅落到院中。）

    魏屈和刘燕走进院内。

    魏屈：老大妈真是的，这么好的房子不住，偏偏要搬到城里和儿子一起住，城市有什么好的，噪音又大，污染又重，出门进门都是车，烦死人呢。老大妈有意让我们帮忙照看房子，只是象征性地收了一点租金，咱们可是捡了大便宜。

    刘燕：捡个屁呀，不能逛超市，不能去蹦迪，不能喝咖啡，就像一个人间地狱，我才不愿意生活在这里呢。

    魏屈：宝贝，你又发牢骚，当初咱们怎么说的，你难道忘了吗。

    刘燕：我只是说说而已，怎么了，你占我了我的人，还要封住我的口吗。

    魏屈：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3（公园/日内）

    苏刚和庞娟偎依在一棵歪柳树下，长长地柳条垂了下来，遮住了半张石桌。

    庞娟：你真的喜欢我吗？

    苏刚：真的，不骗你，骗你是小狗。

    庞娟：（哈哈）我有了一个欢欢，我可不想再要一个刚刚。

    苏刚：妈妈要我去澳大利亚留学，可是我放不下你呀。

    庞娟：（撒娇）那你就带我一起去。

    苏刚：可是，妈妈要叫我和王梅一起去，所有费用都是他家出。

    庞娟：那你就去娶她呀，干嘛还来找我。

    说完，扭过头，理也不理苏刚。

    苏刚（急）：可我喜欢的是你呀，为了你，我宁愿不出国。

    庞娟：真的吗？

    苏刚：真的，不骗你，骗你是小狗。

    庞娟捂住他的嘴：以后不许说这句话了，我可不想嫁给小狗。

    4（庭院/日外）

    魏屈忙着收拾房屋，浇花、锄草。

    刘燕则在院子里跳起了孔雀舞。

    魏屈（拍起掌）：你可真有两下子呀。

    刘燕：舞蹈学院的才女可不是浪得虚名哦，你明天进城找电信公司把网线连一下，保持信息畅通，也好打发无聊的时间。

    魏屈：知道了，听你的，老婆大人。

    刘燕：谁是你老婆呀，我可没嫁给你。

    魏屈：你不嫁给我，看谁还敢要你呀。

    刘燕：你别臭美了，大坏蛋。

    说完，两人像两只小虫一样嘶咬在一起。

    5（苏刚家/日内）

    苏刚一家三口人在吃饭。

    苏刚妈：刚刚，王局长对咱们家可是很照顾，你爸的职称问题给解决了，我们的住房也换了。

    苏刚爸：是的，是的，我们可不能忘恩负义。

    苏刚：我想好了，我决定不出国呢，自己在国内开个网络公司。

    苏刚爸：胡闹吗！这怎么行，人家王梅哪一点差呢，人家都说你癞蛤蟆吃天鹅肉，你自己还不知足，别臭美！

    苏刚：好爸爸，好妈妈。这都什么年代呢，恋爱自由，你们还在包办婚姻。再说，选择爱与不爱都没有错，所谓流水有情，落花无意。爱情是一点一滴培养起来的，不是买卖关系，给予关系，知道吗？

    苏刚妈：你这个傻小子，要气死我呀，锦绣前途不去闯，偏要走上独木桥，再好好想想，儿子。

    苏刚爸：别想了，你要是不答应，就永远不要再跨进这个大门一步。

    苏刚妈：老苏，你干什么呀，别这样凶神恶煞地对孩子说话。苏刚，父母都是为你好，你可不要让我们伤心呀。你看，你爸爸和我身体都不好，咱们这个家都指望着你呢。

    苏刚没有多说，跑进自己的房间。

    6（小客厅/昏内）

    魏屈带来了一个星期的日用品和一些新鲜蔬菜。

    魏屈：今天顺便到邮局领了稿费，咱们也好庆祝一下，在这个休身养性的地方，倒真发了不了作品。

    刘燕：那才几百元钱，还不够卖一瓶海豹玉兰油。

    魏屈：积少成多，我会好好努力，让你过得更幸福。总得有个过程嘛，你说是不是呀，小宝贝。

    刘燕：你真会哄人，当初高媛媛是不是就这样哄到手的呀。

    魏屈：为了你，我跟她早就一刀两断了，你又不是不知道，还提她干嘛。

    刘燕：魏屈呀，魏屈，你可真有两下子。

    魏屈：你少说两句，行不行。

    魏屈在厨房忙了一个下午，刘燕则在BBS上发一些贴子。

    饭菜备好，一盘香酥鸭、一盘青椒肉丝，一盘炒青菜，一盘荞菜，一瓶剑南春。

    刘燕今天很高兴，喝了很多，吐了一地，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魏屈忙着收拾地板，把刘燕扶进卧室。

    7（庭院/夜外）

    月亮像柚子一样挂在天空，皎洁的月光撒满大地。院子中央一棵柚子树和一棵橘子树高高地挺立，诱人的果实挂满枝头，几只乌鸦掠过天空，扑翅、扑翅停在橘子树上。

    8（小客厅/夜内）

    魏屈在左侧的电脑上敲着键盘赶稿子。

    电脑桌右边放着一个白色瓷杯，热气袅袅升起。

    9（卧室/夜内）

    刘燕躺在宽大、松软的席梦思床上，酩酊大醉。

    魏屈推了几下刘燕，她没有反应。

    魏屈替她脱掉衣服，刘燕的线条很好，露出黑色的蕾丝胸罩和白色网状丁字裤。

    魏屈抚摩着刘燕的乳房，刘燕呼吸有点急促，身子不停扭动，迷迷糊糊地哼着：不要嘛，不要……。

    魏屈加快节奏，刘燕的身子渐渐平静下来，不去抗拒，只是嘴里不停说着呓语。

    忽然，刘燕说了一句：鲍伟，快点……快点，不要停呀……

    魏屈一下子就瘫坐在刘燕的身上泄了气。

    刘燕还在不停地说着呓语，迷迷糊糊地哼着。

    10（小客厅/夜内）

    魏屈点燃一支烟，那一圈圈晕渐渐扩散，消失在远端。

    魏屈狠狠地灭掉烟头，抽出自己身上的皮带。

    11（卧室/夜内）

    魏屈把皮带套在刘燕的脖子里，不顾一切地往里抽。

    刘燕的双手在空中乱舞，浑身不停地颤动，魏屈又猛使一把劲，只听咔的一声，接着庞娟的双腿猛蹬一下，就安静下来，瞳孔张得老大老大，望着天空。

    12（杂货店/日内）

    <　　魏屈：老板，买两袋水泥。

    老板：你可找对了，在这清河镇就数我马老五卖的水泥粘性最好，纯度最高。

    魏屈：那我可要向别人好好推销呀。

    老板：多谢，多谢。

    魏屈把两袋水泥装在小推车上往回推。

    老板：慢走吁，欢迎下次再来。

    13（庭院/夜外）

    月亮像柚子一样挂在天空。

    魏屈扛着刘燕走到橘子树下，把刘燕放在地上。

    他将沙子水泥混合在一起，堆成小山的形状，然后在小山的顶部刨开一个大圈，将水慢慢倒进去，手里的铲子不停搅动，水泥、少、水变成了一堆稀泥。

    他拿起铲子，再把稀泥一点点地铲进已经挖好的大坑里。

    这时，黄的、黑的、紫的蚂蚁发疯一样地从坑里涌出向四处散去。

    庞娟躺在大坑里，瞳孔张开，睁得老大老大，不肯闭上。

    一只很大的黑色蚂蚁从刘燕的左鼻子爬了进去，又从右鼻孔爬了出来。

    魏屈望着刘燕，眼睛里涌出了一股咸咸的东西。

    接着魏屈哈哈大笑：刘燕，这回你再也不能离开我了，我在这里守候你一生一世，保护你一生一世，你安静地歇息吧。任何背叛我的人，他都得死！

    两只黄色的蚂蚁躺在刘燕的嘴唇上贪婪地做爱，似乎忘了魏屈的存在。

    刘燕瞳孔睁得老大老大，还是不肯闭上。

    魏屈没有多看，迅速将稀泥有规则地铲进大坑，然后再用黄土掩埋平整。柚子树上一只乌鸦静静地望着魏屈，忽然怪叫一声，从柚子树上飞出，扑翅、扑翅地落在橘子树上。

    15（小客厅/昏内）

    魏屈打开电脑，游览起点中文网。

    输了用户名和密码，进入个人BBS，点击我的日记本，选择加锁日记。

    魏屈敲打着键盘：8月6日　晴　星期二

    今天天气晴朗，阳光普照。可我的心里却冰冷似霜，对于刘燕，我不想多说，我什么都可以原谅她。但绝对不能原谅她背叛我，竟然在与我做爱的时候，嘴里还念着那个男人的名字。一个让我无地自容的男人，一个让我刻骨铭心的男人，她所做的一切只不过是逢场作戏，只不过是把我当成她寂寞的抚慰，仅此而已。虽然我亲手杀了她，但我不后悔，因为只有这样才更好地保护她。

    刘燕，你放心去吧，我会终生在这里守候着你，一直到永远、永远。这样你就永远不会再背叛我了。

    爱你的屈

    敲完这段文字，魏屈点燃一支烟，狠狠地咬了咬牙。

    16（庭院门口/日外）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仿古朱漆铁门的声音确实要比木门好听一些。

    魏屈神色紧张地离开电脑，透过窗帘的缝隙向外望去，一个穿着制服的民警立在门口。

    魏屈从房间里出来，穿过橘子树，顺着廊道，走到门口，强作镇静地打开大门。

    民警：唉，同志，我怎么以前没见过你？

    魏屈：我才搬进来不久，房东老太太进城去住了，让我帮忙照看房子。

    民警绕着院子挨个走了个遍，最后停在橘子树下。

    民警：你的房间离高压电线太近了，很危险。遇到打雷一定要注意防火，平时要注意防盗，知道吗？

    魏屈：谢谢您的关心，我知道了。

    民警朝门口走了几步，忽然又转来，从兜里掏出一张卡片，这是我的电话，有什么紧急情况就给我打电话。

    魏屈：哦，知道了。

    民警走出门口，魏屈关上朱漆铁门正往里走。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魏屈停了半天，叫了一声：谁呀！

    民警：是我。

    魏屈又打开门。

    民警摘下帽子，帽檐上跑出几只很大的黄色蚂蚁，几只黑的、紫的蚂蚁爬在他的徽章上，民警轻轻把它们掸在地上。

    民警：你这里的蚂蚁真大，真多呀。

    魏屈：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一到快下雨的时候就特别多。

    院内又起风了，橘子树和柚子树在瑟瑟发抖。

    民警顺着蚂蚁逃跑的足迹走去，又回到那棵橘子树下。

    几只黄的、紫的、黑的蚂蚁探出头，犀利的触角向四周探来探去，然后迅速地跑向对面的柚子树下。

    民警：估计蚂蚁的巢穴就在这两棵树附近。

    魏屈：那怎么办？

    民警：你可以买几瓶高效喷虫剂试试，如果还不行，就刨出蚂蚁的巢穴，用汽油焚烧了它们。

    魏屈：烧了它们多残忍啦，喷虫剂我倒想试试。

    民警：那我走了噢，有什么事记着给我打电话。

    魏屈：太谢谢你。

    民警：不用啦，这是我们应该做的吗。

    魏屈送走了民警，坐在沙发上愣了半天。

    ［画外音：半年以后］

    17（庭院/夜外）

    月亮悄悄地升了起来，一群群，黄的、黑的、紫的蚂蚁从墙角爬进房内，很长很长，聚拢在屋檐下。

    魏屈：（自白）夜色真好呀，可惜刘燕不能亲眼看看。

    说完，魏屈走到院外的橘子树下静静地坐着。

    魏屈：（对着黄土）刘燕呀，你还好吗？平常这个时候我们俩就该做功课呢，不过也没关系，想你的时候就自己解决吧。你安静的睡吧，我每天会叠些千纸鹤烧给你，让它们陪你在那边跳孔雀舞，那样你就不会感到寂寞了。

    泪水顺着魏屈的脸颊流了下来，淹死了正在地上作爱的两只紫色蚂蚁。

    18（医院/日内）

    医生：你这是疲劳综合症，多注意休息，少胡思乱想，自然头就不会晕了。另外，抑郁症并不是越安静的环境就越好，你最好还是要适当与人多沟通，多交往，太隔绝反而会增加你的病情。

    苏刚：谢谢医生。

    医生：不客气，我在给你开2瓶苯胺胴，每天吃2次，1次2粒，多喝开水哟。

    苏刚：噢，谢谢。

    19（卧室/夜内）

    魏屈：打开电脑，在BBS里发贴。

    房屋出租

    现有环境优雅，儒香古色的小院平房一间，欲出租，如有意者（必须是已婚夫妻）请与本人联系。

    Emal：xkw2000@163com

    20（庭院门口/昏外）

    苏刚：这里的蚂蚁可真多呀，大概要下雨了吧！

    魏屈：真抱歉，不好意思。

    苏刚：没关系，只要安静就好，房租怎么算呀？

    苏刚：你们又不常住，我也是在这里来养病的，你适当表示一下就可以呢。

    苏刚：那这怎么行呀。

    魏屈：没事，这里我说了算。

    庞娟：那谢谢你噢。

    苏刚和庞娟拖着不多的行李走进小屋。

    21、（小屋/夜内）

    庞娟：忙了几天，真累。乡下的夜晚真安静，安静地就像坟墓一样。

    苏刚：如果真是坟墓，我愿意和你做一对天长地久的尸体。

    庞娟：不许你胡说。

    说完捂住了苏刚的嘴。

    苏刚：唉，不知爸爸、妈妈现在是不是满世界找我。

    庞娟：你现在后悔还来得急。

    苏刚：你说什么话，既然来了，我就下定不回去呢，除非……

    庞娟：除非什么呀？

    苏刚：除非让我亲亲你这个小宝贝。

    庞娟：不要吗，不…要…吗…

    22（卧室/夜内）

    魏屈：打开电脑，在BBS发贴：来了一对夫妻，我安静的生活似乎要被打破，不过他们还算热情，我的那一丝顾虑也就荡然无存。

    我本来想把房子租给单身男人，但单身的男人总会带来一些麻烦，带女人回来也就罢了，我最担心他们把院子弄得脏兮兮，我烦透了打扫这宽敞的庭院。

    我更不愿意把房屋租给单身女人，男人是奇怪的动物，女人则更是奇怪的动物。我害怕与女人交往，因为一想到女人，我就会想到刘燕，那一条撕心裂肺的伤口，直到现在还久久不能愈合。

    看到那一对夫妻恩爱的样子，我也很高兴，我真心地祝福他们幸福、美满！

    23（小屋/夜内）

    庞娟：那个房东可真怪呀，一天到晚都不出门，除了吃饭和上厕所时才能看见他在晃动。

    苏刚：大概他是一个喜欢安静的人吧。

    庞娟：我可听别人说，一个沉默寡言、不问世事的男人要么就是精神不正常，要么就是感情遭受打击。

    苏刚：你胡说什么，一天瞎操心，早点睡吧。

    24（走廊/晨外）

    笃—笃—笃。

    苏刚：谁呀！

    魏屈：是我。一个低沉的声音拉得很远。

    苏刚披上大褂，开了门：有什么事吗？

    魏屈：我今天要到镇上去购置些生活用品，请您中午帮忙替院子里的花浇点水。

    苏刚：没问题。

    魏屈：还有，你需要买点什么，我也一并给你带回来。

    苏刚：谢谢你，我还没想好呢，您先去吧，如有什么需要，我再来找您。魏屈离开廊道，走出小院。

    庞娟：真是的，一大清早就来打扰人家，你看他是不是有神经病，我没说错吧。

    苏刚：人家也是好心，再说，他不是有事请咱们吗。

    25（小屋/夜内）

    庞娟：今晚真静呀。

    苏刚：是的，从来没见过这么静的夜晚，一点风声也没有，连小鸟也不叫。

    一个影子从橘子树下慢慢地爬出来，在月光中依稀走过廊道，迅速消失在墙角，径直飘向魏屈的房间。

    庞娟：苏刚你听，外边好象有人。

    苏刚：胡说什么呀，房东进城去了，有谁还能在这里呀。

    庞娟：莫非…莫非有鬼…

    苏刚：你才真正有神经病呢，赶快睡吧。

    庞娟：我总感觉这里阴森森的，咱们还是赶快离开这里吧。

    苏刚：宝宝，现在还不行，等刘燕出国去了，我就带你光明正大地回家，好不好。

    庞娟：哼！说的好听，你那好心的爸爸、妈妈会同意我们俩在一起吗。

    苏刚：如果他们实在不愿意，那么我们就一起远走高飞，浪迹天涯，永远、永远都在一起。

    庞娟：可要说话算数噢。

    苏刚：知道，小乖乖。

    苏刚和庞娟钻进了天蓝色的被褥里。

    26（厨房/昏内）

    一大群黑的、紫的、黄的蚂蚁从院外爬进厨房聚在菜礅上，不愿散去。

    魏屈：小宝宝们，你们是不是也饿了呀，来吃点东西。

    魏屈放下手里的菜刀，从厨房柜里拿出一袋面包，撕成小块，洒在案板上，自己则拿来一桶方便面泡着吃。

    27（走廊/晨外）

    笃—笃—笃。

    苏刚：谁呀！

    魏屈：是我。一个低沉的声音拉得很远。

    苏刚打开门：有什么事吗？

    魏屈：我能不能向你们提个意见？

    苏刚：您请说。

    魏屈：晚上你们说话声音能不能小点，我这病最怕吵闹呢，我的意思，你们懂吗？

    苏刚：这…这…，噢，我们下次一定注意。

    魏屈：另外，我一会去镇上买东西，你们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苏刚：噢，请帮忙带点阿司匹林和胃必治回来。这里的蚂蚁可真多呀，我一见蚂蚁就会胃痛，庞娟就会犯头痛。

    魏屈：那我顺便带点杀虫剂回来。

    苏刚：那可太谢谢你呢。

    魏屈：不客气。

    魏屈离开廊道，走出小院。

    庞娟：你看这个神经病，连我们做爱他也要管，真是气死人呢。

    苏刚：算了吧，我们又不在这里常住，暂时忍耐一下吧。

    庞娟：唉，要不是这么多的蚂蚁，要不是这么一个怪人，我倒是想在这里执子之手，与之偕老，像这种世外桃源的地方，现在可真难找呀。

    苏刚：明天，我想到镇上去一下。

    庞娟：干什么呀。

    苏刚：笔记本电脑的蓄电池不够用了，我去买些电池，随便带些日用品。

    庞娟：那我就不去呢，你早点回来，我怕。

    苏刚：嗯，知道呢。

    28（庭院/昏外）

    风刮起来了，橘子树和柚子树瑟瑟发抖，不停舞动着胳膊。

    轰隆，轰隆，雷公咆哮着。

    一群群蚂蚁，黄的、黑的、紫的蚂蚁浩浩荡荡地从院外爬进院内。

    29（小屋/昏内）

    天空渐渐暗了下来，灯泡的光晕忽明忽暗。一大群蚂蚁又浩浩荡荡地从四面八方向小屋涌来。

    庞娟：啊，快来人呀，蚂蚁，蚂蚁。

    说完，啪的一声电灯灭了，屋内一片漆黑，房间里传来了呜呜的哭声。

    一个明亮又高大的影子从廊道缓缓移动，向小屋射来。

    影子越拉越大，越叠越长，覆盖了整个小屋。屋内更加死寂，忽然门外传来一阵凄烈的叫声，一只乌鸦从院外的橘子树上飞过来，扑翅、扑翅落在小屋的檐壁上，眼睛又大又亮地望着庞娟。

    庞娟蒙上眼睛，埋着头抽搐着。这时，魏屈拿着一支巨大的红烛，走了进来。

    魏屈：别怕，是我。大概保险丝烧了，这支蜡烛你先用着，这些蚂蚁看见火光就不敢轻易地涌过来，我去看一下电表。

    庞娟：苏刚怎么还不回来，路上不会出什么危险吧。

    魏屈：不要紧的，老大妈说，这里10多年都没发生过一起凶杀案，是远近闻名的平安小区。

    苏刚：庞娟、庞娟，我回来了。

    庞娟连忙跑出小屋，拥进苏刚的怀里。

    30（庭院/昏外）

    风渐渐停了，小院恢复了安静，炽烈的电灯散发出一点又一点地光晕。一只乌鸦又扑翅、扑翅地从柚子树上落到了橘子树上。

    31（小客厅/夜内）

    魏屈打开电脑在BSS上发贴：

    今天是第一次近距离地看见庞娟，她长得很漂亮，特别是右眉上的豆状黑痣，简直跟刘燕的一模一样。说句淫亵的话，我简直听到自己咽口水的声音。

    32（睡房/日内）

    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

    魏屈：谁呀？

    庞娟：是我。

    魏屈连忙穿好衣服，打开门。

    庞娟：房东先生，这房子是不是会漏水，马上似乎要下雨了。

    院外，风呼呼地刮着，柚子树和橘子树摇个不停。

    魏屈：这个吗，这个，我倒没注意。你们来的时候，忘记给你们说了，这些房子一到下雨，是有点漏水。

    庞娟：那怎么办呢。

    看上去，庞娟有些焦急。

    魏屈：今天时间晚了，要不明天我到镇上买些水泥，帮你们糊一下房顶。

    庞娟：那倒不用了，你告诉我附近的镇上哪家有水泥，我去买。

    魏屈：那可给你说清楚，一定要货比三家，这里的商人最爱沾小便宜。

    庞娟：知道呢，谢谢你。

    33（卫生间/日内）

    太阳升得老高，根本就没有下雨。

    魏屈穿着睡衣，蹲在便桶上。

    一大群又一大群，黄的、黑的、紫的蚂蚁从甬道爬了上来，附在魏屈长满黑毛的大腿上。

    魏屈呵呵地笑了几下，立起身来，抖了抖大腿，大群大群的蚂蚁掉在地上又迅速向四处散去。

    院外，橘子树直挺挺地立在那里。

    34（镇上邮局/日外）

    办事员：魏屈

    魏屈：来喽。

    办事员：请签字。

    魏屈从办事员手上拿过稿费，望了望排着长队的人群，笑了一笑，然后走开。

    35（镇上饭店/日外）

    服务员：先生，吃点什么。

    魏屈：一碗葫芦头，一碟大蒜，一瓶二两装的二锅头。

    对面的一张桌子上坐着两位个体老板。

    商人甲：真有意思，今天一早我就做了个开张生意，是个右眉长有黑痣的年轻姑娘，唉哟，你可不知道，她有多漂亮。她买了两袋水泥，压价很低，我都不想卖。

    商人乙：是吗，巧了，今天早上我也做了一个开张生意，也是一个我从来没见过的漂亮女人买了两袋水泥，右眉上长有黑痣，她不让帮忙，自己找了一个小推车推走的，那姑娘奶子大大的，屁股翘翘的，真诱人。

    商人甲：没错，我那个顾客也是自己拿推车推走的。

    商人乙：这么说，是同一个女人来买的水泥，你说怪不怪，她为什么不再一家买齐，而是要分开买呢。

    商人甲：大概是货比三家吧……

    魏屈坐在桌上，剥开大蒜，往嘴里喂了喂，然后轻声笑了笑。

    36（理发店/昏内）

    魏屈：姑娘，来给我干洗一下，再剪短些。

    理发师：先生，您坐好，我去拿洗发膏

    理发师不停地扬着胳膊剪理魏屈多余的头毛。透过梳妆镜，魏屈望着理发师胸前鼓鼓的乳房，咽了咽口水。

    37（乡村公路/昏内）

    水泥路两旁的梧桐树很高很大地望着天空。

    魏屈在水泥路上左摆右晃，嘴里大声哼着：最心爱的情人，你伤害我最深，为什么你背着我爱别人……

    风从前面刮了过来，魏屈的领带向后飘去，他不禁加快了脚步。

    38（小院廊道/昏内）

    庞娟：你这么晚才回来。

    魏屈：噢，喝了一点酒。

    庞娟取下沾满泥污的白色胶皮手套，立在小屋门口。

    魏屈：我来帮忙给你糊吧。

    庞娟：不用了，已经差不多弄好了，还有一点剩活明天在收拾。

    魏屈：噢，对了，苏刚到哪去了，他怎么忍心让你一个女孩子做这些体力活呀。

    庞娟眼圈红红的，愣了一下，接着说：他母亲生病了，得耽误几天才回来。

    魏屈：那我去休息，不打扰你呢，这几天，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尽管开口。

    庞娟：多谢呢，那你早点休息，晚安。

    魏屈：晚安。

    39（睡房/夜内）

    一觉醒来，已是深夜。

    魏屈头痛得厉害，大概是酒精挥发的缘故。

    魏屈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40（卫生间/夜内）

    魏屈走到马桶边，剧烈的呕吐起来，满口的秽物一滩又一滩。

    这时，远端一群又一群黄的、黑的、紫的蚂蚁从四面八方向马桶聚拢，

    张开触角在地上嗅来嗅去。原来它们也像人一样，晚上有时也会饿肚子。

    41（睡房/夜内）

    魏屈重新回到房间，挣扎着，倚着床沿，掀开蓝色的百合窗帘，透过缝隙向外望去。

    42（庭院/夜外）

    圆圆的月亮像橘子一样挂在天空，竹叶的倒影映在檐角。一棵柚子树和一棵橘子树高高地挺立在院子中央，微风拂起，满树果实在风中曼舞。

    一只黑色的乌鸦发出尖锐的嘶叫，扑翅、扑翅掠过空中，从右边的橘子树上落在左边的柚子树上。

    43（睡房/日内）

    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

    魏屈：谁呀！

    庞娟：是我。

    魏屈慢腾腾地打开屋门，长长的睡衣一直拖到脚上。

    魏屈：有什么事吗？

    庞娟：陪我到院子里走走，好吗？

    魏屈：那…，好吧。

    44（庭院/日外）

    庭院的落叶很软，很软。踩在上面，咯吱咯吱地乱响。

    他们来到那棵柚子树下，这里的土特别松软，好像被人翻过似的。

    魏屈低头一看，腿上爬满了密密麻麻的蚂蚁，黄的、黑的、紫的。

    魏屈晃了晃脚，蚂蚁成堆地落了下来，四处散开，只有几只勉强地爬在裤管上。

    魏屈点燃一只烟，小心地掠过地上的蚂蚁，蚂蚁顿时化成了烟灰，升起一股焦味。

    魏屈蹲在地上，庞娟立在他的身前，长时间的沉寂。

    庞娟：你该不会是以为我叫你出来散步，只是为了看你对蚂蚁判处极刑吧。

    魏屈：哦，……

    庞娟：昨天晚上的一切，你都看到了。

    魏屈开口笑了，笑得很灿烂，像一朵柚子花。

    45（庭院/夜外）

    庞娟妖媚的身体月光下轻盈的俯下，手里拿着铲子慢慢地调和水泥。

    她将沙子与水泥混合在一起，堆成小山的形状，然后在小山的顶部刨开一个小洞，将水慢慢倒了进去，手里的铲子不停地与水泥、沙、水混合在一起，搅成柔软的稀泥。

    她拿着铲子，一点一点地将稀泥铲进一个已经挖开的大坑。

    用不了一会，这个大坑就会被填满，再过几天，这些稀泥就会变成坚硬无比的混凝土，永远不会有人知道下面还藏着什么东西。

    46（柚子树下/日外）

    魏屈：是的，我都看到呢。没有人知道水泥里面还藏着什么东西，那怕是一具尸体。

    庞娟：你真聪明。

    魏屈又笑了笑，接着说：除非有人用大型电钻切开水泥才会找到，可是，谁又会事不关已，跑到这个偏僻的小院来用电钻切开水泥呢。

    庞娟张口大笑，不去回答，接着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47（庭院/夜外）

    庞娟丰腴的身体俯着，搅拌着稀泥，两只白色胶皮手套握着铲子，向四周望了望，又继续俯着身子把稀泥往大坑中铲。

    庞娟隆起的乳房把睡衣顶得鼓鼓的，像一对裂开的石榴。

    魏屈看呆了，不停地流口水，索性倒了一杯红酒，欣赏着这美妙的夜色。

    忽然，庞娟扭过头朝院里望云，那双明亮的眸子直向百合窗帘射去，魏屈迅速闪到窗帘后边。

    48（柚子树下/日外）

    庞娟：你躲到窗帘后面也没用，我已经看到你呢。

    魏屈：你知道我看见了，那又怎样？

    庞娟又继续开怀大笑，头顶上的柚子叶哗哗地落了下来。

    庞娟：你知道吗，我杀他，买回水泥，乘你酒醉睡后准备挖一个坑，可是我开始并没有想到在这棵柚子树下挖坑，而是选择了另一个地方。

    魏屈：那又怎样？

    庞娟：你还在装糊涂吗，告诉你吧，我一开始选的是在那棵橘子树下挖坑。

    魏屈的脸勃然变色，一丝冷汗从额上沁出，风吹了过来，魏屈不禁打了个冷颤，几乎站立不稳。

    魏屈捂住了耳朵，庞娟仍然毫不顾忌地说下去：当我的第一铲挖下去时，就感觉到不对劲，铲子里冒出火星，刨开面上接近半米的泥土，下面竟是巨大坚硬的水泥块，地面上爬满了蚂蚁。你这里的蚂蚁可真多啊？

    魏屈脸色发青，凝噎着说不出一句话。

    庞娟大声说：在水泥块里，你究竟埋了谁？

    魏屈颓靡地坐在地上，泪水从魏屈的眼眸里渗了出来。

    49（小客厅/日内）

    魏屈坐在沙发上，庞娟替魏屈擦干了眼泪。

    魏屈：我绝不后悔！当我为她患上抑郁症后，我更加坚定这种想法。你永远也不可能想像，当她在与我做爱的时候，竟然还叫着别人的名字，而那个名字恰恰是我最恨的人，这种心情你能理解吗？

    你知道吗，她躺在大坑里，看着水泥一点一点淹没她的身躯，我是多么的快乐，她那双巨大的眼睛望着我，即便那么不瞑目地望着我，我也不会原谅她，永远也不会。

    庞娟：对，说得好。我也绝不后悔！其实我并没有杀死苏刚，我只是在他喝的水里加了三唑伦，让他昏睡过去，他睡了一天一夜，直到把他推下坑，他才醒过来。但他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他已经没有力量反抗了，双手被反绑，迅速硬化的水泥已经固定住了他的大腿。

    一股寒气从魏屈的小腿上升去，凉意渗满了魏屈的每一个毛孔。

    庞娟：当水泥倒下去的时候，我亲眼看到他的身体一点一点被湮没，眼睛里全是惊恐。他的嘴被我用强力胶条封住，说不出话，只能发出呜呜的声响。当水泥淹到他的胸膛时，他完全崩溃了，眼睛里全是泪水，要求我饶他一命，不过他错了，凡是背叛了，想离开我的人，都得死！我绝不能让他和王梅在一起，他只会永远和那些蚂蚁待在一起，只有那些沉默的蚂蚁才不会出卖我！

    魏屈说不出话来，望着这个女人，这个让她咽口水的女人。

    庞娟倒在魏屈的怀里，喃喃地说：你的女人死了，我的男人死了，我们杀人的方法也是一样，你不后悔，我也没有后悔，难道我们才是天生的一对。

    魏屈：你说的对，我们是天生的一对，我们是一对天生的情人。

    50（睡房/昏内）

    魏屈抱起庞娟，把庞娟放在床上。

    庞娟一件一件地剥下自己的皮。

    魏屈和庞娟缠绕着，分叉着，就像院外的橘子树和柚子树一样。

    黄色、黑色、紫色、褐色的蚂蚁从四面八方密密麻麻地涌进来，爬上床去。

    魏屈和庞娟赤着身子在床上疯狂地做爱，庞娟兴奋的叫着，和院外那只乌鸦的叫声一样。

    魏屈和庞娟的身上爬满了黑的、紫的、黄色、褐色的蚂蚁，密密麻麻，到处都是。

    它们轻轻噬咬着他们的表皮，仿佛要从咬出的伤口中爬进去。

    于是，魏屈和庞娟又在床上不停地翻滚，压死一只又一只蚂蚁。

    雪白的床单上已经留下了无数尸体，无数蚂蚁的尸体，他们的体液和它们的尸体粘在床单上，变成了黄褐色的图案。

    虽然这些图案他们一个也不认识，但魏屈和庞娟却开心地大笑起来。

    51（庭院/日外）

    两棵橘子树和柚子树又高又壮地挺立着，橘子和柚子挂满树梢，魏屈和庞娟望着窗外诱人的果实，流下了口水。

    那些蚂蚁比以前听话了一些，下雨天也很少从树下钻出来了，但他们会在魏屈和庞娟做爱时疯狂而又丧失理智地跑出来，爬上床去。

    52（睡房/日内）

    庞娟：我们两人现在一人住一间，不太方便，我干脆搬过来跟你住在一起，那样还能省一些开支。

    魏屈：那好哇，正好我们再把那间房子租出去。

    庞娟：那租给谁呢。

    魏屈：现在我不会租给已婚夫妻了，我们只能租给单身的男人或者单身的女人，这样对我的抑郁症有好处，对你的头痛更有好处。

    魏屈在BBS上发了贴子。

    53（小院门口/日外）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魏屈：欢迎你来这里。

    画家：这里好安静呀，太好了，你说要多少租金，我一点也不还价。

    魏屈：只要你感觉合适就好，可是有一点，这里的蚂蚁特别多。

    画家：啊！蚂蚁，我最讨厌这怪东西了。

    魏屈：那你想好，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画家：说着玩的，我不怕这玩意。

    54（小溪/日外）

    青山逶迤，碧水涟漪，整个天空铺着一层厚厚的绿毯。魏屈和庞娟赤着身子在溪水里裸泳，两人像两条水蛇一样绞在一起。

    55（小屋/日内）

    画家：该死的蚂蚁。

    黄的、黑的、紫的蚂蚁蜂涌般地爬在一幅长发美女（特写镜头：先化成刘燕，再化成庞娟）素描画上久久不愿散去。

    画家拿出高效喷虫剂喷去，大群的蚂蚁向四周逃去，蚂蚁的尸液粘满了洁白的画纸。

    画家：狗日的，一定要除掉这些祸害。

    56（庭院/日外）

    画家：你们回来了。

    魏屈和庞娟大吃一惊：这是干什么？

    居委会大妈：我们要创建卫生小区，他打电话说你们这里蚂蚁很多。我们通过仪器检查，全是白蚁呀，好家伙！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蚂蚁，蚂蚁的巢穴就在橘子树和柚子树的下面，我们还向施工队借来了大型电钻，这样就非常省事，钻开泥土就可以迅速清剿。

    工人甲：这些白蚁据说还是杂交出来的品种，嘴里的唾沫就连水泥也能腐蚀呀。

    工人乙：这也太厉害了吧，……

    画家：啊，这下太好了！再也不会有蚂蚁破坏我杰出的作品。

    57（庭院/日外）

    魏屈凄凉地看了一眼庞娟，庞娟的眼中也闪出和魏屈一样的凄凉。

    远处，电钻巨大的轰鸣声响彻云霄。

    只听到“吱”的一声，电钻停止了工作。

    众人：啊！……

    （后记，其实蚂蚁也不会永远保持沉默）

    （剧终）